不过……
看着卖力表演的太宰君我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微微勾起嘴角。
“要是想听就一起听吧，谁让太宰先生是织田先生的好友呢？我就当是帮忙招呼客人了。”只要你待会儿别后悔。
我已经想好一会儿用哪本小说来招待他了。
“织田先生，今天因为太宰先生要一起听，所以之前那本我明天再继续给你念，今天我们从头开始读一本新的书好不好？”
“嗯，我没问题的，只要之后能听完那本的后续就行。而且从中间开始听小说的话确实不太好。”织田作之助稍微思考片刻就同意了，他竖起耳朵准备好开始听今天的小说，同时默默着手料理着晚餐的食材。
“今天这篇小说是由作者看到三张照片后开始的，讲的是一个叫大庭叶藏的男人的一生。”
我在介绍的时候刻意避开了书名，并且没有按照原文逐字逐句的念序章。在简单概括了序章的内容之后，我直接从本篇——大庭叶藏的‘手记一’开始读起。
“回首往昔，我的人生充斥着耻辱。对我来说，人类的生活难以捉摸。因为……”（《人间失格》——太宰治，作家出版社杨伟译）
在念出第一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太宰治那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的神色。抱着恶作剧得逞的窃喜，我没再把注意力往他身上放，而是心满意足的认真接着读下面的内容。
读的过程中，我发现有些地方并不方便被原封不动读出来，于是就将这部分内容用其它字眼替换掉，或者是直接含糊过去了。就比如叶藏推荐给他姐姐的书的书名，原文中他拿给姐姐的是‘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但因为此间‘我是猫’是夏目老师异能力的名字，读的时候我就干脆略去书名，只说叶藏从书架上给姐姐拿了他推荐的书。
其实，我知道当着太宰治本人的面读他异能力的同源小说有很大风险。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用这种别样的公开处刑方式，小小的报复一下之前被他威胁的不满（当然也是仗着织田先生在旁边）。
或许，还有一点是对此界的太宰治无法成为文豪的惋惜。至少，我希望他可以听一听自己异能力——《人间失格》的出处，听一听这篇承载着他的内心与思想的作品。
……
“……还有一种说法叫作‘狂人意识’。身在这个世上…… 当我还在襁褓中时，我的伤痕便已赫然出现在我的一只腿上，随着长大成人，非但没有治愈，反而日渐加剧，甚至扩展到了骨髓深处（《人间失格》——太宰治，作家出版社杨伟译）。”读到‘手记二’的中间部分，也是青年叶藏故事的发展以及思想变化的途中，我停了下来。
“好了，今天的小说就读到这里，剩下的下次再继续吧。”我双手合十击了下掌，将两人沉浸在书中的意识拉了回来。指了指已经煮的浓稠鲜香的咖喱，我示意二人今天的读书活动结束了。
织田作之助动作熟练的关火、盛饭，然后边吃边和我讨论书中的某些片段，这种骤然中断读书开始吃饭的情形他已经很熟悉了。
不过另一位听众却明显还没习惯，他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在沙发上窝了良久，才茫然的眨眨眼，有些恍惚的走过来坐到餐桌旁吃起自己的那份晚餐来。整个过程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像是一直在思索着什么。
直到吃完饭，太宰治才从那种反常的安静中恢复，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并开始吵着要听小说的后续。
“不行。每天做晚饭的时候为织田先生读书，这是之前说好的事情。再说今天我已经看在织田先生的份上特别优待过你了，找了本新书从头开始读。不然，你今天就只能从中途听了。”我一口回绝了太宰治要在今天听完整本书的要求。
“可是现在还不是只给我听了一半！”太宰抗议到。
“至少这是前半段，难不成你喜欢只听故事的后半段吗？”我分毫不让。
哪怕明知道我是故意开了本新书念给他听，还只念一半，他也拿我没办法。谁让只有我知道后半段的内容呢？总不能为了半本书就对我使用mafia的拷问手段吧？我现在的监护人织田先生可还坐在旁边呢！
“织田作~ 甘世好过分~ 故意只读一半。”见我不松口，太宰治转头向织田先生告起了状。
“既然是之前说好的，那就没办法了。而且一直给我们读书的话，甘世的嗓子也会受不了吧？太宰你就老实的等明天好了。”织田作之助把用过的碗筷收进水槽，边洗边说到。
“唉~？织田作你竟然站甘世吗？好过分~ T3T 没想到我们这么久的交情还不如刚认识的甘世！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难道我们之间到倦怠期了吗？果然是倦怠期吧！我才不相信织田作会是喜新厌旧的人！”
“不是喜新厌旧，而且我们之间也不存在倦怠期。安心等着吧，太宰。反正只要我每天回来做晚饭，就每天都有小说考可以听。如果太宰你也想听的话，每天跟我一起回来就行了。”
听了织田先生的话，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我是真的没有让他用晚饭换小说的意思！给他读书的初衷只是为了感谢他日常对我的照顾，也是因为他特别喜欢小说的缘故，我才选择了这种感谢方式。可现在总觉得织田先生似乎误会了什么，比如：不给我做晚饭就没有小说什么的……
可现在太宰治在，若是我解释了，绝对会被趁机抓住话柄要求一口气读完整本书。可原本小说断在一半的地方，就是我故意为了吊他胃口让他着急才这么做的。看来，我只能等太宰治走了之后再跟织田先生解释了。
见告状没用，太宰恹恹得趴在桌子上嘟囔：“好吧好吧，那我就等明天好了。”
这时候，织田作之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说到：“啊，明天可能不行，刚刚甘世答应明天要继续接着读之前读给我的那本小说。不好意思啊，太宰，只能等那本读完再读你这本了。”
“唉——？！”估计太宰治也没想到，给予自己最后一击的会是身为自己好友织田作，以至于整个人瞬间呈现出了一副呆愣的模样。
“太宰先生，平时还是要多做好事啊，总是欺负人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报应就会到了自己身上啦！”我笑眯眯的补上一记。
管他之后会不会被报复回来，难得能在口头上赢过太宰一次。不趁着他愣神的时候多说几句解解气，难道还要等他回过神来火力全开的时候再说吗？
第29章
估计是上次我仗着织田作之助在，欺负太宰被记仇了。最近，我总能随机在各种地方，不定时的遇见花式自鲨中的太宰治。
大前天是在附近的十字路口，为了拉住不顾飞驰而来的大卡车非要往马路中间走的太宰治，我被连累的也挨了司机一顿骂。
前天是在公园里，本来我好好坐在长椅上看书，谁知道一抬头就看见了吊在对面树上吐舌头的太宰治。不仅人被他吓个半死，还不得不在救下他之后替他垫付了公园的罚金。因为该公园规定不得在园内自鲨（公园里经常会有许多小孩子玩耍），违者罚款。面对太宰治常年空空如也的口袋，我只能帮忙缴纳了这笔罚款。
昨天是在去给孩子们上课的路上，途经鹤见川时，我从河里捞出了一个脸朝下漂着的人。等到把人翻过来一看，呵呵，果然又是太宰治，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呢？
为了救他，昨我天不得不跳了次河，最后湿淋淋走到大叔店里时，把他跟孩子们吓了一跳。还因为在河边被他耽误了太长的时间，我没能及时换下湿透的衣服，导致晚上回来就感冒发烧了。
“啊啾！啊啾！大夏天害得我感冒，织田先生，我可以揍太宰治一顿吗？”丢掉擦过眼泪和鼻涕的纸巾，我靠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碎碎念。自从充分认识到了太宰治的“熊”，我就再也没办法对着他使用敬语了。
见我吃完了药，织田作之助把一杯热牛奶递到我手里，摸了摸我的头安抚到：可以是可以，但是甘世你八成打不过太宰哦。或者说，真要打的话，你可能连碰都碰不到他呢。”
“织田先生，有时候可以不用这么诚实的，真的TvT……”我当然知道打不过，这不是说的气话么……
“啊，我知道了。”织田作之助认真点点头，顺手又在我的头上揉了两把。
“织田先生，请不要把我的头当毛绒玩具。”真是的，为什么认识我的人都喜欢揉我脑袋呢。
“咳……”织田作之助略有些不好意思得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说道：“牛奶趁热喝，我加了一点蜂蜜。”
我无语的看着他，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转移话题行为。
……
临出门前，织田作之助对着我交代了一大堆的感冒注意事项，着重强调了“千万不要因为嫌热就吹空调哦”。
听着这些唠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仿佛多了个大哥。我家大哥就是这样，对外明明是一副教科书式的精英嘴脸，理智冷静，字字珠玑，向来不说没用的废话。偏偏一回家他就会化身话痨老妈子，对着我们几个弟妹唠唠叨叨的叮嘱个没完。尤其是恨不得把我当幼儿照顾，连喝水这种小事都能反反复复念个十来分钟。
“我知道啦，织田先生。不能吹空调，多喝温水，还有午饭和水果都已经准备好放在冰箱里了是吧？还有饭必须热过再吃，不可以贪凉吃冷的。然后微波炉的使用方法您写好贴到冰箱上了，对不对？您已经重复好几遍了，我真的记住了！”
头疼得截住了织田先生的话，我不满得小声嘀咕：“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这么久还不会用微波炉加热…再说你连幸介他们都不会念叨这么多遍……”
“抱歉，面对甘世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就会多嘱咐几句。总之，有事给我打电话，晚上我也会尽量早点回来的。”说完又揉了揉我的脑袋，织田作之助才匆匆出门上班去了。
大夏天感冒确实不好受，尤其还是风寒感冒。明明天气热的人不停出汗，却偏偏不能开空调、吹风扇。盖着薄薄的毯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我才因为药效发作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长，等再次醒来，房间已经被夕阳浸染成了桔色。
睡着的时候出了一身汗，我感觉舒服了许多，脑袋也不再闷闷地疼了。
“哦呀~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基于这段时间听到的次数太多，我已经不会再因这把声音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惊讶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太宰。”缓缓把脸转过去，果然看见太宰治拿着本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或许是因为天气热，他上身只穿了件白衬衫，黑外套被丢到一旁的地板上，这样的装束让他少见的有了两分少年气。
书是昨晚织田先生为了让我早点睡，特地拿出来念给我听的。估计是忘了放回去，这才让太宰治看到捡了起来。
“嘛~ 一点不值一提的小技巧。”他不在意的笑笑敷衍道。
懂了，撬锁嘛~ 知道你手巧。
“织田作给你念这本书？”太宰治扬了扬手里的书，问我。
“嗯。昨晚发烧头痛睡不着，织田先生就念书给我听。”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书名是什么。昨夜昏昏沉沉的，连内容都只听了个大概。不过大体上我还有点印象，能确定是本难得的好书。更妙的是，这本书我以前没看过。
“这是织田作最喜欢的小说。”太宰治有些酸溜溜的说到。
“还是他放弃杀手生涯的契机。”过了片刻，他又补充。
“哦。所以你是在吃醋？他没念给你听过？”仰面躺着，我曲起胳膊把手背放在额头上降温。睨了他一眼，我肯定道：“他没念给你听过。”
过了片刻，我也补充了一句：“所以你是在吃醋。”
“不是据说生病会让女孩子变得更可爱一些吗？”他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不开心的抱怨：“难得我特意来探病。”
大哥，您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我无语的缓缓坐起来，揉了揉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反问他：“我大夏天感冒都是因为谁啊？”
太宰治沉默着不说话，还非常幼稚的把脸转向窗外假装听不见。
他这样我也懒得多计较，下床穿好拖鞋，没说话就径直离开了房间。睡衣粘腻腻的贴在身上有些难受，我打算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说其它。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不过洗个澡的功夫，等我一出来，就发现太宰治这个小作精又开始作妖了。
他坐在窗台上，背后是大开着的窗户，因为姿势问题，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修长的小腿垂在窗台下方，不安分的晃来晃去。
看着被打开的窗户，我皱起眉叫他：“快下来，太宰，别开着窗纱往房间里放蚊子！”
太宰治神色恹恹得跟我对视了一眼，拉长了声音拒绝：“唉~？不要~~~ 我突然发现窗外的风景不错，很适合自鲨唉~ 在血色的夕阳中从窗台翩然而下，甘世酱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说完，他往后一仰，整个人立刻向下坠去。
我顾不得骂这个神经病，几乎是用扑的才勉强抓住了他一只脚。
一个18岁的男生本来分量就不轻，哪怕太宰治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弱也一样。我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将能保证不让他的脚腕从我手中滑脱。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正逐渐离开地面——我整个人被手中的重量拖着在往窗外滑。
慌乱中，一只脚勾住了窗台下方的暖气片。我一边死死地抓紧手里的太宰治，一边在心里恨恨的想：等会儿把他救上来，我就立马打电话叫人来给窗户装护栏，还要装个全封闭式的，务必保证连只猫都钻不出去的那种！
“啊嘞~？甘世酱你怎么又妨碍我自鲨，刚刚不是已经连话都不想和我说的吗？我还以为你终于要放弃了呢~ ”太宰治拖着长长的尾音，抱怨的同时还悠闲地晃了晃自己的两条胳膊，连带着我也被晃得又往前滑了一些，脚差点就勾不住。
“太宰治！你别乱动，再动我就真的拉不住你了！自己有多重心里没点数吗！”我气的几乎要破口大骂。要不是从小的教养让我说不出什么脏话，我现在真想骂他一个狗血淋头。
“那甘世酱可以放开我吖~ ”他还有闲心在句尾卖萌！
“只要放开我不就没事了？真搞不懂甘世酱你费心费力得一次次妨碍我自鲨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又不会感谢你~ 而且你应该也挺讨厌我的吧？”
维持着全身被倒过来吊在半空中的姿势，太宰治不但一点不觉得难受，还有心思跟我闲聊？！ 不过好歹听话没再乱动，总算让我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我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理他。
受先天条件限制，我本身力气就不大。现在一个太宰治外加半个自己的重量全都靠着一只脚在勉力支撑，恐怕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因为脚脱力被他从五楼带着一起掉下去。
唉……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真的不想打扰沉睡中的暗淤。叹了口气，我决定如果再想不出办法，就只能把暗淤叫出来了。
“甘、甘世！是织田家的甘世吧？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头顶上方忽然传来邻居家老大爷的声音，紧接着一根晾衣服用的镀塑钢绳垂了下来，大爷高声对着太宰治喊：“小哥，你快拉住绳子！甘世要支撑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