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
不在家
是他来的时间不对吗说起来，莉莉好像是说过，云雀恭弥还是个学生来着。
这么想着，路西法费劲扒开门，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呀走的，终于，在长廊下的一根柱子旁，找到了坐在那里，莫名有些忧郁气息的青年。
“云雀，你好。”
他小跑过去，抬着小猫爪子挥了挥。
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青年表情微怔了一瞬，接着，他用余光瞥了白猫一眼，薄唇微启: “是你啊。”
“她让你来的”他十分自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诶
路西法歪着脑袋，异色瞳孔里爬满了困惑，很纳闷地问: “你不是和莉娅吵架了吗她怎么会让我来找你。”
“吵架”
一抹真切的疑惑之情出现在云雀恭弥的脸上，他略微蹙起眉，很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后，依旧抛出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
路西法:
白猫的脑袋都快歪到地上了，怎么回事呀
他扒拉着青年的衣服跳上他的肩头，掰着猫爪子开始回忆。
“可是从那天莉娅去找你吃饭回来后，就一直很生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都没出门，饭也没吃，怎么想都是跟你吵架了啊。”
“我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云雀恭弥矢口否认。
“那肯定就是你不知道的时候，把莉娅惹生气了。”路西法觉得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莉娅就你一个朋友，她在外面丢了面子就会这样的，跑回家把自己关起来，等自己觉得尴尬劲过去了，才会出来。”
“唔，好吧，她这次除了觉得丢人，好像还很生气。”
那天看到她眼睛里都快冒出火花了。
云雀恭弥蓦地沉默了。
他望着院子里砌的弯弯曲曲的石子路，灰蓝色的眸子逐渐染上幽邃的漆黑。
见状，路西法继续说道: “其实莉娅也不是为了宝石才来找你的，就算是你不给他宝石，她顶多也就是吃完饭离开而已，第二天还会再来的，她主要是想蹭饭，有宝石蹭饭更开心点，你明白吧”
“莉娅对朋友很好的。”
真的。
他和她一起在魔法大陆的时候，莉娅对朋友需要的东西，都是不收费的，哪怕是外人看来再珍贵的药剂，对她而言，都是轻飘飘的身外之物。
所以。
莉娅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贪财确实挺贪财的，但是，也经常随手就把无价之物送出去，轻飘飘地，送了一个杯子，一支花，一株路边摘下的小草那么简单。
所以，魔女小姐做事情还是比较看心情的。
而且说实话，就算是猫猫都明白的事情，莉娅那个科技树全点满的木头脑袋可能完全不理解。
他家魔女小姐在魔药学方面真的非常厉害。
人际关系也很好，就是那种，明明很不讲理很任性的性格，但是大多时候不会令人讨厌，因此，她总是能用一些非常离谱的行为，赚取到利益。
而真正的感情方面嘛，就……
一言难尽了。
路西法还记得，他们某次旅行的途中，路过一座城市的时候，有个人想要追求她，她那一头绯色的长发非常惹眼，对方送了她一束红玫瑰。
被她认为……是对她的挑衅。
是的，挑衅。
因为她有一座玫瑰庄园，她觉得男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术是在暗讽她花园的玫瑰不如他手中的这朵，如果不是他拉住她，这个魔女可能当场就要把那个男人做成玫瑰盆栽。
想到这里，路西法又想到了那些宝石。
“云雀。”
他用爪子在对方肩膀按了按，好奇地问道: “你是喜欢莉娅吗”
云雀恭弥: “……”
他迟了两秒钟才缓缓煽动眼睫，侧目看向这只白猫，吐出的话语带着几分切实的困惑: “那是什么”
路西法:
啊
白猫瞪大了眼睛，整只猫都，怀疑猫生了。
他一直以来都，坚定不移地认为这个云雀一定是喜欢他家魔女，才会这么对待她的，结果，他居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不应该啊。
他都会送宝石哄莉娅开心了，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的，哄她开心。
“你为什么给莉娅送宝石啊”
他不理解。
“不是她想要”云雀恭弥低声反问他。
“她想要你就给她么”
难道宝石是什么很不值钱的玩意吗
他语气和神色中的震惊与不理解实在是过于明显，以至于云雀恭弥皱了下眉，略有些不爽地问: “有什么问题”
“宝石很贵!”
路西法发现自己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 “你给她的大部分宝石都比一百万要珍贵吧”
“那是她应得的。”
云雀恭弥不觉得这有什么，对方时不时拿过来的魔药比起他给她的那几颗宝石是珍贵更多，她对此不在意，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清楚。
既得利益者。
是他。
既然如此，不过是随手送几颗对方喜欢的宝石，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他会给她宝石，纯粹是因为，在那天懒得再吩咐人给她转账时随手丢出那颗宝石之后，她看着那块石头，表现出了明显的，从未有过的情绪。
那是他不太理解的。
因为那颗宝石的价值，远远不及她手中的东西，她却露出了那样开心的情绪。
真是奇怪。
既然她想要得到那个宝石，那便给她吧。
自始至终，那都是她应得的。
就算是她想要比宝石更为珍贵的，天价的物品，在云雀恭弥的认知里，那似乎也是她应得的。
她想要自己应得的物品，他就给她了。
仅此而已。
路西法: “……”
路西法简直目瞪口呆。
这个人的逻辑，他居然一点都搞不通顺，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别人想要的东西就要给她啊。
而且他这种做法，本质上就是，在哄莉娅开心吧
即使他的初衷并不是这样也，确实是在这么做。
“那莉娅为什么会和你生气呀”
这才是问题最关键的地方。
“她找我帮她看店，我拒绝了。”
云雀想，应该是因为这个，她不太喜欢被人拒绝。
路西法: “……”
这又是什么事情太宰治不是还没走嘛怎么就又找新的店员，还不和他这个助理商量了。
“莉娅有没有说她为什么要找你看店呀”他问。
“她准备离……”
青年偏冷的声调戛然而止，路西法从侧面看过去，他整个人也像被按了静止键，身形倏地僵住，细碎刘海下的眼睛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面，安静地，一言不发地。
沉默了许久。
久到，他窝在他肩膀感知到了冷意，有什么悄无声息地攀附上他的背脊。
路西法缩成一团，舔舐着浓密的绒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不知多久过去了。
那个视线望着地面，眼瞳里却没有倒影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微垂着脑袋，细碎的黑发遮住了半只眼睛，发梢扫过的侧脸处轮廓发生了细微的变动。
接着。
路西法看到他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吓人的微笑。
就像是。
猎人发现猎物，并在脑海里精密勾勒出捕捉她方法的那一刻，他在为自己的想法，勾起那一抹唇角。
“原来如此。”
路西法到他恢复焦点的眸子，带着几分戾气，意味深长地呢喃道。
他: “……”
什么，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猫猫不知道，但是猫猫趴在人家的肩膀上，看到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云雀恭弥起身往屋内走。
走到走廊尽头后，他推开门，路西法看到自己刚落地时空荡的卧室的窗口，停留着几只黄色的小鸟。
而后。
云雀恭弥走过去，朝其中一只伸出手。
和云豆一样的小鸟就飞到他的手背上，他微微抬手，将那只鸟递到猫的面前。
“她好像想要这个，由你来转交吧。”
云雀恭弥轻描淡写地说道。
路西法: “诶云，云豆么莉娅居然想要这个啊，好的叭，我会转交的。”
那只小黄鸟就飞到白猫的头上落下来。
路西法头顶着一只鸟，趴在云雀恭弥的肩头，想了想，还是跳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不给人家增添负担。
接着，他看到云雀恭弥打开桌子上的电脑，浏览了什么页面，又很快关上。
他还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话很简短，简短到猫猫根本听不懂，就是“嗯，就这么办吧。”以及“不要迟到。”
这是在沟通什么呢
猫猫看不懂，听不懂。
但是猫猫接下来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问题。
“那边的小动物，她叫什么名字”
路西法:!
哥，你不知道莉娅的名字，居然能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砸
“莉娅啊。”他感到匪夷所思极了， “我不是经常说嘛，莉娅，莉娅，莉……”
“这个我知道。”云雀恭弥打断了他，略微蹙着眉道， “我是问全名。”
路西法: “……”
你知道莉娅还不是因为他说的，而且，他这是第二次见云雀恭弥，都不敢想，他之前是怎么在心里称呼莉娅的。
“雪莉娅。”
“你听到了吗雪，莉，娅，”
“……嗯。”
“你可真奇怪。”路西法在桌面上来回走，视线也围绕着他转了好几个来回， “你连莉娅的名字都没记住，却又能对她这么好。”
云雀恭弥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好”
路西法也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难道你觉得，你对莉娅不好吗”
云雀想了想，说: “嗯，她经常这么说。”
路西法: “……”
这个人被莉娅洗脑了吧
或者说，他其实对对人好坏根本没有特别在意过，也不太清楚什么才叫对待一个人足够好
只是莉娅天天嚷嚷着云雀恭弥对她不好，一点小事就朝他控诉，云雀自己，也就下意识觉得，她说的都是对的。
这……
演戏确实没骗到他，但话语确实起作用了呢，莉娅。
“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察到他的视线，灰蓝色的眸子递过来一道泛着凉意的目光， “名字那种代号，就算是不记得又有什么问题”
他确实没在意她刚见面时说了什么。
“魔女小姐。”
这是他最经常听到的称呼。
而且。
云雀恭弥确实也不认为，名字很重要。
就算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她还是会出现，飞到他的窗口。
那朵玫瑰花每次散发出更为强烈，更为浓郁的辰星时，她一定会出现。
路西法也不说话了。
他理解不了云雀恭弥这个人。
似乎也有点理解了，为什么当初莉娅会被他气到跳脚。
然。
很快，他更不理解的事情就来了。
在他告别离开准备回家要自家魔女小姐时，他被拦下，多等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的等待说漫长也不漫长，他还可以追着鸟玩，看云雀恭弥教小鸟说话。
等待卧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留着奇怪飞机头的人送来了东西，云雀恭弥看都没看，就将那样东西递给他，丢下一句“回去给她”，就转头吩咐人送他离开时。
路西法的猫猫世界观，再一次地，被重塑了。
他看着自己猫爪子下方按着的玻璃杯，呃，瓶……
是很特殊的玻璃，干净到连一个指纹都没有，很漂亮。
四四方方，却又因为过于漂亮，让这种较为普通的四方形，变得可望而不可即起来。
因为这个四方的玻璃里。
装的不是时折纸星星，也不是千纸鹤。
而是。
绯色的宝石。
装满了一整个四方玻璃。
宝石透过玻璃的棱角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那样奇异的景象，路西法身为一只猫，都看得震惊了。
不是。
云雀恭弥他没事吧
他真什么都舍得啊
所以说。
——他到底喜不喜欢他家魔女怎么觉得云雀恭弥这人这么难懂啊，话都说得莫名其妙的!
当时他戛然而止的话语，又是什么
'她准备离……'
'原来如此。 '
这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在路西法离开后，黑发蓝眸的青年坐在桌子前，面前摆放着那支盛放着不曾凋零过的红玫瑰。
他用指尖捏住花瓣的一角，轻轻一扯。
碎裂的星辰再次汇聚，又成为了新的花瓣。
这朵花。
意外的漂亮。
云雀想。
于是接下来，他数次撕碎了星辰，看着它们一次又一次，汇聚成盛放的绯色花朵。
仿佛什么都不曾改变。
他从她那里得到过一瓶她声称是永久有效果的魔药。
受了伤，就会迅速复原，疼痛当然会存在，只是，时间久了，会逐渐麻木。
伤口裂开再愈合的画面，和这朵花，意外地很像。
但是。
它们又稍微有些区别。
药剂永远会生效，花朵，等主人不在这个世界了，大概，马上就会凋零吧。
消失的星星终有一日不会再回来。
原来。
是因为星星要离开，他才会感到烦躁啊。
“那么……”
*
路西法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用魔法浮着沉重的宝石飘到魔法小屋的窗口，在外面叫人。
“莉娅，我给你送钱了!”
他深知用什么方式最直接。
唰。
窗口攀附的荆棘藤散开得飞速，路西法沉默了一下，认命地抱着宝石和小鸟飞进去。
红发少女从床上揉着眼睛呵欠连天地坐起来。
就看到，她的魔宠朝她床上，砸向了，一大堆宝石。
而后。
那只她之前想过，如今已经不稀罕的小黄鸟飞到她面前。
用稚嫩尖细的嗓音朝她喊了声。
“莉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