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没有异能,很危险的哦。”
“医生也需要上前线吗?我镇守后防就可以了。”
“我们侦探社里除了文员之外都是有异能的人啦。”
“唉!果然不行吗……”
面对小光写在脸上的失望,太宰叹了口气,收起了戏谑的表情,目光加深:“小光,你是真的喜欢上社长了?”
“我想是的。”十分果决。
男人闭上眼又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忽然他伸手掀开了被子,吓得小光条件反射地立刻转身,非礼勿视。
然而听到身后的人短促地笑了声,她表情立刻沉了下来。
木着脸回过头,果然,那家伙是穿着裤子的。
他扣好衬衫顶端的扣子,用两根手指拈起领带,熟练地打好,又套上马甲。
过去,太宰治的右眼总是缠着绷带。即便她知道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却也很少见他露出来过。
时隔将近四年,男孩真正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除了面容的成熟之外,他浑身上下的气质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宰治,与过去很不相同了。
小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看。
发现了她目光的太宰挑挑眉,手指灵活地扣上马甲扣子:“怎么,对我穿着裤子很失望?”
“……我是想说,你的手受伤了才怪。”小光白了他一眼。刚刚这家伙还在说自己手伤了,结果现在就自己打自己脸。
不过也是——这家伙能力特殊,只要不遇上单凭体术就能压制住他的人,也实在是很难让他受伤。
大概他就是单纯地想偷懒,才来这里睡觉。
太宰治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最后拿起风衣,随手搭在手臂上朝门口走去。翘班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对了,小光。”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你要是真的喜欢社长,恐怕你爸爸那关不好过吧。”
“不劳费心。爸爸只是不喜欢你而已。”小光微笑,“如果到时候他不同意,我就说——福泽谕吉和太宰治之间选一个。相不相信,爸爸的回答一定是我想要的结果。”
太宰怔了怔,垂眸笑叹:“这样啊……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第6章 [06]霸王花
疫情全面宣告结束,横滨的各项生活才算是真正回到正轨。老老实实在小泽医院上班的长那川光在闲暇时间里一直在算计着如何追到福泽谕吉。
经常去拜访侦探社,所有人心照不宣——她在追求他们的社长。
最近倒是很久没去了,因为新闻上说最近出了白虎伤人事件,福泽也告诫她少出门,毕竟小光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而这一天,她在医院的办公室等来了国木田和太宰这对搭档。
电话那头国木田语气很沉重,说他可能感染了Hiri病毒,怕传染给别人所以不敢回侦探社。
“有症状吗?”
“乏力。”
“……还有呢?体温?咳嗽?”
“暂时都没有。”
“……”
小光沉默了两秒:“那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感染了Hiri?”
国木田沉痛:“我前些天和太宰一起追击到了异能病毒组织的最后一个逃犯,今天出任务我觉得自己不舒服,太宰说我很可能感染了,他让我联系你。”
“……”
一时间,她居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太宰兴致上来在涮自己的搭档,还是说国木田真的有可能感染了病毒。对象是太宰治,一切皆有可能。
最后她只能说:“我觉得大概率你没事,毕竟疫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过谨慎起见,你过来找我一趟吧,我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太宰带着他的搭档到来。小光一见这个黑发男人连口罩都没带,就知道是他在捉弄人。
给国木田做了几项基本检查,她无奈说:“体温正常、咽喉正常、血氧正常……国木田先生,你健康得很。如果实在不相信,要不然我带你去放射科照一下肺部让你放心?”
高大的眼镜男人似乎真的被太宰的恶作剧吓得不轻,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冒冷汗,依附真的要归西的模样。
“——比起那些,国木田君,我觉得你肩膀的外伤更需要处理。”小光拿过工具,沉吟片刻,“大概要缝六针,可以吗?”
“……啊,好。”
得知自己没有被感染,国木田松了口气。但猛然觉得不对,猛地别过头看向太宰治——这家伙在捉弄他!
那人进门后就自觉找到了椅子坐好看戏,此时见国木田已经被扒了半边衣服还怒目而视更加乐不可支:“嘛嘛,国木田君冷静一点啦~光小姐在给你缝针呢,你动来动去会给人家添麻烦的哦。”
“你这混蛋——”
“别动。”小光一把就把国木田按正,低头看着伤口,“其实还是建议你回去找晶子治疗比较好,速度又快,还没有疤痕,浑身皮卡皮卡的。”
“不必了!”国木田果断拒绝,一本正经,“这种小伤就不用与谢野医生费心了。”
这样么?好吧,真是体贴同事呢。小光下针。
针从血肉之间穿过,太宰觉得这场景着实无趣,忽然说:“哎,光小姐——给我拿点绷带吧。”
小光闻言回头扫了他一眼:“你也受伤了?一会儿我给你看看。”
他摆摆手:“不用不用,就是备一些绷带以备不时之需。”
国木田一脸嫌弃:“喂,太宰,事务所的绷带已经不够你用了吗?”
“嘛,都是国木田君你总说我浪费啦,那干脆从这里拿一些不是很好么?”他笑容不改,丝毫不在意自己这种趁火打劫的杀熟行为会不会招来主人不满。
小光倒是无所谓。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太宰治从手臂到脖子都缠着绷带,除了眼睛和衣服颜色之外,一切和过去一模一样。
“自己拿吧。”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柜子的方向,“不过如果只是你身上的那些旧伤的话,应该早就好了吧,总包扎着不难受么?”
说着,缝完最后一针,打结剪断。
“习惯了嘛,包扎上有安全感哦。”太宰蹲在地上打开柜子,在里面翻找着绷带。
“……旧伤?太宰身上的旧伤我都不知道。”国木田一时陷入了沉思,艰难地问,“你们……进展这么快吗?”
什么时候的事!太宰治这家伙能让女性看自己的身体?而且这位长那川医生传说中还是正在追求他师父的人。
“欸?我没告诉过你吗国木田君?”太宰抱出几卷绷带,眨眨眼无辜地说,“我和小光认识很多年了。”
什——
国木田一口气呛住。
这个搭档……男人压着脾气——因为此时长那川医生还在给他上药。他只得用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低声咆哮:“怎么就很多年了!我说你连敬语都是刚刚才改掉的吧!”
小光没忍住扑哧一笑:“好了好了,国木田先生别乱动,要缠绷带了。”
见长那川医生没有反驳,国木田倒吸了一口凉气,更加荒唐:“……难道,你们真的认识很久了?”
太宰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到处摸索着找出一个袋子,一边哼着音乐一边美滋滋地把绷带装起,没有理会心态爆炸的搭档。
然而国木田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他琢磨了一会儿,趁小光给他缠绷带离他很近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问:“——这么说的话,长那川医生,你是不是知道太宰以前的工作?”
“欸?这个问题……怎么,你不知道吗?”
“那可是事务所的未解之谜!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不告诉我们,可恶。”
小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而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接话,而是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国木田觉得此时绝对是挖出太宰过去的好时机,迅速决定了套话的方式,准备开工——
“国木田君,别白费力气了哦。”太宰忽然开口,啧声感慨,“小光她啊,你别看她一副单纯女学生的样子,又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实际上可最难搞了,是名副其实的一朵霸王花噢。”
小光黑人问号脸:“什么玩意?太宰,你别瞎编排我,我既温柔又天真。”
“温柔又天真?哈哈哈,忘记了吗?你当初可是一只手随随便便就捏断了我的腕骨啊。”
“……”
他毫不在意自己出糗的经历,当做玩笑讲了出来。
那是她和太宰治的初遇。
*
森鸥外刚刚成为首领不久,他的医疗室交给了小光管理。虽然才十四岁,小光却已经会紧紧抓住眼前的机会。不会?没关系,学就好了。
森老师对她的信任,使得她会不顾一切做好这份工作。
某个晚上,她发现药室的锁被撬开了。
蹑手蹑脚地进去之后看到了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踮着脚够货架上的药品。那时十五岁的太宰也不太高,货架高处够起来有些费劲,他咬着牙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正琢磨着搬把椅子过来的时候,身后忽然一股力量袭来。
他沉下目光,本想着以自己“人间失格”的异能大概率不会受到多大伤害,可没想到身后的人压根没有异能。
虽然他发现了后面有动作,自己本身却不是个擅长体术的人,他闪躲了一下,却在下一秒就被来人扼住手腕、踢向膝窝,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眨眼间他就被按在了地上。
港口黑手党未来干部完完全全的黑历史。
小光的膝盖抵在他的背上,一只手按着他的头、使他的脸贴在地板上,另一只手捏住了他左手的手腕一用力,只听清脆的一声骨响,地上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没有喊。
“你是谁?”小光恶狠狠地发问。
太宰治感觉手上的疼痛快让自己昏厥,额头上冒汗,只是嘶嘶地吸了几口气,一时没有回答。
这家伙感觉好弱啊……小光忖度,虽然她从小在小流氓之间打架很少输掉,但受抚子教育她深知自己一个女孩子在港口黑手党里应当是打不过男孩子的,更何况这里遍地都是有异能的人。
她不自觉地松了松手里的力道,迟疑地又问了一次:“你是谁的手下吗?为什么半夜撬锁来这里?”
自己人的话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来?一定是坏人!
思及此,她对自己捏断了人家的手腕少了几分愧疚。
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她的责任就是看好医疗室。
“……我只是想来找药。”太宰的声音还能听出微微的颤抖,似乎手腕真的痛极。
想了想刚刚他的动作,似乎确实像是在找药……小光的愧疚感多了几分:“那,你想找什么药?”
“退烧药。”顿了顿,“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小光迟疑,觉得以这家伙的身手估计对自己也构不成什么威胁,缓缓放开了他。男孩艰难地爬起来,坐在地上微微低着头,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
窗外的月光只能微微洒进来一些,只能通过模糊的光影辨认,这是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男孩子。
只是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
小光感觉更愧疚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对方一躲,警惕:“你做什么?”
“不发烧啊,为什么要退烧药?……还大半夜来,这不是主动让人把你当贼吗?”小光撇清责任,“所以啊,你这手腕,不能全怪我。”
太宰觉得,自己被一个没有异能的小姑娘一招制服,手腕还给掰断了,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他没打算跟她算账,反而脑筋一转,认为可以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我睡不着,想吃退烧药助眠。”
“……”小光无语地看着他,“那你直接要安眠药不好吗?”
“安眠药也行。”他还是担心说安眠药让她警惕特意换了种药。
小光让他等着,起身去找药。搬过椅子踩上去拿下来一盒,打开包装,又从里面倒出两片,递给他。
“喏。”
“一瓶都给我。”
开玩笑,自杀用,两片怎么够。
“不行。”小光一口拒绝,“怕你掌握不好量,吃多了危险。”
“我常吃,自己有分寸,不会有危险。”
太宰也站了起来。迎着月光她看清了他的长相——很清秀的一张脸,蓬松的发丝让他看起来像个精致的娃娃,真的很好看。只是露着的那只眼睛流露出的情绪却是极为冰冷。
如果是其他时间地点,可能小光真的就屈服了。然而这里可是医疗室,森先生说过,这是她的地盘,她是老大。
于是她昂起头:“在这里,我说了算。如果你明天还睡不着,那就明天再来。总之不能一瓶都给你。”
太宰思索了一下如果不用异能自己和她的武力差距——刚刚是她偷袭,真打起来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不会输,可是现在自己只有一只手能用……
……算了。
死也不急在一时。
于是那天晚上,他只带走了两片安眠药。
以及一只打着石膏的手臂。
小光对那个家伙很是好奇——当然,“好奇”这种情绪是二十一岁的小光回忆起当年的事所作出的结论。总之,初见之后,她对那个不知名的男孩子有着强烈的兴趣,并且四处打听他。
本以为是个无名小卒,没想到一击就问到了答案。
第二天好朋友抚子来找她玩耍。
“黑衣服、黑头发、独眼龙?手腕上有绷带?”
“嗯嗯,长得很好看的一个男孩子。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他叫什么名字?”
“不用打听,他叫太宰治,刚加入港口黑手党不久,鸥外先生很喜欢他。”抚子正对着镜子编麻花辫,说着说着冷哼了一声,“据说能把一切异能无效化,还是个自杀爱好者,整个人阴沉沉的,看着就讨厌。”
那态度,漂亮精致的脸上当真充满了嫌弃,一点不打折扣。
“好好的命不要,自什么杀,这种人就是欠教育!”抚子绑好发绳,气鼓鼓地叉着腰。
小光一边听着抚子傲娇犀利的吐槽,一边在心里暗暗记住了那个名字。太宰治,自杀狂。她觉得,自己应该教育教育他。
接连几天,太宰治每天都会来找她拿安眠药,每次两片,多了没有。她笑嘻嘻地和他搭话、问他许多问题,对方多数都是用那只不太有生机的眸子盯着她,烦极了会给她几句回复。
她心想,这家伙真是软硬不吃啊。
也只有给他的手换石膏的时候能在恶作剧下看到他疼得有一些生动的表情。
□□电视剧里一个方便面头的帅哥说得好:不怕死的人,也怕疼。
就这样连续过了一段时间,太宰以为自己攒够了安眠药,终于在心情很好的某一个晚上,一口气吃光。他盖上被子躺在床上,开开心心准备去死……第二天,他发现自己一觉睡醒了。
睁开眼看到外面刺眼的阳光,他感觉万物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