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酸痛的脖子微微挺直,把自己的脑袋重新摆正后心里想到。
真期待妈妈桑看见我肿成猪蹄的左脚。
哈哈…也许她会趁机把我扔出去自生自灭也说不定。
沉默地思忖了几秒逃生路线,最后疼痛的脑仁直接待机。
算了,随她吧。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浸满了冰窟里,刺骨的寒意渐浓,化作冰锤拼命锤击着我的胳膊。
【“你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看不清长相的人站在我跟前揉了揉我的脑袋:“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只感觉自己点点头,望着逐渐消失的身影内心充满了恐惧。
携卷着大雪的风刀刮地我睁不开眼,我连忙伸手挡住视线,再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公园里。
身边一杆伫立的路灯时有时无地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白雪飘荡的草木四处都传来叽咯咯的声响。忽然两只手从我身后绕前捂住我的嘴,十分利落地把我扛起来扔进隐藏在黑夜里的面包车后厢。
他两只手搭在开阖的车厢门上,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要带她去哪!”
冰凉的脚步慢慢恢复了知觉,我透过车门关合起来的最后一丝缝隙看到了气喘吁吁往这里跑来的人影。他背朝着公园里微弱的灯光,身上单薄的夹克衫粘着积雪,拼命地往我这边跑来。
恐惧无力的身体也有了些力气,我站起来死死咬了一口关后车厢人的手,他却好像没有知觉似的随手将我甩进车厢深处,关上车门后绕前启动了车辆。】
鼻子里莫名钻进了很难闻的苦味,我睁开眼看着中原先生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坐在我旁边,左手犹豫不决地尴尬在空中。他见我醒了,松了口气似的把汤药递过来:“起来喝药。”
我往旁边转了一圈,抬手给自己开了个治疗:“我根本就不需要那种…”
…等等。
我揉了揉眼睛,伸手胡乱地摸索着四下看不见的珍珠色屏障:“真奇怪诶,中原先生您看到我的盾了吗?”
“放弃吧,异能在这个江户是用不出来的。”
我掀开被子,从自己依旧肿成馒头的脚踝上收回眼,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中原先生。
中原先生挑挑眉:“所以,你要喝药吗?”
“怎么可能?!”
“有什么好奇怪的,自从来了这里,我的异能就一直不能使用。”他将汤药碗塞进我手里,微微抬起下颌。
“可是,我明明之前正常使用过。”我打量起来自己的爪子:“我还救了个人来着…”
中原先生冷淡地说道:“你在做梦。”
我抱着汤药碗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垂眸凝视向倒映着白痴脸的表面顿了顿:“我不想喝。”
“不行。”
“…或许您愿意帮我一下吗?不然我会把这碗药倒进妈妈桑的酒壶里。”
中原先生很干脆地凑过来,他伸出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直接将汤药碗的碗边卡住嘴角,简单粗暴地把那苦酸的液体一滴不剩地倒进我喉咙里。
我吞咽着药液,凝望着中原先生的脸。
他嘴角紧紧抿着,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繁琐的事情一样。
真好看。
“你在说什么?”中原先生将碗拿开了一点,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地笑了一声:“咕噜咕噜地没听清。”
心尖很痒,估计是刚刚不小心呛了几口。我咳嗽了几下,才借着挡住视线的发丝重新望着用布帛擦拭我嘴角的中原先生。
“中原先生,有人告诉过您,您真好看吗?”
“你不是天天在说吗?”中原先生不以为意地将碗放到一边,准备把我放进床褥里。
“那是他们真没有眼光。”
“嗤,我还是觉得你眼神不好。”
我有些不服气,但脑袋实在疼得很,又糊里糊涂地就问道:“有人喜欢中原先生吗?”
中原先生这次倒是极其认真地思考片刻后答道:“除了别有用心之者,谁会喜欢我这样身份的人?”他转过头,将目光聚焦在费力撑在床褥上的我:“你不也是吗…”
“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会杀中原先生的,中原先生如果死掉的话,我也要去死翘翘。”我喘了口气,扒拉住他:“我超喜欢中原先生的…中原先生您别生气,我回去就把监测员给做掉…我可以的,我超勇的。”
鼠灰色的和服衣领被我手指的力道往下一扯,露出大片小麦色的胸膛。我绷着脸,慢慢抬头对上诧异至极的中原先生。他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红脸捏着我的手腕掰扯开,把我塞进被子里后连忙整理好了衣服,轻咳了一声。
嘴里无法抗拒地弥漫着苦味,我被扶着躺下后咽了口唾沫,呆呆地望着中原先生给我盖被子的手,控制不住地伸出爪子摸了一把后立马塞回被子里。
“我最喜欢中原先生了!”
“你别再重复了…”中原先生看上去臊地很。
“可是中原先生听不见诶。”
“…听见了,听见了。你的脑袋不疼吗?”中原先生叹了口气,他给我掖了掖被子,耷拉下眼帘。
过了很久,我依稀听见很轻很轻的一句话:
“蠢死了。”
我抬起眼皮望向撑着下巴盘腿坐着的中原先生,他的半脸映着浑浊的烛光,只有钴蓝色的眸子尚且清显地看着我。
“中原先生也很蠢的。”
“...行,我也是笨蛋。”
“中原先生现在知道我喜欢您了吧。”
“知道了...”
“那就好,如果我脑袋清醒的话,是绝对不会和您说我喜欢您的事情的。”
“嗯。”
心满意足找到了笨蛋同盟,我摆正脑袋:“那我现在可以做梦了吗?”
那个骨节分明的手顿然抬起,最后遮住我眼前的光亮。
“睡吧。”
第19章 19.在横滨的第十九天
“听说昨天晚上在隔壁又死了一个客人。”
正在和手里胭脂较劲的我愣了愣,抬头看着结子。她手上调制着荷月专属使用的屉色红口脂,和眼底青黑的眼圈形成鲜明的对比。
“谁死了?”我拿着手里的小石杵,瞄了她一眼。
结子对着我招招手,见我没有反应,她才左拳捶进右手心:“哦,你的脚还没彻底好呢。”
我的左脚上贴着妈妈桑找来的独家秘方药贴,虽然不确定她有没有在里面下毒,但确实非常管用,三天前肿的像个馒头似的脚踝已经恢复原状,估计明天妈妈桑就会一清早把我扯起来去将空下的训练补个完全。
结子坐到我旁边打量了一下四周:“你还记得,那天在花街上首先拽住你的那个客人吗?”
“…不记得。”我扯了扯嘴角:“这种事有什么好记得的,不应该尽快忘光光吗?”
“那个客人原先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不过最近就不再来这里了。”
“为什么。难道他也被妈妈桑扇了大逼斗?”我斜睨着结子吐槽说道。
结子没好气地握着她的小拳拳打了我一下:“你尽瞎说!”
“哈哈。”我面无表情地应付着,顺手抓了一大把胭脂花瓣塞进石臼里。
“我是说真的!那个客人真的死了,和之前死掉客人的惨状一样!都是被刨腹塞进了狸猫的尸体,特别可怕!”结子信誓旦旦地扬起下巴:“你难道没听进来的客人说吗,现在隔壁被新选组围得水泄不通,很多看热闹又怕惹事上身的客人都来我们月池屋了,妈妈桑的嘴都快笑歪了。”
“她的嘴本来就是歪的…等等,新选组?”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手上的动作停滞下来:“你说的是新、选、组吧?”
结子嘟囔着瞥了我一眼:“当然,除了那帮幕府的狗腿子还有谁会叫这个名字!”
“那冲田总司!冲田总司在里面吗?!”我把手里的石臼往一旁推开抱住结子的肩膀。
“伍子…原来你是会正常的笑啊…”
我扔掉手里的活,起身趔趄着小跑了几步:”我去看一眼就回来哈。”
“你去哪!?”
“我去看冲田总司!”
“你给我回来。”结子一把拽住我的手:“听我说哦,伍子。你不能背叛中原老爷去喜欢幕府的走狗。”她顿了顿很认真地说道:“想一想,你要是把中原老爷惹生气了,难道那个冲田总司就会进来护住你吗?!”
我瞥了一眼外面斜阳落山的景色,映衬着院子里盘踞的绣球花都可爱了不少:“算了,中原先生生气就生气吧,我要去看冲田总司。”甩开结子的手,我感觉自己的脚踝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健壮,即使结子在背后拽住我的腰带扯了一下,我也能坚定不移地顺带着把她也给带着冲上二楼右侧尽头的窗户。
“…你跑这么快的话,腰带会散掉的!伍…”
“嘘!别吵吵。”我回头用食指拼命地指了指楼下,结子也立刻捂住嘴瞪大了杏眼惊慌地四下打量。
“说真的,伍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妈妈桑知道了,我们两个可会被打死的。”
我拿起一旁撑起窗户的撑杆,将紧紧扣合的窗户打开:“这里的角度不错,…你先回去吧,我耐打,靠得住。”
楼下眼见既想靠近又想厌恶远离的人群,他们的身影被夕阳余晖深深笼罩着,距离几米之内牢牢围住房屋的新选组队员身上浅蓝色的羽织让我的心跳都开始加速。
结子凑到我跟前探出脑袋,将视线对准下面十几个蓝衣服的小人,皱巴巴地臭着脸:“有什么好看的。”
我扭过头望着结子梳理了一下束在背后的头发,确认道:“我看上去怎么样?”
结子定定地瞥了我一眼,条件反射地伸手在我鼻子上蹭了一下:“这样会很可爱。”
得到了肯定,我开心地一摆手转头继续探出脑袋看过去:“谢了。”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你绝对不可以和新选组接触!”结子死死把我往后面拽:“而且,中原老爷这个时候也该来了吧!你就不怕他生气吗!”
“有什么关系?!”我扣住窗户边缘瞪着眼睛正一一核对哪个小人是冲田总司。
结子见没有效果,她松开手愤愤地插腰叹了口气,然后笑起来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我:“你真的确定,在这里看冲田总司也不去找中原老爷吗?”
我拼命点头,瞪着豆豆眼盯着暗地憋坏水的结子。
“很好。”结子拽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扭身就隐没在昏暗的走廊里。
我慢慢站起来,确认她真的离开后立刻转身探出身体仔细打量着下面的新选组成员。毕竟这里的距离并不是多远,我经常就能看见月池屋里的漂亮姐姐在这里和隔壁的漂亮姐姐一起隔着窗户吐槽妈妈桑们的怪癖。
过了一会儿,巡楼到侧门的青年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抬眸死死盯着我,然后看了一圈瞬间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喂!你,在看什么!”
“我说,你是新选组的吗?”我探出脑袋将两根胳膊搭在外面,试图离他近一些。
他脸色一变,后退几步死死贴在木墙上,眼神游离着磕磕巴巴地说道:“当…当然,你有何贵干!”
“那冲田总司呢?在吗在吗!”
我踮起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显眼一些,那个青年着急地连忙走过来摆手说道:“你小心一点啊,别摔下来了。”他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你找冲田队长做什么?”
我捏住衣袖搓了搓手:“那个…我,我就是想见见他。”
该死,竟然还有些害羞。
青年看上去有些无语地耷拉着胳膊:“你干嘛那么忸怩作态啊。”
“要你管。”
他被我怼了一句,态度突然转变地极其恶劣,别在腰间的佩刀都拔出了半截。我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视线扭头望过去,那里有只比我大了半掌的手撑在窗户边缘。抬头对上中原先生的目光,他蹙眉用空余的那只手插着腰,身上绣金的黑底金鹤羽织泛出橙黄的鎏光。
“哇喔。”我吹了一声口哨:“酷。”
“火气别那么大。”中原先生摁住我的狗头,挑眉狗里狗气地对着楼下的新选组小哥笑起来。
“中原中也…你这个刽子手怎么在这里。”楼下小哥皱着眉拔刀对准中原先生。
我微微一愣,从楼下小哥的怒骂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喂!?谁允许你这么和中原先生说话的!给我收回去。”
楼下的小哥愣了愣,他死鸭子嘴硬地瞪着我:“我说的是事实!”
“妈个巴卡,你给我在下面等着。”我把左脚都踩在窗户上准备跳下去和他理论一番,被中原先生一把抱住腰。
很好,看来我可以大放厥词了。
正在我苦思冥想怎么让楼下小哥拜倒于我的口才之下的时候,一声清凉温和的少年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山本,怎么回事?”
转角处走过来一个青年,没有梳理着古旧的月背头,而是将头发用淡紫色的发带束成马尾在脑后,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地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他抬眸望过来,清秀干净的面容让我脑子里蹦哒出来一个人名。
“就算是冲田总司也不能骂中原先生刽子手,你懂吗!?”我侧过头盯着呆愣住的青年,伸出脑袋对着长相清秀的少年喊起来:“喂,你怎么管你手底下的人的呀!?乱骂人也不管管吗!?”
“呃…”
我指着无所适从想要打断我的山田,厉声喝道:“不要插话,山田。”
小哥挠了挠头,不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我和他上司之间转来转去:“我叫山本,而且…这位就是你要找的冲田队长。”
我愣了愣,将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冲田:“…是吗?”
冲田队长温和地点点头,他微微抬起头用右手遮挡住了额前的撒过来的夕阳:“我是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才不信呢,有本事拿出你的身份证件。”
“身份证?那是什么东西?”冲田总司仰着头愣愣地看着我,他清澈的琥珀色眼睛映着天空的霞色,当真是好看极了。
…好像蛮真的。
我从他的脸上扯回自己的目光,瞥了眼身侧直勾勾盯着我打量的中原先生,沉默很久,才指着下面还在纠结何为身份证的冲田总司说出了自己久违的梦想:“我可以,下去抱一下他吗?”
“哈?这种事你干嘛要问我啊!?自己想去就去呗…”中原先生不知为何抱臂后退一步,他顿了顿扯起嘴角冷笑一声:“反正我又管不住你。”
我踮脚又探出脑袋瞥了一眼站在楼下和山田说着什么的冲田总司,刚刚骤然沸腾的兴奋感突然被扔进了几块冰块冷却下来。
远处的天空旁逸斜出地勾画出几抹罗兰紫,风很柔和地漂浮过吉原光鲜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