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果然喜欢那种类型的吧。”中原先生拉长了声音有些不满。
“冲田总司多好啊…”
中原先生低头捻搓着皮质手套发呆,没再说什么。
用手后撑着椅子,我伸脚将地上积起来的雪给踏实:“喜欢的话,还是中原先生多一点。”
中原先生没有回应,我瞄了一眼,发现他扭头有些别扭地望着凝冻河面上的凌霜。
“您听到没有啊。”
中原先生翘起二郎腿,反手捂住嘴巴撇头小声说道:“听见了。”
人头挤促,太宰治趴在栏杆上看着窜出去的第一匹马,他哼笑了一声。
果然是九号,不愧是我。
哀叹与庆幸交杂的嘈杂里传出一道温柔清亮的男声:“哪匹马跑了第一?”
太宰治转眸一望,穿着休闲西装的青年眼睛微闭,他虽然是个盲人,但清秀的面容却刚好对准太宰治。
太宰治收回观察的视线:“是九号哦。”
“谢谢。”青年低下头微微一顿,继而说道:“你猜到了吧。”
太宰治眨巴了几下眼睛:“诶,你怎么知道。”
青年似乎被他这幅样子勾起了什么回忆,于是心情又不错地说道:“你要是想知道明天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哦。”
“真哒?”太宰治有些不太相信。
“流汗、体温、肌肉的声音…在我失去光明后能看见的东西反而变多了....所以。”青年转手咔地将特制的手铐扣上太宰治的手腕,那诡异冰凉的触感让太宰治的灵魂好像又坠入了泥潭地域。
青年抓着手铐轻轻一提:“前黑手党干部太宰治。”他轻笑起来:“现以涉嫌谋杀一百三十八件、恐吓三百一十二件、诈骗和其余等六百二十五件的罪行。”
“将你逮捕。”
堵塞的淤创被人暴露在阳光下划开,太宰治半晌过后才控制住情绪,转而凝视着青年哼笑道:“虽然感觉到有人跟踪,但如果对手是传闻中的猎犬的话,躲进人群也无用呢。”
被认出来的条野无所谓地弯唇笑起来:“是啊,要是目标躲进人群,那就连人群一起消灭。”
太宰治冷笑一声:“真敢说呢。”他摊手说道:“所以,你们就把那孩子放进人群?不,不对...”太宰治拉长了声音:“是狼群吧?”
条野反而笑的更灿烂了些:“那又怎样?犬与狼的区别从来都只是字面之称而已。比起那些,你不如为自己以及武侦社的未来想想...”他猛地往上一拽,将手铐带动起声声脆响:“你很愤怒啊,我感受得到...而且这愤怒迟早会变成应对惩罚的恐惧,我期待那一刻的到来,太宰治。”
太宰治的神色一愣,他转而放松下来眯着眼睛说道:“啊...或许我们会很合得来啊。”他叹息一声,转言问道:“我有个问题,为什么现在才逮捕我?”
“嗯...怎么说呢。”条野捏住下巴:“虽然一开始有怀疑过你们是不是用了什么异能将其隐藏起来了,但是消失的证据突然在一天之内恢复了呢...指纹什么的。”
“嗯?”太宰治了然一笑:“所以,你们派出伍仟陆佰柒拾捌号君就是为了这个吧?”
条野转头拉长了声音:“是也不是。”周围兴奋赌马的人群模糊掉他的声音:“不过...能劳烦告知,那天你们与港口黑手党混战的时候,把她搞到那里去了吗?”
“估计是在某本书里玩侦探游戏吧,有中也陪着也不用担心啦。”太宰治撇头笑起来:“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们怎么确定她的位置的?”
条野沉默了半晌耸了耸肩:“无可奉告。”他转身扭头拽了一下原地不动的太宰治:“好了,跟我回去吧。”
沉着步子拽着太宰治走出马场,条野却在门口处步子陡然快了许多。
太宰治无所谓地吹了声口哨:“是伍仟陆佰柒拾捌号出来了吧?”
条野摁住耳机没有理会他:“铁肠先生,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好吧?”得到了对方的应答,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和太宰治选择了不起眼的阴凉处等待。
“她是你的什么人?”
“你觉得呢?前黑手党干部不可能连这些信息都觉察不到吧。”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思忖了片刻:“是妹妹吧。”他咧开嘴角笑的极为灿烂:“毕竟你对中也意见很大,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
“…我那个愚蠢单纯的妹妹,她的人生中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污浊的存在。”条野扬起头,随风飞扬起的发尾掠到薄弱的阳光。他冷冷地说道:“包括中原中也,包括你…也包括我。”
“一意孤行可是会伤兄妹感情的。”太宰治靠着身后的栏杆:“你以为的人生,真的就是她想要的吗?”
“我不需要你的建议,太宰治。”条野微微抬起下颌。
“OKOK,我闭嘴。”太宰治举起手投降状地妥协下来。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他又扭头十分可爱地对着看不见的条野wink了一下。
感受到恶寒的条野摸了摸发凉的胳膊,他蹙眉尚未开口,忽然从马场顶端上落下一个重物,尘土散去后的末广皮卡一下抬起头:“准时到达。”
条野面无表情地拽着猫猫震惊的太宰治走过去,把手里的手铐交给末广:“我走了。”
末广比着手势:“没问题。”
条野走了几步,又扭过头极为不放心地说道:“给我带他走正常路啊。”
末广瞪着死鱼眼突然无力地垂下肩膀:“我没有抱男人的癖好。”
太宰治闻言立刻有些嫌弃地离末广远了些:“真巧,我也没有。”
看着僵持的两个人迟迟不肯迈出步子,条野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着走过去一把抢过末广手里的手铐:“你去接伍仟。”
原本不情不愿的末广直接消失。
赛马场外,风吹卷着几根草碎蹭过水泥地面。
条野扯着太宰治走了几步,回过头语气微微一转,语气微妙地说道:“很开心?”
太宰治压下幸灾乐祸的嘴角,垂下眼睫老实巴啦地说道:“没有。”
第23章 23.在横滨的第二十三天
我佛了。
在我和中原先生刚出来不久,从天而降的末广先生一把将我提着领子扛在肩上,宛如一只获得了战利品的狒狒似的上蹿下跳。
而且,这家伙还不知道从那里拽了一个舞技面具扣在脸上,那奸邪的眼睛要多挑衅就有多挑衅。要不是我看了我一眼定位系统,我都以为监测员又要来抓我去洗脑了。
“中…”
末广先生根本不给我任何告别中原先生的机会,他闪身避开身后袭来的一块碎石,稳稳落在废弃大楼的前坪上回眸望过去。
“中原先生,您等…”
打上头的中原先生根本没听见我的话,他浑身散布着可怖的红光,一脚踹在我们刚刚站着的石砖上。
烟雾里的杀气凝聚成实线直直打在末广先生身上。
我捂着发胀的脑袋:”你就不能正常地接我吗?”
“不能暴露你的身份。”
“那现在你和中原先生都快打起来了,还不算暴露身份吗!”我揪着末广先生的衣服完全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想的:“他可是黑手党,你当着他的面一言不合把我拽走,你知道他会做什么吗!”
“杀了我。”末广先生反身借力跳上还未建筑完全的二楼钢筋上:“而且他已经在做了。”
“给你两个选择。”中原先生背后的披风大衣猎猎作响,他插着口袋站在一个巨大的石块上浮在空中,浮散的光亮让我看不清神色:“把她放下…或者我杀了你。”
“他…他是我的表哥!”我连忙拍了拍末广先生的脑袋哈哈哈哈笑起来:“中原先生,他是我表哥啦。”
中原先生动作一顿后从石块上跳下来,我连忙咬住末广先生的手,结果这厮反手就把我给扔了出去,好在中原先生反应的很快,抬手一把揽住我的肩膀。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刚发完火,就听见一声咔嚓的脆响。
末广先生单手举着手机,明显没做好事。
我抱住中原先生的腰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在干什么?”
“告诉条野你谈了个男朋友。”末广先生将手机屏幕展示给我,上面的聊天框显示出已经发送只不过对方还未读。
士可杀不可辱,他竟然敢污蔑我。
“把手机给我!撤回!”我直接冲过去想要挽回自己的清白。
末广先生高高举起胳膊,声音平淡无波地挑衅起来:“才不要。”
正当我思考怎么把末广先生当作猎犬后院歪脖子树爬上去时候,中原先生默默走到我身边站定。
“…您听我狡辩。”
中原先生反手抓着风衣,偏头有些无语地看着我:“他真的是你表哥吗?”
末广先生用他的大手扣住我的脸往旁边一拨,自己伸出手人模狗样地说道:“你好,我是伍仟陆佰柒拾伍号。”
我费力扒拉开他的手,却依旧被笼罩在这家伙的手心之下。
…想要弄死末广先生的冲动从来没有这么明显过。
中原先生单手叉着腰,扭头看了我一下:“你好,我是中原中也。”
“你是港口黑手党的人?”末广先生装傻充愣起来,猛地拍了把他聪明的脑袋瓜子。
“是…有什么问题?”
我感觉中原先生已经被末广先生的操作弄的无语了,我刚准备上前打断这诡异的谈话,就听见末广先生十分淡然地说道:“之前我的表妹和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袭击,我猜警卫厅应该是管不了的。”
中原先生绷住脸上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
末广先生从兜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扔出一个U盘给中原先生:“啊,顺便一说,这家伙的哥哥是个很恶劣的人,你估计不会轻易得到他的承认。”
什么承认不承认的…
我呆滞了一会,对上中原先生若有所思的目光,他掂了掂手上的U盘:“所以?”
“所以,你如果将这个U盘上的事情解决了,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上门拜访了。”
“不是…末,表哥你误会了…”
末广先生直接伸手捂住我的嘴:“大人商量事情,小孩子家家别说话。”
我他妈…
我只能面露色灰地望着中原先生,祈求他明白我没有觊觎他美色的胆子。
中原先生沉默了半晌,收起U盘,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塞到我手里。
“回去给我打电话。”他说完之后又不确定地回头眯起眼睛,用食指指着我的眉心威胁道:“听到了没有?”
我只能疯狂点头以示回应。
末广先生这个狗男人,根本不给我说话的任何机会。直到中原先生离开了这个糟心的地方,他才松开手,甚至嫌弃地把手心上的水雾擦在我的背上:“他很强。”
我斜睨着眼睛凝视着他:“然后?”
末广先生深吸一口气,十分郑重地说道:“真不知道他怎么看上你这样的弱鸡。”
“我他妈…末广铁肠你是对我有意见吗!?”我抬起脚对着他的小腿踹了几下:“你干嘛那么对中原先生说那样的话!”
末广先生摘下脸上的面具,颇为无辜地说道:“因为你很喜欢他。”
该死。
我咬着手指甲来回原地来回踱步,试图找到能够证明我不喜欢中原先生的证据出来。
末广先生一把扯住我的后领子,他垂眸凝视了半刻,语气前所未有的肯定:“恢复记忆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见末广先生嘴角微微上扬,眼底也泛出了星碎的亮光。
“你抬抬腿要走哪条道我都知道。”末广先生捏了捏我的脸颊肉:“说说看,你的榆木脑袋是怎么重新焕发生机的?”
我努力从几十个案件里面模糊捕捉到了那个印象深刻的影子:“在快被一个精神病人掐死的时候记起来的。”
“哦,走马灯。”末广先生拉长了声音贱兮兮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中原中也帮你记起来的呢。”他将身上的夹克扔给我,然后扯着我离开了这片废弃的工地。
大桥旁边郁葱葱地坠满了紫藤花的花穗,从远处天边投撒进来的夕阳拉长了卖关东煮老奶奶的影子。她推着一个很小的三轮车,有一下没一下的蹬着脚踏,等到我们走到桥头的时候,她才勉强走到了桥中的位置。
“给你吃。”
我停住脚步,接过末广先生塞给我的关东煮:“谢谢。”
里面是一串豆腐、三串丸子还有两串萝卜,都是白色的,连辣椒都没给我加。我把丸子都塞给末广先生,自顾自地喝了口里面的汤:“你当时是想把U的线索告诉中原先生吗?”
“嗯,其实之前让你去跟踪太宰治也是为了将U转移到他们的视野之下。”末广先生鼓着腮帮子嚼丸子哈着热气说道:“中间虽然出现了意外,不过武侦社和港口黑手党一样,他们绝对不会对此事不闻不问的。”他闭起眼睛晃了晃手里的竹签:“而且,现在太宰治的犯罪证据已经全部被查证,武侦社自顾不暇,所以只能靠港口黑手党了。”
“怎么突然都被查出来了?”我被吓的豆腐都掉在纸碗里。
“就是很突然…”末广先生瞥眼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嘴:“你回到条野身边的那段时间,U疯狂地在搜寻你的替代品…港口黑手党的一些人也被抓走过一些,不过由于身体对注射基因产生了排斥反应,全都死翘翘了。”
这…这要是被那个睚眦必报且护短的森鸥外知道了,那还不得派中原先生去把U的大本营给掀上天啊。
“所以他们又利用擅长改变记忆的异能者,将他们周围的朋友爱人洗脑成替罪羊。”末广先生顿了顿:“这个异能者其实并不难抓,就是很麻烦而已…条野一下子就抓到了。”
“阿菊真厉害。”我咬着萝卜块咂嘴:“这些都是烨子小姐审问出来的吗?”
“不是。”末广先生望着我:“是条野亲自审问的。”
汤的温度连带着风的吹拂,身子都暖上了不少。我将手里的垃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那看来这个异能者还活着吧。”
“死了。”
我猛地回过头:“啥?”
末广先生把他的面具盖在我脑袋上:“那个异能者太弱,没扛住审讯,自己撞死了。”他说完还幸灾乐祸地掏出手机,对着我招招手:“你看,这是条野在念自己的报告。”
我把脑袋凑过去,只见视频里的条野先生站在台上背着手脸色很臭,不过他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见,因为拍摄者一直在抖动,只能听见忍笑的噗嗤声。
“很搞笑吧。”末广先生的死鱼眼突然皮咔一下亮起来,像是过来讨夸奖的小孩子。
我收回脑袋撇了嘴:“一点也不搞笑。”
末广先生揉了把我的头:“放心,条野只是做了一个报告说明,没有承担任何处分。”他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猎犬捕猎只要求捉到猎物,又没要求它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