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宋温惜接过茶杯,清香的茶叶味略微缓解了她的恶心。
她放下茶杯,仍觉得有些晕眩,便问:“陈世子,这是你的营帐?我怎么了?我睡了多久?”
陈卿安的眉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他脸上布满阴霾,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你有孕了。”
宋温惜如遭雷击,猛地抬起眼眸。
“你说什么?”她虚弱得声音都变得缥缈。
陈卿安没有再重复,他知道她听见了。他面色沉如水,淡淡地问:“你准备如何处置?”
宋温惜却还没回过神,难怪她这几日总觉得恶心不适,癸水也晚了十来天。她原本以为是太过紧张,才会这样,没想到……
“怎么可能?我一直戴着你的香囊……摘掉之后,我又喝了避子汤……我怎么可能……”宋温惜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时候失误了。
陈卿安听她提到香囊,眼中带了一丝疑惑:“你还给我的香囊,里面是空的。”
“什么?”宋温惜再次感到惊愕。
为什么会是空的?她的香囊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后来也是她亲自还给了陈卿安。
陈卿安见她表情不对,猜到了她不知道香囊的事,蹙眉问:“不是你将香料倒掉的?我以为……你是生我的气,才把香料都倒了。”
“我没有……”宋温惜摇了摇头,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难道是他……
此时,帐帘被人撩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宋温惜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人走了进来,帐帘落下,挡住了外面的阳光,营帐中又暗了下来。
只见晏望宸端着一碗鸡汤,面带愧疚地站在门口,道:“那只鸡……我炖了,已经让将晚给香芙送去了一碗,这碗……是给你的。”
宋温惜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情绪也尚未平复,此时又闻到这股浓郁的鸡肉味,一时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晏望宸脸色一僵,他以为宋温惜是嫌弃自己做的鸡汤,抿着唇又凑近了些,道:“你定是身子太虚弱才会晕倒,这鸡我炖了许久,现在已经十分软烂,不如你尝一口……”
宋温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晏望宸向前的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痛意,他端着那鸡汤僵直地站在原地。
陈卿安瞥了晏望宸一眼,知道宋温惜眼下只怕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
他起身看了看晏望宸手中的鸡汤,道:“殿下炖的鸡汤很香,只不过温惜现在肠胃不适,吃不下这油腻的东西。”
晏望宸听了陈卿安的话,似乎好受了些。他恍然道:“原来你肠胃不舒服,那……我再做些青菜粥给你喝如何?”
宋温惜微微缓了过来,但是她不想说话。
陈卿安见状,又道:“殿下不必操心了,还是回去好好修养,毕竟马上要冲破英霞关了,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晏望宸没有看陈卿安,双眸一直盯着宋温惜。她看着十分憔悴,仿佛马上又要昏厥。此刻她撇开目光,看都不愿看他。
晏望宸也不想再自讨没趣,便沉声道:“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些了,我再做给你吃。”
宋温惜没有回应,但晏望宸知道自己不该再待下去了,将鸡汤原封不动地又端了出去。
待他的脚步声走远,陈卿安才又在她床边坐了下来,低声道:“温惜,你今日还未吃过东西,你想吃些什么?”
宋温惜眼神发直,她抬眸看向陈卿安,祈求道:“陈世子,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晏望宸!”
陈卿安原本也不想将此事宣扬出去,听她这样请求,自然飞快地应道:“我定然不会说。只是,你打算如何处理?”
宋温惜一时被他问住。
她第一时间的想法是必须得打掉,可是,这是她与晏望宸的孩子,她竟产生了那么一丝不舍。
陈卿安见她似乎在犹豫不决,轻声提醒道:“温惜,这是晏望宸的孩子对不对?他是要做太子的人,日后更是会成为天子。”
“若是晏望宸的妃嫔知道,他有一个孩子……”陈卿安眸色闪过一丝寒光。
妃嫔?宋温惜脑海中闪过了沈悦的脸。
若是沈悦知道了她怀了晏望宸的孩子,她还有活路吗?
第159章 把这个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宋温惜从陈卿安的营帐走了出来,缓缓地朝自己的帐中走去。即使她百般拒绝,陈卿安还是让人给她做了野菜粥,看着她吃了一碗,才放她走。
她吃了些东西,精神也好了一点。
帐外的空气新鲜,又带着一丝青草的香气,宋温惜忍不住深呼吸,清扫胸口的浊气。
她耳边回想着陈卿安方才说的话。
……
“温惜,脉是我替你把的,所以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在你想好要如何处理之前,切记要小心,别让任何人发现。”陈卿安面色凝重,“眼下营中人多眼杂,并不安全。我怕有人知道你怀了三殿下的孩子,会对你不利。”
……
宋温惜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无比庆幸,还好第一个发现此事的人是陈卿安。若是被晏望宸发现,那么这个孩子该如何处置,便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只是她到现在仍旧想不通,香囊在还给陈卿安之前,从未离开自己身边,究竟是何时被晏望宸倒空的。
陈卿安说,虽然他算得或许不准确,但她的身孕应该已经一月有余。
她思来想去,也唯有醉酒那晚有些可能。醉酒第二日她醒来时,香囊确实不在腰间,而是被解下来放在了床头。
难道真的是那时候……
可是若是那时候便有了孕,前些日子晏望宸还给她喝过避子汤,为何身子一点不适都没有?
宋温惜忽然想起那避子汤的味道同先前有些不一样,心中一惊。
除非……那不是避子汤?!
宋温惜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营帐门口。她调整了一下心绪,撩开了帐帘。
只见宋嫣然正在喂香芙喝着鸡汤,帐中一股浓郁的鸡汤味,和晏望宸端来的鸡汤味道一模一样。
“小惜姐姐,你怎么出去那么久?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来喝些鸡汤?”香芙见她进来,连忙邀请道。
宋温惜喉咙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俯身干呕了起来。
“小惜姐姐!你怎么了?!”香芙焦急地问道,“你吃坏肚子了吗?”
宋嫣然连忙起身将宋温惜扶到椅子上坐下,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
“没事,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宋温惜连忙岔开话题,“这鸡汤哪来的?”她看着鸡汤,想要干呕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是三殿下亲自熬的。”香芙脸颊微微发红,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没想到三殿下竟会亲自为我这样的人下厨,忽然觉得我也是因祸得福呢。”
宋温惜扯了扯嘴角。
她虽然觉得这点福气和香芙的付出相比,不值一提,但是香芙开心就好。她就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一个小姑娘,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她侧头看向宋嫣然,犹豫了下,还是问道:“父亲和大夫人怎么样?大皇子可有折磨他们?”
宋温惜记得那日宋韵文和大夫人满身狼狈,失魂落魄,只怕被抓来的这一路上,也不好过。
宋嫣然听宋温惜提起宋韵文和大夫人,面上一喜,道:“他们没事,只是受到些惊吓,又十分疲劳,连着昏睡了两日。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还……还问起你和香芙……”
她说到后面,底气有些不足。
“他们很想亲自感谢香芙姑娘,但是又害怕打扰到香芙休息。”宋嫣然小心翼翼道。
香芙连忙摆手:“不打扰,不打扰,只不过,也不用亲自上门感谢……”
宋温惜想了想,道:“日后还有机会,这几日,还是让香芙好好休息吧。”
“好。哦,对了,父亲让我将这个交给你。”宋嫣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
宋温惜定睛一看,心中一颤。
那是晏望宸给她的镶金玉佩,她进宫前,将它忘在了自己房间中的衣柜里,一直没有机会还给晏望宸。
宋嫣然见她盯着玉佩发呆,抿了抿唇,问:“这个……很贵重吧?父亲说,这个……是三殿下的?”
她怕宋温惜误会,又立刻道:“哦,这……这个母亲不是故意翻找出来的,只是先前宋府突生事变,大皇子将整个宋府都翻了个底朝天,说是要彻查宋府和三殿下勾结的证据。母亲在你的衣橱里发现了这枚玉佩,才将它藏在身上带了出来。”
宋温惜知道宋嫣然的意思,以大皇子的暴戾性子,若是让他发现这枚玉佩,坐实了宋家和三殿下亲密往来的证据,只怕宋家都轮不到做人质,直接就被满门屠杀殆尽。
她接过玉佩,想了想,起身对香芙说:“香芙,你多吃点肉,快些好起来。我再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宋嫣然不放心地问。
“去物归原主。”宋温惜淡淡道。
她拿着玉佩,朝晏望宸营帐的方向走去。
大战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们该做个了解了。
……
宋温惜走到晏望宸营帐前的时候,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面色有些僵硬,没有放行的意思。
宋温惜不明所以,轻声道:“我找殿下有事,可否通报一声?”
守卫尴尬地对宋温惜说:“宋姑娘,殿下正在换药,恐怕不方便让你进去。”
宋温惜有些疑惑,只不过是换药而已,为何不让她进?
但她也不执着,直接将玉佩递给守卫,道:“那麻烦小哥帮我将这个还给殿下。”
守卫连忙接过玉佩,问:“姑娘可有话要带?”
宋温惜想了想,道:“没有,他看到这个应该就明白了。”
守卫点了点头,对着营帐扬声道:“殿下,宋姑娘有东西交给你。”
“进来。”里面传出晏望宸低沉的声音。
宋温惜没有往营帐中看,也不想多做停留,转身准备离开。
可她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过头,胳膊便被人用力拉住。
“你什么意思?!”晏望宸拉着她,另一只手将玉佩举到她面前,眼中竟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你将这个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第160章 对他倒真是狠心
宋温惜没回答,视线瞥了一眼他的身子。
他似乎上药上到一半便跑了出来,赤裸的上身只披了一件黑色绸缎的外袍,敞开的袍子之下是纠结的肌肉,和数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他急得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光着脚踩在布满碎石子的地上。
微风吹起,将晏望宸的衣襟吹开,他肩膀的一处伤格外刺目。
那伤口长达三寸,似乎是有人从上往下一刀砍在了他肩头。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此时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又裂开来,渗出殷红的血液。
宋温惜移开目光,神色淡然道:“殿下的东西,自然是要还给殿下。”
“殿下!殿下的伤口还未包扎好!”沈悦从营帐中追了出来,她的面纱随风飘起,手上还拿着药膏和包扎用的布条。
她看见宋温惜,眼底浮起一抹恨意。
原来是沈悦在帮他换药,难怪不让别人进。
宋温惜的心又冷了一寸,面上的笑容也带了三分讥笑:“殿下快回去包扎吧,别让沈姑娘久等。”
说罢她想挣开晏望宸的手,可是他攥得那样紧,一点缝隙都不留,让她丝毫挣脱不开。
“回答我!为什么要还给我?”晏望宸双目微微发红。
“这玉佩于我无用,是殿下的东西,自然要还给殿下。”宋温惜淡淡地解释道。
“于你无用……”晏望宸轻笑了一声,可眼中满是痛意,“你当真不知我当初给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宋温惜微微蹙眉。
什么意思,不是说,让她有事可以拿着去找县令?如今她也用不上了,还给他又如何?
晏望宸见她表情凉薄,眸色更深,抓着她的手低吼道:“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你怎敢还给我?!”
宋温惜微微一愣,视线又移到那枚玉佩之上。
她从不敢为这枚玉佩赋予其他意义,一直只当是晏望宸一时愧疚,给她留下的护身符。
宋温惜没想到,原来晏望宸是这个意思。
她愣了片刻,看向站在营帐门口阴冷地盯着她的沈悦,她忽然嗤笑一声:“既然如此,我更要还给殿下了。毕竟现在殿下心系旁人,我留着,多有不便。”
眼下这情况,她若是拿着晏望宸的玉佩,只怕沈悦又要想方设法将她杀了。宋温惜就算是疯了,也不会留下这个烫手山芋。
听她这样说,晏望宸的下颚紧绷,额角的青筋暴起。
他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用力将宋温惜拽回到营帐门口,冷冷地对沈悦说:“沈姑娘,我有事同宋姑娘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殿下,我……”沈悦早已收起凶狠的目光,此时泛着水光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晏望宸。
“该走的是我,你……”宋温惜想要挣脱开,却被晏望宸一把拉进帐中。
帘子落下,沈悦被关在帐外。她狠狠咬着牙,眸光冰冷地盯着紧闭的帐帘。
两个守卫纷纷避开目光,尽量不让她更加尴尬。
帐内,晏望宸将宋温惜抵在柱子上,唇贴上她的唇。她撇开头避开他的吻,他便抬手将她的脸又掰正,并用力地咬了一口她的红唇。
宋温惜痛得用力去推他的肩,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他吃痛地松开她的唇,抬手捂住自己的肩。再放下手时,手掌中满是血迹。
两个人都剧烈地喘息着,宋温惜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神不悦地盯着他,却丝毫没有心疼的意思。
晏望宸勾起嘴角,轻笑一声:“你现在对我,倒真是狠心。”
她狠心?宋温惜心中冷笑。
当初在庄子上时,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村民欺负,后来他又趁她醉酒偷偷清空她的香囊,还诱惑香芙让她替宋温惜去交换人质,他又何尝不是狠心的一个人?
察觉到她眼底的冷意,晏望宸直起身子,将她拉到床边,自己倚在床头,道:“痛,替我上药。”
他面无血色,嘴唇也微微发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宋温惜微微撇过头,不去看他流血的伤口,狠心道:“还是让沈姑娘继续为殿下包扎吧,我粗笨不堪,只怕会弄痛殿下。”
晏望宸眼底泛起一丝醋意:“先前替陈卿安包扎时,怎么不见你推脱?轮到我,就说自己粗笨不堪?”
她沉默不语。
“怎么?看见沈悦在我帐中,吃醋了?”晏望宸心底泛起一丝希望,他嘴角微微勾起,解释道:“不是我让她来的,是她非要替我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