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连生一儿一女后,身体就不行了,整日卧床不起,她来找母亲的时候,便经常会陪着陈冲玩,甚至像个长姐一样给他喂饭洗澡穿衣服。
陈冲也特别粘她,那个女人死后四岁的陈冲还什么都不懂的问,父亲为什么不能娶如冰姐,他要如冰姐当娘。
直到后来陈冲的父亲陈修明不告而别不知踪迹,传出后妈郑念淑已有身孕,陈冲就不再粘着她了。
那些年是陈老爷子起势的时候,所以不曾离开过麓城,父亲母亲便不让她再到陈家玩。
后来母亲突然溺亡,她心里想着才名远扬的陈冲,不愿意嫁给别人。
直到二十六岁才嫁进陈家,也就是陈冲二十岁的那年。
陈放站起身,“大嫂应当知道,我只关心我的母亲如今在哪,我没兴趣替陈家清理门户。”
想来老爷子当年不止一次扫过尾巴,外甥陈延只告诉他母亲是商户出身,再问只说不知道。
这三年半来全省姓郑的他都查过,没有一点所获,从陈家内部查,倒是被他查出点猫腻。
只是翠儿被转手过好几次,又因为年代久远,线索断了,他才回陈家。
孙如冰擦去眼泪,“阿放,我自小养在外面,对陈家的事知之甚少。”
陈放轻笑,“大嫂,我今天收到一封小康从国外寄回来的回信。”
孙如冰顿时紧张,“阿放,小康他可是你的亲侄子!”
“大嫂觉得我在乎吗?”
室内陷入剑拔弩张的沉默中。
孙如冰还是妥协了,“公公离开前一天,带你大哥去祭奠过前任亡妻。”
也就是说,大哥很可能知道,父亲不告而别是去了何处。
陈放怀揣着这个消息来到文宝街。
几乎没有任何阻力,拧开门就看到屋里灯火通明,满地的书籍难以下脚。
常年不出屋的陈冲,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日复一日的坐在书桌前翻译文献。
陈放都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他都毫无察觉,陈冲对工作认真专注的程度,堪称痴狂。
陈放轻喊一声,“大哥。”
陈冲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根本没听到陈放的声音。
“大哥,你知道我母亲在哪吗?”
“父亲离开前跟你说了什么?”
如果阿放问起他的母亲,你就让他去找……
第156章 陈放不是陈家的子嗣
“我已经遵循父亲的意愿,娶了郑念淑,父亲还想让我怎样。”
“这就是你对老子说话的态度吗?”
陈修明仿佛看陌生人,“就因为姨妈孕期被辱,父亲便怀疑姨妈怀的不是陈家血脉,在姨妈生产时让人给姨妈灌参汤,害得姨妈大出血母子俱亡。”
陈老爷子甩手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不过养了你几年,你还真把那贱人当亲娘了?”
陈修明语气失望至极,“父亲如此冷漠狠毒,儿子简直都要怀疑,当年母亲和两个姐姐死在炮火中并非命运如此。”
“孽障还不住口!”
人到中年正是风光无限的陈老爷子,一脚踢的书生气的儿子撞在柜门上。
“那是老子发妻!若非身不由己,老子岂会眼睁睁看着妻女亡命!”
陈修明捂着剧痛的腹部,神色凄苦目光质疑又笃定,“柔儿年纪轻轻身体一向康健,生下冲儿小喜便日渐病弱,父亲你真是歹毒的可怕。”
陈老爷子涨红脸拎起陈修明,“你这个逆子胡说什么!你不是也找了医生给儿媳检查,凭什么怀疑老子!”
“我找了五个医生,三个死了家眷,两个丢了儿子,柔儿去世刚满一年,父亲就设计我和郑念淑苟合,一桩桩一件件,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咚的一声。
“什么声音!”
“爷爷,爸爸,家里来客人了,在楼下茶厅等着呢。”五岁的陈冲推开门。
陈老爷子指着陈修明,“我不管你对老子有什么不满,你这条命是老子给的,尽快跟念淑生个儿子出来,郑家现在完全拿老子当乞丐打发呢!”
陈老爷子走出书房,一派光彩照人的堆着笑容下楼。
陈修明问陈冲,“佣人们都在楼下吗?”
“都在楼下,爷爷跟爸爸谈话,她们不敢上楼。”
陈修明看了眼柜子的方向,扯着陈冲离开房间。
陈放晃着已经陷入回忆的陈冲肩膀,“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陈冲眼镜下的双眸从呆滞,逐渐变的清澈,他抬起头看着与他五官完全不同的陈放,抿了抿干裂的唇瓣。
“父亲说,如果你好奇自己的身世,就去废品站找金老头。”
陈放不解,“身世?大哥,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只想找我的母亲。”
陈冲却又埋头于工作,不再理他。
沉浸工作能忘记一切。
陈放无奈,又冒着夜雨来到废品站。
“连你也抛下我老头子了。”
“走吧,全都走吧,都追求你们的荣华富贵去吧,老头子我甘愿跟废品打交道,老头子我这辈子最高兴的就是收废品,废品能养活老头子我,废品给了老子头我一个安身所。”
雨中,一道手电筒的光,照亮树下佝偻消瘦穿着破烂的白发老头身形。
老头正拿着半个铲子刨地,旁边还躺着一只遍体通黑的肥猫。
“临了临了了,那只好好的眼睛又被你哭瞎了,你说你有什么哭的呢,挠瞎你眼睛那母子俩可是搞到一起去啦,还生了好几个小畜生出来。”
陈放:“……”
他从不知道,猫的世界是这样的。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受了欺负不知道反抗,都死到临头了还念着那个混账,就你这包子性子,且不知道要轮回多少次,才能变的强势起来呢。”
老头忽然笑了笑,“瞧那丫头就知道啥样的不能动心,啥样的应该抓紧,如今还当了演员,真是出大风头了,你但凡学的她两分,也不该死那混账前头。”
陈放眼神微闪,这是在说外甥媳妇?
金爷爷把黑猫放进坑里,封上土。
蹲在原地默了会儿。
拿起手电筒照向陈放,看到陈放那张脸,光线晃了下。
陈放双眸微眯,“你看到我,好像惊讶,又好像意料之中。”
金爷爷咳了两声,“身上都淋透了,进屋来吧。”
陈放跟进屋里,金爷爷找出火盆,生了柴火,拿起个小木墩,还用衣摆内侧擦了擦,递给陈放。
俩人面对面坐在火盆两侧。
金爷爷装满旱烟袋,点燃,俨然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你母亲原是港城人士,现在也已经回到了港城。”
陈放来的时候并没抱多大希望,因为他实在无法把母亲和收废品的联系上。
此刻不由发问,“我母亲叫郑念淑。”
金爷爷一句话让他失去理智。
“你不是陈家的种。”
陈放猛然起身,“你说什么!”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个消息太过骇人听闻,他简直难以冷静。
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爷爷旱烟管指了指小木墩,陈放有些僵硬的重新落座。
“说起来那得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吧,你姥姥的生母病重,你姥姥远嫁多年不曾回家,听闻消息肯定是想回来尽孝一番,一同回来的还有你母亲。
你母亲那时才十五六岁还是上学的年纪,知凡跟她是同学,两人经常探讨学问一来二去难免生出男女之情。”
陈放打断,“知凡?”
“别打岔,人老容易不聚神。”
金爷爷磕了磕烟灰,吸了两口烟继续说,“陈老头和姓孙的都不是好东西,拿我这不值钱的命,威胁知凡。
我只记得听人说陈修明在和你母亲相亲,我就被他们放了出来,知凡坐在家里边喝酒边哭,边扇自己的嘴巴子。
我怎么问他都不愿意说,只顾着一个劲的嚎,哭到雪地里地打滚。
直到那天夜里,陈修明跑到我们租的院子里,不由分说的拉走知凡,我跟在他们两个后面……”
金爷爷说到此处有些停顿,“陈修明把知凡跟你母亲,锁在了一个屋里。”
金爷爷艰难的说出这一句,便情绪不平静的站起身。
陈放看着驼背的老人,“所以,你是我的亲外公?”
金爷爷身影顿住,“我就是个收废品的糟老头子,我没那个混账儿子。”
陈放把信息串联了一遍,问出了最后的疑点,“您,认识翠儿吗?”
“她,她也是死有余辜。”
给了大笔钱让儿子读大学,却也串通了那个奸夫,算计他们父子和好姑娘郑念淑及痴情人陈修明。
被奸夫溺死,估计就是事情败露。
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陈放被火烤的俊脸泛红才站起身。
想要得知母亲的境况,看来还是要去京城,找外甥陈延。
第157章 顾影约楚蔓吃饭
“舅舅现在的身份不便与生母相见,知道过多也是徒增烦恼。”
陈放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便打申请把之前没歇的假全都歇了,在楚蔓和陈延曾住过的六福巷的陈延房间住了整十天,才见到已经比他高出小半头的陈延。
陈延还肯喊他舅舅,证明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徒增烦恼四个字,让陈放心神一紧,“我母亲她,过的不好吗?”
“锦衣玉食,女佣成群,曾经的恋人时刻相伴。”
十五岁便手段狠辣的少年,如今即将满二十岁,邪狞的长相好似与世为敌的魔主,狭长的凤眸幽暗无波。
陈放自认心有千千结,都看不出这个“外甥”在想什么,只能简单直白表达。
“你我亲如一家人,还用得着这么绕弯子吗?你是不是有事让我相帮?”
陈延亲手拿过茶具,蹲着伺候的人,便识相退出包厢。
他熟练的醒茶冲泡拂茶添茶,“舅舅,尝尝。”
茶汤透亮,陈放抿了一口,苦涩之味很快化开,而后唇齿留香,余韵悠长。
“好茶。”
陈放看了眼茶叶形状,有些惊疑。
“听闻舅舅有个战友的父亲酷爱品茶,又闻那个战友跟舅舅有过命的交情。”
听到这里,陈放还能不明白吗?
“你想拿地?”
陈延却扯回最初的问题,“二十四年前,你母亲产下次子后,尚未出月子,就傻了,智力犹如五岁孩童。”
“傻了!”
茶汤溢出晃动的杯子,“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傻了呢?”
“紧接着郑家对外宣布,次子不幸早夭。”
陈放手上满是茶水,他怔怔的看着陈延,“我弟弟,死了?”
“被偷走了。”
从得知自己不是陈家血脉,这几天刚刚平静下来的陈放,此刻又得知自己母亲痴傻弟弟失踪,有些失控。
茶杯应声碎裂,利刃划破掌心。
鲜血溢出,他凝视陈延的双眸,“郑家不是大户人家吗?怎么可能发生婴孩被人偷的事?我母亲是因为受此事刺激过度才傻的吗?”
这并不是他关心的事,陈延重新拿了个茶杯,“听闻上面问过舅舅转业的意向,如今内陆四海升平,不如跟我合作,相信舅舅同样可以驰骋商场。”
原来这才是小家伙的目的。
小家伙的冷漠利己,陈放有些心寒,不过想想“外甥”母亲早亡,父亲是个欺骗陈家二姐的混蛋,他又释然了。
“至于舅舅的母亲和弟弟,舅舅亲自去查比较合适。”
陈放端起新的杯子,茶水一饮而尽,冷静下来道,“两个消息就想收买我,外甥不如转行做抢劫。”
陈延唇角微扬,“舅舅是自家人,我自然会拿出诚意,我只拿六成净利,其余的舅舅自行安排。”
倒是够豪爽。
陈放端起杯子,“那便以茶代酒?”
陈延第三次给他添茶。
叮的一声。
“舅舅,合作愉快。”
“你的眼光不会错。”
训练近二十天,楚蔓已经基本掌握形态,不过为了不让观众觉得是花架子,她还是坚持要练够两个月。
打出力,打出气,再交卷。
此时她的第一部剧已经接近尾声。
这天她如往常一般训练,却有位不曾谋面的男人来找她。
她满头汗的在训练室挥舞长枪,一道突兀的掌声响起。
整套枪法耍完,她拿着毛巾擦脸。
看向长得过分精致,似男又似女的白西装男人,很显然不像是同行。
如果不是来找武术老师的,那就是来找她的,不主动开口只是浅笑着,神态既不尊敬也不轻视,气质矜贵不凡。
“你这时候来找我,是谈合作吧?”
白色西装男人眼眸都弯了起来,“看来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何雪晴还真是听你的话,只要我不死,被别人频繁捉弄她全然无动于衷。”
顾影潋滟的柳叶眼紧锁着楚蔓,“你也很享受陪着他们玩不是吗?”
楚蔓气势不输的回以浅笑,“总之是不能任人欺负,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顾影伸手,“顾影,小延的兄长。”
楚蔓相握,“楚蔓,小延的对象。”
“不介意一起吃个午饭?”
“好啊,稍等一会。”
楚蔓在更衣室换上干净时髦的衣服,洗脸梳头拿上包出来。
顾影看了眼前后跟着楚蔓的圆圆,“楚小姐,介意同行吗?”
小延不防备顾影,说明至少目前为止,顾影没有危害到小延的利益。
楚蔓就没上圆圆的车,而是上了顾影的副驾驶。
“老爷子很看重小延这个小孙子,力排众议早早便让他动用家族势力,并且有意给他机会发展自己的商业版图。
顾家并非那些不入流的门户,家族内即便存在竞争也只会是各凭本事,厮杀只用来针对外姓之人和私生子。
小延比较幸运,五房没有嫡子。”
所以这就是先前,顾家人不曾搭理她的原因?
楚蔓侧眸扫向顾影唇角的弧度,心说这人如此平和的叙述,心机颇为深沉。
小延那个后妈必然视小延如眼中钉,不然当年顾辞海已婚的消息,怎么陈喜早不知晚不知,偏偏面临生死选择且大着肚子的时候就知道了呢?
按逻辑分析,顾影是后妈的养子,必然向着后妈,与小延为敌才正常。
“顾家的事我不了解,不便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