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一个早上,她肚子也饿了,去冰箱里翻了翻,找出一块她前几天砍下来没吃完的火腿,今早就炒个火腿吃吧。
瘦肉居多又带着一点肥的火腿,用菜刀切成厚度适中的片状,这火腿是李岁安自己腌的,颜色红润鲜亮,还没下锅就已经闻到一股香味儿。
到菜园子里溜达一圈,她种的蒜苗这几天正是抽薹的时候,将蒜薹摘了些来炒了吃,蒜香中带着一股嫩嫩的甜,这个时节的蒜薹最是好吃。
蒜薹掐成小段,切上些姜丝,再准备点干辣椒段,用来炒火腿。
烟囱上炊烟袅袅,等锅里的米饭蒸熟,李岁安将锅里的水弄干,用锅铲铲了一块雪白的猪油下锅。
猪油融化,先将干辣椒和姜丝下锅炒香,紧接着再倒入火腿煸炒,火腿肉上的肥肉被煸出油脂,火腿的香味逐渐飘远,弥漫整个厨房。
公路上的闻祁家,闻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桶刚泡上的泡面。
院中渐渐飘来一阵菜香,香味越来越浓,闻祁那沉寂许久的胃口好像被唤醒,让他有了想进食的欲望。
他将桌上的泡面端起,白花花的面条,里面零星飘着几粒脱水蔬菜,他没放肉酱包,甚至连调料包都没放。
没滋没味、清汤寡水的泡面就是他这个月来的食物。
他吃了一口,鼻尖闻着别家飘来的饭菜香,明明肚子有了饿意,可进口的泡面却让他忍不住恶心作呕。
一口都没吃进去,他便将泡面给放下了,颓然的朝后倒去,躺在躺椅上,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
于他而言,进食只不过是吊命,他不在乎味道,只是想往胃里塞一点东西,让这具如同老化机器的身体继续维持运转。
可现在为什么会有点后悔呢,后悔刚才为什么不答应在他那个精力有些过于旺盛的新邻居家吃饭。
她做的饭菜应该很好吃吧,他来这儿一个月,时常能闻到她家飘上来的饭菜香,有时候还挺烦人的。
今天其实不用她自我介绍,他也知道她,她时常会开着三轮车从他门口路过,自以为没人发现的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看,等他抬眼看过去,她就风风火火的开着三轮车跑了。
她很唠叨,嗓门也很大,他经常能听到她在家里骂骂咧咧的声音,有时候是骂牛,有时候是骂猪,有时候甚至能和鸡鸭吵起来。
他觉得这个女孩挺奇怪的,不过她家好像也只有她一个人,平时身边总是跟着只大狼狗。
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去哪儿了,怎么会让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家?
闻祁的思绪飘远,等突然回神时他看着天空,嘴角勾起一丝颓然又嘲讽的弧度,想这么多做甚,她怎么样与他这个将死之人有何关系。
一丝一缕钻入他鼻尖的饭菜香味让他有些心绪不宁,他索性站起身进了房间,将门给关上,往床上一躺,再用被子将自己蒙头裹紧。
此时他忍不住埋怨他的那位邻居,把菜做得这么香干嘛,他又吃不了,真是烦人!
李岁安可不知道她做的饭菜太香,给她的邻居带来了困扰,蒜薹炒火腿出锅,她又在锅里煮了个豌豆酸菜汤。
这个时节的豌豆还很嫩,煮熟后甜甜的、面面的,往汤里加一把她自己腌制再晒干的酸腌菜,酸香可口的豌豆酸菜汤就出锅了。
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米饭,一菜一汤,这是她每餐的最低配置,她要干的活很多,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
她正准备吃饭,她的好搭档回来了,一只长得壮硕又威风的大狼狗,名字叫大虎。
大虎每天跑出门玩绝对不空嘴回来,有时候叼回来一颗萝卜,有时叼回来一颗青菜,没啥可叼的时候,干柴火它也要叼一根回来。
它今天的收获让李岁安意外,大虎居然叼回来了一条鱼,个头还不小,有三斤左右。
大虎一身的水和泥巴,把嘴里的鱼往李岁安脚边一放,嘤嘤嘤的叫着,尾巴甩得起飞,脑袋也扬得老高。
李岁安知道它这是求表扬呢,她一向都不吝啬对大虎的夸奖,更何况它今天立了个大功。
“大虎真棒,快来,姐姐给你准备了大骨头!”
这是她昨天熬骨汤剩下的骨头,上面还有点肉,她没啃,特地给大虎留的。
狗子硕大的不锈钢饭盆里是一盆炒饭,李岁安用刚才炒菜剩下的油给它炒的。
大虎胃口很好,几口便将饭盆里的饭吃得精光,还把那不锈钢盆舔得比洗过的还亮,之后就叼着它的大骨头到院子里可以晒太阳的角落慢慢享用去了。
大虎吃着饭,李岁安将地上的鱼捡了起来,是新鲜的,不是死鱼病鱼,还活着,嘴微弱的张合着。
而且大虎叼这些东西已经有经验了,含在嘴里,但不会将它咬伤,这鱼还能吃。
吃了饭,将碗筷和灶台擦洗干净,按照平时,李岁安是要出门干活的,马上就要春种了,她得抓紧时间去整地。
但是她的三轮车坏了,出行工具没有了,今天只能待在家里,下午还要等着修车师傅上门帮忙修车。
不过就算在家里,她也没时间休息,她养了几十只鸡鸭鹅,还有了牛和猪,牛有三头大母牛和三头小牛,猪要更多,八头两百斤左右的大猪,一头老母猪和一窝才个多月的小猪仔。
每天伺候这么多张嘴,她也有得忙活的,她先是给大虎洗了个澡,它身上又是水又是泥的,脏得不像样。
把狗子洗干净,再用吹风机吹到半干,大虎就自己乖乖的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等清理完狗子,她再去将猪圈里的猪粪铲了,再用水管将圈给冲洗干净。
她养猪和大多数农村家庭不同,她会把猪圈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猪粪及时清理,圈内也会定时清洗消毒。
所以她家的猪圈不会猪粪臭气熏天,猪猪们也不会被粪水染得脏兮兮的,一头头粉白粉白,每天都有舒适又干净的窝睡。
忙完了猪,又要去清理牛圈,把牛牛们牵到园子里晒太阳吃草,再将牛圈里的粪便一担一担挑到粪场上晾晒堆肥。
第4章 闻祁想做饭
她家的房子是老式的木架结构,就连墙面也是土坯的,三间正房坐北朝南,西侧是厢房,南侧是厨房。
东侧一直延伸出去,是一块很大的空地,她在上面盖了猪圈牛圈鸡圈,还围了菜地,其余的地方用来拴牛晒太阳,以及给鸡鸭鹅溜达。
虽然房子是土坯房,但她去年刚翻新过,墙面重新刷白,陈年旧瓦也换成了琉璃瓦。
再加上她爱干净,人勤快,家里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环境或许比不上人家的洋房小别墅,但在卫生这一块上没话说。
等把几间猪圈牛圈给收拾干净,下午的时间也过了大半,修车师傅上门了,检查过后说是刹车片磨损过大,刹车抱死了,要更换刹车片,李岁安肉疼的花了一百五换了一组刹车片。
等送走修车师傅,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李岁安到菜园子里摘了些菜,蒜苗、香菜、青菜、青豌豆等,每样都摘了一点,她要给那位邻居送去,还他今天帮忙拖车的人情。
觉得这点菜不太能拿得出手,她又将自己真空包装好的腊肉给他拿了一袋,再拿了十个她攒的鸡蛋。
等到了闻祁家,李岁安发现她那位仙男一般的邻居又在院子里睡觉,躺椅上躺着,身上盖一张薄毯子,连头带脸的盖住。
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想到的是停尸房里的尸体。
她先是出声叫了他两声,没动静,她心里咯噔一声,联想到他那病恹恹的样子,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他不会是噶了吧?
这么想着,她不由着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闻祁此时意识昏沉,脑子如走马灯一般在回忆他的过往。
年轻时地意气风发,得病后的日渐消沉,以前的人人奉承吹捧,现在的讽刺挖苦嘲笑,父母亲人痛苦流泪的面庞,一切的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就这样死了吧,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毫无动静的死去,没人会为他难过,没人会记得这个地方曾经有过他这样一个人。
在他意识即将陷入昏暗的时候,两声清脆的呼唤打破了他脑海的沉寂。
“闻祁!闻祁!”
那声音传入耳中,像是一道光,让他黑暗的世界里又有了一丝光亮。
原来,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是有人记得他的对吗?
紧接着,他的肩膀被人轻拍,将他昏沉的意识瞬间拉醒,他也回到了现实,知道他在干嘛。
他将蒙在脸上的薄被掀开,睁开眼,有些强烈的阳光让他不太能看得清,只知道眼前有个人影。
眼睛逐渐适应明亮,眼前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一个明媚又漂亮的姑娘。
瓷白的小脸,一弯柳叶眉,又圆又大的杏眼,眸光水亮,小巧高挺的鼻梁,不点而朱,饱满精致的唇。
他认出来了,这是他的邻居,此时她正趴在他跟前,面带担忧,柳眉微蹙,一头乌黑的青丝梳成马尾,随着她趴下的姿势垂在肩膀一侧,他可以闻到她发丝的香味,玫瑰味的。
她很漂亮,脸颊白皙红润,浑身充满健康的气息,和这个村里常年被紫外线照射,皮肤黑得发亮的人很不相同。
见这人终于醒了过来,李岁安稍稍安心,一向爱唠叨的她此刻又控制不住自己,絮絮叨叨起来。
“大太阳下睡觉别把脸给捂上,闷出点事儿怎么办,下次睡觉调几个闹钟,定时让自己清醒一下,整天昏昏沉沉、没个精气神的也不是个事儿......”
明明是刚满二十的小姑娘,此刻却像个老妈子一样啰里啰嗦,闻祁觉得自己应该会感到烦躁,可是并没有,他的心居然异常的平静,心口有点热热的,如同一股暖流划过。
不过即便心里如此,他脸上却没有一点异样,依旧沉默如水,冷若冰霜。
他直起了身,身上的薄被滑落到腿上,身上穿着一件加绒加厚的黑色保暖衣,保暖衣略微贴身,让他瘦弱的身躯在感官上更加明显。
李岁安在心里咋舌,这好端端一个长得像仙男一样的邻居,怎么就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可惜,可惜啊!
她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到他面前,话音像那玉珠落盘,清脆悦耳:“今早留你吃饭你也不吃,这是我自己种的菜,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一样给你拿了一点。”
她语速很快的说完,把东西放下,像是预料到他会拒绝一般,灵巧得像只兔子似的往外跑。
“不用,谢谢。”
果真如李岁安所想的,她转身跑路,身后就传来男人清冷的拒绝声。
她回头,脚下步子没停,笑得很灿烂:“这是答谢你今早帮我的忙,收下吧,要是菜不够吃,就来我家摘!”
小姑娘动如脱兔,不一会儿便跑没了影,徒留闻祁坐在原地盯着一大袋的菜发呆。
菜很新鲜,碧绿碧绿的,长得也很肥壮,看得出它们的主人是个会种菜的。
日头渐渐西斜,院子里依旧飘来了邻居家的饭菜香,闻祁懒洋洋的起身,难得有了想自己做饭的冲动。
他租的这个院子只有一间陈旧的厨房,里面有个土灶,厨房的墙面因为常年的烟熏变得发黑。
他不会用土灶,买了电磁炉和锅碗瓢盆,这一个月来除了在锅里煮过泡面,其余还没怎么用过。
他也不会做饭,以前家里有佣人服侍,无需他操劳柴米油盐。
不过炒菜的原理他还是知道的,大概就是把油和菜都倒进锅里,再炒熟。
李岁安送他的鸡蛋圆润饱满,他拿了两颗,打在碗里搅拌,只是那鸡蛋壳好像不太听话,轻轻在桌边碰撞,蛋壳没碎,稍微用了点力,蛋液流了他一手。
那种黏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眉,待将鸡蛋液倒进碗里时,鸡蛋壳也随着掉了几片进去,闻祁又耐着性子将鸡蛋壳一点点挑出来。
他做得慢吞吞的,洗了一颗上海青,准备将它和鸡蛋一起炒,他没吃过这道菜,只觉得两种东西炒在一起应该吃不死人。
锅里倒了油,电磁炉启动,他不知道油烧到什么时候可以放菜,只定定地看着锅,直到锅内的油开始往外冒烟。
第5章 忙碌两小时的闻师傅选择吃泡面
油冒烟了,貌似已经很烫,闻祁拿起装鸡蛋液的碗往锅里倒,刺啦一声,鸡蛋液遇到油,油点子往外溅,溅到了他手上,手忙脚乱的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隔着老远伸手用锅铲翻搅。
得亏他手长,不然就够不到锅了。
可随着翻搅,锅内的糊味也越来越浓,浓烟滚滚,本该金黄的煎蛋变得焦黑。
这种时候闻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把洗好的上海青也给倒进了锅里。
青菜入锅,渐渐炒出水分,锅里也终于不再冒浓烟了,只是那味道并不好闻。
虽然不做饭,但该买的调料他都买了,往锅里放了盐,他觉得应该还可以放点酱油,于是拿过酱油瓶往锅里倒,一不小心给放多了,本就糊的菜变得愈发的黢黑。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菜终于出锅,瓷白的盘子里装的是一团黑溜溜的不明物体,闻祁看了两眼,果断选择倒垃圾桶里,然后给自己泡了一桶泡面。
而下方的李岁安家,李岁安此时正抱着一碗饭吃得喷香,面前放着的是一道酸辣鱼。
她把今天大虎叼回来的鱼给做了,清理干净后下锅油炸,然后再用葱姜蒜末和酸笋煮一个酸辣汤汁,把鱼给回锅慢炖。
炸得金黄酥脆的鱼重新回锅吸满汤汁,酥烂入味,十分下饭,李岁安可以吃三大碗。
......
翌日,李岁安吃过早饭后要去地里干活,往她的三轮车里装了六大背篓粪肥,带上锄头和镰刀就出发去地里。
大虎和她已经很有默契,看到她装车成功,就知道是要出发了,很自觉的跳上副驾,坐得端端正正的。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李岁安路过闻祁家门口的时候,依旧看到他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身上还是盖着那张薄被,捂住了头脸。
她滴滴按了下喇叭,算是打个招呼,可没人理她,她也不在意,这邻居冷淡的性子她也已经了解了个大概了。
三轮车继续行驶,路上遇到同样开着三轮车到地里干活的村民,互相按喇叭打招呼,这是他们有车一族的特殊的打招呼方式。
到了地里,李岁安将背篓的粪肥倒在地里堆积起来,等春种的时候用来施肥。
等背完了粪肥,她又拿着锄头镰刀在地里除草,去年秋收过后地里就没种东西,现在长了不少的杂草,她将这些杂草割下来捆好,载回去给牛吃。
大虎一到地里就自己跑去玩了,田间地头的老鼠洞够它刨一天,刨累了就到阴凉处睡大觉,李岁安都有些羡慕它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杂草里长了很多的鬼针草,人在里面走一遭,衣服上沾满了鬼针草的种子,李岁安最是烦这种植物。
一直清理到了下午四点左右,三轮车里已经装满了一车草,李岁安准备收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