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家多久就要往外跑,半点都闲不住是不是?”赵惜文微瞪了他一眼。
陆祈川:“不是您老说我大闲人一个么?”
“你......”
一阵动漫曲响起,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这段对话。
两人同时看向她。
陆祈川的视线幽幽从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扫过。
程槿禾微撇了下眉,接了起来。
对面声音很是杂乱,像是什么重音乐。
“喂。”
“喂,姐你能来接我吗?”程敬然的声音传过来,居然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你在哪?”
“我来榆城了,现在在酒吧被人给扣住了。”
程槿禾猛咽了一口面,嘴里还想问什么但是又止住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把人先接到最重要。
她让程敬然发位置过来,然后就挂了电话,又匆匆扒拉了几口面。
“怎么了,这是谁打来的电话?”赵惜文见她似乎有些着急,不由问道。
程槿禾回:“程敬然,我伯伯的那个孩子,他跑来榆城了,出了点事,让我去接他。”
“行行,那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程槿禾应了声“好”,抽了张纸擦嘴,匆匆起身要上楼换衣服。
赵惜文又开口:“祈川,你跟着一块去,有什么事多帮衬着些。”
“不用。”她下意识开口。
“那不行,不安全。”赵惜文坚持。
程槿禾还想说点什么,陆祈川已经拿起车钥匙起身了,走前落下一句:“门口等你。”,是对着她说的。
这样子,好像是不想再听母亲唠叨才勉强做出的决定。
程槿禾无言。
偏偏赵惜文还在说:“槿禾,你哥哥现在都学着对妹妹好了,你也别总跟他硬碰硬,听到没?”
“......”
十分钟之后,二人车内碰面。
车内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茶籽花香味。
陆祈川让她把位置发过来,然后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手拿着手机在看发过来的位置信息,看清了上面的字,滑屏幕的大拇指停顿了一下。
“知道路吗?”程槿禾问道。
陆祈川把手机随意一放,回了她一个字:“熟。”
地址是个名字叫做九八的酒吧,估计是这几年新开的,程槿禾完全不知道这个地,但他想必是去过不少次了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丝毫不觉得奇怪。
车缓缓驶上大道,有了加速的趋势,车厢内一阵安静。
程槿禾突然想起一件令人无语的事情,侧眸看了他一眼。
昏暗环境下,他的五官立体得不像话。
她开口,直接了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陆祈川目视前方:“什么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不愿意配合我在父母面前演吗?现在又装什么好哥哥?”她的语气很淡。
陆祈川这才挑眼看了眼她:“我怎么就不能是真心为你好呢?”
“你又想干嘛?”
“你不知道么?”
两人一来一往隐隐有了要掐架的意思。
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迷雾淡了。
但她偏偏说:“不知道。”
“你知道。”他用的陈述句,看她一眼,似乎把她给琢磨透了。
程槿禾看向窗外,景物向后移的速度很快,好一会才道:“我早就不陪你玩了。”
第二十八章 凶死了
这话一出,陆祈川又看了她一眼。
黯淡的氛围下,连面容都好像被笼罩了一层灰色的迷雾,看不明白。
一直到车停下,程槿禾开了车门便径直往酒吧里走。
陆祈川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
这家酒吧很大,里里外外共六层,装饰看着虽简陋,却能瞧出物品价格的不菲,而且处处透露着一股年轻人的野性,墙上的骷颅头,地面上凹凸不平踩在脚上却又极其舒服的软石子,一些沙发背面还独出心裁地镶了链子。
程槿禾绕了大半圈,连电梯在哪都没找到,还差点被舞动的人群给绕到舞池中央去,刚找到端着酒瓶的服务员,正要问路。
腰间的衣料被人轻触了一下,陆祈川走到了她前头:“我知道在哪。”
是了,毕竟是常客。
他们一前一后,路过大票年轻人,走到电梯前,他抬手按下了四楼。
四楼,经理办公室。
程敬然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脑袋陷进冰凉又舒适的真皮沙发里,心里想程槿禾不来救他也行,这的沙发比家里的床都舒服。
才堪堪想了会,门就被推开了。
程槿禾感受到空调吹拂来的冷风,站在门口,沙发上的人闻见动静抬了眼,转椅上坐着的人也扬了头。
“姐。”程敬然懒洋洋叫了声。
程槿禾蹙了蹙眉,又看向主位上的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笑脸盈盈的,看上去还算好说话。
她也扯了扯嘴角,刚想说话,背上突然被人轻轻用了力,向前了几步,踩进屋里光滑的地板,背后温热的触感很快消失,陆祈川借着空隙走了进来,目中无人的朝屋里去,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
他坐下之后还看了她一眼,意思好像在说你怎么不过坐?
程敬然见到他似乎一点都没惊讶,规规矩矩喊了声:“祈川哥。”
看来这几年也没少联系。
陆祈川淡淡应了声,但是并没有要帮他解决事情的意思,看来只能指望姐姐了。
“姐,替我做主啊,这人非说我喝酒不给钱,不让我走,我跟他说了我之后一定会来付钱的,他偏是不信,而且我觉得这家酒吧有欺诈的嫌疑,酒价高得离谱就算了,我只是包了间房间而已,价格居然一万起步,这不是纯纯坑人吗?”
“那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程槿禾没好气道,倒是不相信这么大一家酒吧真的会坑人。
程敬然顿时表情有些心虚,笑呵呵道:“451万。”
程槿禾气到无语,又看向经理,结果他正一脸紧张地看着陆祈川,察觉了她的视线才缓缓收回目光。
什么鬼。
经理立刻回道:“没坑人啊,他可是点了两杯汉帝茅台的,劝过,非说买得起,你说这么高的价格,我哪敢随便放他走啊。”
他双手端到肚子前,换了张笑嘻嘻的脸,看向陆祈川开口道;“老板,你们认识啊?”
程槿禾一秒了然,这家的酒吧的老板是陆祈川。
靠,来给陆祈川送钱了,真倒霉。
程敬然反应得也很快,身子立马就直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祈川:“哥,这是你开的酒吧啊?那这钱......”
搞得她都有些期待了。
陆祈川嘴角轻轻勾着,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情面也没有:“喝酒付钱,天经地义。”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看了眼她。
程敬然撇了撇嘴,又看向姐姐,眨巴眨巴眼:“亲姐......”
程槿禾一个白眼,认命地看向经理,掏出手机:“付款码在哪?”
“......”
等付了钱走出酒吧,程槿禾拎起自己的手提包一个转身重重打到程敬然身上,包上镶着硬邦邦的碎钻,他疼得龇牙咧嘴。
“说,怎么跑这鬼混来了?”她疏通了气才说道。
程敬然低下头,像个流浪小狗:“我跟爸吵架了。”
陆祈川手插裤兜站在两人身后,表情闲哉,看戏。
“所以现在是在离家出走?”程槿禾没个好气。
“昂。”他的表情居然有一些骄傲。
“什么原因?”
“他想让我学金融,可我想打电竞。”,眼见程槿禾伸手过来又要打人,他忙道:“是他答应我的,高考之后随我怎么做,现在又说话不算话,天知道我对金融一点兴趣也没有好吗?”
程槿禾认真盯了他一瞬,手慢慢放下去。
程敬然作恳求状:“姐你收留收留我呗,我的卡被爸爸给冻结了。”
沉默几秒,程槿禾掏出手机打开软件查看离这里比较近的酒店。
下一刻,她的手机被人抽走。
陆祈川说:“这个忙我能帮。”,随后用拿着她手机的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大楼:“我在那有一套房,近,环境干净,安全。”
他说出了她的考虑因素。
“行......”程敬然话还没说完。
“不用你帮忙。”程槿禾看也没朝那看,转头向程敬然吩咐:“走了。”,说完就去夺自己的手机。
陆祈川本就没使劲,轻轻松松叫她拿了回去。
他收了手,表情冷淡下来:“程槿禾我没在跟你玩。”
程槿禾仿若没听见,又对程敬然说了一声:“走。”
她大步走在前头。
程敬然方才夹在这两人中间都快要窒息了,没想过这两人关系会这么差,此刻终于得以松了口气,自然连连应好,回头看了眼陆祈川,快步跟了过去。
陆祈川反正是快要被气死了。
“......”
程槿禾把程敬然给送到酒店房间门口,钥匙丢给他:“好好休息,别瞎跑,明天我再来找你说事。”
说完也是转身就走。
程敬然在后头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小声道:“凶死了。”
夜色沉沉,水泉流淌下的声音像雷,狠狠砸在水面。
陆祈川坐在喷泉前坛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躬着身子,听见女孩轻又快的脚步声,抬头。
程槿禾略过他,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他快步起身,走过去几步拽住她。
程槿禾使力去挣,没挣脱,竟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陆祈川没料到她会使这么大的力气,一时间有些错愕,半张脸都红了,有明显的巴掌印。
第二十九章 那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偏偏这样,还不肯松手。
“你到底要干什么?”程槿禾积压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爆发了出来,几乎是用吼的语气说出来的。
“我才是问你要干嘛?对我有这么大怨气么?”他蹙着眉,脸上依旧火辣辣的疼。
“我都快恨死你了。”程槿禾红着一双眼瞪着他:“我没你心大,想忘就忘,想干嘛就干嘛,我小气得很,所以别招我。”
“你觉得我没念过你?”陆祈川还算理智,想和她冷静地聊聊。
心里已经快被气死了。
“你的想念值多少?”她的语气冷冰冰的。
陆祈川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像把锋利的刀寡着她。
那个名为”理智“的情绪已经淡到无影无踪了,心里狂风大浪,乱七八糟。
“你从来都没变过,永远都是这样。”
“我什么样?”他盯着她。
“自私,幼稚,霸道,冷漠。”她一字一句道,越来越崩溃,眼泪已经落了下来,犹如五年前一样,叫他看在眼里,心里揪着,手却像是被灌了铅,抬不起来。
她伸手擦掉眼泪,脸上布满了泪痕,语气委屈:“我想和你修好关系,做大家眼中的乖巧兄妹,你不愿意,那行,我现在远离你,可是你又不停地来招惹我,让大家觉得好像你对我很好,你还不顾我意愿地亲我靠近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对我做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很沉重?
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她伸手重重推了他一把,大概是源于哭闹已经耗费了大半的精气神,没什么力气,使的劲也是软绵绵的。
陆祈川退了半步,握着她手腕的力气隐隐加重,不是惩罚,而是莫名的惶恐,生怕一个没抓住人又走了。
“我不想和你做兄妹......”他开口,话还没说完,却是哑到说出来了,眼底红红的。
“那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程槿禾终于挣脱他。
他什么也没做,站在原地不动,像在看她,又不是。
她的泪水还是止不住。
现在才知道,和他在一起,她有那么多的委屈。
两人无声争执着。
别墅前的棚子突然被亮了灯,灯光直直射到这边,半面光亮,伴随着赵惜文的一声惊呼:“槿禾,这是怎么了?”
程槿禾满脸眼泪,脸蛋都被熏得红通通的,就这样对上了长辈关切怀疑的目光。
一瞬,陆祈川偏开了头,本和她一样破损的神情收到了眼底,然后消失,好像从未有过。
她手腕上的力度也消失了。
赵惜文身上披着条浅色纱巾,一看就是刚准备睡下的样子,估计是不放心还没归家的儿女,出来看看,没想到看见了这一幕。
黑灯瞎火的,又是孤男寡女,一个红着眼,又是抓着手腕,任谁看了心里都是一怔。
“你们......”,一时间,她不敢挪动脚步。
程槿禾恍然过来,收了眼泪,还一抽一抽的缓不过劲来,看了眼陆祈川,脑子里一片空白,小孩般的无措。
有些时候,没有人比陆祈川更懂她。
陆祈川语气有些无力:“妈,管管你闺女。”
满是嫌弃烦躁,和平常无异。
赵惜文心里顿时松懈下来,吓死了,刚刚还以为两个孩子......
若说是兄妹俩吵架吵成这样,她倒还不奇怪,这两人从记事起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成天闹得不可开交,这些日子的和气冷淡反倒令人奇怪。
她快步走过去,顺手重重打了一下陆祈川:“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让着点妹妹,要是让别人知道,还不羞死个人。”
陆祈川不说话,本就生着一张冷脸,叫人看着,倒真像是不服气。
转身先进房子里了。
赵惜文不管他,走到女儿面前,心疼得紧,替她擦了擦眼泪:“走,先进去,你哥我之后收拾他。”
程槿禾点头,任母亲揽进怀里,眼神看着空亮的屋内,早就不见陆祈川身影了。
他们在家人面前的第一次破绽,来得这样突然,解决得这么仓促。
今晚,太失控了,幸好没有被发现。
以后,会趋于平静吧。
他看上去也很生气,那样性格的人,应该不会再理她了。
*
“知道了妈,反正我过几天再回去。”程敬然敷衍应着电话那头家人的话,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瞥一眼程槿禾。
她冷着脸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程槿禾其实是思绪没在这,昨晚又做了一个和从前有关的梦,被护士扶着从手术室里出来,独自一人在满是白色又空荡荡的走廊长椅上坐了好久。
一直到梦醒,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小腹和梦里一样痛,一时间以为是梦还没醒,后来才发觉自己居然来了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