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川瞥了一眼,觉得她呆呆傻傻的模样莫名可爱,嘴角微微上扬:“你看,被人知道也没什么。”
程槿禾丧道:“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那是爸妈啊,不是普通的谁,他们同不同意是一说,那如果我们以后吵架闹矛盾呢,他们要站在谁那边?”
“我跟你赌一百块,肯定站你那边,不收拾我就不错了。”陆祈川说。
程槿禾扯唇。
有被安慰到,不多。
“......”
那一天在期盼和紧张中来得很快。
早上本还晴朗的天气,到了下午开始布满乌云。
快要下雨了。
程槿禾从工作室里出来,接到陆祈川的电话,说要来接她。
他们打算在晚饭的时候公开。
程槿禾后来认真想了一下,陆渊和赵惜文应该不会不同意,或许还会为他们高兴。
在想通的那一瞬,感觉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她和陆祈川说不用,已经快到楼下了,打个车很快的。
她的车前两天拿去维修了,小腹不舒服,懒得去开别的车,这些日子都是打车上下班。
等车的间隙,天上开始飘小雨。
她打了伞,一手伞一手手机有些费手便要挂掉陆祈川的电话。
临挂断前,陆祈川说:“一会坐在车上,知道要怎么做吗?”
“什么?”
陆祈川在那边轻笑了一声:“当然是想想以后啊,想要钻戒还是宝戒,婚礼上要穿婚纱还是禾服,度蜜月是要海岛还是平原。”
程槿禾听笑了,应了声“好。”
她听到他说:“等和爸妈公开后,我们就结婚,不等。”
她心里微微发酸,不知道要说什么,又应了一次“好。”
挂掉电话。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雨已经开始下大了,程槿禾没犹豫,打开车门上了车。
雨伞放在脚边,淌着水。
车窗被雨滴拍打。
程槿禾的目光遥遥看向窗外,注意着外面的景色。
世界在一刻变得好安静。
路上行人很少,大多步履缓慢。
她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注意到有行人打着伞用狗绳牵着狼狗,移动很缓慢。
城里不准养狼狗。
她终于发现了这条路不太对劲。
语气平和地问司机:“师傅,是不是走错路了?”
她之前打车也从来没有走过这条路。
司机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她。
这双眼睛很熟悉。
她心里猛地下坠:“蒋方明!”
蒋方明被识破也不慌,慢悠悠单手摘下帽子和口罩扔到副驾驶座上。
然后当着她的面,锁了车门。
车门锁上的声音响起,她心凉下大半。
“你要做什么?”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没那么恐惧。
蒋方明对着后视镜咧开嘴笑,对上她的目光,安抚道:“别担心,我只是想玩个游戏而已。”
“我不玩这个游戏,放我下车。”在不可控又未知的危险面前,她有些失控了,转身拼命地去拉车门。
纹丝不动。
“不玩不行。”蒋方明说。
他依旧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在拨打什么。
第一次拨打,对面直接挂了没接。
他不恼,换了个手机号,去发短信。
程槿禾:“你为什么死缠着我和陆祈川不放,我们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吧?你把我放下车,我求你。”
声音很颤,隐隐染了哭腔。
蒋方明不为所动,继续发短信,只说:“游戏开始了,就不能退出了。”
“我说了我不玩,你是不是聋了?”她吼道。
蒋方明盯着手机屏幕看,没一会,果然有电话打进来。
他透过后视镜笑盈盈地看了眼程槿禾,接了电话。
陆祈川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十分急躁:“你在做什么?程槿禾人呢?”
蒋方明把手机往她那举了举:“程槿禾,跟他说一句话,不然他得更着急了。”
程槿禾忍着泪水不出声。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不敢出声,不想让陆祈川着急。
电话对面也沉默着。
陆祈川在等。
蒋方明笑出声:“没关系,很快就能证明了。”
“你要干什么?”陆祈川怒道。
“陆祈川,你还记得我们大学时候玩的那个游戏吗?我赢了你,然后拿走了你最宝贵的那辆车。”
没等到回答,他又道:“有始有终,我们最后比一次,这一次过后我就不会打扰你了。”
陆祈川知道程槿禾就在他旁边,忍着怒火道:“你要比什么?”
“当然是赛车,你最好的一次比赛,时速达到了每小时320,那我就跟你比我这次的速度能超过你。”
程槿禾心里紧紧绷着。
第一百零六章 活下来呀
蒋方明一边说一边在加速。
他今天开的并不是赛车,程槿禾能听到车子强压的声音。
耳朵听着很难受。
随着速度加快,那声音听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蒋方明脸上露出很爽的表情。
陆祈川抑制情绪道:“我跟你认输,你把车停下,放程槿禾走。”
蒋方明轻轻摇了摇头:“不行,没意思,而且我们这场比赛吧,也必须得有筹码。”
“你想要什么?”陆祈川很快道。
“我只要你宝贵的东西,不然就拿车上人的性命来赌吧。”蒋方明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妨猜一猜,程槿禾能不能活?”
程槿禾心里发冷。
陆祈川快疯了:“你是不是想死,我保证,如果她出事的话,我一定会让你死的。”
蒋方明依旧笑:“我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呀。”
面对一个连性命都置身事外的暴徒,根本毫无办法。
陆祈川半会都没出声,电话还没挂。
蒋方明已经识破了他在做什么,劝道:“别费劲了,这辆车是我改造出来的,定位根本定不了,等你赶到,程槿禾的尸体都凉了。”
“蒋方明,你要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我求你把程槿禾放了行吗?”他完全把姿态放低了。
程槿禾听见他有些哑的声音,已经知道他有多着急又束手无策。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那么拽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
“要你的命也行吗?”
“行,你......”
“陆祈川。”程槿禾出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蒋方明乐见这种生死离别的时刻,把手机往她那边抬。
程槿禾尽量轻松道:“活下来呀,陆祈川。”
她的声音无法克制地轻颤嘶哑,心里比谁都害怕。
“照顾好爸爸妈妈,然后一定要活到一百岁,七十五年后再来见我。”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陆祈川急道。
速度还在加快,车子开始颠簸起来。
程槿禾看到路的尽头,是还未修缮完毕的建筑。
一栋栋空有外壳的平房。
他想要撞上去。
她轻声道:“你上次不是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我现在告诉你,是高一你惹我生气,第一次用糖来哄我的那次。”
“程槿禾......”他声音已经完全哑了。
“我的墓碑前,要很多很多的糖。”
程槿禾破涕而笑:“和别人在一起也没关系的陆祈川,平安就好。”
眼前的房屋在一点点放大。
呼吸快要屏住了。
“但是下辈子就别许给别人了,留给我吧,我下辈子要做你的妻子,这辈子我可能没有长寿的命了。”
说完,猛地探身到前面去把方向盘。
蒋方明没预料到她会突然这样做,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槿禾猛打方向盘,车子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两人争执着,车身歪扭,开始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声音。
车尾在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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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向她:“你疯了?”
男人力气比女人大,她只能费力和他僵持着。
没过两秒,车冲出马路,她的脑袋撞到驾驶座,身子跌回后座,车滚下坡路,燃起了火。
车辆最终在靠近河流的缓坡停下来,半个车身探进河里。
车里的人都毫无动静。
程槿禾听到陆祈川的声音了,但是她浑身痛的说不出话来,脑子变得十分模糊。
她看到手腕上沾着的血,看到散落的佛珠,只剩下一根细线半搭在手上。
意识一点点消散。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再见。
......
榆城市医院。
医院的长廊看上去没有尽头,目光所及一片白森森的墙壁。
很安静。
陆祈川坐在长椅子上,脑袋仰靠着墙,空洞又麻木地望着天花板。
很快,静谧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在一块。
他没转眸去看,仿佛已经失去了魂魄。
“祈川,槿禾怎么样了?”赵惜文眉目着急,停在他身边问道。
陆祈川好几秒都没动静。
她身边的陆渊忍不住叫了一声:“祈川。”
陆祈川反应很慢,迟钝的扭头看去。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
赵惜文的心紧紧悬着。
多处严重骨折。
胸部出血。
失血性休克。
这就是程槿禾现在的状况。
医生正在抢救。
赵惜文差点没站稳,多亏陆渊及时扶住。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办?”她捂住嘴道,眼泪不停地掉。
陆渊还算镇定,问道:“槿禾进去多久了?”
“两个小时多了。”陆祈川的声音很轻。
他慢慢低下头去,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
手指很凉,手心有细汗。
陆渊扶着赵惜文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
陆祈川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没动。
他就在想啊,如果今天早上坚持去接她而不是让她自己打车的话,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甚至想到了更早,如果大学的时候他没和蒋方明搅和到一块的话,会不会就不会有现在的破事了?
后悔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快要窒息。
无声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很快藏入衣襟。
陆祈川指尖发凉。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手术室的门开了。
有医生从里面走出来,门再次合上。
赵惜文在陆渊的搀扶下站起来,走过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陆祈川抬眸看过去。
医生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满是褶皱的眼睛,看向她,大概辨别出身份,道:“暂时没事,还得进重症室观察。”
“不过我得提醒你们,患者接下来出现任何情况都是可能的,要提前做好准备,她的状况很危急。”
赵惜文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她?”
“等通知吧。”医生说得模糊不清,或许自己也没把握。
陆渊在一旁安慰赵惜文道:“别担心,我现在就去联系陈尖的医疗团队,让他们过来。”
“我已经联系了。”
陆祈川出声:“在路上。”
陆渊怔了怔,随后应了声:“好。”
没过几个小时,陆家人几乎全到了医院。
无一例外,还不能进重症室。
陆奶奶拄着拐杖,也是满脸泪水:“如果岁岁出事了,那我怎么对得起她父母的在天之灵?”
第一百零七章 她还需要你
陆承舟刚完电话,走过来:“陈尖他们已经到了,我正让他们和市医院的主治医生对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不要担心,没事的。”
他安抚奶奶的情绪。
陆祈川离得远远的,听了半会他们说话,不吭声,站起来,一个人朝楼梯间去了。
身后的声音渐渐淡去,悲伤的,安慰的,还有惦记程槿禾的。
被他隔绝。
因为想要逃避。
不希望大家的悲伤是因为她。
没人注意到他离去的举动。
楼梯间更明亮一些,有光从窗户外透进来。
这里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陆祈川颓着身子坐下,一滴眼泪开始往下掉。
没一会,整个楼梯间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他抑制了许久,现在有些绷不住了。
巨大的悲伤和无措包裹住了他。
他只能不停地想,别死程槿禾,求你了,别死。
我会活不下去。
快一个小时,他才起身离开楼道。
陆承舟在走廊尽头等着他。
陆祈川抬眸看过去,眼里黯淡,并无惊讶。
陆承舟说:“别这么丧,她还需要你。”
“......”
......
程槿禾进重症室的第三天,才有了准确的消息。
真正脱离危险期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
从重症室被转入普通病房。
整整三天,陆祈川才见到她。
她脸上带着仪器,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上到处缠着纱布和石膏,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没有人气。
她本就瘦,现在躺在床上,跟个纸片人一样薄。
那一刻,他的心被狠狠揪着。
赵惜文和陆奶奶坐在她身边,将她围在中间,他只能远远站着。
“承舟,去给程家打电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得让他们知道。”陆渊开口道。
陆承舟应了一声,出门去打电话。
病房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陆祈川始终像一个透明人,沉默得过分。
“爸妈,你们身体不好先回去休息吧,等槿禾有反应了我马上打电话给你们。”赵惜文情绪稳定下来,转头去和陆奶奶说。
陆爷爷站在一旁,眉头也是紧紧撇着,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