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熊的炮火戛然而止。
熄火了,诡异的熄火。
忽然,一声痛苦的惨叫撕裂其他机械熊的炮火声——
里面操纵的人被打中了!
炮孔上还残余着缕缕炮烟,笨重的机械熊再也无法发射出任何伤害,左右软软晃动了两下,“嘭”地一声,像积木被抽走了最下面那块一样,轰然倒塌。
“砰!”“砰!”“砰!”
如法炮制,没有浪费任何多余的子弹,余下的三只机械熊应声倒地。
她没有停下。黑暗之中长腿交替,身影迅捷,往这片迅速移动过来。
贺承流用加特林,准备给打练姐一个教训。打练姐却也是练家子,身体矫健,躲开脉冲炮绰绰有余,她不顾身后被击毁的树木,反身抽出马屁精手里的短刀,两个翻滚直接就要刺上来。
幸亏贺承流锻炼过,及时抬脚踢出边上碎落的金属皮,挡住她的去路。
但也挡不了多久。
打练姐已经欺上前来。
冷光划破暗夜,短刀在他眼前划了个回旋,柔软的金发被横切一段,飘摇落地。
正当他准备往后撤退的时候,斜刺里一抹身影刺出,长腿踢落打练姐手里的刀,稳稳落到他身后。
贺承流靠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肌肉结实,骨架□□,安全感茂盛蓬勃。
——打练姐根本没想到迟弥雪在机械熊的攻击下,还能在这里出现!
贺承流也没想到。
他往后靠了靠,背部感受肌理的真实质感。
真的是她。
清冽泠然的信息素味道。
她从身后拢着他,将短铳放入他手中。抓起他提加特林的左手,合在一起,紧紧握住这把杀气四溢的“玩具枪”。
她的手包裹着他的。
冰冷,有力,绝不姑息。
“砰!”
食指相贴,扣动扳机。
子弹穿破夜空,刺入打练姐右肩。
血肉撕裂的声音在这风声里尤为清晰。
贺承流的心脏一窒,随即轰然跳动起来。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剩下她的呼吸,和他没出息的疯狂心跳。
微风轻拂,掠起她银白的头发,缠住他耳后的浅金色头发,丝丝缕缕,轻轻曳动。
迟弥雪松开她,走到哀嚎的打练姐身旁,抬脚,踩了上去。
“现在,可以知道你名字了吗?无名之辈。”
打练姐面色难看,刚要搬出自己的妈进行家世压制。
“不过,”迟弥雪打断她,弯腰从地上捡起短刀,放在手里把玩了下,“我现在没有兴趣知道了。”
打练姐只看见一道寒光闪过,随即,浓重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迟弥雪刺穿了她的脸颊!
她失声尖叫,扯动伤口,引起更深的疼痛。
迟弥雪笑,湛蓝的眸子里覆雪盖霜,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足够让人胆颤。
“下次,再对我们家少爷出言不逊,刀就不是在这个位置了。”
眼刀扫向围观的学生和校职工,众人齐齐后退了一步,刚刚讨论贺承流的都吓破了胆,压根不敢接她的目光。
第15章 易感期(一)
这场架引起轩然大波,有人实况转播了整个过程,影响范围很广,导致最高议会成员直接过问。参与列席的还有联邦最高法院的资深法官,安防指挥长——打练姐的母亲,没能把这件事情压下来,情势十分严峻。
贺承流收起纨绔姿态,复盘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垂眸瞥了眼身旁的迟弥雪。
她倒是镇定自若。
狐狸!
狗狐狸!
初见那次就是这样算计了他——
这场架打下来,迟弥雪毫发无伤,打练姐直接住院,结局无论怎么看,都是打练姐吃了满亏。
可一旦进入证据鉴定和审判裁量环节,就会发现,停机库遭遇的所有破坏性动作,都是人偶机械熊做的,轨道损毁,机库坍塌,地面暴烈,其责任人都在于打练姐,根本不在迟弥雪。
如果非要追究迟弥雪的责任,她顶多算是非法攀越禁入场所,交个罚金了事,再加个故意伤害。
故意伤害这个也很难成立,她很会挑地方下手,对方根本没有到伤残的地步,辩论两句,说不定也能成为正当防卫,毕竟谁都看得出来,打练姐真的很想她死。
这些种种套路,似曾相识。一如她们初见那样,明明狼狈的是他,可结论出来,他还是责任方!
贺承流想起来就气,咬牙切齿,他压下怒意,解决眼前的当务之急,当庭申请进入智能法庭裁决。
他狠狠斜了迟弥雪一眼,后者好整以暇地勾起唇角。
贺承流看了,情不自禁磨起后槽牙。
一会儿再找她算账!
智能裁决结果不出所料,迟弥雪是受害者,贺承流见义勇为,打练姐承担全部责任,依法判处八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八百多万星元。她的母亲,校安防指挥长监管不力,使得安防机械熊落入打练姐手里,再深究,发现有与他人非法交易、非法使用机械熊的事实,因此革去职务。这场闹剧就此告一段落,迟弥雪贺承流完胜。
从教研中心出来已经凌晨两点了。
停机库上灯火通明,机械修理工嗡嗡嗡正在进行紧急抢修,无人机和无人车运送材料来来回回,两个工程师站在一旁的随身悬浮晶屏前输入指挥代码,监管现场情况。
停机库放了临时轨道,飞行器有完好无损的,从临时轨道上滑行起飞。
贺承流踢飞脚下的石子,磨着牙问,“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等我来了再反击?”
“是。”迟弥雪实话实说。
即使这个回答在贺承流意料之中,但话从迟弥雪嘴里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他心里还是莫名被刺了一下。
她果然利用了他!
等他来,拉他上高级法庭,人家掂量他母亲的身份,肯定不会太过为难,毕竟他在远洋的母亲手握重兵!
还没仔细分辨左胸腔的酸胀到底是因为什么,全身血液就咆哮着冲击大脑。贺承流暴怒起来,额角青筋暴起,“你他丫又算计我!”
愤怒的Omega眼睛爆红,像是在哭的边缘。明明浅金色头发和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柔软,可却神情狠恶,好像要把她拆吃入腹。
就是这样一个暴躁的人,刚刚在教研中心里面,脊梁笔直,下巴微抬,把她牢牢护在身后。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那些位高权重的人面前,他的手臂微微斜出,安抚性地横在她身前。
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
迟弥雪抬手,轻轻揉动他的金发,“窝里横。”
她难得解释,“说你坏话的人,当然要你自己来收拾。我收拾了,他们会说得更难听。”
语调柔和,冰消雪融。
凌晨两点多,风里有很浓的寒露气息,清冽极了。风悄无声息地拂过,浇灭贺承流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愣了半晌,耳下泛起微红,抬手隔开迟弥雪摸头发的手,拔腿就走。
“我管他们说什么!”
迟弥雪轻笑,抬腿跟上。
前面浅金色的脑袋上,小呆毛招摇晃动。
她抬手摁上,再度揉了揉,“流言传很久了吧?”
“能不能别摸我头!嘶——”他刚要抬起手臂保护自己的脑袋,突然一道钻心的疼痛从手心刺向后肩胛,疼得他冷汗直冒。
翻开手腕一看,掌心横亘着两指宽的伤口,血肉模糊。一道血红的痕迹伤口处蔓延出来,沿着掌跟的方向,从细长结实的胳膊蜿蜒向上,隐没在小臂处的T恤袖口下。
灯光染着黄晕,血色触目惊心。
迟弥雪:……
不会是刚刚拿加特林,拿伤了吧?
看这伤痕应该是。
迟弥雪:……
贺大少爷是脆皮的印象更加根深蒂固。
脆皮贺承流疼得龇牙咧嘴。
没发现伤痕之前,完全没感受到疼,经过刚才直击灵魂的那一下,现在整条胳膊都像是废了,疼得钻心刺骨。
他想,他要是叫出声,绝对被迟弥雪笑。
于是为了争一口气,贺大少爷站定闭眼,扬起下巴试图压下疼痛,倔强地咬着牙,愣是把呻|吟声尽数往回吞。
迟弥雪:……?
这脆皮在搞什么?吸收天地灵气吗?
*
贺大少爷拒绝去医院,这是迟弥雪万万没想到的。
所幸他之前有所“积累”,一生气就踢人,一踢人就脚红,一脚红校方就怕,怕就要送他去医院。可他不愿去医院,所以专门为他设置了私人理疗休息舱。
停机库坏了,飞行器只出不进,贺家的家庭医生没办法赶过来,这下子,帮贺承流做医疗救助的重担,就落到迟弥雪身上了。
理疗舱在教研中心的同一水平高度,四点钟方向。建筑物呈现出饱满的山东包子形,拱形的顶盖用的全景天窗,躺在里面能看到漫天星星。
两人搭乘太空梯直达。
太空梯里气压强大,导致贺承流手臂的情况更加惨不忍睹,血流了很多。
管家在通讯器那头苦着张脸,不停嘱咐。家庭医生参与其中,交代完应该做什么处理之后,管家指挥迟弥雪说,“小迟,你赶紧到隔壁拿一下要用的药物,我上次去对照清单都检查了一遍,应该都有的。”
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地暗示迟弥雪别挂通讯,他还有话要说。
随身晶屏跟着迟弥雪移动到药物间。
管家说,“少爷没在边上吧?”
“没有,”迟弥雪说,“请说。”
管家说,“你一会儿给他上药的时候,多说点话转移注意力,但是也不能什么都说。”
“?”迟弥雪:“比如?不能说什么?”
管家:“不要扯到药物本身,也不要提起元素医疗的事情。”
进入克怀恩时代以来,医学界分成了两派,除了常规的药物治疗以外,还有一个学派是专门研究元素医疗的。
贺家好像十分避讳和元素沾边的事情。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管家面色一凝,估计在心里小小纠结了下,才说,“少爷的父亲付宜年先生,生前是位医生,元素医疗流派。少爷六岁那年,付先生检查出……总之,”他面色凝重,仿佛想起十分痛苦的事情,不再往下说了,只交代道,“不要在少爷面前提到这个,医院医学和元素相关的话也别说。”
迟弥雪默了默。
点头应下。
关掉通讯,她根据家庭医生的指示迅速找了些药,回到贺承流的休息室。可能是刚刚打的那一架运动太过,她感觉身体有点异样,但又说不出来。
贺承流正在脱衣服。
左手受伤的缘故,他脱起衣服来,艰难又费力。
他的右手已经从宽松的T恤里抽出来了,脑袋和左手卡在领口,稍微一扯,T恤擦过左肩胛骨,疼到爆炸。
冷白的灯光下,Omega的肌肤更显白皙,能看到皮下青筋。劲瘦的脊背肌理流畅,骨感妖娆,疯狂刺激着迟弥雪的眼球,他那被裤子的松紧带轻轻勒住的腰细得恰到好处,在这截嫩白窄腰的映衬下,傲挺的臀线更发挥了无限欲力,让人忍不住想……
Alpha的手臂倏然紧绷。
澎湃的血液叫嚣着,让她捞过那截嫩腰,摁在身前,狠狠掐红。
贺承流嗅到一丝信息素。
水的清甜。
既沸腾,又冷冽,充满冰与火的禁欲矛盾感。
这种感觉让人从心底开始发痒,想无限包容再去细细摸索那种不真不实的气息,那种在缥缈之间掌握实际,拨开迷雾的感觉,一定让人充满成就的快慰。
肩胛上疼痛将他拉回现实。
贺承流出了一层薄汗,连带着后背都泛起一层薄薄的粉色。
龙井茶香的信息素因疼痛而溢出,身体本能,试图压制痛感。
——迟弥雪闻到了。
清新的茶香像灵活的鱼,化身为无数泡沫渗入每一颗细胞,撬动每一寸神经。
清香,甜润,解渴。
□□的额角猛烈跳动。
她热极了。
迟弥雪忽然意识到,刚刚那一架打得还算激烈,所以易感期提前了。
可意识到这个没有缓解任何,反而更让她无法控制升腾的压制欲和占有欲。
不知道为什么,贺承流的信息素对她格外有诱惑力。不同于刘易斯的胡作非为,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想用尽力气蹂|躏。
全身上下的细胞叫嚣着翻滚着,像精力充沛的小孩,非要得到那颗糖果。
贺承流背对着她,只能从反光的玻璃上看到她的身影,神情也看不真切。
“站着干嘛?来帮我脱衣服啊!”
糖果在招手。
迟弥雪指甲嵌入手心,试图平复呼吸。
半晌,迟弥雪还是没动静。
贺承流意识到不对,刚要转过身来,却有一道身影闪上前来,随即,后背撞上一个滚烫的火炉。
药物篮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嗒的声响。
“你,你怎么了!”
修长的手臂绕到他身前,狠狠掐住他的下颌,迟弥雪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停止释放信息素!”
她嗓音沙哑,声音低沉,像羽毛扰动耳蜗。
事与愿违,龙井茶香因她的嗓音,泄出更多。
贺承流后背贴着的地方,有一个位置充满蓬勃骇然的生命力,散发出比别的地方更加滚烫的热量,把他雪白的皮肤熨烫得一片通红,甚至有些痛了。
无色的开水翻滚、沸腾、蒸发,烹得一壶龙井炸开更悠长的余香,丝丝缕缕白麝香从不知名的分子间炸裂开来,蹿入每一缕呼吸,压迫着细胞吸收这充满禁欲和沉沦的矛盾感。
无端靡丽。
“迟弥雪……”
贺承流有点难受,后颈又疼又痒。
他想抬手挠挠。
他真的很难受,从未有过,也不知是信息素压制的原因,还是被掐得难受。
喘不过来。
快要窒息。
这一瞬间,求生意志大爆发,他提脚往后一跺,踩了迟弥雪一脚。
她松开了。
新鲜空气灌入贺承流肺里,他急剧地喘息。
他回头看去。
迟弥雪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神情写尽危险的气息。
她因这一脚带来的猝不及防的疼痛,清明了些许。
但贺承流没经验,不会懂。
咆哮的欲|望得不到纾解,将有如潮汐,退去又涨起,卷尽浪花卷土重来,一波比一波更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