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身上的伤,很多都是我……”
他难以启齿,紧绷的那一根线随时都能断掉。
伦斯特连呼吸都是痛的,沉默的氛围让他几乎想要逃走。
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他明明知道身旁的少女是有多喜欢旺财,现在让她知道了自己就是伤害旺财的罪魁祸首。
他……害怕看见那双眼睛里满是失望和对他的厌恶。
伦斯特眼眶微微泛红,指尖几乎陷进了软肉。
刺痛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也更加害怕。
就在他快要那根线快要彻底断裂的时候,有人轻轻贴了上来,少女的双臂先是极轻,像是在碰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环住了他。
随后渐渐加重,他甚至能隔着衣物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伦斯特……”莱拉的声音颤抖,她在靠近的时候看见了少年隐藏在衣襟下,锁骨处深而陈旧的齿痕,以及凹陷的一块皮肤,明显不是人能咬出来的伤势。
兴许是少女的拥抱给了他勇气,伦斯特抬起眼睛,对上了那双湿润泛红的眼睛。
“这不是你的错。”少女温热的呼吸顺着柔软的唇轻柔而小心地吻在了那处伤疤,毛茸茸的头顶划过伦斯特的下巴,更挠进了他心尖,让他禁不住打了个颤。
“这不是你的错伦斯特,”莱拉勾住了少年僵硬的脖颈,轻轻地贴了贴,“是她,是她伤害了你,伤害了赫尔南德斯夫人,伤害了旺财。”
她松开了少年,在他沉默的注视下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不知道这些,”她勒紧双臂,恨不得将眼前人镶入血肉,可很快她又放松了禁锢,害怕就这样将怀中脆弱的少年碾碎,“我从来不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以后的这些都有我陪着你,我不会再让她伤害你了。”
少女的嗓音犹如一缕风,一缕阳光下晒过后的暖风,将伦斯特体内的寒意缓缓驱散。
他在莱拉请求的注视下,率先红了耳根,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对视着,直到双方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伦斯特吐出一口浊气,看向莱拉,“还记得在我这学期总是会在深夜里与她见面吗?”他扯了扯嘴角,“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那亲爱的姑妈以我母亲为要挟,让我为她打掩护。”
他冷笑一声,“也是这件事,让我发现了她居然还和我们的院长还有些关系。”
他绿眸中闪过一抹红光,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有些事情三言两句说不清楚,”他在莱拉认真的目光中缓慢地眨了下眼,“后面的事我慢慢告诉你。”
“……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我当然愿意。”莱拉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看出了他的脆弱和坦诚相待,抬起手将掌心贴在了少年微凉的手背,“有些事情你不用那么快告诉我,不过——”
“赫尔南德斯夫人现在还好吗?”
伦斯特感受到温热的触感时一怔,少女担忧的询问让他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
“母亲身体因为她,现在必须要每个月饮下她的血才能够勉强维持正常,”他吃痛地眨了一下眼,“可这一次自从我从幻境里回来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她了,我……我只能先用我的血抵上。”
“暂时没有出现问题。”
“……”其实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伦斯特垂眸,被衣物遮住的手臂此刻火烧火燎地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生长。
莱拉点了点头,顿了一下,问了一个问题。
“伦斯特,你还一直没有告诉我,赫尔南德斯夫人,她叫什么名字?”
“巴莎拉特,她名巴莎拉特。”
琼斯庄园。
安娜女士安顿好赫尔南德斯夫人以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坐在床边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巴莎,要不是我当时察觉到了不对往回走,恐怕你回来的时候就真的只是一具空壳了。”
她给女人捏了捏被褥,“我当初就提议你去找点仆人,再不济至少有个管家也好,能照顾你也能够照顾伦斯特,我现在这样,让我怎样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
“……”女人颤了颤眼睫,浅绿色的瞳孔空洞,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良久,她才像是听清楚床边人的话,眼珠缓慢地转动,“安娜……”
她迷茫地看着她,“我好累啊,自从本离开以后,我就好累好累,可是我不敢离开,伦斯特他还那么小,我怎么能抛下他一个人。”
想到伦斯特,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身体重得好似压了一座山,连指头都抬不起一根,只有颤抖的瞳孔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安娜怎么不懂她的心情,她用拧干的湿热帕子给女人苍白的脸上擦拭,细心地擦干净了那些遗留的血迹,小心地避开了那些自伤时的伤口。
“伦斯特现在已经长大了,”她将帕子贴在女人脸颊,“你也可以适当放松,好好休息一下,那些所谓的贵族关系你也别去走动了,你应该像我一样,没事的时候出去随便逛逛,漫无目的地逛,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要我说,”她忍不住啐了一口,“那些都是群看人下碟的家伙,只要你手握着权利与利益,巴巴地就跑过来了,等你落魄了,一个个就像是瞎了眼了,当年咱们两家出了那么大事,去找他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相信伦斯特也不想看你这幅模样,我那天回去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你再具体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件事,她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巴莎拉特如今每个月都需要一样东西才能够维持自身的行动。
巴莎拉特闭了闭眼睛,“好。”
在床边人的悉心照料下,她能够感觉到身体逐渐地找回了些许掌控感,但仍然难以动弹。
她在安娜的照顾下,喝了杯水润了润快要干痛的嗓子,才缓缓说出事情的经过。
前几日,
在收到伦斯特的信以后,得知了他没有出事的巴莎拉特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她意识到了每个月一次的时间又到了,其实早点过了那个时间点,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熬过去,不需要卡齐亚的血液就能够正常地生活,可收到信的那一瞬间,迟到的痛楚几乎让她撕裂。
找不到卡齐亚,她之前就猜测过伦斯特这一次久久没有音讯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收到的信的时候就确定了。
她恨极了这个她丈夫所谓的妹妹,要不是她,赫尔南德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境地,而她也变成了一个需要依靠他人苟延残喘的废人。
不过很快,那种阴暗黏稠的情绪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巴莎拉特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冰水刺激肌肤的感觉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
理智重新回归大脑。
不,她的想法是不对的,这一切并不能去怨别人,她讨厌被情绪所掌控自身的感觉。
巴莎拉特调整好失控的情绪以后,那种钻心的疼痛缓解了许多,而随后而来的信对她而言也是个好消息。
信后附加的一小瓶红色的液体,她凝视着看了许久,直到疼痛几乎让她失去理智的前一刻,她仰头喝了下去。
那瓶小支的液体流淌过她的咽喉,施过咒的血液并不凉,甚至温热,像是一股暖意驱散了她当时的痛苦。
喝过伦斯特特制的液体以后,巴莎拉特观察了许久,发现和之前饮下所谓半兽人血时候并无不同,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伦斯特。
身体恢复了正常,巴莎拉特就开始筹划着那些繁杂的贵族社交的事情,因为这些年她的苦心经营以及伦斯特极强的魔力天赋和祭司的身份,贵族们对他们的态度与早些年已经完全不同。
甚至很多时候对他们还会极其殷勤,可巴莎拉特知道,其中最大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忌惮赫尔南德斯祭司身份,如果没有这一身份,即使她和伦斯特再努力也都是枉然。
在前往宴会的时候,她听见主人夹枪带棒的阴阳声,她面色如常地一一回敬了回去,不卑不亢,让原本准备看她笑话的人脸色一变。
很快一群人簇拥了上来,对着赫尔南德斯夫人寒嘘问暖。
参加完宴会后,第二天需要准备宴请贵夫人们来庄园里喝下午茶,维系感情以及交换利益。
巴莎拉特和众t夫人聊得格外投缘,在茶会上她看见了琼斯夫人,对方朝她眨了眨眼。
安娜是她幼年时期的好友,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后来分别嫁给两位祭司以后,关系也更加紧密。
两个孩子的娃娃亲,她们起到了主要作用。
笑着送走了她的好友后,巴莎拉特准备回庄园收拾,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她的眼前一黑,背后仿佛有一只大手,透过她的身体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黏腻而浓稠的黑,包裹住她跳动的心脏不断地收缩。
她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被那股未知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灵魂熟悉的撕裂感再次席卷她全身,那双浅绿色的眸子不断扩散,在逐渐失去聚焦的能力。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都要丧命在这的时候,不甘几乎想要将身后的“人”吞没。
可没有办法,她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消失。
直到昏倒的前一刻。
“轰!”
熟悉的魔力擦过她的耳廓,她倒下的那一刻有人接住了她,女人焦急的声音让她挣扎着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想要让她别担心。
可惜,显然她失败了。
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在琼斯庄园里,好友安娜的床上。
“所以,那是什么人?”安娜皱眉,“那天的赫尔南德斯庄园里来的都是那些贵族夫人们,不过……”
她和巴莎拉特对视一眼,“怀特伯爵是唯一一个来接他夫人的男性,那个人的轮廓即使被一身漆黑笼罩,但是我很确信,那是个男人动的手。”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对你动手?而且从你描述以及那天我所见到的来看,我们都很清楚,那禁锢住你的魔力绝对不是我们平时失踪的,而是——”
“黑魔法。”
“……黑魔法。”
两个人异口同声。
“会不会是卡齐亚?”安娜还是不敢相信。
巴莎拉特摇了摇头,“不会是她,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到过她,她也没有回到过赫尔南德斯庄园。”
她沉默了一下,“当然,在我的印象中是没有的。”
“这段时间给我的感觉很怪异,”巴莎拉特看向窗外,“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而这件事情的根源很有可能与她有关。”
“她忠爱折磨我与伦斯特,现在学院那边的风声暂时告一段落,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巴莎拉特迷茫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襟,她的身躯在慢慢恢复,“而且我现在好像又好了,安娜……”
她颤抖着睫毛,“伦斯特的血液,我知道那是伦斯特的血液,如果他的血液能对我起作用的话,是不是意味着?”
她不敢细想,甚至深吸了口冷气。
安娜同样意识到了她话语后的意思,脸色微微一白。
她想到了莱拉,伦斯特那孩子当然是个好孩子,可如果伦斯特真的成为了半兽人的话,她不敢想象。
半兽人是比黑巫师更加不可言说的存在,那是一场帝国的血泪史,那是所有人的一场噩梦。
当初她在知晓了卡齐亚是半兽人以后,要不是因为巴莎拉特恳求的目光,她恐怕已经上报给皇帝陛下了。
虽然她清楚现在的皇帝昏庸无能且是双祭司死亡的间接杀手之一,可对于皇权她终究是依赖和信任的。
如果伦斯特成为了半兽人……
她甩了甩头,将脑海里阴暗的想法全部压下去,她现在不应该想这个,况且她们这只是猜测。
她找回了理智,安慰床上的好友,“伦斯特兴许是用了什么魔法呢?你也知道,那孩子的魔力特殊,说不定真被他研究出来了能堪比半兽人血液的魔法。 ”
“而且,”她试图说服巴莎拉特,也说服自己,“他毕竟和卡齐亚体内流淌着同样名为赫尔南德斯的血液,加工处理再正常不过了,你别担心。”
她斩钉截铁,“伦斯特绝对不会变成怪物,绝对不会。”
再安抚好巴莎拉特的情绪以后,安娜在离开房间径直去了书房,快速被写好的信墨迹还没干,就被她施以魔力,送往了魔法学院。
女人冷漠地注视着消失的信封。
如果伦斯特真的成为了半兽人,那么莱拉就没有必要再和他继续接触了。
第59章
“伦斯特你的手臂——”莱拉惊诧。
少年挽起袖子, 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白皙的手臂一翻,露出藏在最深处的一块变色的皮肤,上面几枚黝黑的鳞片, 在日光下折射出吸目的光芒。
莱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可她还没碰到那片青黑的肌肤, 就看见那处肌肉紧张地跳动收缩了一下。
“这是……”
她抬头,迎面就撞进了少年专注的目光,那双浅绿色的瞳孔在她突然地抬头时骤然一缩,逃避似的想要挪开视线。
莱拉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一根羽毛在轻挠。
她的手指在不知不觉间落在了那冰凉的肌肤上, 皮肤异样的走向让她下意识摩擦,身前的少年一颤。
那双浅绿色的眸子不断加深, 像是闯进了森林的最深处, 绿色的深处是蔓延不见边际的黑, 伸手不见五指。
神秘而危险。
可又让人忍不住靠近, 再靠近。
“莱拉,我害怕吗?就算是这样的我, 你也愿意和我一起吗?”伦斯特睫毛微颤,回应他的是少女怜惜地抚摸, 温软的触感灼得人心发烫。
温热的呼吸打在莱拉的唇边, 她双手攀在少年的后颈, 两人的姿势也发生了变化。
她将少年的腿压在身下,伦斯特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墙壁上,双手无措地不知道该落在何处,迷茫地悬空在她后背。
最后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少女烈焰般的红发上。
相抵的鼻尖, 若即若离的唇珠。
伦斯特几次想要将人揉碎进自己怀里,可每次都只在付出行动前,克制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又在那柔软的长发扫在自己手背时瞬间放松。
他的挣扎莱拉看不见,她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少年的鼻尖,蹭着蹭着就觉得有趣极了。
鼻尖离开了对方的鼻尖,若即若离的唇珠瞬间撤离,少年下意识追了过去,不过很快他就恼怒地别开了头。
可莱拉的下一个动作,差点令他濒临崩溃。
体内的怪物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眼睫被温热的触感轻轻碰过,比之前更甚的痒意,让伦斯特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知道莱拉的想法,于是耐着性子让她随意地玩弄,直到她玩够了,再重新拉回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