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非同寻常的穿越方式,她被部落原始人奉为神明。
那些原始人哪怕自己饿得肚皮咕咕叫,还是会把自己捕猎、采集到的食物全部都给她,等她吃饱了吃好了,得了她的首肯,他们才会分食她吃剩下的那部分。
原始部落周边其实十分干旱,有且仅有一条水源,还时常会出现枯水期,供给部落所有人的饮水都很勉强。
可只要梁音音有所表示,原始人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宝贵的饮用水拿出来给她洗头或洗澡……
她被原始人奉为神明,可实际上除了给他们添麻烦,她这个神明半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梁音音抬起一只手,手背覆上自己逐渐发热的眼皮。
她想,对于部落原始人们的死讯,她真的没那么难过。
她和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数月,很短,而且因为他们将她奉若神明,事实上除了几个所谓的神侍,那个叫作芽的女人,还有那些她尝试着教导的部落孩子,其他的部落人,梁音音对他们的样貌都是一片模糊。
她记不得他们的长相,更没有记住他们分别都叫什么名字。
她可真是个糟糕的神明啊……
毫无预兆的,泪水一点点的渗出眼睫,被手背覆着,热气氤氲,没一会儿就把梁音音的整个眼部轮廓都濡/湿了。
梁音音无声的哭着。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梁音音仿佛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移开手背,掀起微红的眼皮,一双湿漉漉红通通的眼睛带着错愕环顾四周。
然后,她的视线定格在露台之外,看似空无一物的半空。
她看到了白面阁下。
他悬浮在半空中,不,不是悬浮,是飞。
梁音音看到白面阁下的背后竟是生出了一副羽翼,当然,就跟白面阁下隐匿状态下的身躯一样,他的那副羽翼也是透明的。
只不过看在梁音音的眼中,那对透明的神奇的翅膀,每次翕合,都仿佛会带起点点火星子一般的光焰,稍纵即逝。
而就在梁音音的注意力被那对透明翅膀吸引时,她的脑中凭空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的难过很吵,让我很不舒服。”
“带你出去玩的话,会重新快乐起来吗?”
第63章
微凉的夜风拂过露台,扬起梁音音鬓边的发丝。
她已经从躺椅上站起身,此时正站在露台的石栏前,仰头望着半空中透明的白面阁下。
因为过于震惊的缘故,梁音音微张着嘴,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表情看起来呆呆的。
“听见了?”
这时, 脑子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梁音音近乎本能地点头。
她'听'见了!
梁音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道声音, 因为它实际上可能并不是'声音', 它不具备声音的音色、音量,它更像是直接输送进梁音音大脑的一段信息。
只不过人类的大脑富于想象,经由梁音音自己的臆想转化,这段信息成了在她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还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声线透着疏离,有着类似沁凉冰水的质感。
反应慢半拍的,梁音音才出声确认般地询问:“是你吗, 白面阁下, 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问, 梁音音自己心里就有答案,毕竟现在这四下里,除了她和白面阁下, 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接连三句话,也已经足够让梁音音肯定, 脑海中的声音并非是她的幻觉。
但太久没有正常交流的梁音音,面对这突如其来能够'听'到的事实,她着实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却道:“你还是没办法控制好自己脑波,你向我传达的有效信息太分散了。”
控制……脑波?有效信息分散?
什么意思?
梁音音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微红的眼眸里满是迷惑。
不待梁音音将满心的疑惑诉诸于口,脑海中染上些许惫懒的声音道:“你还没有办法用脑波和我达成有效交流,之后再慢慢教你,过来吧,带你出去玩。”
梁音音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玩,她更想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跟白面阁下一样,直接通过……脑波来交流。
但面对白面阁下向她伸来的修长爪子,梁音音最终还是压下了满腹的求知欲,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手上一紧,梁音音整个人便是一轻,白面阁下修硕的臂弯裹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离露台飞向高空。
从高空中眯着眼睛向下望,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渺小,心境仿佛一下就变得开阔了,梁音音没忍住发出轻轻哇的一声。
白面阁下并没有带她飞出太远的距离,他们只是在城堡庄园的上空盘旋,饶是如此,适应了高空飞行后的梁音音依旧看什么都十分新奇。
“原来从上往下看内湖是这个形状啊!”
“我就说我怎么老在那边迷路,那边的灌木带修剪得真的很像迷宫。”
“咦,那边还有房子的吗……”
最后,白面阁下带着梁音音降落在了他们此前滑草的那个小坡上。
落地后的白面阁下,背后的那对翅膀就消失了。
梁音音瞪着一双惊奇的眼,绕到白面阁下的身后不住打量。
“怎么没了?”
就像能听懂梁音音的疑问,脑中的声音简单说明道:“那是幻翼,随心而生,随心而散。”
闻言,梁音音又用一双惊奇的眼瞪向羽嘉:这不就对答上了?
羽嘉用脑波道:“没有,我猜的。”
梁音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还说没有?
羽嘉像是有些无奈,他尖尖的指爪虚划过梁音音的下眼睑,“你的眼睛很灵动,它会透露出一些你的所思所想。”
梁音音反射性摸上自己的一只眼睛,然后滑下,就连手指尖都带上了沮丧。
眼睛会说话,这属于夸奖,可眼下得了夸奖的梁音音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好嘛,搞了半天,这交流还是单向的。
她也就从原本的天聋地哑稍稍升级,勉强算是划掉了天聋,却还保留着该死的地哑。
“要玩吗?”脑海中的声音问。
梁音音怔了怔,“玩?玩什么?”
看看脚下的小坡,下方坡面在夜风中涌动的绒草,梁音音后知后觉,白面阁下说带她出来玩,又把她带来这小坡,这意思是让她在深更半夜里玩滑草?
梁音音嘴角僵硬一抽。
玩滑草是很快乐没错,但前提是得有和风旭日相配合,这大半夜乌漆嘛黑的玩滑草,她图什么啊。
梁音音坚决摇头,她不玩。
相比起玩滑草,她现在更想学那什么脑波交流。
梁音音拉了拉白面阁下的长爪,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面阁下,“别等之后了,现在就教我吧。”
羽嘉分析着音音的眼神、行为以及不时挨蹭过来的松散脑波。
“现在就想学控制脑波?”
梁音音立刻忙不叠地点头。
脑海中的声音像是顿了顿,但最后还是松了口,“可以。”
于是,他们就着小坡厚厚的草甸落座。
羽嘉的教学特别简单,他说:“你先集中注意力感受我的脑波,感受它的波形和波幅,感受它是怎么抵达你的脑域。”
梁音音:啊?
意思她都懂,但是她要怎么感受?
按照梁音音的理解,脑波大概和她认知里的意念、意志差不多,就看不见摸不着特别虚无缥缈的东西,这要她怎么感受?
眼见梁音音全然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脑海中羽嘉的声音道:“闭眼。”
梁音音不疑有他,乖乖闭上双眼。
“接下来我会向你传输高频脑波,你会有痛感。”
蜷坐的梁音音,不由挺直了腰背,有些紧张地做了一个吞咽。
当是时,梁音音感受到自己大脑传来的疼痛,还不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具体的疼痛级别大概就好像自己的手按在了一堆软刺上,没有很疼,但稠密的点状微痛汇集在一起,就很难受。
起初梁音音只想抓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又该去感受什么,她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满头密密麻麻刺挠的疼。
但梁音音从来也不是一个笨人,她想到无论是打坐冥想还是瑜伽放空,都讲究一个对自身的感受。
当你的注意力足够集中,你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乃至皮肤上的一根汗毛。
梁音音举一反三,她将自己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到大脑的某个痛点,只去感受那一个痛点,然后追寻这份疼痛的来源……
合上的双眼,让她的眼前是一片虚无的漆黑。
随着梁音音的追寻,感受的不断加深,就像是有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入深黑平静的水面,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着袭来。
这是……脑波?
梁音音倏地睁开了双眼。
活了二十多年,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感受到别人的脑波,好神奇!
正要和白面阁下分享自己的喜悦,白面阁下的脑波已经先她一步,“感受到了?”
梁音音心说,她这应该不止是感受到了,她分明是'看'到了。但这两者真要细究起来,好像差别不大,梁音音只当是不同种族之间的文化差异所致。
她想点头,身体却在这时脱力般失去控制,随着她点下的头一起往前倾倒。
幸好有白面阁下及时抬臂挡了一下,梁音音才扶着那冰凉的手臂堪堪稳住身形。
深吸一口气,梁音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汗,夜风一吹,'阿嚏! '
情绪起落,深夜高空飞行再加上热汗冷风,梁音音不负众望的病倒了。
一连几天断断续续的发烧,梁音音就是满心想要尽快学会脑波交流,这下子也是有心无力了。
高烧烧得她整个脑子都是钝钝的,别说让她感受脑波了,她就快连她自己都感受不到了。
狮祺和狮杰都急坏了,他们只当音音是因为得知了自己同族的噩耗,伤心过度才病了。
不管梁音音如何摇头表示,她其实没那么伤心,这次生病是意外,依然架不住大小狮子变着法儿的给她买各种玩具、吃穿哄她开心。
抛开黑豹那次意外遇险受伤加生理期,梁音音此次算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病,颇有点病来如山倒的意思。
一连病了几天,食欲不振,让梁音音本就单薄的身体愈发消瘦。
又一晚烧得迷迷糊糊,意识昏沉的梁音音在半梦半醒间恍惚感觉自己床边好像有人。
眯开眼睛,床边却是空落落的。
可梁音音却支起了嘴角,勉励冲床边露出微笑。
没有精力凝神去查看,可梁音音就是知道白面阁下在那里。
事实上,她生病的这几天,白面阁下时常都会来看她,或是给她擦去发烧闷出来的汗,或是倒一杯水放在她床头,虽然每次待得时间都不长,可对方的关切很直白。
在梁音音病倒的第一天,病势汹汹高烧不退时,她烧得混沌的脑海就响起过白面阁下的声音。
他说:“抱歉。”
梁音音懂,白面阁下认为她这次生病是他疏忽大意造成的。
可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她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就是刚穿越到原始部落那会儿,生活条件差到离谱,她都没生病。
这次生病,梁音音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她在得知部落原始人的死讯后,一直都压着情绪,大概太过郁结的心情影响到了她身体的免疫力吧。
总之,肯定不是白面阁下的错。
一缕柔软的脑波,安抚似的钻入羽嘉的脑域。
羽嘉看着床上又睡过去的音音,本就纤弱得犹如幼兽,这一病更是让音音看起来就像是一片脆弱没有生气的落叶。
伸出修长手爪,羽嘉小心翼翼摸了摸梁音音的额头。
本是想以自己略低的体温让音音舒服一些,指爪却在触及音音的眉心处时突地一顿。
白色骨质面具之下,羽嘉金黄的竖瞳眼中似是闪过了什么,稍纵即逝。
第64章
站在羽嘉面前的狮杰有些愣怔。
“统帅的意思是……你在音音的身上感知到了一种类似我们迦南血脉之力的特殊力量?”
寂静晦暗的室内, 隔了一会儿才响起羽嘉疏淡的声音。
“也许。”仿佛就算是感知力非凡的他也难以肯定,“它很微弱。”
不止微弱,那力量给他的感觉柔和似水, 和他们迦南饱含攻击性的血脉之力截然不同,可偏偏他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就像是深藏在他远古血脉传承里的, 一丝对于过往悠远岁月的缅怀。
狮杰听闻羽嘉的话,心里想的则是,如果音音的那种力量微弱到连羽嘉都难以确定的话,那么迦南现存的各类检测仪,其灵敏程度和羽嘉的感知力相比只低不高,就更不可能检测出什么了。
默了默,狮杰道:“这样的话,音音特殊的助眠能力和她能够勘破隐匿的能力倒也能解释得通了。”另外,还有音音这次突然病倒,伤心过度和深夜着凉或许只是病因之一,可能也和她突然显露出的这种力量有关。
他们迦南孩子刚觉醒血脉之力或者血脉核高速生长时期, 也会有小部分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况,毕竟脑子里多了个会生长的血脉核。
只不过他们迦南的孩子身体素质普遍都要比音音好得多,很少有一病那么多天的情况,当然失眠症和狂躁症是例外。
对于狮杰的种种推测,羽嘉不置可否, 只道:“你跑一趟联邦博物院,把所有和血脉有关的文献古籍、古物全部拓一份副本交给我。”
狮杰:“是。”
领命的狮杰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抿了抿短吻,略带踟蹰道:“统帅,鹿绵医官希望你能允许她为你做一次血脉核的常规检查,她说你自凯旋以来都没做过任何检查,她十分担心……还有,象形总统似乎有事想和你面谈,但他一直联系不上你。”
话落,狮杰看向羽嘉所在的方位,哪怕那里他不仔细看的话什么都没有。
“知道了。”羽嘉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厌倦。
一个感冒发烧居然能断断续续折腾了她足足七天,这委实是梁音音没有想到的。
明明她的身体一直都还不错,难道是换了地方生活,水土不服?
那她这水土不服的延迟性还挺高的哈……
无论如何,梁音音现在终于是摆脱了那反反复复的高低烧,身体康复,一身轻松了。
而此时此刻,梁音音正团坐在沙发上。
会客厅的沙发很大,便更显得大病初愈消瘦不少的梁音音,小小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