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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娅看到一些旧人时,眼前忍不住便会浮现起那曾经看过一遍又一遍的剧情。
她曾经看到过曲司溟趾高气昂的站在她身前,将红酒液往她的身上倒,单薄的衣料黏在她的肌肤上,勾勒出起伏的骨肉线条,却只收获了其他人淫.秽、低视、嘲笑的目光。
曲司溟的立绘画的并不丑陋,阮姝娅也很清楚反派的这些行为只是为男主增加英雄救美的机会。她没有多生气,只是觉得有一些如鲠在喉的恶心。
而在剧情之中,祁珂及时走了过来,解开自己的衣衫笼罩住了她,并对曲司溟那些人说了些不轻不重的警告,拦在她的身前最终令曲司溟吊儿郎当的道了声歉,护着她离开了宴席。
就仿佛她是依附于祁珂的某种柔弱的物品,被打上了他的标签。
阮姝娅在来的路上遇到的第二个人便是祁珂。
青年换上了一身定制的礼服,毕竟是公爵府内能力最优秀的年轻子弟,在霁都的青年才俊中名气很高,虽称不上是特别优秀的联姻对象,却也得到过一些贵族千金的青睐,在这样的宴会之中往往能够被当成公爵府的门面,迎接招待外宾。
黑色的贴身制服覆盖在男子的身上,显得他肩宽腿长,英姿飒爽,他特意等在主楼的走廊之中,想要与阮姝娅一同前往宴席。
在见到阮姝娅时,祁珂的眼眸不受控制的微亮。女子此时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人显得有些陌生,却又如此的美丽,令他的心脏控制不住的缩紧,颤动。
祁珂走到她的身前,俊朗的容颜上浮现出几分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羞赧,“姐姐,我今晚可以做你的男伴吗。你看看我穿的这身礼服能够与你相配吗,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套其他的款式…”
阮姝娅见到他时才想起了这段情节与宴会中即将出现的“英雄救美”。
女子瞳眸淡漠,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对了,你今夜不用去宴会了,就在家里好好养伤吧。还有,谁允许你叫我姐姐的?”
第9章 第 9 章
女子绿色的裙摆轻轻擦过男子的裤腿,祁珂怔愣在原地,容颜上尚未褪去的笑意僵硬在唇角。
他停顿在原处,尽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仿佛连灯光都黯淡下来,将他掩埋在黑暗之中。
半响,祁珂微微抿起唇,勾勒出一个浅浅的上扬弧度,姐姐是在关心他的伤势,才会令他在家里养伤,不要多在外走动。她是在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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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娅回到了主楼,走到自己的房间之内。
屋子里铺满了由异兽的皮毛制成的柔软地毯,她脱了高跟鞋,光.luo着脚踩在白色的绒毛之内。
她悄无声息的走到卧室中,灯未开,唯有幽冷的月光洒落到室内,犹如结了一层冷霜,将女子衬托得像是刚刚从水面浮上来,割去鱼尾,踩在冰面上行走的鲛人。
她走在黑色的柜子面前,停顿住。
浅浅的呼吸在空气中萦绕,氤氲起莫名旖旎的氛围,似乎有不可触碰的物质变得粘稠起来,缠绕在人的身上。
一呼一吸。
交融在一起。
阮姝娅蓦地打开了柜子,稀薄的冷光沿着缝隙落进狭窄的深柜里,一只幽绿色的眼瞳在光中若隐若现。
红色的绸缎紧紧捆缚着男子的手脚,将高大的男子裹缠住,尾端的纱被恰好咬在了男子的唇瓣之中,洇开一团深色的痕迹。
容貌阴郁而柔美的男子臣服的被关在柜子之中,仰起头,湿漉漉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些纯粹的依赖。
阮姝娅轻笑,很满意于他仍旧藏在这个柜子中等她,她蹲下.身子,扯出覆在他唇上的红色纱布。
男子的肌肤是那种纸一般的苍白,像是在冰箱中冻了很久的肉,又像是那种死了一会关在棺材中的人。而此时他的唇瓣连接到耳侧浮现出了一道红色的勒痕,他看着她,唇瓣微张,嗓音像是神秘的海妖,低哑多情,“妈妈。”
阮姝娅忍不住笑得弯下身子,眼泪潋滟的在眼眶中闪烁,眼尾勾勒出一抹绯红,她伸出手揉了揉男子的头发,“欸,乖儿子。”
这个人便是她在花园中遇到的第三个人。哦,也是男主候选团中的一员。
郁翡,神秘反叛邪.教组织的一员,身上隐藏了无数的谜团,在背后策划了一系列的阴谋,意欲倾覆皇权,污染圣廷,重塑信仰。
在以后主线剧情的各种暗线里,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若是她选择了那一条酒红色的露背裙,便会在去往宴会的小路上遇到清除叛徒的他。
大概喜欢郁翡的人心中都有一点m属性或是被人支配的倾向。人的xp多种多样,没有人规定一个人不能够一方面喜欢强势的逗弄小奶狗,又同时偏爱于游走在危险之中,被人强.制冷酷的对待。
阮姝娅从前是很平等的all推,游戏公司将他们制造出来本来就是为了取悦玩家的,她自然有权利享受所有的游戏内容。只要确信男主存在的意义便是“爱她”,那么一些威胁、暴虐与相爱相杀也都像是情.趣。
郁翡这个人,身上几乎看不出正常人类的情绪,他的异能力与鲜血有关,被吸成干.尸的贵族之子化成了玫瑰田里的肥料。而那恐怖的一幕偏偏被自花园走过的阮姝娅看到,女子的裙摆被花刺缠住,在她后退时撕扯开了一道口子。
她转过身逃离,红色的高跟鞋碾碎了花瓣,糜艳的花丛之中,男子按住了她的肩,将纤细柔弱的女子用力扯在了怀中,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紧密的禁锢在胸膛前,冰冷的掌心捂住了她的唇瓣。
他本该在这时在她的身上烙印下血契,从此掌控她,操纵她,数次利用她,与她在血.腥之中虐恋情深。
而今日,她刚刚帮路边的脏猫将禁锢的项圈拿下来,还没走几步路,便又在另一处偏僻之地目睹了残忍的行凶现场。
阮姝娅是不太在意他们邪.教内部是怎么狗咬狗的,可听觉敏锐的仿若蝙蝠一般的郁翡却毫无意外的再一次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女子波澜不惊的站在原地,神情淡然,没有一丝害怕之意。郁翡悄无声息的绕到她的身后,浓郁甜腻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像是黏腻的攀在人身上的淤泥,捂住了她的唇。
在男子的指腹触碰到她之前,对方修长的手指顿在了空中,女子清浅的气息萦绕在他的手心,带来几分痒意。
阮姝娅的视线落在郁翡秾丽艶美,雌雄莫辨的脸颊上,满意的在他阴翳的眉眼中寻到错愕。
她想了一会应该怎样对待他,视线在周边转了转,停顿在了养着锦鲤的石潭处。
她走过去,蹲下.身,裙摆沾染了一些水渍,引得被喂得痴蠢肥美的鱼来到她裙边嬉戏。
阮姝娅在水潭中拿起了一块大石头,走到郁翡的身前,眼眸弯起,语气轻柔,“可能会有点疼,我第一次下手,你忍着点。”
女子蝶翼般的眼睫轻颤,便将比盆还大的石头砸在了郁翡的脑袋上。一下之后,血液沿着微卷蜿蜒的乌发从额角流下来,将郁翡的脸颊割裂成了妖异的两半。
看着他的这幅模样,阮姝娅似乎仍旧不太放心,随即又用了些力气砸下去。
异能消散,郁翡却还睁着眼眸一动不动的注视她,在阮姝娅被他盯的后背升起些凉气后,男子才两眼一闭,倒了下来。
差点摔进她怀里,吓了她一跳,怪晦气的,幸好她及时躲开了,不然溅的血还要染脏她的裙子。
血渐渐流淌过白色的鹅卵石,滴落入池塘之中。阮姝娅有些厌弃的退后了半步,以免肮脏的血液碰到她的鞋面。
死了吗?
男子一动不动,侧脸看上去还有些凄美。
应该不会,乙女游戏的男主命都硬的很,就算是身子残了,轮回几生几世也要与她谈恋爱。
她看了他两眼,便兴致缺缺,打算将他扔在这里,随公爵府中的侍从发现。阮姝娅转过身,抬起脚时,她的脚踝突然被一只森冷的手握住。
阮姝娅吓了一跳,她回过眸,差一点便要踢过去。
然而,男子那双晦暗幽深的瞳眸此时却像是玻璃珠一样清澈单纯。
“你是谁?”
阮姝娅看了他一会,突然蹲下来,轻笑,“我吗,我是你的妈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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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乙女游戏的定律,这个残忍无情,嗜血冷漠的邪.教.徒还真的失忆了。
阮姝娅就是将他藏在卧室的柜子中,才会迟到了那样久才来到宴会的现场。
郁翡似乎没有动过,在她出去这样久的时间,他仍旧维持着被阮姝娅揉成一团塞进柜子中的模样。
失去了所有记忆的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像是刚刚破壳从巢中钻出来的幼鸟,一双眼眸一眨不眨的追随着她。
阮姝娅感觉自己像是在拆着一件礼物一般,手指缠紧绸缎的另一头,那红丝便松松散散的落下来。
“妈妈是什么?”
那个时候,花园中,郁翡仰着头看向她,像是刚啄开壳的呆笨鸡宝宝一样问她。
阮姝娅在这个世界中本来就是骄纵肆意的心性,她弯眸看向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恶意,“妈妈就是,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要无条件的听我的话,相信我,遵从我的命令。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对你最好的人。”
“妈妈,小翡一直都待在这里,没有动。”郁翡注视着她,男子长着一双狭长的凤眸,原本即便无情都带着几分引诱,此时眸光澄澈的注视她,却又显出几分幼狐般的可爱。
“嗯嗯,乖啦乖啦。”阮姝娅拍拍他的脑袋,不知为何忍不住的想笑。在她的印象之中,郁翡一直都是邪魅阴暗心思狠辣藏于幕后的反派,哪里在游戏中看到过他这幅模样。
她玩心起来,眼珠转了转,伸出手想要将他拉出来,心中却又升起了一点坏主意。
郁翡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眨了眨眼眸,身子凑过去,“乖是什么意思?”
阮姝娅看了看贴到她手心中的脸颊,一时觉得这个不通人性的小怪物还真是古怪。按理来说,即便是失忆,人也不会突然就将所有的常识都忘记了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可他倒像是真的完全不懂这些常识一般,被她轻易的哄骗到团团转。
就是这个讨好卖乖,到现在还不忘弄点dokidoki暧昧发展的性子,的确仍然是乙游男主无疑。
阮姝娅不太客气的掐了掐郁翡的脸颊,“疼吗?”
郁翡浓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点点头,又摇摇头。
失忆了却还习惯性的知道如何说谎。
“乖就是,即便疼得狠了,也不躲开。”阮姝娅轻声说道,指尖的力气重了些,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深色的红痕。
郁翡注视着她,慢慢点点头,猩红的唇轻轻扬起,学着她重复的说道,“我乖,不动。”
第10章 第 10 章
露出这幅表情来,不知道是要加深她的罪恶感,还是要令她控制不住的对他心软。
阮姝娅在游戏中其实总是很容易心软的,男色能有什么错呢,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情侣闹别扭打闹罢了。就算他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不能够出声,对任何人说出见过他作恶行凶,那也只是因为他们此时刚刚见面还没有认识罢了。她怎么能够因此而生他的气,厌憎他,讨厌他呢。
门外在此时突然传来了敲击的声响。
被打扰了兴致,阮姝娅原本想要捉弄人的心思像是潮水一般褪去。她的指尖穿过男子的发丝,凝固的血块将微卷的乌发黏在一起,她动作没有半分温柔,硬生生扯掉了几缕头发下来。
“嘘,乖一点,你就待在这里,别出来。”阮姝娅低眸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沾染的血迹,有些嫌弃的将手往男子的衣服上蹭了蹭。
柜门缓缓关闭,眼前的一切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郁翡似乎习惯了黑暗,他的身材很高,因此双腿必须蜷缩起来,挤在柜子之中。他并没有生出怀疑,仿佛他从前也经历过相似的黑暗,肢体和思绪都习惯了漠然的忍耐,比起人类更像是情感稀薄的动物。
房门被礼貌的敲了几声便安静下来,门外的人静静等待着,几分钟后,门终于向内打开。
阮姝娅还没有换下舞会上穿着的礼裙,她倚在门框上,柔若无骨,绸缎勾勒出了窈窕的身姿曲线,骨肉的轮廓犹如画师精雕细琢的仕女图。
祁珂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下一秒便像是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仿若连看向她都是冒犯。
男子的手中端着青色的瓷碗,耳根微红,“我听说你晚宴上没吃什么东西,就自己炖了一点鱼汤,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阮姝娅突然记起了以前自己为了增加他们的好感度时曾经做过的事。像是亲手下厨什么的都是最普通的小儿科,她还特意用一个小本子记下了几位男主喜欢的东西,包括送什么礼物能达到多少好感度呢。
在她一开始还不懂他们的喜好时,送错了礼物偶尔也会得到对方的冷脸,降低好感度是普遍现象,有时还会不小心触发到对方的童年阴影,令男主在她的身上发泄痛苦与暴虐的脾气,出现一些限制级的剧情。
往往这个时候,阮姝娅还会很心疼他,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轻轻抚着他的脊背,接受他所有的撕咬,用身体抚平他的伤疤,温柔的治愈他的伤痛。
现在倒像是反过来,变成他来揣摩她的喜好,来给她送食物,想要增加她的好感度。
阮姝娅打开了盖子,乳白色的鱼汤看起来十分有食欲,馥郁的香气逸散在空气中。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她的确喜欢吃鱼。
阮姝娅硬气的抑制住了自己的馋虫,觉得她怎么也要为自己的曾经还回来吧。
女子手臂挥起,神情冷冽的打翻了祁珂手中的汤,眉眼中含着骄纵,“我最讨厌鱼的味道了,闻着就恶心,连讨好人都不会,把这里收拾好就赶紧滚出去。”
瓷碗摔在地毯上,原本浓郁的汤汁被柔软的皮毛吸收,散发出恶心的脏污气息。
祁珂微怔的看着她,原本欣喜又小心翼翼的笑颜僵硬在容颜上。慌乱渐渐从唇角、眉梢的缝隙缓缓蔓延至整张面容。
“姝娅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祁珂原本以为,他可以从头再来,与她重新认识,对她好,覆盖掉从前不完美的记忆,一点点补偿她。可他在脑海深处翻出与她相处的时光,却发现那些于他而言本应是救赎的日子,却在他的轻视疏忽中变得模糊。明明那么多次,她拉住他的手,与他渡过了那样多的经历,可祁珂好像并不怎么了解她,她喜欢的食物,偏爱的颜色,爱穿的衣裙,他似乎都不那样清晰。
好像一直都是她来迎合他,迁就他,仿若将自己主动塑造成了他喜欢的模样。
祁珂痛恨自己的傲慢、自私、冰冷,可直到此时再次遇见她,与她相处,他才在无数的细枝末节中察觉,他到底曾经对她有多少忽视,又做错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