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来娣抬眼瞅了瞅顾衡和苏昭昭，嘴角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团长，你、你们好。”
第222章 相认
见苏来娣畏畏缩缩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连营长很看不习惯，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找个有见识的媳妇的原因。
家里有客人的时候不让他们出来是对的。
顾衡瞟了一眼他。
苏昭昭站起身，走到苏来娣面前，“你叫苏来娣是吗？”
苏来娣点了点头，“我、我是。”
“我听说你并不是连营长老家本地的，大概二十年前才到连家的，以童养媳的身份？”
不等苏来娣回答，连营长道：“嫂子误会了，不是童养媳，是收养的妹妹，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的。”
苏昭昭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把收养的妹妹娶进家门当媳妇？连营长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吧？我知道抛弃童养媳的名声不好听，大家心知肚明，我又没当着全军区的人这么说，连营长着啥急？”
连营长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惹出苏昭昭这么多话来，这不明摆着在讽刺他嘛。
看来这两口子来者不善啊！
他实在是搞不懂，他家这个前妻有什么值得这两口子专门跑一趟，还为她打抱不平的。
郝大妮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她也是童养媳出身。”
这个连营长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从不听这些闲话，他只知道顾团长这个媳妇是自己带着孩子找过来的，说是都以为对方死了，失散多年，至于其他的，他真没听说过。
或许是多年前听了一耳朵，压根儿没往心里记。
苏昭昭怼了连营长后，继续问道：“来娣，我说的对吗？”
苏来娣抬头看了看她，不懂面前这个光鲜亮丽的年轻女人为什么问她这些？
她还替自己说话，老连还在她面前吃了瘪。
苏来娣点了点头，“是，我是十岁左右被我爹妈卖给连家的。”
苏昭昭又问：“那你还记得你被卖的时候家里有什么人吗？”
“有爹妈，有个弟弟，还有个姐姐，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还记得我被卖的时候，我姐说她以后会来找我。”
说到这里，苏来娣苦笑道：“这么多年，再也没见过了。”
在苏昭昭的记忆中，她们姐妹俩先后被卖，估计苏来娣都不知道，她被卖了后，她姐姐后面也被卖掉了。
苏昭昭叹息一声：“那你还记得你老家在哪儿吗？家里的人的名字还记得吗？”
苏来娣摇摇头，“记不得了，爹妈的名字也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爹妈抱着弟弟宝啊宝的叫，我姐姐的名字我倒是记得，她叫招娣，我叫来娣，我俩的名字很像。”
苏昭昭吁了一口气。
郝大妮终于想起来了！
她一手用力的扯着连营长的衣袖，一手指着苏昭昭，大声道：“我知道了！你刚来的时候就叫苏招娣！你没多久就改名字了！”
苏昭昭斜眼扫了她一眼。
连营长心里咯噔一下，总算是懂了，为啥上午的时候顾团长要找他谈话，也懂了为啥苏昭昭刚才说话那么不客气。
原来，他们怀疑苏来娣的身世！
这、这怎么可能？
在乡下，取这个名字的人多了去了，同名同姓的一抓一大把。
“顾团，这？”
顾衡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先别说话。
苏来娣在郝大妮喊出苏招娣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呆住了。
面前的这个团长夫人也叫苏招娣？
和姐姐一样的名字。
她终于鼓起勇气盯着面前这张年轻的面孔看了起来，可是她不管怎么看，也看不出一点儿记忆中姐姐的影子。
她这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她姐姐呢？
这不对，不对……
“应该就是名字像，名字像……”
苏昭昭道：“我先说一下我的身世，你听完再说。”
苏昭昭便把记忆中的关于苏家的一切，关于姐妹俩小时候的一些事说了出来。
越听，苏来娣越觉得熟悉，她很多事都忘了，被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只要有人提醒，她还是会记起一些，那些让她感到熟悉的。
“……对，是这样，我记得。”
苏来娣初听时眼眶泛红，直至最后泪流满面。
“姐啊姐！你真是我姐啊！”苏来娣一把抱住了苏昭昭，浑身发软的跪倒在地。
“……我以为你忘了我了，你说过要去找我的呀！你咋就忘了呢？姐啊，我命苦啊！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啥日子啊！我的姐姐啊……呜呜……”
苏昭昭也红了眼眶，眼泪一颗颗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蹲下身，抱着面前这个苦命的女人。
“来娣……”苏昭昭哽咽着喊出她的名字。
苏来娣抱着她痛哭，像是要把她这半生的苦难全部哭出来。
连小树跑了出来，他在门口已经听到了，他娘抱着哭的这个婶婶是他大姨。
小树靠墙站着，眼里带着泪，他从来没见娘哭成这样过。
他虽然还小，但他知道，娘这是有靠山了，有娘家人了。
在乡下，就是因为娘没娘家人，奶奶才欺负她，大家都欺负他们。
连营长已经懵了，他前妻竟然真的是顾团长爱人的妹妹！
郝大妮掐了他好几下，他都没反应过来。
苏来娣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感觉身体软绵绵，头昏脑胀，手快抱不住姐姐，她怕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梦，她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手，紧紧的抱住面前的这个人。
苏昭昭拍了拍她的肩，“来娣，你先起来，咱们先坐下慢慢说。”
连小树赶紧过来扶他娘。
顾衡也扶着苏昭昭站了起来，让两人都先在凳子上坐下。
苏来娣眼睛红肿，她一直拉着苏昭昭的手不放，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眨一下眼。
“娘……”
小树的这声娘让她反应过来，她赶紧把小树推到苏昭昭面前，“小树，快叫大姨。”
连小树一下子跪了下去！
“大姨，你和我爹说说吧，让他别赶我娘走。”
连营长：“……”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虽然不懂团长和营长哪个大，但他看得出来，他爹对着大姨夫说话的时候就和队长对着公社主任说话的时候一样。
他大姨父，肯定管着他爹，是比他爹还大的干部。
第223章 争辩
“小孩子胡说啥，我啥时候赶你娘了？赶紧起来！”连营长尴尬得不行。
苏昭昭伸手扶起连小树，道：“小孩子怎么会是胡说呢，小孩子着急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才是真话。连营长，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把我妹妹当自己的亲妹妹吗？还说就算离了婚，也会把她当亲妹子照顾……”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向连营长，“你亲妹子来了没几天，你就往外撵了？”
连营长喉头一哽，看了一眼顾衡。
顾衡老神在在，没错，他啥话都给自己媳妇说了。
连营长尴尬的笑了两声：“老家毕竟还有一堆的事儿，来娣没有这里的户口，待久了也不好，所以……”
苏昭昭懒得听他这个借口，也不想给他面子，“行了连营长，咱们都知道真正的原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别说了，咱们军区有人把老爹老娘还有没出嫁的妹子都接过来一起生活，难道他们有这儿的户口？”
“人要是有心，这些都不会是问题，人要是没心，给自己生了孩子照顾老爹老娘的‘妹子’算什么？自然可以毫不犹豫的甩一边去，反正已经利用彻底了！”
“嫂子，你这话就过分了。”连营长虽然尊敬顾衡，但也不允许苏昭昭这个妇道人家在他的家里，来批评他！
“顾团，你难道就不说句话吗？”
顾衡换了个方向重新坐下，“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
连营长又被梗了一下。
这两口子今天是来教育他来了吧。
郝大妮这时开口了，“不然还想要我们老连咋地？他们已经离婚了！本来就和老连家没关系了，我们能让她在家住几天，给她吃几天饱饭，也算对得起她了！你别以为你是团长的媳妇，就可以欺负人！”
“哦？是吗？对得起她了？”苏昭昭冷笑一声，直接问连营长，“你也和你媳妇一样的想法？”
连营长当然不会想郝大妮说得那么直接，他又把和顾衡说的那套拿了出来，自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我并不觉得我在处理我和来娣的婚姻问题上又什么不对，婚姻是自主的，封建的包办婚姻本就应该被打倒，我和她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们……”
苏昭昭真的懒得听他哔哔，反正就是他对呗！
对于连营长的婚姻观苏昭昭并不想多说其他，离婚不离婚是他的自由，但他不该当了陈世美还给自己脸上贴金。
明明占尽的便宜，还卖乖！
“连营长，我今天来，并不是像你媳妇说的那样，因为自己的爱人是团长，跑你家来仗势欺人，我今天的身份只是苏来娣的姐姐，我爱人也只是苏来娣的姐夫，做为娘家人，我妹妹受了委屈，被人奴役，我来为她撑腰，替她伸张正义，应该是合适的吧？”
奴役？
伸张正义？
这叫什么话说的？
“嫂子，你这话不对！”
“哪里不对？我觉得挺对的。”苏昭昭按下苏来娣，让她先别说话。
“我就问你以下几个问题，第一，你和我妹妹离了婚后，家里的老人是谁照顾的？”
连营长：“……是来娣，那是因为……”
“行了，其他的话就别说了，第二个问题，她在家照顾老人，你给酬劳了没？”
连营长憋屈道：“……我每个月都寄钱回家了！”
苏昭昭哼了一声，“钱寄给谁的？”
连营长不说话了。
连小树看着自己大姨：“我奶奶拿着的，我妈妈没钱。”
说完这句话后，他心里咚咚直跳！
苏昭昭挑了挑眉，“连地主和资本家都知道劳役人要给酬劳，你一个部队的干部，竟然免费劳役老百姓替你照顾父母？连营长，看来你脑子不清醒啊！知道打倒封建包办婚姻，怎么就不知道劳役老百姓也是要被打倒的呢？”
连营长听得冷汗直冒！
“错了错了！不是这样，你理解错了，她和我离了婚后她没地方去，我才把她留在家里一起生活，钱虽然是我妈拿着，但这钱也是用在家庭开支里面的，是他们一起用的。”
苏昭昭摇了摇头，“你说的家庭开支，难道来娣在家里没干活？她吃的喝的难道不是她自己种的？你说她没地方去，你不是说离婚后把房子给她了吗？建国后，人人都可分田地，她有房有田地，她还需要去什么地方？难道不是你连家媳妇了，连村子里都不能住了？”
连营长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也知道不能按苏昭昭说的这样去认，便道：“她自己也是愿意的，她从小就来了我家，我父母养大她，她孝敬爹妈也是她应尽的本分。”
“本分？既然封建婚姻应该被打倒，难道童养媳这样更封建的产物不该被打倒吗？一个被从小奴役的女性，长大了后还要为奴役她的公婆养老？这叫什么话？”
“怎么能是奴役？”
“怎么不能是奴役！”苏昭昭指了指连营长和郝大妮，再指了指苏来娣母子，“多么明显啊！一家人会有这么大的差距？我看倒挺像地主和他家里的长工。”
连营长见她越说越过分，便道：“你这是胡搅蛮缠！”
苏昭昭冷哼，胡搅蛮缠怎么地吧！
她继续道：“据我了解，来娣一直在老家帮你照顾父母，直至他们先后去世，我再问你，你父母去世后，你有负担过这个孩子的抚养费吗？”
连营长气呼呼的不说话，他不想说了，说出来的话，在这个女人面前啥都是错的！
见他不答，苏昭昭直接问小树，“孩子，你来告诉我。”
小树摇头，“没有，要是有钱，我和娘就不会一路要饭来找我爹。”
苏来娣抱紧儿子，她嘴角颤抖，“姐……”
苏昭昭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我。”苏来娣看了看满脸怒容的连营长，低下头，“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如果她站在姓连的那边，为他说话，那苏昭昭便不会再继续了。
第224章 补偿
苏昭昭看着连营长讽刺的笑道：“看吧，还真如我想的那样，你还真的没有给过抚养费啊。”
连营长气得直喘气，“问这么多，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气的连嫂子也不叫了，连带着对顾衡也没了好感。
苏昭昭扯了扯嘴角：“什么叫我想怎么样？做为来娣的娘家人，你们连家对她不公平，我难道连问一问的资格都没有了？你们这些年这么欺负她，不就是仗着她无依无靠吗？现在她有依靠了，问你两句你还生气了？那么做为娘家人的我，看到自己的妹妹被这么对待，是不是该一状告到师长哪里去！让部队的领导来评评理！”
连营长心里一咯噔！
要是真让她把这些话拿到领导面前去说，就算是他没有错，也要惹一身的腥了。
况且这样的家事本来就说不清。
他忍着气，开始说起软话来，“嫂子，咱们是亲戚，不管怎么说小树也是我儿子，家里的事咱们自己解决就好，用不着去打扰领导，我知道你觉得来娣这些年受苦了，她的确也很不容易，我心里面是很感激她的，你们没来之前我还在和大妮商量，要带她进城给她买两套衣裳。”
“然后呢？买了衣裳是不是就该让她走人了？然后在部队和老家两边都落个好名声，任谁都要说一句，你连营长大方，对前妻有情有义。”
连营长心口梗的直难受，“我没有这么想！”
“想没想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郝大妮直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非得把人家的脸皮扒得干干净净才算完，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说出来你妹妹难道就有面子？她要是自己立得起来，她当初可以不在连家生活啊，是她自己没用，离了婚也只得靠着连家，人家说啥她就是啥。你现在来说这些，怪这个怪那个，你最该怪的是你们爹妈，谁叫你们爹妈不做人把你们给卖了！”
苏昭昭冷冷的瞟了一眼郝大妮，“你挺有用，不还是嫁给一个抛妻弃子的二婚男吗？”
“你……”郝大妮气惨了！她最烦的就是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嫁了个二婚！
“你什么你！”苏昭昭瞪了她一眼，“我和你说话了吗？你非得自己凑上来！刚才我没搭理你，你倒好，非要来我面前找存在感！我看我不止该去找领导评论，还该找找妇联，来娣来了这两天，你是怎么对她的？我不用问都知道，家属区都传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