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昭一看,“这是……谷糠?”
“是米糠,谷糠要更粗一些。”
不都是糠吗?都能看到没有磨细的谷壳。
现在的打米机赶不上后世的,白米得打两道才能完全脱壳,第一道是特别粗的谷糠,第二道才是米糠,里面会夹杂着少量的碎米,这个年月没人舍得丢。
现代社会有人为了养生选择吃细糠等粗粮,但显然,两种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一个是经过加工美化口感,一个完全就是拉嗓子的糠。
顾想目光疑惑的看着苏昭昭,“娘,你咋连米糠都不认识了?”
苏昭昭眨眨眼,“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就是晃了一下神,那什么,这米糠就先别吃了,今天中午咱们吃大米干饭吧,秋收了家里有粮了。”
从昨天到现在,喝了两顿菜粥,实在是不想喝了,她从小就讨厌吃稀饭。
看样子这两天俩孩子给她煮的粥,他们自己吃的是米糠煮的糊糊。
苏昭昭的‘大方’让顾想顾念吓了一跳!
大米干饭一般只有过年和他们生日的时候才吃的。
平时是地里出什么吃什么,玉米红薯土豆野菜,像白米这样的细粮是顶好的粮食,偶尔吃一次也要加上红薯青菜啥的一起煮。
这米糠还是今年下的新米打的呢,以前的早就吃完了。
平常娘不是把粮食看得最紧了吗?
“娘,你头还晕不?待会儿吃了饭,我和哥哥去镇上请医生给你看看行不?”顾念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苏昭昭。
翻看了原身记忆的苏昭昭看了看两个担忧的孩子,“……娘没事,不用看医生,娘就是觉得今天可以吃好点,小想抓的鱼拿来熬汤,小念采的婆婆丁拿来凉拌,咱们一家都好好补一补身体。”
太难了,这个年代吃个干饭都是补身体了。
全家营养不良啊。
这本小说的主要时间线是解放初期至改革开放,故事背景依托于真实的社会背景去写的。
而现在的时间点是1955年秋,还没高产的杂交水稻,自然达不到亩产千斤的产量,苏招娣家人少地少,只有两亩的水田,其他都是旱地,此地偏属西南水稻一年一熟,一年下来也只得几百斤的稻谷而已,这还是没去壳的重量,还得交一部分的公粮,家里吃的用的都得从地里来,加上地里种其他粮食一年到头也只吃个半饱,难怪连谷糠都是好东西。
书里女主的孩子们从小生活幸福,那怕是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也没饿过肚子,牛奶糖果饼干玩具家里样样都有,而这两个在书里面从来没被提起过的孩子,一年吃不上一次肉,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颗完整的糖果,饿肚子是常事,两兄妹长得像竹竿一样瘦弱,一看就营养不良,差距天壤之别。
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哪怕再多的风雨男女主一家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到了书的结局,男主更是成了大军区首长,而女主则在海外继承了大笔的遗产,两人的孩子也在各个领域成就不凡。
而原身的两个孩子,他们的未来不用想都知道,左右不过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罢了。
要是自己没来,原身如果去世了,这两个孩子的日子怕是更惨。
凭什么呢?
命运如此不公平。
苏昭昭想到了自己,她难道不是父母的孩子吗?
哪怕是看得再开,让自己不要想,在对于原生家庭这件事上,她也平静不了。
也不知她‘死’后,他们会不会为她伤心,会不会后悔。
当然,目前男主在有一点上还是值得被原谅的,他不知道有这两个孩子。
这个时间线,男主和女主结婚了没?
她得好好回忆回忆了。
第3章 穷苦命
在苏昭昭的一再坚持下,他们还是吃了大米干饭。
两个孩子都没敢奢侈的多放米,加了红薯干一起煮,米饭吃了个半饱,鱼汤和凉拌婆婆丁是苏昭昭看不下去自己做的,在做菜这一行里,她还是有一手的,在拿上锅铲那一刻,身体就像是有记忆一样,自然的就知道了该怎么做,没有手忙脚乱的让孩子们怀疑。
万幸!
劝住了两个想给她找医生的孩子,苏昭昭摸着总算不叫了的肚子开始在家里四处打量。
也没什么好看的,篱笆围着的小院儿,院儿里有一小块菜地,地里的菜发着菜苗,院子正中立着两间茅草屋,一间是正堂兼厨房,一间是娘仨的卧室。
正堂靠门角落的位置是灶间,放着一个大水缸和碗柜,另一边靠墙则放着一张不知用了几百年缺了角的老木桌子,两张长凳,再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堆在角落。
卧室里只得一张床,昨天晚上苏昭昭就是和两个孩子一起睡的,只是那个时候她还迷糊着,沉浸在如何骂老天爷才能骂自己骂回去的幻想中,一脑子的浆糊,没什么感觉。
想到今晚又要睡一起……
懂事后就没和人同睡一张床的苏昭昭真的很不习惯。
不习惯也得习惯,谁叫她穷呢。
卧室里还放着一个大木柜子,需要踩着凳子才能打开,柜子里放的是家里的粮食,也是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家里的衣服也没几件,装在一个藤箱里,粗粗的翻了一下,每一件衣服上都有补丁,包括他们身上穿的。
苏昭昭身上穿的衣服虽然破,好歹还算合身,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没一件合身的,都小了。
床上的枕头里苏昭昭翻出了用手帕包着的钱,一数,十八万五毛六分钱来,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这里面一千元,五千元,还有一万元面额的,都是第一套Rmb,只有这小面额的五毛六分才是1955年上半年发行的第二套Rmb。
面额看着大,一万元也就等于一元而已。
苏昭昭拿着钱好好的欣赏了一番,这钱要是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值老钱了!
她亲爹就是一名喜欢集邮和收藏钱币的半吊子收藏家,每次见面吃饭,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收藏,从他嘴里,苏昭昭知道第一套Rmb收藏价值。
48年发行的第一套币有1元券、5元券、10元券、20元券、50元券、100元券、200元券、500元券、1000元券、5000元券、元券、元券等面额,每种券又分几个版本,加起来一共有62个版本,而这一套纸币,在两年前和父母的最后一次家庭聚会中,她亲爹说价值五百万以上。
当然,这套币她亲爹是没有的,因为提起来的时候她亲爹是一脸的艳羡。
后面得收藏起来啊!得趁着这天时地利的时候多收藏几套。
既然小说是在现实的社会背景下写的,那这套钱肯定也值钱,就算是差也差不了多少。
哪怕她不一定能活到它值五百万的时候,也可以拿来给后代当传家宝呀!
当然,前提是她后面得有点儿钱才行。
这十八万五毛六分(十八块五毛六分)让她毫不具备收藏家的能力。
家里喂了两只鸡,吃完饭顾念就忙着喂鸡,野菜根切碎切碎和着第一道打米下来的粗糠拌了喂鸡。
茅草屋的斜前方不远的地方是三间用石头和泥砖建的房子,顾念喂鸡的功夫,从后门走出来一个个头瘦小的男人,几步的距离男人一边走还一边向后面张望。
等到了篱笆院外面,男人也没进来,小声的叫了声正在喂鸡的顾念,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鸡蛋。
“快拿着。”
顾念叫了声舅舅,小手背在后面摇头,她不敢接舅舅给的东西了,舅妈知道了会闹得天翻地覆的,还会把东西要回去,娘不让他们收舅舅给的东西,不管给的什么都不要。
苏来宝刚想进院子把鸡蛋塞孩子手里,身后就传来自己婆娘的大嗓门。
“苏来宝!你干啥呢?!”
苏来宝一抖擞,下意识的把鸡蛋揣回了兜里,回过头,“没啥,我就来看看大姐咋样了。”
许大妞不信他,快步走过来,怀疑的目光来回扫了扫,“别忘了你还有三个娃要养呢!咱家可没多余的接济穷亲戚!”
在外甥女面前被自己婆娘下面子,苏来宝脸上烧得慌,但他也不敢和许大妞发脾气,只得附和道:“知道呢知道呢。”
顾念抿着小嘴生闷气,他们才不是穷亲戚。
“走,回家。”
“哎。”本以为就这样,谁知道在他转身的时候,许大妞虚晃一枪,把他揣在兜里的手扯了出来,一同露出来的还有手里握着的鸡蛋。
“好哇!”许大妞炸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说家里的鸡这两天咋下蛋少了呢!原来是出了偷家贼!”
许大妞夺过鸡蛋指着苏来宝就开始破口大骂。
“老娘辛辛苦苦的操持家,屋里屋外一把抓,累死累活养的鸡,就指望着这鸡蛋卖了换盐巴,你倒好!把自家的东西往外倒,胳膊肘往外拐的货!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嫁给你这个没用的男人,你娶啥婆娘生啥娃?刚好,咱俩离了,你和你姐过算了!”
“没有的事,我没想着给,你快别骂了……”苏来宝燥得面色通红,眼神乱瞄,就怕吵骂声引来别人看笑话。
别人没引来,倒把苏昭昭引出来了,“要骂要打麻烦回自己家,别在这里搞噪音污染。”
顾念小跑过来,“娘,我没接舅舅给的鸡蛋。”
苏昭昭摸了摸她的头,“你哥呢?”刚才进屋的时候都还在。
“去捡知了猴去了。”
苏来宝扯着许大妞想走,许大妞不动,斜着眼睛看了眼苏昭昭,对着苏来宝道:“你以为你给个鸡蛋人家就能记你的好?有的人啊,是有福不会享,活该命苦,这命啊都是老天爷定了的,咱们这些做亲戚的,帮了人家也不念咱的好,给她还不如丢臭水沟里,还能听个响!”
第4章 抽风的苏招娣
这句有福不会享是有原因的,许大妞刚嫁过来那年,对这个回了娘家的大姑娘没什么太大的恶感,毕竟那个时候苏招娣已经被赶出家带着孩子独自生活,对她没什么威胁,日常见面了也会笑笑打声招呼。
等许大妞在苏家生了儿子,自以为站稳了脚跟,就开始指挥苏家大大小小的事,包括这个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大姑姐。
大姑姐没男人,她这个当弟媳的就得给张罗起来。
没多久就在她娘家村里给找了个死了婆娘的老鳏夫,老鳏夫比苏招娣大了十几岁不说,下面还有六七个孩子,前面那个就是生孩子没生没的,家里穷得叮当响,人家要求还高,知道苏招娣有两个娃,就说只要儿子不要闺女,儿子能干活,闺女养大了是泼出去的水,白亏!许大妞自作主张连说都没和苏招娣说一声,就答应了下来。
她自认为苏招娣一个寡妇拖着两个油瓶,除了长得还成外那是要啥没啥,年年都靠着租地主的地过活,人家能接受一个孩子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刚好隔壁村有人想养个童养媳,家庭条件还成,她便自作主张的给顾念找好了婆家,想着离得近,随时能看着,苏招娣不会不愿意。
苏招娣她自己就是当童养媳的,闺女和她一样也挺好。
那个时候顾念才四岁。
等她什么都安排好了后,转头笑呵呵的给苏招娣说媒,苏招娣没想再嫁,只想养大两个孩子,怕得罪这个弟媳,刚开始时好声好气的招呼,等她说出送顾念去当童养媳的时候,苏招娣受不了了!
好脾气的她把许大妞赶出了家门。
为这事儿,苏家父母还来家骂了苏招娣一顿,说她不该赶弟媳出门,不知好歹等等。
从此以后许大妞便对苏招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一眼像是会脏了她的眼睛一样。
嘴里常常叫苏招娣和两个孩子穷鬼。
解放分地的时候她还闹了一场,想让苏招娣把分得的两亩上好水田和苏家换,还说她一个出嫁的闺女没资格分娘家村里的地。
像她这样想的人村里不止她一个,好在村里的干部都是干实事的,没听这些闲言碎语,还把这些说闲话的教育了一顿。
苏昭昭一见到这两人,脑子里关于两人的记忆唰唰的过了一遍。
这个弟媳妇真是相由心生,三角眼吊梢眉一副尖酸刻薄之相。
而苏来宝则生的矮小,个头和苏招娣这个姐姐差不多,才一米六左右,这个身高对女人来说还成,对男人来说就矮了些,性格懦弱,提不起事,娶了个厉害婆娘也算是互补。
苏昭昭眉头一挑,“什么命不命的?你当现在还是在旧社会啊?前不久村里开大会才说了,破除一切封建迷信,你这张口闭口的都是老天爷给的命,把咱们伟大的领袖、带领着咱们乘风破浪走向新生活的总舵手放在何处?你难道还怀念以前在地主老财手底下讨生活?许大妞同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啊!”
许大妞:“……”
她叽里呱啦的说的是个啥?
听不大懂,但不知道为啥,许大妞下意识的闭了嘴。
许大妞不懂,上了几天学的苏来宝懂。
“大姐,可不兴说这些,大妞没这意思。你身体咋样了?好些了不?”他赶紧转移话题,看向苏昭昭的目光里却透着疑惑。
苏昭昭咽下嘴里一骨碌想怼过去的话,“死不了。”
原身对这个弟弟还是很有感情的,从一生下来就是她背着抱着,后面苏家父母要苏招娣出去另过,他还帮着修缮了房子,不过,也就这样了,偶尔发发善心,还很少成功过,反而让苏招娣招了许大妞不少的骂,就这样苏招娣也没怪过他,还记着他的好。
苏昭昭可不是苏招娣,对他没这些复杂的感情。
许大妞还想说点啥,苏来宝拉着她往家走,怕她闹得难看,“回家回家,家里的鸡还没喂呢……”
许大妞这次倒是给了他面子,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回家就问,“她刚才说的啥意思?啥思想不思想的?这又关领袖啥事儿?咋又扯上地主老财了?”
苏来宝看了她一眼,“说你信封建迷信不信领袖,心里不敬着领袖呢,觉得地主老财好……”
“我呸!”许大妞一下跳了起来,“我啥时候说过这话了?她苏招娣抽风了吧?”
说完就想倒回去和苏昭昭掰扯,苏来宝把她拉住了,“你那话听着就有这意思,上次大会上还说要严厉打击封建迷信呢,你可别再闹了,小心被拉去听教育课……”
一说听教育课许大妞就不敢闹了,她最怕上课了,看到黑板就头晕,疑惑道:“你大姐以前不是个拘了嘴的葫芦吗?咋晕倒一次嘴像开了光一样,胡编乱造的……她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
越说越觉得像,一下子又想到以前老人们说的鬼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来宝赶紧摆手,“你可别乱说,这是封建迷信……”心里也觉得不对,“我也觉得这话不像我大姐会说的,估计真伤到头了……”
苏昭昭并没进屋,苏来宝刚才疑惑的目光她看到了,原身的性格和她相差太多,目前得收着点儿,不能嘴瓢想说啥就说啥,得循序渐进免得别人觉得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