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格里安抱着鹤清坐在棺材前的地毯上,两人的发丝被风吹动,一黑一金缠在一起,颜色分明但又如太极一般相互融合。
“清清,这周我赚了几千星币,我敢肯定那个一亿肯定也是我们的,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你也不用上班了。”
“你会好起来的,宝宝。”
他亲了下她的嘴唇,亲了一下又觉得不够似的,又连着贴了七八下。
人类的体温对血族来说很烫,抱着她,桑格里安又想起被进入时那种/酸/胀/的感觉,那种双腿无力发颤又舍不得让她离开的感觉。他舔了舔嘴唇,把人抱得更紧了。
“好想你,赶紧醒过来吧……”
“成何体统。”上方有人严肃道,声音低沉,桑格里安听到的瞬间连发尾都颤了颤。
“爸爸。”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温柔的美妇人上,“妈妈!”
看着两人缥缈透明的身形,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不少,“是因为我吗?”
“不是的,甜心,自然的力量无人能敌,即使是永寿的血族。”德拉库拉夫人走下水晶棺,想摸摸儿子的头,但手却穿了过去。
“你能逃离自然的审判,对爸爸妈妈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看到儿子怀里的一头金发,她的表情凝固了片刻,还是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桑格里安知道爸妈误会了,“放心,妈妈,她不是圣女……”
说着说着,他突然有点心虚。
“额,她这一周都没醒过来,我看不懂她身上的阵法。”
重复在医院病房的操作,在场三个血族的脸都被鹤清体内的线照得金灿灿一片。
德拉库拉:“……这还不是圣女?”
桑格里安努力解释,“不是的,清清她不知道自己是圣女,我也不知道,刚刚才知道的……”
对方皱了皱眉头,“你先给她盖上衣服。”
桑格里安这才突然被点醒,他已经习惯星际ABO三种性别的设定,但他爸妈还没接受。
丝线很亮,加上一层被单还是很清晰。
把法阵的问题全部交给爸爸,他坐在鹤清身边和妈妈聊自己的近况。
德拉库拉夫人看清孩子的想法,“你决定了吗?”
血族寿命极为漫长,不同种族的伴侣很难一起走下去。
桑格里安笑着点头,“我决定了。”
“在妈妈心中,你还是小孩子呢。”看着这张与自己六分相似的脸,女人心里颇有感慨,孩子找到伴侣对她来说也算了却一桩遗憾。
“那她愿意吗?”
桑格里安沉默,他还没问过鹤清的想法。
“既然你说她不是圣女……”德拉库拉夫人做不到像儿子那样睁眼说瞎话,“她体内肯定流淌着光明势力的血液,这种人,很固执很麻烦的。”
“她没有拒绝的机会。”一直沉默的丈夫突然开口。
“啊?”桑格里安疑惑回头。
德拉库拉手指在空中勾画着阵法,“教廷改良过的秘术,太久未见,差点没认出来。”
桑格里安眨着眼睛一脸迷茫。
“你出生前的百年,教廷的圣女阿比盖尔深受爱戴,痴迷的信徒们创造了这个法阵,靠借他人的生命延长她的寿命。”
桑格里安心疼地摸摸鹤清的脸,事已至此,谁借谁的命,一目了然。
他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阿比盖尔?”
德拉库拉夫人接过话头,“乔纳森曾经是她的骑士,也是这个法阵的受害者。”
桑格里安低头看着鹤清,心里一震。
乔纳森叔叔,不是血族吗?
第18章
德拉库拉道:“没错, 他是被转化的血族。”
冷漠强大的血族垂眸看着地上被毛毯包裹的身体,金线密密麻麻,如同蝉蛹一般缠绕, “她的情况比乔纳森更加严重,这秘术已经扎根在她的身体里,应该刚出生就被落下烙印,金线悄无声息地转移她的生命力,随着生长、衰老或者疲劳越发明显。”
德拉库拉夫人看着儿子小心翼翼地帮女人打理凌乱的发丝,叹息道:“对一个孩子下手,也是心狠。”
活在阴暗之中的冷血动物同样具有感情,常年立足于阳光下的教廷危难时永远毫无犹豫地牺牲圣女与子民。光明与黑暗只是力量来源不同的对立,并不代表着感情的分割。
她猜测,“可能是她的父母被光明教洗脑了, 你见过她的父母吗。”
桑格里安摇摇头, “清清是孤儿,在福利学校长大的。”
“也有可能是学校的老师。”
神父犯下的恶果不比黑暗生物少。
“这些等清清醒来后再讨论。”桑格里安仰头, “爸爸,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德拉库拉点头,“你还年轻, 能力还不足以转化血族,好在我和妈妈还残存一点能量, 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桑格里安沉默,等转化仪式结束后,清清会醒过来,还会变成他的同类,但与此同时,他将永远地告别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正站在一条道路中央, 孩子气地决定两头都想要,两方都难以割舍,但现实不会因为孩子的感情而改变。
妈妈看懂他的犹豫,隔着空气给予孩子一个无形的拥抱,“甜心,要永远向前看。”
另一位面容严肃的家长也走过来蹲在他身旁,用溢出的法术操控纸巾帮忙拭去眼泪。
桑格里安眼前一片模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女Alpha的脸上, 似曾相识的一幕却没有相似的结果。
天边已经微亮,仪式需要充足的月光。
“明天,算了,后天……”他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父母的神色,终于下定决心,“那就明天晚上吧。”
“世界真的变得很不一样。”
桑格里安跟父母炫耀自己的小店,打开销售额展示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像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展示自己的成长。
突然,有人私聊店主,[朋友介绍来的,听说你很灵,你最近有看新闻吗? ]
[]
[程氏二女儿失踪能占卜吗,能算出大概的方位就行。 ]
桑格里安装模作样地回复:[范围太广对我的身体损伤很大。 ]
其实晒点月光就回来了。
对方出手极为阔绰,[定金五百万星币,找到人给一亿星币。 ]
“清清,你来看!”桑格里安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回头对上父母无奈的眼神。
他伸手抓了抓后脑的长发,重新坐回椅子上。
仪式在卧室进行,窗帘没拉上,月光挤进窗户,落在鹤清苍白的脸上。
桑格里安跪在她身侧,膝盖陷入柔软有弹性的床垫里。
床垫是半个月前两人一起挑的。
德拉库拉夫妇站在床边,身体较昨晚透明许多,把仪式选在今晚,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残留的能量随着时间消散,今晚就完成仪式,剩余的能量能撑到他们看到儿子的伴侣睁眼。
月亮升到最高点,时间到了,德拉库拉提醒道。
桑格里安握紧手里用布包裹的银质小刀,锋利的刀尖割开Alpha的左胸口,鲜血瞬间溢出,被透明的泡泡包裹成红色小球悬浮到半空中。
紧接着,他重新拿起小刀对准自己的左手手腕。
站在他身后的家长:“……右边。”
“哦哦。”他尴尬的笑了声,在床单上擦掉手里的汗水。
右手手腕割开,鲜血似乎存在自己的意思,顺着手腕留下后钻进割开的胸口中,进入心脏,代替她原本的血液。
等鹤清身上的金线开始变得黯淡时,他放下小刀,抬手一抹,手腕上和她胸口上的伤口骤然消失,毫无疤痕,仿佛从未存在过。
金线逐渐失去生命力,线条变得杂乱无序,蜷曲成团,随着光线消散而渐渐消失。
德拉库拉:“金线消失,代表着转化完全。”
桑格里安也感受到面前的身体里发散出同伴的气息,她的体温渐渐下降,低于人类范畴。
他突然回头看向父母,两人的身体近乎透明无色,似乎眨一下眼睛就会变成尘埃消散。
“爸爸妈妈要走了,既然有了喜欢的姑娘,那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德拉库拉夫人眼角带泪,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桑格里安鼻尖发酸,刚想说什么,身下的床垫传来震动。
她醒了。
他哭着埋在她怀里,在她的肩上蹭掉泪水,哼哼唧唧:“清清,我爸爸妈妈要走了。”
“……”德拉库拉夫妇齐齐沉默。
鹤清刚睁眼,头还发着蒙,刚挣扎着坐起身,怀里就扑进来一个“导弹”,差点没坐稳又倒回床垫上。
还没来得及深究身体上的改变,就被桑格里安催促着一起和他父母告别。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床尾的两个虚影,长得高的那个飘过来隔着虚空拍拍她的肩膀,在空气中留下一声叹息,“以后照顾好他。”
***
从鹤清转化为鹤·吸血鬼·清后,鹤清本人觉得物种改变对生活的影响,还没有桑格里安赚大钱对生活的影响大。
桑格里安靠占卜赚的星币完全足够两人日常开销,正巧和晨曦的工作合同到期,他便撺掇着鹤清辞职回家和他贴贴。
工作几年,她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就和从天而降的流星一般砸得她措手不及,愣愣地站在原地恨不得和所有人确认一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在沙发上看了十几个小时电视剧把夜熬穿后的早晨七点,鹤清还是精神饱满,毫无睡意。
她套上外出的衣服,去洗手间洗漱。洗脸时看着镜子里一红一蓝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还是有点不习惯。
桑格里安坚称这双眼睛是他的杰作。
那晚他父母离开后,鹤清指着镜子问他时,他像只骄傲的孔雀。
“如果我是一个很坏很坏的黑暗生物,我会把你这双漂亮的眼睛摘下来镶嵌在我的胸针上,亲爱的,你知道,我想到的事我都能做到。但幸运的是,我是一个品行良好不爱暴力的好吸血鬼,所以我只会把它留下来每日观赏……”
这段冗长的发言被一个糯叽叽的草莓麻薯堵了回去。
转化成血族是好是坏,身体自然会告诉她,也没人会嫌自己命长。
鹤清在左眼戴上蓝色美瞳,尽量让两眼颜色统一。
站在客厅,她拉开胸前的口袋,黑色的蝙蝠从窗帘上飞过来,乖乖钻进口袋里,只露出半颗脑袋,圆圆的红色眼睛朝外面不停张望。
今日要去公司谈辞职的相关事项,桑格里安怕她有危险执意要跟过来。
披上防紫外线斗篷,她离开家坐上熟悉的悬浮车前往公司。
谈判过程很顺利,非常顺利地离职成为自由人,鹤清怀疑桑格里安有动用一点点非自然手段。
在公司门口,有人拦住她,“等一下。”
鹤清看着挡在她面前的Bea女孩,“?”
女孩推了推眼镜,“可以聊聊吗?”
胸前的小东西不满地撞了撞她的心口,鹤清看了看终端,“抱歉,你应该认错人了吧,我们之前没见过,而且我现在赶时间。”
女孩不同意,“上次你晕倒的时候,是我送你到医院。”
鹤清:“……”
她跟着女孩来到隔壁的咖啡厅的卡座,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气质很斯文没有攻击性。
还没等她坐下,女孩率先发问,“那次是事故对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在医院的时候认出你的男朋友,他叫……”
鹤清打断她的话,“是不是事故,谁知道呢?”
说罢,礼貌地朝女孩和她的同伴点点头,直接转身离开咖啡厅。
两人昨天就已经收好所有家当,租了一辆飞船,准备开始真正的星际航行。
撑在视窗旁看着漆黑的宇宙,桑格里安突然问:“清清,你还记得福利学校的老师吗?”
鹤清:“怎么了?”
桑格里安认真道:“我爸爸说,你身上教廷的秘术能溯源到你刚出生的时候,所以我怀疑福利学校的老师心怀不轨。”
鹤清沉默半响才开口,“我生母还活着。”
桑格里安惊讶地回头,“啊,可是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你的妈妈。”
鹤清很平静,像在阐述一些与自己无关的经历,“我们一起生活到我五岁的时候,如果有人在出生时就对我下手,大概率是她。”
“她现在在哪?”
鹤清点了点地图的边缘,“在星际最大的精神病院。”
第19章
星际精神病院和监狱在同一个小星球,鹤清提前申请了探望资格,得到许可后星球保护罩开放,她驾驶着飞船落地港口。
站在飞船下, 远处灰色调的建筑物高耸入云, 虚虚一扫,眼眶内都是笔直的平行线,压抑是这个世界的主色调。
桑格里安看出她的犹豫, “清清, 你不想去吗?”
他放开相牵的手,转身抱住她, 两人脸贴脸腻歪了一会, “你最近在激发期,魔力不稳, 回去休息吧。”
这几天,鹤清抬手时指尖总会不受控制地蹦出几簇红色的光丝,桑格里安根据自身经验画了几张儿童插画似的草图教她控制力量。
“你去吧,我去也没什么意义。”鹤清道,把终端摘下来套在他手腕上,站在原地和他挥手告别,等人影消失后转身向飞船走去。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心脏,变成血族后心脏跳动的频率降低了一半,但现在频率升高到和从前相似的数字。
这么多年来,她的妈妈总是在直接或者间接地改变她的生活,一次次将她为自己铺的路掀翻。
那这次……
桑格里安站在精神病院门口走来走去,感应门毫无反应。
“?”
他思索片刻,用魔法升高体温,调快心跳,感应门终于开启。
一辆轮椅停在他身前,掀开自己的“头盖骨”,“请进行终端认证。”
他在轮椅上坐下,拿起终端在显示屏上按了一下,轮子向后转动。
桑格里安觉得很有意思,“你要带我去哪?”
“终点为会客室。”
“行。”他拍拍轮椅的显示屏。
轮椅:“恶意损伤医院财物,您将面临罚款。”
好脆弱的椅子,这就痛了。
桑格里安朝它呲牙,给这个赛博生命一点来自血族的恐吓,接着坐在椅子上看走廊两侧的画像,不再和它玩闹。
到达会客室,出乎意料,透明的视窗对面空无一人。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男Bea推开大门,带他来到二楼的住院区。
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床上插着食管的金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