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保佑让我们在西境大比相遇,如果没有你,我一定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无趣和尚。”不会坚定写作,更不会实现大卖的梦想,也不会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只会做一个悲悯高洁的、人们期许中的佛子。
秦千凝没想到显德会说这些,她完全没弄懂这是怎么了,只能猜测他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感悟极深的事儿,或许是陷入了幻境之类的。
她拍拍他的背,表示安慰。
显德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安静下来等她的回话。
然后等来了沉默。
他:“……这就是你的回应?”
秦千凝也觉得自己不会安慰人这个毛病确实很棘手,于是她大发慈悲的,再拍了拍显德的背表示诚心。
显德:“……”
他松开秦千凝,理理衣领,擦擦头顶的雪,把不存在的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横扫柔情,做回佛子。
薛九经紧张之下都忘了调用灵力,一口气跟着跑过来,喘成狗,刚好见到两人相拥之后放开对方,一脸狐疑:“你们这是干什么?”
安慰人不会,怼人是博导。
秦千凝立刻回答:“这是友情的抱抱。”
薛九经看不起他们的小孩做派,歪着嘴角嘲讽:“显德大师,你不是佛子吗,这算不算破戒?”
显德双手合十,一点被冒犯的模样都没有:“阿弥陀佛,薛施主无知心好友,这般想也在所难免。人生所贵在知己,四海相逢骨肉亲,希望有一天你会懂。”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装模作样的时候没人不相信他有一颗慈悲为怀的佛心。
观赛修士们不禁感叹:“不愧是佛子,一点儿也不计较,大度宽厚。”
只有薛九经知道他在阴阳自己。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没知己?开什么玩笑,他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笑死,一个没找出来。于是他又过了一遍,还是没找出来。
薛九经沉默了,挽尊地想: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怎么不算知己呢,他们现在还是我跟班呢。
显德和秦千凝走在前头叽叽咕咕,薛九经死死地盯着他俩的背影,气呼呼地想,他们都能有知己,我九经公子富甲天下为什么没有?灵兽算吗?
三人走到荀鹤处,荀鹤还真就在原地等着她没动弹。
显德对外还是很成熟的,和荀鹤寒暄打招呼,表示:“多谢荀道友照顾小秦。”
荀鹤同样礼貌回应道:“算不上照顾,只是互相帮助,显德大师言重了。”
两人客套一番后,荀鹤切入正题:“秦道友,你放烟花是为了吸引队友朝这个方向来?”这巨型烟花甚至到现在还没停。
秦千凝回答:“正是。”她自信地道,“接下来我们就只需要静候队友了。”
显德深知她的不靠谱:“你怎么确信来的不是对手而是队友呢?”
秦千凝马上呵斥他:“你别乌鸦嘴!”她胸有成竹地道,“这么大阵仗,只有西境人才懂是我在作妖,一般人看了估计会心慌,不敢朝这边来。来了也不怕,我们战力也不弱。”
荀鹤闻言赞同点头:哪怕是专往险处走的北境,见到这阵仗也不会立刻前来,所以来的人要么是知根知底的西境,要么是十分无畏想要寻机缘的人。
荀鹤却不知道他漏了一项:还有急切想证明自己、找回面子的人。
放了烟花,方向已定,几人也不好随意走动,便站在寒风中等候。
秦千凝最怕无聊,松松垮垮地站着,斜出一条腿狂抖。
显德看得眼皮直跳,平时在自己人面前这样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有其他两境领头人在,能不能竖立一下你作为西境领头人的威风形象。
只可惜秦千凝不想照做的就当没看见,脑袋狠狠扭过去,怎么也不愿意和显德对视。
这一扭,视野变化,忽然发现雪地里有个突兀的东西在动。
秦千凝摘下墨镜,雪地重新变得刺眼,画面重回清晰。
她想都没想,身体比脑子先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啪”地扑在雪地上。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就是,她无缘无故地弹射出去,趴在雪地上不动了。
显德、荀鹤、薛九经:……?!
荀鹤和薛九经下意识朝显德看来,把显德看得很慌:别看我啊,我虽然和她很熟,但一辈子也跟不上她的思路。
趴在雪地上,秦千凝就跟睡着了一样纹丝不动。显德拿着法杖,大跨步透露出一丝慌乱,走到她跟前,语气又无奈又习以为常:“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千凝费力地仰着脖子:“我不敢动。”
显德声线都飘了:“手扭了?脚崴了?骨折了?”
秦千凝:“……您盼我点好行不行?”她小声道,“我抓着了个东西,我不确定它从我手里跑了没。”
显德闻言很震惊,姑奶奶哟,你在西境大比的死境里抓鬼也就算了,怎么五境大比的秘境里还是看见东西就上手抓。
他蹲下,费力地把僵着手臂不敢动的秦千凝拔起来,她借显德的力直愣愣地起身。
秦千凝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拳,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
显德看不下去了:“你抓着的是什么东西,有在你手里动吗?”
秦千凝严肃摇头:“我不知道。”她沉痛地宣布,“我手麻了,什么也感知不到。”
显德:“……”
叫你用手,不是说吃一堑长一智吗,为什么下一次还是凡事先上手。
就在这时薛九经站了出来,哈哈!他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了!
“我有灵兽袋,除非特别厉害的妖兽怪物,否则都能拘住。”他拿出灵兽袋,套住秦千凝的手,准备封印灵兽袋,“我说一二三你就迅速撤手。”
秦千凝作为修士,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咻的一下把手从袋子里拿出来。
很好,没有东西跟着出来。
薛九经摇摇灵兽袋:“好像确实有――”
话没说完,一个白色的萝卜状的东西从袋子里射了出来,一口气跳得很远。
然后又被秦千凝扑住了。
薛九经:“……”打脸来得太快,好疼,他怒道,“这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荀鹤终于开口:“若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雪灵。无人之地处,天生天养形成的造化之物,非正非邪,只存在于传说中。”
显德再次把秦千凝从雪地里拔出来,正想苦口婆心教育她安全使用双手准则时,却听她道:“试试龟壳,防御法器能防外面,也能防里面。”
显德从她双肩包里翻出装着龟壳的储物囊,掏出一个小龟壳,把她手夹住,刚才的画面再一次上演。
只是这一次,龟壳夹住了雪灵。
薛九经看看自己昂贵的灵兽袋,又看看那个廉价丑陋的龟壳,自尊心碎了一地。
装好雪灵后,秦千凝尝试调用灵气恢复知觉,发现无论如何手都没感觉,依旧麻木。
“所以雪灵能麻痹修士。”她得出结论,“好像也没什么用。”
薛九经眼馋:“若是能驯化为灵宠就好了,从地下钻起来,一麻一个准,整个秘境的修士都会瘫痪。”
他异想天开,没一个人回应,默契地转身就走:“为何还没人来,等了这么久了。”
这么说着,视野里忽然出现一队人,众人立刻朝那边看去,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来人居然是中州的温恪。
薛九经有些心虚,但见秦千凝面不改色,又重新挺直了腰板。
‘温恪’也没想到在这边等着的人会是秦千凝他们,气得要命,面上还要装人淡如菊。
他的视线落到荀鹤身上,淡定不了了――三境联合?这不是踩着他们玩儿吗?
枉他高看北境,既然选择与西南境合作,得了第一也不算靠实力。
他这么想着,也不敢贸然前行,想到自己此次找回面子的目的,他遥遥对着秦千凝大喊:“秦道友,可否堂堂正正地正面比试一场?”
意思就是她之前好低级,全是背后偷袭,观众们可要擦亮眼睛。
显德正想要阴阳怪气回去,忽听秦千凝淡定回答:“好啊。”
‘温恪’没想到她会坦然迎战,反应过来后,狂喜。
他知道秦千凝小阴招多,但对上剑意全是无用功,只要一剑,只需一剑,他就能重创此人!
他几乎要掩饰不住兴奋的笑意了,看着秦千凝一步步走来,提剑的手在颤抖,宝剑嗡鸣。
秦千凝走到他面前:“好,堂堂正正比一场。”她直视着‘温恪’的眼,“虽然我认为你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堂堂正正。”
‘温恪’眼里的笑意褪去,握着灵剑的手收紧。
从一开始此人就一直针对他,让他颜面尽失,他以为只是单纯的对手之争,现在听她这话的意思……是有仇?
他眉头紧锁,试图从秦千凝的长相中辨别出熟人的影子。
却见面前的人突然一晃,开始活络四肢。
‘温恪’:……
“你这是做什么?”
“堂堂正正比试嘛,我不得拿出最好的实力,充分准备?”秦千凝一边雏鹰起飞一边道。
有道理,但是好荒谬。‘温恪’面皮抽动:“好,我等你。”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她全身心投入做操,看得‘温恪’身后站着的两人目瞪口呆,总觉得此人在戏耍他们领头人,但他们又不敢出声骂她,只能看着她做操,别说,这律动感让他们都有点想晃一晃。
三人注意力被带跑偏,就在这时,扩胸运动的秦千凝手一滑,一个龟壳脱手飞出,‘温恪’冷笑一声:就明白没安好心想偷袭。
他毫不犹豫地用剑鞘格挡,将龟壳击飞,厉声道:“够了!你不――”
话没说完,上半身麻了。
他诧异低头,见一个雪萝卜从他手臂滑到腰上,又飞速爬上他肩头,下一刻,弹起跳到旁人头顶。
身边的人惊悚大叫:“我的头,我的……”麻了,嘴动不了了。
‘温恪’虽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他明白这东西能麻痹修士,当即气疯了:“无耻小人!一而再再而三,你这番行径算什么正道修士,偷鸡摸狗――”
秦千凝打断他:“这些话不应该说给你自己听吗?”
瞧见变故的队友们跑了过来,‘温恪’身后两人见状想跑,但见‘温恪’原地不动,硬着头皮没有抬脚。
‘温恪’不懂她什么意思,半个身子的麻痹让他感到极度恐慌,仿佛回到了当初置换灵丹时,需要浸在药池里让浑身麻痹七日的无助状态。
他的慌乱变成恨意:“你还想污蔑我什么?我光明磊落,不像你,行事下作,卑鄙龌龊,听闻你是从乡野小宗出来的,果然没教养!”
“啪!”的一声脆响,‘温恪’的脸迅速红肿起来。
他盯着秦千凝,难以置信道:“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咯,还要挑日子吗?”秦千凝道,“嘴脏,心更脏。”
旁边麻脑袋的修士这下真看麻了,跳脚道:“你敢打温家――”
“啪”又是一巴掌,直接把这人扇到了地上。
“差你了?”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彻底失效,秦千凝打人一点感觉都没有,抡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温恪’这辈子没受过这种气,从小到大都被捧着,要什么有什么,连金丹也是挖别人的送到他面前,他哪敢想一个无名无姓小宗出身的女修敢这般踩着他放肆。
“你――”
“啪!”又是一巴掌,把他扇到地上和刚才那个人排排趴。
“不过瘾?非要左右脸对称?”
现在只剩一个没被麻痹的修士站在原地,他瞳孔地震,人都傻了:“呃……”
一个音节发出来,“啪!”,秦千凝直接把他扇飞,三人排排趴。
他无助地趴在地上,捂着脸:“我什么也没说啊……”
秦千凝一想也对:“不好意思,就差你一个了,强迫症。”
对方:“……”
他发出一声委屈的“呜”。
‘温恪’肿得像个猪头,怒极之下连调用灵气恢复颜面都忘了,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后,想爬起来,上半身却用不上力,只能挣扎。
越挣扎越心慌,那些药池换金丹的画面不断闪现。
秦千凝几步走过去,跪压在他心口,揪起他的衣领,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温恪’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慌乱。
秦千凝冷笑一声,神色是大家从未见过的狠厉:“我真好奇,你这种连耳光都躲不过的废物,是怎么修到金丹期的?”
第104章
旁边两名修士飞速爬起来,只待一声令下,就和这群人拼了。论实力,他们三个确实不行,但绝不能受此污辱不还击。
却不想他们爬起来后,‘温恪’一直没有动作。
明明是暴雪天,他却满头细密的汗,魂不守舍,仿若青天白日见鬼,下唇颤抖着问秦千凝:“你什么意思……”
秦千凝没想到他会这么慌。也是,掏人金丹说一声魔也轻了,估计他这辈子也没想过会有暴露的一日,更没有想过当日被丢在乱葬岗的的“尸首”,居然凭借坚强的意志活了下来,成了她的大师兄。
她面上冷意尽现,眼神轻飘飘滑过他的面容,脖颈,最后落在丹田处。
这一霎,‘温恪’浑身剧烈地颤动,如坠冰窟。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除了父母亲人不应有任何人知道。当年传授秘法、伺候金丹容器的人都死了,为什么,为什么……
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
他俩安静地陷在雪地里对峙,身后的人都不知道该不该打起来。他们看着秦千凝的动作,不确定地对眼神。
显德问:为什么要看肚子,他偷吞了什么灵丹?
荀鹤摇头。
另一边中州修士也对眼神:是说温公子满肚子坏水儿?
薛九经灵光一闪,在身前比划了个弧度:一定是说谁怀孕了!莫不是中州还有男生子的秘法?!
显德、荀鹤:……
显德被荒谬笑了,忍不住嫉恨地磨牙,为什么一个个的想象力都比他强!他的写手梦又被威胁了!
暴风雪让狂风里夹满了冰碴,刮在面皮上生疼,‘温恪’的睫毛很快结上一层白霜。他上半身依旧是麻木的,但心跳却慢慢平复了下来。
就算真有人知道,又如何?之前知道的人都死了,现在知道的人也将随他们而去。
他恢复镇定,嘲讽地掀起眼皮看向秦千凝。
对视的那一刹那,一腔的底气彻底崩塌瓦解。
在他起了杀心前,秦千凝就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她的眼眸黝黑清亮,是一双极有生命力的双眼,可现在却充满了浓稠的死意。
铺天盖地的杀意仿若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几乎是尖叫出声:“你敢!你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