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吗?”白玉传音问苏绸,心里有些不安,她们居住的屋子,距离琼凝的屋子并不远,要是青竹的踪迹被查到,她们在附近,还能见机行事,离开的话出了什么事,她们都鞭长莫及了。
苏绸不太想去,不是为了留下来见机行事,而是不喜欢参加这一类的宴席。
可是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
椿景默默等待一个回复,她并不着急,也没有催促的打算,沉默的态度看上去很贴心,实际上是一种僵持,如果是真正贴心的人,此刻已经看出来两人不想过去,主动找台阶下了。
“行,我们换了一身衣服,宴席应该没有那么快开始吧?”
白玉说着走到椿景身前,低声又道:“椿景仙子性情大变,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若是有难事解决不了,可以跟我说说,我们三清宗的人就是天生一副热心肠,看不得其他修士受难。”
椿景抬头,对上白玉的目光,白玉此刻看上去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椿景不在乎她的态度,只在乎她说的话。
青竹究竟是不是她们带走的?
若不是,为什么偏偏她们来了之后,青竹就消失了?如果是的话,她们又是怎么躲过重重防御,将青竹带走了。况且,带走青竹后她们能将清竹藏在哪儿呢?
椿景满脑子的疑惑无人解答,她只能说:“还请两位动作快些,莫要叫长辈等人。”
白玉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她目送椿景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等门关上,白玉塌下肩膀,苦着脸转身看向苏绸,恨不得抱着苏绸哭一场,刚做完坏事就要去见琼凝,还有一个昙月在旁边,赴宴席,有好酒佳肴,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没有一点儿胃口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师姐,去赴一场宴。”
苏绸传完音,伸手拍了拍白玉的背,让她打起精神来,出了房门,她们还是瞧着一个寡言少语,一个嚣张跋扈的琅址迩状。
观月楼是百花宗中最高最大的建筑物,外表和其他百花宗的房屋一样,多是花朵围绕,外表呈现塔状的大楼,根基像是从地里直接长出来,外墙呈现出独特的木质纹理,砖瓦似乎都是由树干和树枝雕琢而成,站在观月楼底下看它,受到的冲击力很大,在它的映衬之下,周围的一切变得无比渺小。
不愧是观月楼,登上塔顶或许真的能看见月亮。
自一楼进去,直接站在地上的一片厚叶子上,那叶子会自己向上攀爬,一路直接送到了观月楼顶。
从叶子上下来,苏绸有些好奇,这算是一种灵植吗?可是灵植是植物,它无法理解人的想法,更不可能为人服务。
只有妖怪,才能配合人类。
“百花宗在此立派之时,这树就在这儿了,没人知道它叫什么,是什么树,大家都管它叫巨树,或许是存在时间太久,生出了灵智,可以帮一些小忙。”
白玉见苏绸好奇,传音为她解惑。
苏绸点点头,明白了,确实是妖怪的一种,只不过没人会在百花宗面前说这树成精了。
“请。”
椿景在前面领路,左右站着不少百花宗弟子,一路走过去像是置身在美女的海洋里,让人眼花缭乱,花儿看不过来,美人也看不过来。
但不管场景再怎样华丽,都没法掩饰其中隐藏的杀机,这些百花宗的美人每一个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一排排站在走廊上,给人的压力可不小。
“看来是场鸿门宴。”苏绸传音给白玉。
白玉疑惑,何为鸿门宴?
这里没有鸿门宴的典故,不过这不妨碍白玉理解,宴无好宴的道理。
“听闻这次在群妖之山上,若不是琼凝道长的高徒,恐怕不少人要回不来了,琼凝道长的亲传弟子,是叫苏绸对吧?当初琼凝道长收徒,我有幸在一旁观看,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琼凝道长的高徒不是一般人,这才几年啊,她就已经结婴了,还能担下三清宗的大任,琼凝道长后继有人,真是让人羡慕。”
苏绸和白玉刚走进去,就听见了昙月高兴的声音。
明明她说的都是好话,可是落在她们耳中,总觉得有些地方阴阳怪气的。
白玉觉得,大概是先入为主,她不喜欢昙月,所以不喜欢听昙月说话。
苏绸则听出了几分门道来,她大步向前走了两步,在琼凝要说话的空隙,走到宴席场地之中,向琼凝行了一礼。
“弟子见过师傅,见过诸位。”
按理说,苏绸应该先见过本次宴席的主人,客随主便,这才叫有礼貌,结果她上来先跟琼凝见礼,随后其他人都被她归于“诸位”二字了,将昙月这个设宴的主人,忽视个彻底。
昙月脸上笑容不变,端起盛酒的琉璃杯,喝了一口,咽下去后,笑道:“刚刚琼凝道长还在夸赞徒弟,没想到就过来了,快快入席。”
她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
苏绸抬头看了一眼,主位坐着昙月,她处高台,右手则坐着碧月,还有几个百花宗的弟子,对面左边则只有琼凝一人坐着。
乍一看这场面,还以为是在三堂会审呢。
还好有百花宗的弟子起舞奏乐,不至于让场面太严肃。
苏绸点点头,往师傅下首坐下。
这种宴席都是一人一个桌子与座位,白玉跟在苏绸身后行礼,坐在了左边第三个位置。
她坐下来后,第一眼就被摆在桌子上的百花酒给吸引了,倒了一杯,准备好好品尝一下美酒。
没想到见人都到齐了,昙月这出大戏就要开场了,她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长叹一声,对着碧月说道:“你我师姐妹一场,看到你结契,师姐心中万分感概啊。如今万法宗突逢大变,青竹真人求助无门,同为七宗之一,百花宗总不能袖手旁观,你往日里对青竹真人情深义重,故而有了这段姻缘,可得好好珍惜。”
往日里,情深义重,这两个词飘到琼凝这边,让琼凝脸一下子就黑了。
想到游鸿,琼凝是真替他不值。
苏绸则看着昙月,静静等她出招。
就是不知道昙月有没有得知青竹失踪的消息,如果她知道了,却还这样说,依旧气定神闲,那说明昙月所图不小。
“多谢师姐,全赖师姐牵线,才有此番姻缘。”
碧月嘴上说的好听,表情却比较冷漠。
苏绸见她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心里有些厌烦,碧月和箐妙一样,参与了神塔之事。
箐妙最后的结局是身死道消,碧月却被昙月一力保了下来,还以碧月的姐姐姐夫一家,被春风阁的人下了毒手为名,说碧月所做皆是受到胁迫,逼不得已。
好一个受到胁迫,逼不得已,她不得已就可以要了别人的命?
本以为碧月回宗之后,百花宗即便是做做面子工程也该惩罚她一番,谁知道不光没有惩罚,现在还要大张旗鼓地举办她和青竹的结契大典,对比同样做错事的箐妙,碧月这日子过的可真是不错。
“姻缘不姻缘倒是另说,昙月,此前因为群妖之山的事情,神塔一事被暂时搁置,前段时间,罪魁祸首之一的箐妙已经伏罪认罚,逍遥宗对此结果没有任何异议,百花宗这边,是打算怎么做?”
琼凝生气,当然不会让人好过,她直接提出了之前的事情。
在场百花宗之人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站在昙月身后的椿景跳出来,说道:“道长,结契大典近在咫尺,这个时候提神塔一事,有些不合适吧?”
“我倒没觉得师傅这时提起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说让碧月仙子与箐妙仙子一样,只是想问一问百花宗,难不成神塔一事,就这样过去了?”
琼凝刚要说话,苏绸开口了,椿景开口,她就得开口,不能让琼凝在这里和椿景一个小辈争执。
“哈哈哈,事情自然不能就这样过去。”昙月转过身,满上手中的酒,几步走到琼凝面前,摆出赔罪的模样。
她说道:“我知道道长为那些门派的弟子惋惜,这能参加神塔大比的弟子,都是各宗门的精英,他们死了,宗门传承大受打击,确实不该轻易放过。此前,为了帮那些宗门度过传承大关,我送了几个天赋不错的孩子过去,聊表心意,他们也都接受了。至于碧月……唉,她姐姐姐夫都在这事里身亡,她前段时间悲愤不已,几近欲死,还是青竹道长到来之后,才勉强打起精神来。青竹道长与我师妹有缘,有情人在一起,是件好事,最近修真界风波不断,我也是好心,想着办一场喜事,冲一冲晦气。”
晦气,又是这个词。
白玉嗤笑一声,想起了之前椿景的话,万法宗那么多人死,还有春风阁的覆灭,以及群妖之山上界门的惊险重重,落到百花宗口中,全成了晦气。
真正觉得晦气的,明明应该是三清宗!她师傅以前真是拎不清,怎么会喜欢上碧月呢!
“呵!晦气?确实够晦气的。”
琼凝冷哼一声,她是和白玉想到一起去了。
昙月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听懂了装不懂,反正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甚至还敬酒给琼凝,似乎对琼凝的话很激动,认为琼凝是认同她说的话。
装傻本事一流,演戏也一流,但凡这些心思放在修行上,或许修为也能一流。
修真界还是以实力为尊,琼凝在别人的地盘上,依旧不落下风,表面上,昙月态度必须要放低一些,以免惹怒琼凝,琼凝一怒之下直接离席。
可不管再怎么忌惮三清宗和琼凝的实力,昙月在自己的主场上如此表现,也有点儿过了。
苏绸开口问道:“说了这么久的青竹真人,明日大婚,怎么不见他人呢?”
“他在养伤,万法宗一战,他受伤不轻,不光是他,我们百花宗的几位长老也受了伤。这次群妖之山的召集,百花宗没人过去,实在是事出有因,在这里,我先向苏绸小友道歉了。”
昙月不光面对琼凝态度放得很低,现在对着苏绸,态度也很低。
太不对劲了。
苏绸起身,伸手拿住昙月要喝下去的酒,“昙月前辈说笑,晚辈可不敢与前辈称友,岂不是乱了辈分?百花宗护下万法宗竹派亲传弟子,不至于让竹派断了传承,居功至伟,其中困难重重,不比封印界门简单,晚辈不敢责怪。”
昙月想要强行喝下那杯酒,结果擒住她手腕的苏绸的手一动不动,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得。
昙月这才想起来,苏绸是元婴期修士,不是金丹期,无论是气势还是实力,苏绸不一定比她低。
之前昙月一直拿苏绸结婴一事挂在嘴边,实际上她对苏绸结婴了这件事,没有多少真情实感,无法形成对事实的认知。
现在她才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被无数人交口称赞,暗中羡慕嫉妒的天才,到底有多强。
昙月差点儿没维持住脸上的笑,她顺着苏绸的力气,放下了酒杯,连声夸赞了苏绸好几句少年英豪,日后必成大器,最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平复内心翻腾的情绪。
按理说,她是元婴中期,苏绸元婴初期,应该打不过她,可百花宗的道法和心法,都不是攻击性很强的那种,真要是打起来,以命相搏,苏绸不是不能跨境界杀敌。
昙月是觉得苏绸可能打得过自己,实际上是一定,苏绸的金手指一出,仙人也得认栽。
琼凝深深看了苏绸一眼,觉得今天苏绸怪怪的。
苏绸冲琼凝点点头,示意不管对方出什么招数,都放着,让她来对付。
在现代刷得那些勾心斗角的宫斗政斗戏,今日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不好对付啊!
和苏绸说了几句话后,昙月就意识到,苏绸不光是武力上难对付,别的地方同样难对付。
苏绸和琼凝是完全不同的人,琼凝坚信一力破万法,从来不会说弯弯绕绕的话,也看不透别人的心思,她只知道实力强大,足够抵挡一切,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心眼。
苏绸则不同。
想到苏绸滴水不漏的应对,昙月咬紧后槽牙,全都脑子一根筋的三清宗,怎么会养出一个心眼儿跟蜂窝一样多的狐狸?
“说到界门,百花宗虽然没有人过去,但是我听到了一些传言,说,三清宗的宗主信物拂尘,是一件神器,与昔日救世的神女有关,还被界门后面的魔头觊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琼凝只是不愿意用那些手段,不是真的傻,她能看出来,今天昙月和以往不同。
但她没想到,昙月竟然会是抱着针对三清宗的想法。
意识到昙月真的想要害三清宗,琼凝几乎以为她疯了!百花宗不会以为自己是七宗之一,就能和三清宗为敌吧?
以前昙月很是小心谨慎,在她面前,表现得比较无害,像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实际上的她肯定不是如此,琼凝知道,那是为了降低他人对她的警惕。
现在不装了是什么意思?
“真与假,重要吗?昙月前辈,请容晚辈提醒一句,如今天下万宗之首,实力最强的宗门,是我三清宗,若真有神器,为免去纷争也理应在我三清宗手中。”
琼凝还在疑惑昙月今天的反常,苏绸已经毫不客气怼过去了。
你提什么都不好使,一句话,最强就是三清宗,三清宗不去抢别人的法器,别人就该烧高香了,想打三清宗内神器的主意,喝了多少酒,能醉成这样?
昙月表情都凝滞了一瞬,这话要是琼凝,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应该说,就没几个修士,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强者至上的规则说出来。
偏偏苏绸是为了自保才说,并非狂妄自大,今日这话传出去,没人会觉得苏绸说的不对,他们都会觉得,苏绸说得好有道理,三清宗那么强大,神器强大无比在任何人手里都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威胁,只有在三清宗手里不成威胁,因为三清宗没有神器也是最强,它当最强时没仗势欺人,再强一些也无所谓。
昙月又喝了一口酒,轻声说道:“说的是,古往今来,三清宗的强大是所有修士都清楚的事情。现如今万法宗大伤元气,实力不复当年,上三宗的称号,我看是可以免了。”
琼凝在昙月说话后,脸上冷然的笑意就一直没有褪去,她直接翻了个白眼,说:“上三宗叫了那么多年,就跟七宗一样,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况且,有些宗门名不副实,照样稳坐多年,万法宗还有渡劫老祖和大乘大能坐镇,实力上跌落并不算太多,上三宗依旧是上三宗,不是其他宗门可以比的。”
琼凝这话说完,苏绸看到昙月的脸都青了。
这会儿苏绸看昙月,觉得她有点儿可怜了,前面想要将三清宗拉下神坛,引起众怒的算盘被她打了回去,后头想要提升百花宗的地位,拉万法宗下来的算盘,又被琼凝打了回去,而且琼凝不光打翻了她的算盘,顺手还给了她一巴掌。
真是精彩。
白玉多喝了两口酒,感觉自己手里的酒更香了。
昙月要是知道青竹失踪,估计会更气。
白玉想着,看向椿景,椿景怎么还没告诉昙月青竹失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