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见婆子这般,气不打自来,喝斥道:“有话好好说,作出这个样子是要吓唬谁?”
婆子着急,越加结巴,“太太,太太,门外来了一位公公,说是来宣旨的。”
“公公,来宣旨?”沈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这才失声道:“还不快去禀老爷?”
婆子:“庆儿已去书房禀老爷了!”
沈氏慌张了,什么事情值当宫里公公来宣旨?
莫非立仲犯了什么事?
她脸色大变,顾不得还在跟方立仲生闷气,忙忙整衣裳,直奔书房。
方立仲这会正好出了书房,一见沈氏马上道:“快备香案接旨!”
沈氏忙吩咐人备香案,一边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立仲见她神色慌张,头发也没梳好,便止步道:“我不过五品小官儿,若犯了事,来的便是都察院的人,不值得宫中的人来一趟。”
“你且别慌!”
沈氏稍稍定神,“咱们可是第一次接旨。”
方立仲:“你去换衣梳头,我先去前头应付着。”
沈氏低头看看自己,这才发现穿的是一件旧衣。
方立仲很快到了中厅,亲出大门去迎接洪公公。
洪公公跟着他进门,一边笑眯眯道:“先给方大人道喜了。”
方立仲一听“道喜”两个字,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原处,不动声色问道:“喜从何来?”
洪公公:“待宣传过圣旨,便知道喜从何来了。”
方立仲虽猜不透是什么喜事,闻言一颗心便稳了。
待请洪公公上座,又奉了茶,厅中也摆出香案了。
隔一会,沈氏也领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人出来。
洪公公一眼便看见了方青洛,不由暗点头,探花郎果然好眼光,瞧这姑娘,生得真好。
他捧了圣旨站起,待方家诸人全跪下,这才开始宣旨。
方立仲和沈氏听到一半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给洛儿赐婚?
未婚夫婿是探花郎萧天衡?
这,做梦也不敢想啊!
待洪公公宣读完圣旨,方立仲和沈氏还呆怔着,如坠梦中。
探花郎萧天衡才貌双全,家世出众,现还是新帝身边第一红人,怎会看中洛儿?
等等,他认不认得洛儿?只怕连洛儿的名字也未听过。
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
洪公公宣完圣旨,小心卷起,上前一步,递到方立仲手中,“恭喜方大人,恭喜方姑娘!”
方立仲接过圣旨,如梦初醒,忙忙站起,请洪公公上座,又让人上茶,亲自奉给洪公公,同时悄悄给沈氏使个眼色。
沈氏终于也回过神来,看一眼方青洛,激动得脸都红了,忙忙去备红包。
方立仲待洪公公喝一口茶,这才问道:“敢问公公,探花郎这桩婚事,怎会落在我家洛儿身上?我们小门小户的,洛儿也没甚名声,实不敢肖想这样的事。”
洪公公搁杯,“方大人若有疑问,到时问你家准女婿探花郎便可。这桩婚事,是他向陛下求来的。”
方立仲:“……”更疑惑了。
沈氏那儿,快速封了一个大红包,忙忙出来,悄悄儿递给方立仲。
方立仲大大方方递给洪公公,“这样的大喜事,自要请公公与我们同喜。”
洪公公也不推拒,伸手接了。
待送走洪公公,方立仲和沈氏立在门前面面相觑,犹自不敢相信这样的大喜事落在他们身上。
方立仲:“洛儿三挑四拣,挑不着夫婿,其实是要等着探花郎这桩婚事?”
沈氏:“大姑娘要找一位压过陆锦亭的夫婿,这就找着了?”
夫妇两人又互视一眼,忙忙进厅落座,让人请方青洛过去说话。
方立仲:“洛儿,这桩婚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可知晓?”
方青洛:“不知晓。”
沈氏:“你识得萧探花么?”
方青洛:“去桃花观见姨母时,偶然遇见过。”
沈氏一下站起,凑到方立仲耳边,小声道:“我知晓了,这桩婚事,定然是太真君作法弄来的!”
方立仲吃惊,“别乱说,这是陛下赐婚的。”
沈氏喘着气,“你认真想想,凭我们,陛下怎么会赐婚?”
方立仲:“你不许人家探花郎看中洛儿么?”
沈氏不再理他,看向方青洛道:“大姑娘,你在桃花观遇见探花郎时,是何情景?你且细说说。”
方青洛作回忆状,拣能说的,简略说了几句,至于两人同处一室诸事,则省略了。
沈氏:这样平平淡淡的相遇,引得探花郎求陛下赐婚,还说不是太真君作法?
方青洛怕他们再多问,忙忙告辞回房。
她一走,沈氏腾一声站起来,团团转道:“我是探花郎岳母了,以后赴宴会友,我这面子啊……”
方立仲捻须,喜不自胜,“我是探花郎岳父了!”
他说着站起,“我得去见见女婿,问问这桩婚事的因由。”
沈氏一把拉住他,“哪有岳父去见女婿的,自然是等着女婿来见你。”
方立仲:“有道理,我等着就是。”
他们没有等多久,就有婆子来禀报:“老爷,太太,探花郎来了!”
方立仲:“快请!”
说着看向沈氏,“快帮我瞧瞧,我这一身可齐整。”
沈氏:“齐整齐整。”
萧天衡在方家大门前下马,喊人从马车内搬下礼物,自己捏着礼单站在台阶上。
终于可名正言顺登堂入室了。
今日起,便正式是洛儿未婚夫了。
昨晚轻轻易易放过她,今晚见她,定要撩得她多喊几句好听的,要叫她……
第58章
适才接旨时,方立仲和沈氏如在梦中,不敢相信萧天衡这样出色的女婿能落在他们头上。
送走洪公公后,依然不敢置信。
待听得萧天衡来了,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女婿”都上门了,不会假了吧!
他们两人在厅里正襟危坐,腰背都绷直了,待见管家领了萧天衡进来,差点就起身相迎了,意识到自己的长辈身份,这才坐着不动。
萧天衡进厅,见得方立仲和沈氏,便上前施礼道:“天衡见过伯父,见过伯母。今早接了宫中赐婚圣旨,这便忙忙过来了。”
方立仲应道:“我们也接了赐婚圣旨,这才送走洪公公。”
说着又道:“探花郎请坐!”
萧天衡且不落座,先笑道:“我字安之,伯父伯母可喊我安之。”
说着递上手中礼单,“这是家父家母备下,让我送过来的,还请伯父伯母笑纳。”
方立仲接过礼单,展开一看,差点失声,礼物也太厚了。
他将礼单递给沈氏,看沈氏一眼。
沈氏会意,这是让她看着办,可留下的便留下,该回礼的便回礼。
沈氏看完礼单也惊了。
能得探花郎这样的佳婿实属惊喜,没料到对方出手还这般大方,诚意十足。
方立仲待萧天衡落座,吩咐人上茶,又转头道:“探花郎,今日宫中突然赐婚,到底是什么因由?”
萧天衡拱手道:“不瞒伯父伯母,因陛下要给我赐婚,问我可有心仪之女子,我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令爱。”
他一脸坦然,“那一日在桃花观遇见令爱,过后难以忘怀。”
“陛下既问,我便报了令爱的名字。”
方立仲和沈氏悄悄对视一眼,探花郎何许人呀,岂会遇见一女子就难以忘怀,分明是太真君在桃花观做了法,令他陷入其中。
方立仲有些惴惴不安,这样的佳婿谁会不爱,但以后若知真相……
沈氏也不安,定定神道:“安之,我们是小门小户,青洛虽长得好些,却没有什么才名,这桩婚事,是不是还需要斟酌?”
萧天衡站起,施礼道:“陛下赐婚,便是定局,不可更改。”
“伯父伯母也放心,我会善待令爱。”
方立仲稍稍安心,吩咐沈氏道:“你让厨房做几样好菜,我要留安之吃饭。”
说着朝萧天衡道:“到书房说话!”
萧天衡闻言,知道这是真正接纳他,要与他说几句体己话了。
沈氏亲去厨房安排菜式,一时又怕厨子做的菜不舍萧天衡口味,另又拿出钱,让人去酒楼买几样现成的菜回来。
忙到近午方收拾出两桌酒菜来。花厅摆了一桌,隔间摆了一桌。
看看时辰,便让人去请方立仲和萧天衡出来用饭。
方立仲与萧天衡在花厅中用饭。
很快用毕,饭后漱口,另上了茶。
茶过三巡,萧天衡起身告辞。
方立仲犹豫一下道:“探花郎可要见见洛儿?”
萧天衡肃声道:“今日才赐婚,倒不便见她,待过了礼正式定亲,再相见罢。”
方立仲点头赞叹,探花郎真个谨守规矩,谦谦君子!
送走萧天衡,方立仲马上喊沈氏和方青洛进书房说话。
方立仲激动啊,负着手踱步,“探花郎不愧是陛下身边第一红人,实是……”
萧天衡和他在书房说了一会儿话,稍稍提点了几句,一瞬间,他便醍醐灌顶,知道自己为何多年未能晋升。
稍一思索,已知接下来要如何做。
有萧天衡这样的女婿,相信不须一年,他就能升职。
但这些话,不便与妻女说。
他要说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方立仲斟酌片刻,看向方青洛道:“洛儿,你明儿上一趟桃花观,将今儿赐婚之事细细告诉太真君,另问她,若以后探花郎清醒过来,你该如何。”
方青洛一怔,“什么清醒过来?”
方立仲:“女儿啊,这桩婚事太过突然,瞧着像是探花郎被迷惑了,就怕他以后会清醒过来。”
沈氏憋着一句话,这会子贴在方青洛耳边道:“须得尽快成亲,快快生下娃儿,如此就妥了。”
正说着话,婆子在外禀道:“老爷,太太,邻居们听得陛下给姑娘赐婚,都想进来道喜,现正候在门外。”
沈氏忙扬声道:“快请他们进来喝茶。”
且说萧天衡策马回府,才到府门前,就见管家小跑过来,小声道:“爷,广宁公主派了两位嬷嬷过来,请你去公主府说话。”
萧天衡当年当太子的伴读时,常在宫中行走,那时广宁公主便常在他路过的地方偶遇。
之后皇帝为广宁公主择了驸马,广宁公主不肯嫁,还设着法子见萧天衡,要萧天衡带她私奔。
萧天衡一边稳着她,一边令人悄悄去通知太子。
太子及时赶来,领走了广宁公主。
没多久广宁公主便出嫁了。
想着这些往事,萧天衡有些头痛。
因广宁公主的驸马去年没了,至今未再择婿。
且广宁公主是新帝同母胞妹,新帝对这位胞妹极为纵容。
另有一个,新帝登位后,与太上皇多有不睦之处,皆是广宁公主去调和。
并且广宁公主还帮新帝从太上皇那儿要到了一大笔钱,有了这笔钱,新帝的新政才得以施行下去。
在新帝心中,广宁公主是他胞妹,同时也是有功之臣。
这时节,广宁公主若有所求,皇帝总会设法帮她办到。
这两个月,萧天衡常被新帝召进宫,也常在宫中遇见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每见到他,总是含情脉脉。
也因此,他急着求新帝赐婚。
今儿终于得了赐婚圣旨,这当下广宁公主派人来传他,实是……
萧天衡知道自己避不过,且也怕不去见,过后广宁公主会去难为方青洛。
他略想一想,跟管家道:“你请两位嬷嬷略坐,待我更完衣,便跟她们去一趟公主府。”
萧天衡更完衣,先去见萧太傅和太傅夫人。
萧太傅道:“我知你不想娶权贵之女,怕权贵们连络有亲,跟太上皇连着心,借你刺探陛下,令你难做。”
“但你让陛下赐婚,赐的这一位,门第会不会太低了些?我倒不是嫌弃她家门第,是怕门第低,见识不够,到时不能应付大事。”
太傅夫人也道:“你说要请陛下赐婚,我本以为怎么着,也会赐一位三品官之女,没料到……”
“我自然也不是嫌弃方家门第,是跟你父亲一样,怕方家女见着贵女会胆怯,到时被人欺负了去。”
“你须知,贵女们连络有亲,自成圈子,她们要欺负一个小官儿之女,等你拍马去救,已是来不及。”
萧天衡淡淡道:“父亲,母亲,这桩婚事,是我向陛下求来的,我不会让人欺负她。另外,方姑娘父亲官职虽低,但她本人胆子可不小,你们不必忧虑。”
太傅夫人抓着话问道:“你何时识得这位方姑娘,见过多少次,怎么知道她胆子不小?”
萧天衡这才想起,其实他见方青洛的次数并不多,为何笃定她胆子大呢!
他念头一转,嘴里道:“母亲,我挑方姑娘为妻,有我的道理,过后,你们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