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白笑着点头，问：“她们醒了，要聊几句吗？”
“不必了。”姜醒说，“昨晚没出什么事就好。”
反正这通电话只是告诉一声她要离开了，不需要特别正式的告别。
姜醒：“不过你们还得注意一下那个叫做钟颜的男人。”
虽然浅水湾已经派守在废弃工厂的粉鲤去实验室找人，但现在还没有消息，估计已经是人去楼空。
在尹璃丢掉全部电子设备时，那边应该就做好了应对。
瞿白让她放心：“不会有事的。”
旅馆有先进的安保系统，现在还有一条拿来镇场子的小霸王，他会时刻注意岳团和封娆的安全。
何况还有浅水湾在，瞿白知道瞿墨的手段，只要是她上了心的事就不会出纰漏。
瞿白莫名觉得姜醒在托孤：“我们这边你不用操心，倒是你，想好在生活区的落脚点了吗？”
生活区他去过几次，灯红酒绿繁花似锦，迷得让人睁不开眼。
姜醒身上的公币恐怕花不过半个月。
姜醒没细说：“我这边也不需要操心。”
瞿白明白了：“好，那就祝你今后……顺遂平安。”
“你们也是。”
封娆和岳团在旁边眼巴巴看着，见瞿白最后浅笑一声放下电话，就知道这通电话已经结束了。
姜醒离开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面。
岳团：“不眠姐姐是永远都不回来了吗？”
这个问题问住瞿白了，他纠结得思考了一会儿，干笑两声：“……倒不至于永远吧，但暂时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岳团长长哦了一声，失落耷拉起小脑袋。
“岳团。”瞿白温声叫住她，“你不眠姐姐说你很棒，昨晚的选择是正确的。”
闻言，岳团倏然抬头，两只眼眸渐渐亮起了光。
原来姜醒什么都知道。
昨晚岳团听见了那三声猫叫，也认出那是爸爸的声音，她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没有出去。
她还是愿意像姜醒一样——忘记过去，独立成长，做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
“嗯！”
小孩子非常好哄，因为这句话顿时心情多云转晴，蹦跶着回房收拾东西。
瞿白也关闭安全闸门，打开旅馆大门迎接新的客人。
刹那间，清透温和的阳光洒下，今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
*
姜醒打完电话，扛着一台新轮椅走向花煜的车。
她的旧轮椅落在粉鲤的车上，粉鲤又被派去实验室抓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瞿墨就贴心为她重新找来了一辆。
除了这个，姜醒还特意要走了一款最新式的全息投影仪，不知道要做什么。
花煜被瞿墨派去送姜醒前往生活区，理由是这辆车开都开出来了，干脆去磨磨车。
花煜很难拒绝瞿墨的要求，一脸不情不愿，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从反光镜里冷漠看着姜醒在后座一顿忙活。
随后，姜醒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到他旁边系好安全带：“走吧。”
“走得还挺急。”花煜缓缓启动车辆。
姜醒真是他见过最有执行力的人，想到就马上要去做，手术刚醒，伤口估计都没愈合得太好就要离开。
姜醒停了停，勾起唇角：“花保镖这是舍不得我？”
恰好车辆使出地下停车场，一缕阳光扑在脸上，将女生狡黠的笑意暴露无疑。
其实连姜醒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瞿墨那天说要把花煜打包扔到她床上，她每次看见花煜都忍不住打趣一下。
有点理解小富婆们怎么总爱点他了，这个男人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太好玩儿了。
分明看起来是个久经情场的高手，却青涩得很。
果然，姜醒的这句话又跟踩了男人尾巴一样，花煜不爽切了一声：“我可巴不得你快走，离浅水湾越远越好。”
他对姜醒的提示是认真的，真心不想跟这个女生搭上任何关系。
姜醒靠在车座，过了一会儿开口：“放心吧，我对跟雏鸟有关系的地方也没什么兴趣。”
花煜一怔，先没说话，扭头看见副驾驶的姜醒闭着眼睛一派悠闲从容。
从她的表情你能看出笃定二字。
姜醒确认浅水湾和雏鸟有点关系，这不难理解，雏鸟系统控制着天宫区、生活区以及废弃区的各加医院和诊所，它的精密程度超乎想象，能在它眼皮子底下做起非官方渠道的生意，浅水湾肯定或多或少都跟雏鸟搭着点关系。
雏鸟是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个地方，这场生意才能做得下去。
至于浅水湾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又和雏鸟是个什么关系，姜醒有点兴趣但不算关心。
只希望以后不要和这个组织对立起来，不然会有点麻烦。
安静间，车辆行驶在狭窄的街道，满是车轮和地面的摩擦声。
花煜的沉默暴露了很多，片刻，他只是冷声回道：“那就好。”
他不需要跟姜醒解释什么，只要女生同意不掺和浅水湾的事情这就够了。
达成共识后两人都没再说话，驾驶室里一片安静。
姜醒闭眼休息，双臂习惯性呈防御姿势抱在胸前，脑袋随着车轮起伏微微晃动。
花煜驾驶得很稳，遇到很深的坑会有意减慢速度，姜醒不会担心头突然撞到座位。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她睁开眼睛，前方出现最外围的防御关卡。
像这样的关卡生活区还有五个，从废弃区到进入生活区，每个人都要进行六道关卡的层层筛选。
像加工厂上的流水线一样，将人类分门别类进行筛选安置，合格的人才能度过最后一道关卡，成功抵达生活区中心。
姜醒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伸出手感受生活区吹来的风。
花煜看她一眼，见后方来车，不耐烦嘱咐：“小心把你手撞断了。”
姜醒微微一笑又想开口打趣，还是忍住了。
“那盘加密的数据硬盘，解析出来就立即联系我。”姜醒收回手。
花煜嗯了一声，这次姜醒自己找到井又带人上门安装，浅水湾只是出了个手术费，远远要不到姜醒给出的那么多委托费。
但姜醒没有收回这些钱，而是将昨晚得到的数据硬盘拿了出来，让浅水湾帮忙解析。
瞿墨同意了，不过说明解析出来的时间未定，毕竟都是技术人才进行的几层加密，连尹璃本人都不知道如何解开。
“要怎么联系你？”花煜问。
生活区那么大，他可不想挨个房子找。
“异洞调查机构你知道吧？”姜醒转过头看他，“我会去那个地方。”
花煜又看她一眼，打住心底突然冒出的好奇心，只是淡淡嗯了下。
车辆平安度过第一道关卡，期间姜醒一直透过车窗观察上空，厚重的防护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扫描仪器，投射出大小不一的光束。
姜醒之所以答应让花煜送，主要是想看看浅水湾的车是不是能把她这个污染物安全送进生活区。
事实证明，真的可以。
在这辆车里，她连续通过了前五道关卡，最后第六道关卡安装了先进的污染浓度检测设备，不知道能否顺利。
姜醒又将手伸出窗外。
这在花煜看来是个作死的行为，旁边高速行驶的车辆都能擦着她的指尖飞过。
男人皱了皱眉，在迎面货车驶过之前，先一步拽过姜醒的手臂。
姜醒身体被他拽得一歪，大半只手被拽回车内。
刷——
货车在旁边飞驰而过。
花煜正要责备，就看见姜醒扬头盯向上空，黑发柔顺垂坠下来露出整张清丽脸庞，唇角渐渐拉出一个弧度。
似乎很开心，眼睛都亮闪闪的。
车辆安全通过第六关卡，成功进入生活区。
姜醒是故意将手暴露在设备下的，用作测试，如果她连这第一道检测关卡都过不去，更不用提后面的事情。
现在她走过了第一关。
霎时间，高科技现代化的建筑群落与废弃区风格割裂出现，给人不小的视觉震撼。
在这片繁花锦绣的区域中，修建在山巅位置的天宫区好像一支威严庄重的定海神针，牢牢驻扎在生活区的最中间。
那个位置拥有俯视民众的最佳视野，据说雏鸟系统的核心就在那里。
可惜那里有着比生活区更加严密的防护系统，要想到那个地方还需要一些时间。
姜醒轻抚安装井的伤口，带着尹璃的那份反抗，对这个城市轻声说道——
我回来了。
第40章
天宫区，会议厅。
纯白色的高科技房间彰显出正统与干净，金色的雏鸟标识镶嵌在墙壁，为这次的判决做一个见证。
警署署长汪麟坐在侧面位置，服务型机器人守在旁边，将他手边的水杯倒满了一杯又一杯。
其实他心底多少有点数，沉幽这次算是触了上面的逆鳞，公然挑战雏鸟的公信力，肯定要受到严惩。
但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汪麟还是帮沉幽说了不少好话，希望上面几位多少能够采纳些。
三大家族的老家主正襟危坐，在象征稳固的三角办公桌前已经思考了很久，片刻，魏家家主最先打破安静。
“这件事要怎么做，相信不需要再讨论了吧？”
闻言，另外两方老家主也掀起眼皮，点了点头。
黎家：“公然质疑雏鸟，这样的公职人员怎么能留得？”
楚家：“雏鸟守护了我们一百年，它的功绩是抹不去的，生活区不需要这样反叛的公民。”
已经确认的结果没有必要再谈论，楚家回头给汪麟使了个眼色，让他将准备好的沉幽资料交出来。
汪麟犹豫了一下，再度争取：“沉幽是警署的人才，当初雏鸟对她的判定也是最适合刑侦工作的人……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稍微从轻发落？”
楚家老家主嗤笑一声：“当初雏鸟给她优渥的生活，现在她翅膀硬了，转头就要来批判雏鸟？这不是大逆不道这是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二个真是不知管教。”魏家接话道，“前几天是异洞机构出了事情，今天又是警署，我们其实也很为难的。”
汪麟闭嘴了，一听三大家的意思就知道他们下定了决心，沉幽留不得。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默默坐回原位。
沉幽的全部资料出现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包括与她有关系的所有人。
上面显示她的交际圈子很简单，除了两位A+级异能的父母就是警署的一些同事，连朋友那一栏都是空的。
这样的人处理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难的是不知道要从哪个人身上下手，才能激起沉幽的负积聚指数飙升。
沉幽要死，但不能无缘无故的死，为了保证雏鸟的公正性，她必须要在雏鸟的眼皮子底下死得合理又合法。
她跟前几天处理的异洞指挥官不一样，因为当天那位指挥官出过任务，受到污染被处理是最好的理由。
而沉幽现在在警署，如果她在那里无故死去，雏鸟和人民都是不会信服的。
最好的理由，就是沉幽情绪激动有潜在的异洞威胁，被雏鸟判定当场击毙。
那个人一定要和沈幽关系不错，否则不能保证成功。
魏家和楚家将沉幽的关系网来来回回翻了个遍，沉幽的父母在生活区的社会地位不低，动他们可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况且资料显示沉幽和父母的关系不算好，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他们也拿不准沉幽会不会因为父母的死亡而情绪激动。
魏家老家主蹙眉思考，注意到沉幽的关系网里有一个异能为B+级的助手。
两人从三年前就搭档办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人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
汪麟望着屏幕皱了皱眉，大概知道他们在考虑什么，这是准备一下折损警署的两名警员。
屏幕上，温廷的证件照笑得好像一只快乐小狗，不会想到此时正在接受几道最严厉目光的审判。
点击资料进去，温廷笑嘻嘻的证件照跳跃到屏幕的右上角，显示出他的基本信息：
温廷，B+级异能：兽化白熊，没有父母，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关系网比沉幽还要简单，只有沉幽一个人，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宅家打游戏。
三位家主都觉得温廷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定能成为沈幽最佳的□□。
普通的异能，普通的工作能力，又没有父母，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今日的天选倒霉蛋。
魏家马上让汪麟去安排：“把这个人放出来，今晚在外面动手。”
……
哐！
警员接到命令打开门，走廊的白炽灯光漫进拘留室。
黑影落在温廷身上，掩盖住他的表情，审讯开始他就低着头一言不发，这分钟听到房门打开才有了反应。
他疑惑望向来人，是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警员侧过身，用着官方对待犯人的严肃语气：“你可以走了。”
温廷一怔，他记得二课课长杜斌临走前还让他在里面好好反思三天，这就……可以走了？
“老大呢？”温廷忙问。
警员悄咪咪探头张望，回头向温廷招手，一改刚才严肃的态度。
“沉课长可能得关三天呢。”警员又变成往日聊天的模样，压低声音，“听说你和这事关系不太大，上面决定将你教育教育就放了。”
话里话外就是告诉温廷他算是撞了狗屎运，得好好感谢明察秋毫的领导们。
可温廷却没打算承这个情，蹙眉问：“上面准备把老大怎么办？”
警员摇了摇头：“谁知道呢，我估计吧……”
他顿了下，后面的话没有再说，感觉温廷表情很难看。
很少能看见这只快乐小狗露出这么严肃的神态。
见温廷一出拘留室就往沉幽的拘留室拐，小警员赶紧拉住他：“哥们儿，你可别自找麻烦，没准沉课长反思几天就能出来了，你要是硬闯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温廷止住脚步：“……”
的确，不能再在警署犯第二次错误了。
警员趁机拉着他走：“要我说啊你就不用担心，沉课长可是汪署长的得意门生，这次事件顶多吃吃禁闭降个职位啥的，根本不算个事儿。”
温廷松了松制服上的领带，觉得警员说得有点道理，汪署长对沈幽一直挺好的，有他兜底应该没什么事。
“行了，回去处理处理你身上的伤吧。”警员笑着拍拍温廷的背，“今天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明天大家还是好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