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闰抬头,面色不善地看向满脸阴阳怪气的北海龙王。
“你也知晓我儿如今被关鹰愁涧,现下竟还在我耳边念起这些百年前的旧事?”
北海龙王听见此话,一时瞪圆眼,激动冲上前想要同敖闰理论,却被身边的南海龙王抓住,便只好瞪眼盯着敖闰,怒道:“旧事?你教不好儿子便罢了。还容忍几百年间他冒名我儿之名,以北海太子之名在外胡来坏我儿名声!西海大婚的糗事闹出后,谁人不知我北海太子背着‘可怜’的西海龙三太子与万圣公主私通?!不仅是我儿,就是连我这北海龙王也莫名背上了个教子无方的骂名!”
北海龙王格外加重了‘可怜’二字,他怒目瞪着敖闰,竟是连南海龙王都差点拉不住他。
“他在外冒充我儿几百年,你敢说你不知?!若非是西海大婚闹出那般糗事,我恐怕还要继续被你蒙在鼓里!”
“他一时大意,将取忆笔落在玉灵儿那,竟还单纯天真的认定玉灵儿做不出坏事,迟迟未取回取忆笔,坏了我等原先打算。若非西海大婚后,万圣龙王心怀有愧,将玉灵儿利用取忆笔之事告知西海龙宫,只怕我们现在还被玉灵儿那小丫头耍得团团转!你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儿子,你教不好就别放出来!”
敖闰隐忍着听完北海龙王的接连骂声。
终是忍不住,猛地站起身,不满反驳:“愚子是天真,迟钝笨了些。可你儿又好到哪去?我后来在鹰愁涧,可是听敖烈说道过。是你儿允许与他在外互换身份,你儿用着我儿西海龙三太子的身份在凡间乃至妖间到处哄骗小女妖,不也坏了我西海名声!他俩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
“更别说,西海大婚的事件过后,外界更无传过我儿可怜一说!只说道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在外四处拈花惹草,明明拥有未婚妻却从不去见未婚妻哪怕一面,嫌弃未婚妻,在外花言巧语四处哄骗女仙女妖。四海纨绔一枚,大婚被新婚妻抛弃,实乃活该。这些传闻,我可都替你记得清楚!”
北海龙王听着,接连怒骂,竟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向敖闰的方向空踹几脚。
“你这无耻老龙!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跟你那小儿子一般均是无耻之徒!”
敖闰一时也激动了。
指着北海龙王回怼道:“我无耻?你以为你比我好道哪去,你儿在外顶着西海龙三太子的名头,常常在外夜不归宿,他在外与小女妖们夜夜笙歌,你这个做爹的,难道不清楚?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北海龙王一时顿住,竟是完全未想到,敖闰连这等事都这般清楚。
这哪是老龙啊,这明明就是个无耻老狐狸!
北海龙王手颤抖着,指着敖闰,显然被气急道:“我今日非得和你拼了!”
敖闰做着提袖动作,也毫不示弱道:“来来来,我奉陪,今日就陪你这老龙玩玩。”
南海龙王见状,死死拽着北海龙王。劝导两位兄弟。
一旁敖广见此景,扶额叹息,一脸头疼。
自从敖烈被关入鹰愁涧后,西海龙王与北海龙王两人,各自为了自己的儿子吵闹了几百年。
作为大哥,他夹在中间,时而还得宽慰二人莫要将两位龙太子间的糗事矛盾,上升至两大海域,着实难做。
细想下来,不管敖烈还是敖丙,亦或是当初无意染了禁地魔魂的敖摩昂,还是北海太子。
这些四海龙子们,就没一个省心的。
“够了,都是活了万年的龙王。作为四海的龙王,你二人此番成何体统?眼下有人偷溜进东海龙宫,龟丞相等带着几队海兵均未寻见人。你们就说此事该怎么办?”
北海龙王见敖广发话,稳下情绪,也未再同敖闰闹。
南海龙王见此也顺势放开了他。
北海龙王站定身,不屑瞥了敖闰一眼,看向敖广,摊手说道:“这能怎办?大哥你看,如今小玉失忆,哪吒如今又拿你曾与他的约定压你。你若不应,如约兑现承诺,且不说哪吒这小祖宗不好惹。若是他宣扬出去,对东海的名声更是不好。而且,此番对小玉也不公。”
北海龙王说着,斜视了敖闰一眼,又故意说道:“发生此等事,还不得多功于敖烈,当年盗走自家宝物,又天真将取忆笔落在玉灵儿身上。打乱我们原先打算。照当年西海大婚后,万圣龙王寻到西海的说法。若是万圣公主仍不忘与玉灵儿约定,找机会接近小玉,便难免不会让小玉想起玉灵儿的一生记忆。”
敖闰没有理会北海龙王,只是想到自己那仍还身处鹰愁涧的小儿子,看向敖广时,面上多了几分愧色。
敖烈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当初果然不应让他去寻雪女取宝。若是他当初派大子敖摩昂去,又哪还会发生此等祸事。哪还会让玉灵儿钻了空子。
此事,是他对不住敖广。
万圣公主在当年西海大婚后,便消失不见。至今难寻踪迹,让他们难以掌控她的行踪。
倒真令他没想到的是,万圣这丫头为了当初与玉灵儿的一个约定。竟会做到此等地步。
敖广余光瞧见敖闰神色,走至敖闰身边,出声安抚道:“敖闰,莫要自责。我不怪敖烈,也不怪你。本来我决定消除玉灵儿记忆作法,就是对玉灵儿的不公。她怨我,想法想让小玉恢复属于狐狸的记忆,也是情理之中。”
敖广说着,其余三位龙王皆纷纷看向他。
敖广眨眼深吸一口气,又道:“万圣公主为了履行与玉灵儿的约定,西海大婚后,离开了碧波潭龙宫。躲了东海百年。而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兑现自己九百年前对哪吒的约定。若是一直阻拦他二人,即使小玉如今失忆,对她而言也是不公。倘若他日,真让失踪的万圣公主寻见机会,唤醒小玉记忆。她必定会怨我这个父王。”
敖闰叹息着,忽地说道:“摩昂不久前来向我禀报过,在大门受伤的虾兵身上。发现了龙的气息。”
他话音一顿,想到了某种可能,又继续说道:“想来对于万圣公主而言,若要履行约定,恢复小玉记忆,在得知敖玉清醒的消息后。此次庆祝宴,必是最好的机会。龙宫众人均忙于宴会,为东海公主的清醒欢庆,守门也自会有一定的放松警惕。更别说,此番,刚巧又碰上哪吒前来东海宴会闹事...”
说道最后,敖闰戛然而止,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完。
敖广自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为何,在敖摩昂前来慌张来通报有贼人混入龙宫之时,他会表现得格外平静了。
敖广重重叹了口气:“两个时辰前,龟丞相来向我禀告过。除去我吩咐过不能打搅的珊瑚龙女宫,其余宫殿,在摩昂的帮助下,早便搜查完了,均未发现贼人踪迹。各宫内也并未损失一件宝物,就是连东海兵器库,也未曾发现贼人的任何踪迹。”
其余三位龙王,你一眼我一眼,均未再出声。
贼人不盗宝,也未出现在除去珊瑚宫的其他宫。
由此,大家心中也自然清楚,此次混入东海龙宫的贼人,究竟是何人了。
“算了,任由她去吧。此番本就是我对不住玉灵儿...”
敖广长叹一声,背手走出了龙王殿的大殿。
敖闰见状,摇摇头。也跟随出了大殿。
其余两位龙王,也纷纷跟上。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文,哈哈哈……
第114章
天界云楼宫哪吒刚从南天门回到云楼宫。
刚进入莲花宫。
便见一名掌事仙官,在见着他后,匆忙走了上来。
哪吒停住脚步,仙官此刻也小跑至他跟前,面上讪笑解释般道。
“三太子殿下,方才您走得匆忙,待我清算好聘礼,您便已经没了身影。你吩咐准备的聘礼,我正准备吩咐人下界启程送往东海。”
仙官说着,见哪吒面色阴郁暗沉。
心下会意,哪吒三太子此次肯定又是在东海龙宫撞了壁。
思及此,仙官收回面上笑,视线瞥了眼此刻满院的宝物聘礼。
面上又多了几分迟疑,试探般小心询问道:“您看,现下这些聘礼,还送吗?”
哪吒视线越过仙官,冷冷瞧着那些琳琅满目,堆满前院的礼品。
不自觉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他仍还记得,九百年前。
在东海龙宫,她一字一句,亲口告知他的话:“我要你在我醒后,不顾一切意外状况,都须得向东海提亲。”
哪吒回过神。
眨眼深吸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淡笑。
“送,为何不送。”
哪吒扭头看向仙官,忽笑道:“只是就得多劳你,替我下界走一趟,将这些聘礼一一送至东海。”
仙官虽稍有震惊,但很快便稳定了神色。
拱手应下了。
“等等,我还有一封信。也一并送去。”
哪吒说完,随手变出一纸空白信纸。
在他指尖法术的运作下,空白的信纸之上,显现出墨迹。
待他写完,信纸变化为信封,缓缓飘落到了仙官手中。
“吩咐人最近莫要来打搅我。若有旁人来找,便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哪吒吩咐完。
仙官听后,拿着信纸,点头应声。
哪吒余光瞥见那些准备了许久的一众聘礼。
许是想到在东海龙宫时,她疏离陌生的态度。
面色不由又黑了几分。
他甩袖离去。
仙官以及一众整理礼品的仙子,目送着他飞速往内院走。
也不敢嚼舌根,继续默默做着手上的工作。
哪吒冲往自己寝房。
沿路上,他黑脸阴郁的模样,格外吓人。他周身气压极低,让一众瞧了他模样的仙婢,无一人敢靠近。
‘嘭’地一声,房门被重重搭上。
他将自己锁在屋内。
大脑下意识地回忆起,在东海龙宫,龙女待他的陌生态度。
“一千六百年...真就像个笑话...”
苦涩,怨念之感汇聚于心。
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墙壁之上。
硬生将完好的墙面,砸出一道坑洼不平的窟窿。
他压抑着心口愤慨闷痛之感。
砸墙的手无力垂下。
另一手捂着心口,莫名难受极了。
痛,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感,乃至酸闷之感,由胸口逐渐蔓延至全身。
脑中莫名回放起,曾与她经历的三世。以及他千年间等待的酸涩。
心痛感愈发强烈。
“不好...!”
心感不妙的哪吒,赶紧盘坐,闭眼运功调息。
额间冒出阵阵虚汗,愈发运功,心间的那股痛感,便愈发强烈。
恍惚间,耳边莫名回荡起,穆昙花乃至玉灵儿的声音。
“老爷...敖玉究竟是谁?难道,您就那么不愿接受我?”
女子的悲愤质问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这道声音的,又是一道少女尖锐的怒问声。
“哪吒三太子,为什么你就那么爱她?宁愿为了一个死人,等待百年乃至千年时光。却竟都不愿去尝试接受一个,与她相似的小狐狸...做那么多,值得吗?”
哪吒继续调息运功。
只是头顶的汗水却早已浸湿了额间须发。
同时脑中接连又闪现出,二人死前的场景。
穆昙花:“你果然...又在骗我。”
玉灵儿的脸,忽地在脑中呈现而出。
她表情狠厉,眼中带着愤怒与恨意,咬牙一字一句说道。
“记住,这是你骗我的代价!”
最终唯有这句代价。不断在他脑中回荡,犹如鬼魅一般。
直击他的心灵。
哪吒猛然睁开眼。
可眼前,却莫名呈现出另一幅景象。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一千六百年前。
在那个百里杜鹃的幻境花海,看到了那个曾为凡人时的自己。
那个桀骜不逊的凡人少年。
他回眸盯着他,冲他忽地一笑。但笑却未达眼底,嘴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忽道:“我最忌讳的,便是欺骗。你可知为何?”
哪吒瞪圆眼,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凡人少年。
又听他忽道:“只因,八岁那年。陈塘关杜姓兄弟,为了恶趣,为了从总兵府多讨利益。蓄意接近讨好,欺骗于我,害我在雨夜,承受家法鞭子毒打。被李靖,送出家门...”
少年面上的轻笑,逐渐消失,脸色渐渐暗沉,话语也变得冷漠,毫无情感。
就这般,死死盯着他。
少年的幻象消失。
哪吒一怔,瞬间只觉胸口闷痛。
他手捂胸口,扭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震惊瞧着地上的那一滩血。
他双手掐诀,再次坐稳运功。
调理愈发不稳的心神。
另一边,毗唦宫。
素知夫人在得知小儿子刚回天,便将自己关在房中的消息后。
立即起身来到丈夫李靖的宫殿。
李靖在庭园之中,远远瞧见妻子的身影。
背手立身,无奈叹了口气。
当素知夫人,走至李靖跟前时。
李靖打断了她即将开口的话,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为何前来。不就是那小子私自跑下界,又在东海那吃瘪了。”
素知夫人,也就是殷夫人。哪吒他们三兄弟的母亲。
此刻在听了李靖的话后。
蹙眉不悦,顿时不满:“你既知道,如今却还悠闲在此闲逛。可曾忧心过自己儿子,哪怕半分?”
李靖看向着殷夫人,摇头无奈,想要说什么,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殷夫人见他不吭声,怒意越发飙涨,她盯着李靖。
脑中想起哪吒,一边感慨着,话语间也不由透露出明显心疼:“自九百年前起,我便隐约察觉到了哪吒的不对。听他宫中伺候仙侍说,甚至有时夜里。他还会小玉小玉的念着。偶尔还会将自己锁在房中。闭门不出。这般长久下去,我担心——”
“担心他会走火入魔?”李靖打断了殷夫人,忽说道。
殷夫人点了点头。
李靖背手,无奈道:“你再怎么担心,也是无用。他的情况,我还能不知?”
李靖说着又长叹一声,又接着说道:“当年他以莲花·身复活后。太乙真人与我说过,他曾因感染魔气入魔一事。可如今,就算他走火入魔?我们又能做何?一来,现下已没有龙愿帮他,二来今时不同往日。他上次入魔,且还是因魔气被迫滋生魔性。可此次,你当真还以为跟从前一般,祛除了魔气,便没事了?”
殷夫人似未听明白,又继续道:“这两者有何分别?依你的意思,莫非就这般继续下去,放任他不管了?任他这般继续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