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敖小玉清醒起床后。
她伸了伸懒腰。
收拾了一番后。
便匆忙出了门。
院内的几名仙婢一见她。
便交头接耳莫名偷笑。
敖小玉顿住脚,奇怪的看了眼那些偷笑的仙婢。
最开始她并未多想，可直到她走了一小段路。
视线往周遭环视了一圈,周遭从她跟前路过的仙婢仙侍,但凡一见着她,没有几个表情不怪的。
大家不是在强忍笑意,就是意味深长的看她。
当来到哪吒的寝院时。
还未走进去，身后便响起一道不怀好意的调侃声。
“哟~敖玉公主,日上三竿了才醒。看来昨日是睡了个好觉啊。都说东海龙族是擅长控冰控水的青龙。怎么我瞧着,您不像青龙,倒更像是条瞌睡龙？”
闻声，她猛然回眸。
便一眼撞见，红衣锦袍的少年。
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哪吒？”她惊喜转身，正对着他。
视线上下打量着他。
发现他除了比往常还要更白外。
精神似乎要比昨日好多了。
只是面色似乎比之昨日见时，还要少了些血色。
她皱眉，上前靠近他。
瞧着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伸出手准备摸他的脸。
“我怎么瞧你脸色比昨日还差？”
哪吒见她打算动手摸脸。
心下一惊。连忙抬手拍掉了她伸出的手。
敖小玉吃痛一声，捂住被打的手。
埋怨的盯着他：“你没事打我作甚？”
“谁让你突然动手动脚的？”
哪吒翻了个白眼。
满脸尽是不悦。
“我精神可比你好得多。”
小玉无语揉着手，见哪吒这般态度。
心下竟一时莫名感到些许委屈。
可想到自己曾对他所做出的那些恶事。
声音便愈发小声：“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哪吒见此，冷笑一声：“怎还可怜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似的。若之后，待你回了东海，敖丙瞧见他妹妹一副委屈可怜的相貌。不得冲上天来跟我拼命？”
说完，哪吒从小玉身边越过。
敖小玉见哪吒打算离开。
匆忙拉住了他的手。
“你难道就真的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她蹙着眉。
胸口只觉一阵顿痛难受。
哪吒回眸瞧她。
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他低眸瞧着她拉住他的那只手。
不耐轻啧。
随即转身，用起另一只手，试图扒掉敖小玉抓住他的手。
见他如此举动。
她瞳孔地震。
紧抿着唇，摇头将他抓得更紧，死不松手。
“所以，公主是在埋怨我狠心？”他一根根将她的指头扒开。
试图让她松开自己。
“现下你觉得我狠心，那可曾想过，曾经你有多狠心？千年前。你不听我劝擅自用龙珠救我，最终又死在我面前时，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还有当年，你为了救兄，蓄意接近我时。又可曾有想过我？我一直很好奇，小玉你是否如我师父太乙真人一般，会算卦卜天。”
他将她死死抓着他的手扒掉。
挑眉同她对视，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淡笑。
可明明他对她笑得那般温和。
她却只觉心凉了半截。
“可我怎么瞧你，你都不像是会占卜卦象之人啊？”
哪吒此刻仿若一只笑面虎。
一步步逼退着她。
敖小玉被他模样吓到。
脚下一步步退后。
结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除去只会一个‘我’字，便再未作出回复。
面临他的这些质问，她视线飘忽不定。
甚至不敢看他。
哪吒见她说不出话。
顿住脚，不由冷哼，沉着半张脸，眉眼晦暗不明：“你说你知错了，让我给你机会。可你，敖小玉，亦或者玉灵儿。九百年前，又可曾给过我一次与你亲近的机会？”
最后这些，他几乎是怀带满腔积怨，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玉灵儿没有龙女记忆，故而怨我，我能够理解。但任是至今，我依旧忘不掉，在东海龙宫，你玉灵儿要求我娶你，向东海提亲时。”
“最后那一句，‘这是你骗我的代价’...”
“即使知道此话不简单，在你醒后，我仍然还是选择去见你。只因是你说，想要第一时间见到我。你在我眼前死了三次。可你敖玉，在苏醒后，做了什么？”
“装作不认识，甚至故意给我难堪！”
最后一句哪吒甚至是吼出来的。
她抬眸，盯着她的眼。
她眼角泛红。
鼻尖也只觉一阵酸涩。
但她没有哭，也没有亦如从前，面临此等情形。
哭闹解决。
“所以，你此次。是真的，不会再原谅我了？”
哪吒没有立即回答。
只是沉默片刻，随即蓦然转身：“既然知道。就少来烦我。”
“等等！”
哪吒刚准备离开。
又听她从背后叫住了他。
“我答应你，会少出现在你跟前。跑来惹你眼烦，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心愿。”
“最后陪我一日。”
哪吒低下头，似是在犹豫。
见他迟迟不答。
她轻笑又道：“哪吒三太子，连我这点小愿望，也不肯满足？”
“我答应你。”
他回眸转身。
答应了她。
可即使如此，她脸上也没有展露出丝毫喜悦。
“那我，要去凡间。去曾经我为穆昙时的那个大院。包括去曾经那处百里花海。”
哪吒听后皱眉：“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你的一天，是不是有些长了？”
敖小玉：“我只说一天，并未说一年。”
哪吒陷入沉默。
他微蹙着眉，诧异瞧着她。
但最终也还是无奈叹道：“我带你去，但也仅限一日。凡间一日过后，你须得答应我，回去东海。”
小玉沉默。
唯有此，没有应答。
最终哪吒还是带着敖小玉出了南天门。
下到了凡间。
刚到凡间，哪吒首先便带着小玉。
去了当年他同穆昙花所身处的小镇。
当年那处小镇，早已不似曾经模样。
此地人声鼎沸，街市热闹繁华。早便不是曾经的小镇了。
哪吒带小玉来到那座宅邸前。
敖小玉仰头，见到府门处的那大大‘敖’字。
不由惊呼。
“这座府邸，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未破败消失？”
“是你自己要来，现下却还惊讶它居然还在？”哪吒单手叉腰，困惑无语的瞧着小玉，又解释道：“神的宅邸，谁动得了？如今不过是早已荒废罢了。”
敖小玉眨眼，双目略有些呆滞的盯着哪吒。
哪吒瞥见她那一脸傻相。
更加无语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
敖小玉吸了吸鼻子，一脸感动。更是不顾周遭路过行人。
一把冲上前，抱住了哪吒的腰。
“你真的...我哭死！你居然还记得这座宅邸！”
敖小玉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被感动哭了。
周遭人被小玉的这道哭闹吸引。
纷纷向哪吒他们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够了，赶紧起开！你不要脸，我还嫌丢人！”
哪吒顶着一众行人探究的目光，耳根通红。
他欲想要将敖小玉拉开。
可这人抱的实在紧，简直是没脸没皮。
眼下他实在难将此刻这撒泼的龙女。跟曾住在此处，贤良淑德的凡人女子联系在一起。
敖小玉松开了哪吒。
她站起身。深深看了牌匾上的‘敖’字。
“走吧。咱们进去瞧一瞧。”
敖小玉顿时又安分了下来。
如此变化，很难不惊到哪吒。
此刻他真的很难不怀疑，小玉不是在装疯。
推开府门。
进入府中。
敖小玉竟是主动走在前面。
带起了路。
“我还记得。从前在此，邻里的几位婶子，总会时不时前来拜访。有一年，穆昙刚巧十九。”
“那时，我正打算为你绣只荷包。那两位婶子，便在我耳边问我，究竟何时打算办婚。我说我不敢妄想。婶子们便劝我，说我已然十九。镇内同龄女子，均是早已成家。”
敖小玉说着，转身淡然一笑。
似在说着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寻常事。
“她二人替我担忧，问我是否是打算一辈子在你身边，做一名无名无分的小娘。所以，茶馆闹事后，我二人躲在小巷时。我便问你是否愿意娶我。”
“可当时，我却并未能从你嘴中收到答复。”
哪吒面容稍有动容，听此后，也未再如方才天上所表现的那般冷漠。
他耷拉着头，歉声低声说道：“抱歉...”
小玉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
“你同我道什么歉？那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有什么可抱歉的。”
接下来，敖小玉又带着哪吒。去了厨房。
当她推开陈旧破败的木门。
里面却早已不似从前模样。
厨房内一片杂乱。大片灰尘覆盖，甚至还有许多蛛网。
敖小玉知道，过了千年。
这栋宅邸表面还能保持住曾经风光，已是不易。
哪吒他已经尽力了。
她跨进破败的厨房。哪吒也跟着走了进去。
抬手运转法力，开始清洁。
不过一会蛛网灰尘皆数消失。
她也放下手，又自言自语道：“你走后第四年，我解散了府内一众下人，包括管家。最后唯有几位无家可归的孤女，被我留了下来。”
“她们的存在，于我而言。亦相当于重要的家人。”
说完，小玉回眸看哪吒。
“大家轮流做菜。几个女子，在这个偌大的府内，一住，就是将近两年。”
“这期间也有外男前来骚扰。更有甚者，会趁我们出门，想方设法将我绑走。”
哪吒沉默未语。只见她嘴总滔滔不绝的说着。
忽地又嫣然一笑：“但好在。有哪吒的乾坤圈，一直以来暗中保护了我们几人。”
小玉虽在笑。
可哪吒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垂着的双手暗中紧捏成拳。
“你特意要求来此，究竟想与我说什么？”
小玉没有接哪吒的话。
只是故作听不见，又继续道：“哪吒。不，亦或者说，李莲老爷？你曾说，让我等你。可一等便是将近六年。我每夜在寝房内，透过窗望着夜空。总会在想，你在天上都做着什么。”
“直至第六年，赵锦明带人强闯了进来。我仍还觉得，我凡人一世的后半生，仍还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感觉我好像活在一场美梦中。而亲自为我编织那场梦的人，便是你。”
“天庭的红莲三太子，哪吒。”
小玉愈说，哪吒的脸就愈发黑。
“直到，赵锦明以姐妹们的性命要挟我，逼我服毒。将死之时，我始终在幻想，你是否会出现救我。”
“虽然最终是兄长及时出现解救了我们。但最后能在咽气前，见到你并且死在你的怀中。那一瞬，我真的很开心。”
“够了！”
哪吒转身，毅然走了出去。
“去下一个地方。”
走出厨房。
二人很快离开。
路上敖小玉再度恢复此前的傻样。
这也让哪吒不得不真正去怀疑，她就是在装疯装傻。
以这些年来，他对她的了解。
现下的小玉，已然不再是千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龙女了。
如今的她....
莫名的倒令他想到了...九百年前的那只狐狸....
就连眼神，也与他去东海宴会见她时，发生了明显变化。
难道，她所言不是虚假，那时在东海龙宫，她确实真的失忆了，至于现在，也不过是才想起不久？
第120章
时间似流水。
方才还是白日。
可此刻,天却已然被染为一片金黄。
稳稳落到地面。
脚下祥云散去。
敖小玉望着眼前的一片枯林。
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曾经的百里花海，如今竟却是寻不见一朵盛开的花。
“可满意了？如今凡间正值秋末，即将迎来初冬。哪来的杜鹃花？”
哪吒缓步走至她身旁。
见此画面,也是顿时嗤笑一声，随即故意调侃道：“你想来此唤起我曾对此处的怀念。可却并未想过，人间此刻,早过了花开时节。”
敖小玉轻瞥了眼身旁嘲弄自己的哪吒。
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说没有便没有？”
听此，哪吒挑眉，疑惑看她。
可只瞧着她面上笑着。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便由她身化出一阵水雾。
一只青龙登时飞起。
哪吒瞪圆眼，不可思议的盯着半空中的青龙：“你...你打算做什么？”
青龙没有理会他,只是眨了眨眼。扭头飞离哪吒跟前。
她围绕着哪吒所站周边枯木。
黄叶漫飞,青龙所及之处,卷起了大片枯叶。
带起的风，也刮动了一片枯萎树木。
伴随着一声龙啸。
接连转了两圈。
哪吒皱眉。
被眼前情形所震撼到。
青龙所及之处，枯木复生。
黄叶转变为绿。
本该枯萎的杜鹃树,开起朵朵姹紫嫣红的美艳花朵。
“枯木逢春...?”
一千六百年前,同样的地方。
同样的位置,他曾将百里花海的幻境瞬间化为枯林荒山，还曾嗤笑过她：“你以为,我找了处杜鹃林,用了枯木逢春之法？莫要天真了,百里杜鹃岂是那么容易寻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