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虫族的历史, 还是在帝国的历史中,虫族和人类的关系从来都是水火不相容的。所以像他这种,莫名其妙生下的集合体, 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虫族所排斥, 在他没有能力自保的时候,每天都在逃亡, 稍有不慎就会被虫族撕碎了吞入腹中。
属于虫族的那一半基因,让他从荒芜的太空逃到了帝国,然后,找到了他的父亲。
血缘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所以在看到苗苏青的瞬间,对方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见他身上的狼狈,他的父亲沉默了片刻,让他留下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成为了一个有身份的人,同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苗苏青。
现在想想,像他这样的人,打从生下来的一瞬间,便注定了没办法去拥有很多的东西。
就像他曾经认为,“母亲”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将他生下来的,但是他错了。将苗苏青生下来的时候,他的“母亲”还只是预备虫母,头一次碰到像他父亲这样的人,于是一见钟情,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自己跑来帝国将人掳走,却又在发现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的时候,选择将人送了回去。
但是虫族这种生物,繁殖力可谓惊人。不过是发生了一次关系,便有了苗苏青。
对于虫族来说,永远不要指望它们会去喜欢自己的同族,苗苏青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就像高等级的虫族,无条件地为虫母献上自己的生命,但是当他们面对其他同族的时候,能够保持基本的和平,不去杀死对方已经实属不易。
他的“母亲”会选择将他生下来,无非是因为,他是自己和那个人的产物,同时也是因为虫族的繁殖天性。
但是在“母亲”看来,苗苏青是这个世界上和他的父亲关系最近的人,所以在他诞生的瞬间,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母亲”的憎恨对象。
当苗苏青来到帝国,和父亲成为了一家人,他的父亲又因为身体不好,加上和“母亲”的那些经历,没能陪他多久就过早地离开,留下的只有一间公寓和“苗苏青”这个名字。
和苗苏青一样,帝国有很多的孤儿,为了活下去,大多数人会选择进入军校,当然,他也一样。
他的第二性别被认定为了alpha ,话是这么说,苗苏青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没有办法去标记一名omega ,而他也没打算和任何人缔结关系。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以后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入学的那天,他在军校老师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宿舍,本来想着找个地方休息,转头看到跟在家人的身后,面无表情的陶雯。
他没办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阳光照在陶雯的脸上,像是察觉到了苗苏青的视线,她的眼睛眯起,表情平淡地朝他看过来。
一时间,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而他也在陶雯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
想要。苗苏青在心里想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想要面前的这个人。
关于和陶雯的一切就像是镜花水月,快乐而又空虚。知道对方未来总是要和一名omega在一起的,所以苗苏青从来没有和人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的身后,等人一回头便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的意思是——如果一切就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就算只有一半的基因,就算身在帝国,苗苏青也能收到“母亲”的信息。某天,他在为陶雯准备礼物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来自“母亲”的信息,倒是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单纯地要他回去。
那个时候苗苏青知道了,无论自己有多么努力,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
想起过去的种种,他苦笑两声,周身弥漫一种浓郁的悲伤。过了好一会儿,苗苏青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夏宁的身上:“作为'母亲'的孩子,我没有办法帮你太多,但是我能够帮你找到顾疏彦,并且……我希望你能够杀死'母亲',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保护好陶雯。”
夏宁沉默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
简单地聊了几句,夏宁跟着苗苏青继续向前。
越往前走,周围的景色便越是熟悉。夏宁的神色微动,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关于某个不切实际的猜想再次浮上她的 的心头。
这很奇怪。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一年的时间,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故里,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充满了亲切。
“……”
再往前走,应该会有一个山洞一样的洞口。
几乎是夏宁这么想的瞬间,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洞口。洞口的外层,爬山虎一样的植物密密麻麻地将洞口遮住。话是这么说,虽然看起来和爬山虎没什么区别,但是从那摇曳的镰刀一样的叶片,夏宁就知道眼前的植物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无害。
“这里开始就要冒险一些。”
苗苏青顿了顿,向前走了两步。
“第一次见到这种植物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就这么远远地看着还好,一旦有生物靠近就会蜂拥而上,将猎物勒死之后吃掉。”
像是没有听到苗苏青说的话一样,夏宁的表情平淡,径直朝着洞口走去。被她的动作吓到,苗苏青下意识就要拉住对方,刚想开口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在他看来足够凶猛的植物,碰上了夏宁却像是见到了主人的宠物,还没等她到,洞口的植物便乖顺地分开,让他们看到了洞口的全貌。
“……”
苗苏青:这种事情真的合理吗?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拼命逃窜还被眼前的植物搞得一身伤,再看夏宁面上的平淡,他的呼吸急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你……来过这里?”
“当然没有。”
夏宁摇了摇头,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
苗苏青的眼睛睁大,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夏宁都已经说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也只能将这一归结于就算是植物也会双标,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听起来荒唐得过分。
没有植物的阻拦,他们两个顺利地进入了洞口。
等他们进去之后,身后的植物再次将洞口遮住,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穿过山洞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抬眼将周围打量了一遍,蓦地,她看到了远处的一棵树。
说是树已经不完全准确了——这棵在她看来是树的生物,笔直地挺立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大概有千米之巅。树干肆无忌惮地生长着,他们在洞口看到的那些藤蔓,就是这棵树的一部分。
头一次看到这种生物,夏宁的眼睛睁大,径直朝着这棵树走了过去。
像是有什么在召唤她一样,她的呼吸急促,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大。许是发现了她的反常,苗苏青反应过来,忙不叠地朝她跑了过去,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omega来到了树下,伸手碰到了这棵树的躯干。
几乎是她伸手的瞬间,每根树枝上都开出了粉色的花,一阵风刮过来,花瓣纷纷落下,落在夏宁的肩头,使得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不想真的。
让苗苏青不敢置信的,这棵在他看来没什么特别的树,此时此刻却是用树枝做出了拥抱的动作。
一时间,金色的光笼罩在夏宁的身上,下一秒,omega和树一起,从他的面前消失了。
“……”
没来得及抓住对方,苗苏青的眼睛睁大,回想着刚才的这一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呼吸急促,眼底闪过些莫名的情绪。
TBC.
第144章
“队长!”
“别睡了队长, 宴会都要结束了。”
“小声点,难得不用再和丧尸对上,队长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也是……”
伴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围在夏宁身边的这些人也相继离开了。
听着耳边的脚步声,夏宁的眉头皱起,努力睁开了眼睛——头顶的吊灯陌生而又熟悉,已经离开了快一年的时间,但是夏宁还是一眼认出,面前的场景正是前世庆祝宴的现场。
她的表情迷茫,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时隔这么久,再次看到前世的场景,夏宁的手指缩了缩,突然有些怀疑,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你是想听我这么说吗?”
夏宁突然开口:“虽然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了关于前世的事情,但如果你只是想要让我混淆从而将我困在这里,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听到夏宁说的,周围的场景扭曲起来, 像是有风刮过, 头顶的吊灯突然掉了下来。
并没有躲开的打算,夏宁的表情平淡,定定地看着那盏吊灯,然后,在她面前化作了一棵参天巨树。
如果苗苏青在这里一定能够看出, 眼前的这棵树和之前他们看到的看起来很像,但是又不完全相似。
不同于刚才,眼前的这棵树的树叶的颜色已经变为了金色。见人走到自己的面前,靠近夏宁的树干像是活了过来,枝干抽长着伸到了她的面前。
“我在等你。”
夏宁的神色微动,并没有说话。
她不记得自己有在哪里见过这棵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对方的声音她的心里却生出了一种淡淡的怀念,隐约地还有些愧疚。
“你是谁?”
她的声音抬高,主动伸手抓住了那根枝干:“是我忘了你吗?”
听到夏宁说的,面前的大树摇曳着树枝,将她整个卷了起来。被树枝卷着逐渐升高,最终坐在了树冠上,夏宁的眼睛眨了眨,说道:“这里是哪?”
“虫洞的内部。”
并没有等她回答,大树的声音再次响起:“用那个世界的话来说,这里是我的空间。”
那个时间?空间?夏宁的眼睛睁大,心里生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你是……”
“刚才你问,是不是你将我忘了,其实不是。”
大树的声音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但又莫名的好听。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对方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毕竟在你的记忆里,我只是路边的野草,因为被你看到,所以才没有被除草机除掉。”
听到对方说的,夏宁的表情顿住,下一秒,她的呼吸急促,猛地看向身下的大树:“你是巧巧?”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验证了夏宁的猜想。
夏宁在前世没什么朋友,具体的时间她也记不清了,不过是在末世之前。某天在路边看到了除草机,当时夏宁看到的时候,除草的工作已经快要到达尾声。不知道在心里想了什么,看着除草机上的环卫工人,她的拳头攥紧,说道:“可以给我一颗吗?”
环卫工人的工作本来就是除掉杂草就可以,至于是用除草机除掉还是被人挖走一棵,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听到夏宁说的,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便同意了。
借了把铲子将那棵草挖了出来,像是得到什么宝贝一样,夏宁的唇角上扬,兴冲冲地跑到花鸟市场,精心挑选了一个造型独特的花盆,甚至问了店家应该怎么样养一盆植物。
店家以为她要养什么名贵的花,见她是个孩子,担心她养不好,耐心地和她说了注意事项,见她拿出本子认真地记录,这才好奇地问夏宁是要养什么植物。
听到店家说的,夏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店家的面,将那棵草小心翼翼地栽进了盆中。做完了这些,夏宁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是我的朋友。”
夏宁知道,在很多人的眼中,她的行为一定非常奇怪,甚至会认为她有病,但是在她的心里,她是真的将那棵草看作了自己的朋友。
她和对方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每□□夕相处,渐渐地,除了朋友夏宁也将巧巧——也就是那棵草看作了家人。
然后——
巧巧便消失了。
发现巧巧不见了之后,夏宁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跑去问周边的邻居,问他们是不是偷走了自己的朋友。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毕竟巧巧只是一棵草,没有人会去偷一棵草的。
失望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夏宁终于死心,慢慢地便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那个时候你去了哪里?”
再次见到自己的朋友,夏宁的呼吸急促,语气有些激动:“我找了你很久,他们都说没有见到过你,但是我记得我明明……”
夏宁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卡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嘴巴张大,面上的表情竟是有些无措:“我记得我明明……明明……”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忘了自己要说的东西,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夏宁的拳头攥紧,心底生出了一阵凉意。
明明……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像是猜到了夏宁心里想的内容,大树的枝干伸了过来,安慰地拍了拍omega的肩膀:“下面的话还是由我来说吧。”
夏宁愣了一下,迟疑地点头。
“还记得被你救下的那个男人吗?我的意思是那个断了腿的男人。”
断了腿的男人?夏宁的表情更迷茫了,显然,对于大树说的这些,她一无所知。
“那天晚上,一道金光落在了你的身上,看到对方要带你离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花盆里挣脱了出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缠住了你的头发。 ”
听着大树的描述,夏宁的面前出现了一幅画面——被金光卷起,他们两个出现在了奇怪的空间。周围的一切都静得可怕,到处都是尸体,除了人的,还有虫子一样的生物。
距离他们不算很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只有在电视中才能看到的巨型机器人。头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种东西,夏宁惊讶地眨眼,过了一会儿,主动向着机器人走去。
走得近了,他们才看到机器人的下方还压着一个男人。
对方的腿好像断了,呼吸也微弱得可怕,感觉下一秒就能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还好吗?”
福利院出身的夏宁并没有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她的眉头皱起,伸手探向对方的眉心。
让她惊讶的,本来已经昏迷的男人,在她伸手的瞬间却是突然睁眼。他的眼神凶狠,像是濒临绝境的野兽,让人心生畏惧。
被他的视线触及,夏宁的身子僵住,过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原来你还活着啊?”
“……”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的呼吸急促,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宁,像是在估算她的实力。过了几秒,许是发现夏宁对自己没有恶意,他的眼睛眨了眨,又一次昏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第六感,明明周围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反常。夏宁的眼睛眯起,上前两步将人从机器人的下面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