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住机会,钻进他口腔。
“唔啊……”
他眼睛瞬间睁大了,睁得很大很大,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直哉少爷的手伸向我的脖子,要掐死我。
我更努力了。
回忆着直哉少爷的同级生们教我的,努力不用牙齿磕碰到直哉少爷的唇。
他伸向我后颈的手一软。
我不确定我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我的眼泪却一直在掉。
害怕死掉,害怕死掉,害怕死掉……
拓人少爷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不清楚。直哉少爷的手紧紧抓着草地上的草,揪断了,就换几根继续抓。他身体绷得很紧,窒息般眼睛上翻,直至最后他猛烈地抽搐了好几秒,彻底瘫软在地上,一向居高临下看人的金色眼瞳都失去了神采。
我有点害怕,缓慢地、缓慢地离开他的唇,胆战心惊地想一点点从他身上爬开。
“贱女人……”
我听见身后躺在地上的直哉少爷如此咒骂了句,随即一股大力朝我袭来,我被重重推倒在地,腹部撞到了石头,疼得我脸色刷白,喊疼都喊不出来。
直哉少爷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用力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头也不回走了。
脚步很慌乱。
*
禅院直哉回到寝室,大力将门摔上,洗了好几遍澡,还漱了无数次的口。
他环顾寝室,看见了满书架的少年漫,心情总算稍微好那么一点了。
他走过去,拿起最新一期还没来得急看的JUMP,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翻看。可没想到越看越气,上一话结尾受重伤的反派,没想到这一话开头就满血复活了,还有那个恶心人的女主,男主总算发现女主给他戴绿帽之后,结果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这就算了,这个窝囊废居然还被女二推倒进草丛强吻。
“垃圾,去死!”
“哪有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什么狗屎漫画!”
他气愤地将漫画书摔开。
漫画书砸上寝室门,发出‘咚’的一声响,刷啦啦落到地上。他咬住手指,眼神跟淬了毒般,他在思考怎么整死那个蠢货。
忽然,他的舌尖不经意地舔上了自己的指尖。
他浑身一激,甚至从嗓间溢出一声呜咽,脑内浮现出刚才的记忆,身体快过情绪,出现了无法掌控的未知反应。
他气到大发雷霆,扯过身后的枕头就用力摔出去:
“去死去死去死!!”
半晌之后,他悄悄来到阳台,往下看。——从这里能看到灌木丛那边。
穿着禅院家下人服饰的少女正静静躺在那里,蜷缩着。
切,活该,他踢她肩膀那一脚可没收力。
他心情又愉悦了一点,将阳台门关上,从书架上拿起新的少年漫看。
半个小时过去。
他来到阳台往外看。
她还躺在那里,姿势没变。
又过去二十分钟,他来到阳台往外看。
她依旧躺在那。
又去十分钟……
又过去三分钟……
……
凌晨一点。
禅院直哉将寝室门打开,臭着脸下了寝室楼。
第8章 禅院家
“奈穗子,是很漂亮的孩子呢。”
雪中的禅院家很美,银装素裹,常青树木傲然挺立。母亲蹲下来,声音温柔得像她轻轻抚摸我额头的手。
她重病缠身去世的那日,也是雪天。
满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她的身体怎么都弄不暖。她笑容如旧,跟我说,她这是解脱了,没什么好难过的,但奈穗子你要努力活下去哦。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能活下去就都可以,没有人会怪你的。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小到如雪花飘落地面几乎听不见。
后来,我被喜江阿姨带走。
喜江阿姨与我的母亲没有任何关系,单纯是见我一个小孩子孤苦无依可怜。我还记得那是四月,樱花盛开之时,喜江阿姨送了我一只粉色的小皮球。
“是生日礼物哟。”
穷困潦倒的母女俩为了生计都发愁到不行,从未过过生日。所以,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我好喜欢好喜欢啊。
可后来——
小皮球没有了,咕噜噜滚远、砰地爆炸了。
杏花没有了,追着咕噜噜的小皮球跑远,变成腐臭的烂泥。
喜江阿姨没有了,送我进直哉少爷的院子后,她一步三回头的消失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要活着,不管怎样都好,我要活着。
活着……
刺目的强光。
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瞧见了头顶摇摇晃晃的白灯。好亮,刺得眼睛火辣辣。
我缓了好久好久,才能挪动一点胳膊。
出乎意料的,我发现被直哉少爷踢了一脚、几乎断掉骨头的肩膀不怎么痛了,撞到石头的腹部也是。但依旧很饿,饿到胃一阵阵的抽搐。
我艰难爬起来一点,支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好辨认目前自己在哪里。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房间布局:
窄小的宿舍单人床,但上面铺了厚厚的、软软的床垫;
堆满少年漫的书架;
放了很多游戏盘片的电视机柜台。
是……
我低头。
发现自己正躺在直哉少爷床边的地上,身下是她的几件干净衣服铺成的地铺。
“咔吱。”
寝室门被推开了。
直哉少爷走进来,见我醒了扬扬下巴,语气一如既往地令人听着浑身不舒服:“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还真是命硬。”
我不敢回话,甚至连抬起的眼也很快就垂下去了,盯着自己蜷缩起来的脚趾看,我抱住双膝,一点点往后挪到墙角。
直哉少爷冷哼了声,坐到沙发上。
似乎在打游戏。
他最近又有了新爱好。
打了一会之后,在巨大的游戏背景音乐中,他声音冷不防的响起:“过来。”
我小心翼翼抬起一点头。
见他的确是在跟我说话,所以一点点朝他的方向爬过去一些,我的肚子空荡荡,虽然身上的伤好了点,但几乎没有力气,爬的很慢,最后在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停下来。
“再过来点。”他语气不耐了。
我慢腾腾爬过去半米。
“你是蜗牛吗!”他大手一伸,把我抓过去。
我以为要被杀了,吓得哇哇乱叫,想躲,却被猛掐住脸。直哉少爷的脸近在咫尺,他那双眼睛与我对视,里面带着浓浓的不爽和警告:“安静点。”
此刻,我的眼泪已经吓出来了。
见我边哭边点头,他总算舒心一点,松开我的脸。
他后仰坐在沙发上,游戏机放在他腿上,很悠闲地扬扬下巴,示意我去看茶几上装了一盘子的米糕,施舍般说:“吃。”
看着香喷喷、似乎还散着热气的米糕,我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肚子咕噜噜叫得很大声。
我胆怯伸出一点手,扭头看直哉少爷的反应。
他游戏又重开了一局。
我大着胆子将手再次往前伸一截。
见直哉少爷还是没反应,我彻底忍不了了,抓住盘子里的一块米糕就往嘴里塞,三五下吃完,又去拿第二块第三块。
兴许是被我吃东西的动静吓到了,我听见游戏传出的GAME OVER,和直哉少爷拔高的声音:“你是八百年没吃过饭吗?!”
我在吃第四块的时候,成功噎住了。
我捂住嗓子用力咳,咳到趴在地上、腰背弓起,喘不上来气,几乎要将肺咳出来,直到一杯水递到我眼前,我忙不迭地抱住他的手,喝水,猛灌了好几口水,我才总算再次活过来。
“没见过像你这么丢人的女人。”直哉少爷眯着眼嘲笑,他姿态称得上贵公子地半蹲下来,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米糕,跟逗小狗般喂我嘴边,“吃吧。”
我完全不在乎这些,就着他的手吃起来。
我狼吞虎咽的吃相丝毫没改,很快就咬到了他的手指,咬出了血。
他皱着眉嘶了一声,缩回手。
食指上破了一个小洞,流了很多血。
“你真是狗吗?!”他抬起头。
我怕得连他表情都没观察,扭头就要逃,但我根本没什么力气,站都站不起来,便手脚并用往外爬,刚爬两步,脚踝就被抓住了,往后一扯。
我再次吓得哇哇乱叫。
他抓住我,语气很差:“你爬什么?!被咬的是我又不是你!”
我怕得将胳膊挡在身前,害怕他打我、杀我。
“手放下去。”
我没听他的,依旧用胳膊护着自己。
他音量压低,带着难以言喻的危险感:“你是想让我再重复一遍吗?”
“……”
我不敢惹他更生气。慢腾腾放下胳膊。
下一刻,我下垂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块新的米糕,它被递到我嘴边来。
我有些错愕,但我不敢去观察直哉少爷的表情,却能通过他的声音分辨出来,他目前好像不想杀我。
他语气与平日里嘲讽我时的差不多,带着鄙夷和不屑:“吃,快点。”
我小心翼翼低下头去,没像之前那样狼吞虎咽,而是一点点咬住米糕的边缘,缓慢地、小口小口地将整块米糕吃掉。
很快,又有一块新的递过来。
我重复。
很快,整盘米糕就吃完了。
我注意到他指尖的米糕屑,探头,舔上去。
过激般,他浑身一僵,随即便是难以克制的剧烈颤抖,他猛地将手指抽出去,“你干什么!贱女人。”
被骂了,我吓得往后一缩,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少爷的手,米、米糕屑,脏……”
“不需要!”
他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抽出好几张纸巾,将我的口水和米糕屑擦掉,气急败坏地丢进垃圾桶。
他似乎不想打游戏了,将游戏机关掉。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少年漫,臭着脸趴在床上看。
我还呆在沙发这边不敢动,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睡觉不敢,出去不敢,捡掉在地上的米糕屑也不敢。
直到很久很久过去,直哉少爷都没有任何表示。
房间安静的,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我悄悄抬一点头,去观察。
直哉少爷依旧趴在床上看少年漫,似乎看到了舒心的剧情,原本很差的神色也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一毫要杀了我的意思。并且刚才还给了我米糕吃。
按理说,我还需要两天才能吃饭的。
直哉少爷却提前给我了……
是因为……
是因为讨好到他了吗?
刚才之所以拒绝我舔手指,是因为目前不想再给我新的食物?
所以,这种方法果然是行得通的吗?只要这样做了,只要讨得对方的开心,我就能吃到食物。
等到差不多寝室的时钟滴滴答答指向十一点半,直哉少爷打了个哈欠,关掉灯。
是要睡觉了。
我也很困,明天早上还要四点半醒来,去山脚下拿食盒……
我扶着茶几一点点站起来,腿脚还有点不稳,但刚才吃了很多东西,还休息了几个小时,比刚醒来哪会好了不少。
我往厨房的方向走了几步。
后侧方传来直哉少爷懒懒散散的声音,“回来。”
我停顿住,有些捉摸不透直哉少爷的意思。
直哉少爷躺在宿舍单人床上,已经闭上了眼睛,左手却朝铺着我好几件干净衣服的地方指了指,“睡这。”
见我缓缓靠近过去。
直哉少爷缩回了手,翻了个身背对我睡觉了。
我躺在铺着衣服的地板上。因为在狭小的厨房睡久了,我习惯性蜷缩成一团睡觉,结果就牵动了原本以为好了的肩膀,顿时疼得我抽了一口气,赶忙将身体舒展开,疼痛的感觉才消失。
我侧头看了眼床上的直哉少爷。
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才让我睡这里的吗……
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了,我好累好困,很快,我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我呆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四点半要去山底下拿食盒的事情,猛地坐起来,结果又牵动了肩膀,我疼得抽了口气。
发现直哉少爷早就醒了,正坐在沙发上吃饭。
原本该我去山下取的食盒,正静静放在他身前的茶几上,十多种早点被依次摆放在上面,香味诱人。
直哉少爷扭头看了我眼,嗤笑一声:“脑子笨得令人怜惜就算了,还懒得跟猪没多大区别,你这种女人如果离开了我,应该是不管去哪里都会四处碰壁到惨兮兮饿死吧?”
我小声:“……是。”
他眯着眼,出声:“过来。”
我一点点爬过去。
他抓住我的脸,抬起来,左右晃了晃,之后又撩起我的额发,发出嘲笑,“什么啊,你的发型也太搞笑了吧?”
我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所以没开口。
他随即戳戳我衣服领口处破开的小洞,又扯了扯我的和服袖口,“你这衣服穿多久了,衣服都破了,还缝了那么多次。不只是这件衣服,还有你其他的衣服,也都缝缝补补穿多久了,你还真是穷酸啊。”
我低垂下去的眼睫,使我看不出太多情绪:“……是。”
他有点不爽:“眼睛抬起来。”
“……”
我缓慢抬起眼睛,但还是不敢看他。
“看我。”
我小心翼翼看向他。
我很少与他这样对视,他弯腰凑近我一点,竖起一根手指在我脸颊上敲一敲,是我昨晚舔上的那根沾有米糕屑的食指,他用过缓的语调再次重复刚才的话:“你、还、真、是、穷、酸、啊。”
我眼睫颤颤,因为直哉少爷的命令不敢垂下去,只好看着他回答:“是……”
“要不是目前没有别的女佣,从禅院家调人过来还麻烦,你早就可以去死了。”他似乎心情更不好了,用轻蔑的表情,从嘴里吐出一字比一字更恶毒的话。
他重新直起身,没再找我说话,专心吃早点。
过了会。
直哉少爷就吃好了。
他吃得并不多,琳琅满目的早点他只用了四五口。对于我来说,这辈子都可能吃不上的食物,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从小吃到大的腻味玩意儿。
他站起来要走,去教室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