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遇上了而已。”顾雯解释。
越宁拿过她手里的气泡酒,也就看着好看而已,“家里还有那么多酒,不够你喝啊?”要买也买点贵的啊,这对他们这些老酒鬼来说就是小儿科的饮料。
顾雯也不知道梁晔为什么要买,只知道自己多付了几百块的冤枉钱,一脸沉着地把他的外套和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进了洗手间。
梁晔也不说话,进了门就把东西往地上堆,甩手大爷似的。
越宁脑门抹汗,都是臭脾气,他也不好说,赶紧招呼人把东西弄进去。
几个人在打牌,还有人进了房间打游戏,顾雯都不感兴趣,吃了点水果便跟越宁说自己先回去了,周一早上赶飞机,得收拾行李。
越宁叮嘱她两句,便放人走了。
没多会儿,梁晔觉得没趣,也离开了。
*
他中午喝了酒,回家睡了一下午,晚上酒醒回父母家。
杨菁坐在沙发上削杨桃,说是给他爷的,梁晔现在一看见水果就烦,“他血糖那么高,晚上怎么能吃水果?”
杨菁说:“你姑今天过来,拿来的,你爷爷就吵着要吃,我有什么办法?”
“她来有事么?”梁晔去厨房倒了杯水,又往里加了冰块。
“自然是没有联系上蒋漓,打你的电话也没通,过来问一下了。”杨菁语气里颇有些无奈,“你说,你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梁晔喝着水走过来,“我能应对,总比蒋漓烂在这好。”
“我就怕你太辛苦了。”杨菁有些心疼地看着梁晔,梁静贤的性格很难形容,折磨起人来没完没了,“要管蒋漓,又要应付你姑。”
梁晔想了想,“蒋漓现在的生活很简单,每天学习,休假和同学出去旅行,挺好的,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去看他。”
杨菁点头,“也算进入正轨了,比在国内无所事事的好。”
梁晔去楼上换了件冲锋衣,又去储物间拿上渔具,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
“你先睡吧,我等会儿不回来了。”
梁晔开车去了他经常夜钓的地方,看时间蒋漓应该已经起床了,给他打电话,像所有家长一样,依例询问他近期的情况。
他在那个地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天渐渐暖了起来,风吹着也不彻骨了,鱼上钩的几率比严冬时要大很多,但都是些小鱼仔。
钓鱼佬们享受上钩的过程,像手掌大小的鱼苗统一丢回去,到最后也没剩多少。
过了会儿,他又打一个电话,问:“蒋漓最近除了上课还干什么了,状态怎么样?”
*
顾雯去参加客户公司举办的一个线下活动。
这样的公益活动挺有意义,累但充实,她也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不都是行业大佬。
她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客户销售面向B端,而B端是群体决策,也并非一定要讨好某一个高管。
可能她得改变目前的工作策略了,和甲方团队建立稳固的联系,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合作。
逗留了几天,等到行李箱里的干净衣服都穿完了才回去。回到北京的时候正是中午,她先去了公司开会。
晚上下班的时候下雨了,顾雯没开车,拖着行李下楼。她叫了车,得等半个小时才能到。
顾雯便打着伞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她从南方回来,身上只穿着薄款风衣,有些冷。
一辆车停下来,在她面前,他只是降下车窗什么也不说,就看着她。
顾雯也看回去,目光灼灼,都不善。
谁都没先开口说点什么,懒得说话,也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顾雯并不想上他的车。梁晔手放在方向盘上,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这动作很像在办公室里,催促秘书给他倒水。颐指气使的。
顾雯看出他眼里由气定神闲,变得不耐烦了些。
顾雯心里发笑,预感不会有好事发生,但是这么抻着难免被人围观,便拎着行李塞进了后备箱,人坐了上去。
梁晔并没有跟她说什么,一路无话,快到家时才问了几句,出差情况怎么样。
顾雯如实回答,见了什么客户,参加了什么活动。
他右转向时侧目瞥她,顾雯风衣上带了点水渍,把他的座椅都洇湿了一大片。不止如此,她的上衣和裙子都是皱的,因为在飞机上窝了好几个小时,早就不能看了。
顾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向窗外的雨雾,前面猩红的车灯早就模糊成一片了。
“你冷么?”他又忽然问。
“还好。”
不多时,她的座椅开始加热,屁股下暖烘烘的,有种很奇妙的感受,有点舒服但更多的是羞耻。
很多车子都有坐垫加热的功能,看上去很人性化,但顾雯独独不能接受。自己的车还好,别人的车,她怎么坐怎么别扭。
她坐立不安很久,终于熬到家门口。
“你那天,似乎心情不好。”
顾雯想了一下他们上次见面是哪天,便知道了,其实她也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有种自己都形容不不出来的唏嘘感。
“是因为那通电话吗?”梁晔又问。
“什么?”
梁晔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放在她眼前,“你不方便问他的近况,我来告诉你。”
照片里,是几个年轻人在海边的合影,其中就有蒋漓。
梁晔把照片放大,锁定到某个角落,蒋漓旁边有一个长发女生,“这个女孩子是他的同学,他们经常一起泡图书馆,结伴上下学,考完试去了海边度假。”
顾雯轻轻吸了口气,却没有呼出来。
梁晔没有将手机收回来,而是放在她的裙子上,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淡然地道:“这个女生对他很有好感,想追他。”
顾雯不想看,把手机摁掉,不可思议道:“你在监视他么?”
“你可以理解为适度的关心。”梁晔微微一笑,眉眼里竟有些温柔。
顾雯觉得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你怎么能这样?”
梁晔看她的眼神,像照看一个幼稚的孩子,“我这么有钱,什么做不到?”
“……”
“你见过哪个有钱人家把孩子送出去就不管不顾了的?我只是找了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说:“他是我弟弟,我比任何人都关心他。”
顾雯再次无言以对,只觉得胸口发闷。不知道是照片的冲击,还是梁晔的一席话。
“这是那个女孩社交账号发出来的,蒋漓应该没给你看过。他们虽然还没开始,但是蒋漓并不排斥她,你觉得他们几时会捅破窗户纸。”
“这关我什么事,蒋漓有新的感情我只会祝福他!”
梁晔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继续道:“他们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旗鼓相当的家世,学识,应该很合拍。”
顾雯怒了,将手机砸向他身上,“够了!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觉得我们之前又作又闹很幼稚可笑么?”
“我当然不会否定你之前的任何感情,”他看着她气到发抖的嘴唇,愉悦地笑了笑,“但任何感情都只代表一个阶段,随着时间和意志,瞬息万变。”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顾雯心绪全都乱了,不想再听下去。
“你在生气吗?因为什么?”
“你让我下去!”顾雯气得锤了他胸口一下。
他竟然因为这一拳头砸在身上,脸上的笑容更甚,像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笑看小孩子的无能暴怒,“因为蒋漓走出来了么?”
他是有备而来的,顾雯无法招架,只有怒目而视。
梁晔抬手,帮她整理着被雨水打湿的冗发,拨到耳后,“小孩子别太贪心,你想想,你比蒋漓更先走出来接受了我,不是么?”
第39章 chapter39
chapter39
梁晔帮她捋好头发, 并未挪开手,放在她的脸颊,就只是放在那里静止着。
顾雯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 这只手曾经流窜在她身体上,她也在某个时刻觉得温暖宽厚,为之着迷,此刻却感觉到害怕,像一把悬而未决的刀。
他告诉她:“你们或许真挚,热烈过;只是因为都有不快乐的成长环境,产生共鸣,而互相依靠。”
顾雯知道今天的梁晔和以往都不一样, 之前他就是单纯的坏,一张嘴随时随地喷发毒液,现在他是杀人诛心。
“但你们真的是一样的么?”他了然又轻蔑地笑着,“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是,我知道!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需要你跟我剖析一遍吗?”
“因为我想。”他道。
顾雯看不透他,还不知道他那颗肮脏又充满破坏因子的心么?“你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践踏我过去的经历, 是还想和我睡么?”
梁晔的手指融进她的发丝间,摇头, “我不是动物,不会随时随地发/情。”
顾雯眼眶泛红,有种被欺负却又无力反抗的委屈, 愤怒, 痛苦,她一张口就咬住了他的手。
能感觉到皮肤组织在牙齿下断裂, 破损,血渗出来。
“你真的太坏了,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去看看脑子吧。”顾雯咬够了松开嘴,两腮紧紧绷着,抑制住想要吼叫的冲动。
梁晔当然被她咬得很疼,但没缩,平静地看着她,像看发泄怒气的小动物,然后慢慢地道:“让你认清现实。”
*
顾雯拎着行李下车,雨还在下,凄凄冷冷。她没打伞,头发又打湿了,水珠挂在睫毛上都看不清路,也好,混掉了她的眼泪。
梁晔看她走进楼道,独自在车里坐了很久。
她从小就爱慕虚荣,可是没要蒋漓给的分手费,一分都没要。梁晔懒得分析是什么原因,但是他们的纯粹让他很不爽,把他衬得阴险极了。
凭什么?
他想破坏点什么,既然不能破坏她,就把华丽的纸张撕给她看,她信奉的美好是不存在的。
顾雯家住在六楼,早就该到了,灯却迟迟没有开。梁晔坐在车里盯着那扇窗户,过了很久,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卧室里亮起一片微弱的光,他才驱车离开。
顾雯无法接受自己因为梁晔的嘲讽而破防,她坐在客厅里,身体瞬间被黑暗覆没,犹如海上翩浮。
蒋漓送给她的地球仪就在手边,她用手拨了拨,球体便转了转。
她在留恋一份逝去的感情么?还是贪心地希望蒋漓除了她,不要有别人。
明明不是这样的,梁晔那样的人怎么会懂。本质上,她不是贪心,只是……有些渴望得到爱。偏爱和没有条件的等待,只有蒋漓给过她。
他们小时候都过得不好,寄人篱下,所以彼此才能体谅。她也知道,人和人的相处不能只靠相同的经历和体谅维持下去。
到最后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没出息地哭了一会儿,洗了澡,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垃圾送出门,然后打算把这件事过掉,以后不许再想起。
回到卧室,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顾雯看是座机号码,猜测是推销电话就没当回事。
她定好闹钟躺进被子里,电话又响,这次她接了。
“是顾雯吧,顾斌是你爸?”
“你谁?”顾雯即刻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扭开了灯。
听声音对方是个粗犷的中年男人,语气不怎么和善地对她说:“顾斌欠我们钱这事儿你知道吧,现在他个人还不上,你要是手上有能力,就帮他还点?”
顾雯问:“这个电话是他给你们的?”
“不然我怎么打给你的?”
“他骗你们的。”顾雯叹了口气,道:“他说没钱还,其实他身上还藏了三十万存款,不想还而已。”
那边支吾两句,似乎是跟旁边的人商量,判断她的话可信与否。
顾雯笑了笑,说:“他的火锅店你们知道在哪吧,直接去要就行了。”
“你说的地方我们知道,店不是他一个人的。”要债公司的人不傻,正如顾雯和继母说的文明要债,合法合规磨着你呗,如若真的打砸掠夺,那是要冠上破坏治安罪的。
“我什么时候说店是他一家的了?”顾雯挺认真地解释道:“他不还有俩腰子么,你们等天黑没人的时候,看上哪个,噶了吧。”
“……”
“不要担心,他现在已经没有传宗接代的任务了,问题不大。”
电话那边的人怒了,“你他妈在逗我么?”
“不是你先逗我的么?他欠债你跟我要什么钱,别再打电话给我了!”她说完就把这个电话号码拉黑了,蒙上被子睡觉。
等到早上起床,才又重新琢磨起这个事儿,上次顾斌赌球欠了钱,她看在顾杨的面子上给出了几万,念他在读高中,不想影响弟弟学习。
没想到才几个月过去,顾斌死性不改,又给她来这招,甚至在借款的时候填了她的信息。
顾雯现在只想剁了顾斌。
她刷牙的时候给顾斌打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顾斌在那头大言不惭地说:“你再帮我还一次吧。”
“我该你的么?”顾雯问:“你们家自己的存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