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挪开视线，而后又直视露奈特：“只是觉得露奈特很可爱，所以一时之间没注意，多看了一会，抱歉。”
第38章
“啊？”
露奈特茫然地瞪圆了眼睛，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在升温。
她拿起书一把遮在眼前，她见过很多试图跟她搭讪的男性，还是第一次……
碰见把夸奖的话说得如此一本正经的人。
露奈特正想着，有人敲门，送进来餐盒，看份量，像是一人份。
露奈特问：“那维莱特还没吃饭吗？”
这都快八点了吧？
“是给露奈特准备的。按时间来算，露奈特从放学到去看魔术秀，然后跟林尼先生见面，中途应该是没有时间吃晚饭的，所以我自作主张给露奈特准备了晚餐。”
那维莱特补充：“当然，如果是我猜错了，露奈特不需要勉强自己再吃一份。”
他……
这是把她当女儿在养吗？
“我都差点忘记自己没吃饭了，谢谢那维莱特！”
露奈特乖乖地接过勺子，指了指书上生涩难懂的诗句：“这一句诗……有些读不懂。”
七国虽说话沟通的方式是统一的，但早期各有各的书写方式。
露奈特因为对科学感兴趣，曾自学过枫丹的语言，但有一部分枫丹的诗句诞生于特定的情境之下，读起来十分拗口难懂。
“明日黎明，当乡野尚未变白，我将启程。*”
那维莱特修长的手指将书籍控在掌心，磁性的声音带着温度落在露奈特耳畔：“你知道，我知道你在等我。*”
然后，那维莱特用提瓦特交谈用语读了一遍，微顿后，解释并对作者的故事进行了简单概述。
在乌发遮挡的暗处，露奈特的耳朵根渐渐发烫。
她埋头吃着饭，菜肴都是她喜欢吃的。
但她满脑子都是那句浪漫而高级像是在表白的话。
“这样说，能听懂吗？”
见露奈特不说话，那维莱特以为自己讲得不够通俗易懂。
露奈特点头：“能听懂，就是……”
感觉很像她在蒙德看到的场景：老父亲语重心长地教牙牙学语的孩子念诗。
“嗯？”
“没什么！再读点其他诗句吧，那维莱特的声音很好听！”
露奈特真情实意地夸赞。
于是乎，那维莱特一愣，好脾气地耐着性子将一整本手指厚的诗词读了一遍，附带他自己的理解。
露奈特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很难想象，这样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竟然会如此温柔地教她学习诗句。
生物警惕的本性让露奈特蹙眉。
她接近他有自己的目的，那他呢？
如此不计得失地待她，难懂单纯是为了履行那个承诺？
露奈特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想远了。
她回过神来，认真聆听那维莱特的朗诵，时间一下子就到了半夜。
“该睡觉了，露奈特需要我陪吗？”那维莱特问。
“不，不用！”
露奈特瞬间炸毛，猛地站起来，将脑袋摇成拨浪鼓，边摇手边后退：“我觉得我不会再做噩梦了！”
那维莱特虽然不知道露奈特为什么可以肯定她不会再做噩梦，见她如此坚定，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我就住二楼，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
露奈特红着脸往后走，没注意拌到凳脚，失重感伴随着心脏不安的疼痛传来。
下一秒，那维莱特闪身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如瀑的银发落在露奈特肩头，两人之间离得很近，露奈特一抬眸就能看见那维莱特那高挺的鼻梁。
在那蓝色眼线包裹的星眸里，露奈特仿佛看见了一团火焰，她的呼吸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那维莱特叹气：“看样子我得好好看着露奈特才行，不然稍不留神露奈特就又受伤了。”
“哪、哪里有！”
露奈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退出来。
那维莱特认真地挨个数道：“枫丹廷警卫机器人暴走、伊黎耶林区救昂吉安呢、采露珠的时候摔倒，还有做噩梦的时候赤着脚奔跑、刚刚差点摔倒，以及很多……我可能不在的场景。”
“记性真好……”
露奈特叹气，小声羡慕：“难怪能记住那么多文学诗句和历史事件。”
那维莱特摇头：“并没有。只是因为那些在你们看来遥不可及的‘历史’，我都亲身经历过，所以印象会深刻些罢了。”
“可我不是‘历史人物’，那维莱特依旧能记住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情，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记性好吧！”露奈特眨巴着眼睛反驳道。
露奈特的话说出口后，那维莱特陷入了沉思。
就在露奈特准备找个借口结束这尴尬的气氛时，那维莱特突然看着她，纤薄的嘴唇轻启：“是因为我想努力记住关于露奈特的一切事情。”
什……什么？
按照露奈特今天下课时被泰伊丝灌输的“小说恋爱经验”来说，那维莱特这是在……
说情话？
不。
露奈特否决了这个念头。
那维莱特不是一般人。
他说什么想必单纯就是那个意思。
此时已过午夜，蜡烛燃至过半，第二天还要上课，理智告诉露奈特，她得回房间睡觉了。
露奈特深吸一口气，被自己折服了。
她问：“那那维莱特记住了哪些关于我的事情呢？除了……我老是受伤。”
她的每个问题，那维莱特都想认真回答。
尤其是，那双仿佛会笑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那维莱特失神片刻，如她所愿地回答道：“露奈特喜欢紫色，几乎所有菜式都会尝试、不挑食但饭量很小。嗯……露奈特喜欢希格雯和美露莘，和泰伊丝小姐是好朋友，不喜欢花，也不喜欢被人摸头。”
出乎意料地，那维莱特并非随口一说，他确实记住了很多关于露奈特的事情。
只是……
她什么时候说她不喜欢花了？
她不是还当着他的面接过了林尼变出来的玫瑰花吗？
难道说因为她当时急着快点结束那糟糕的场景，表情过于严肃，让他误会了？
好吧，反正她也确实没有那么喜欢花。
姑且就当他记对了吧。
露奈特耸肩，勉强扬起嘴角，有些兴尽意阑：“那维莱特……是第一个这么了解我的人。”
露奈特想拉拢她和那维莱特之间的关系，但这话并不假。
莫尔根喜欢黄色的服饰，觉得黄色代表着生命和希望，所以露奈特假装自己也喜欢。
装久了，她差点都要忘记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那维莱特想不明白：“你的父母呢？或者爷爷奶奶，他们肯定比我更了解你吧。”
“我没有父母。”
露奈特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好像时间久了，她都没有那么难过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还有姐姐走散了，等我长大了有能力去找他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
没有父母……
那维莱特在枫丹见过不少没有家人的孩子，譬如白淞镇那些灾难的受害者，譬如壁炉之家被仆人领养的孤儿。那些孩子总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脸上会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强和成熟。
现在看来，露奈特身上也有着和他们相似的特征，坚韧而努力。
要说不同，那就是那维莱特从未见过她妄自菲薄、怨天尤人的模样。
仿佛遇见再大的困难，她都会在天亮前整理好心情，重新面对。
那维莱特伸手想安慰她，手挪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他诚恳地看着她：“没有关系，以后我就是露奈特的家人。露奈特想到任何关于父母和姐姐的线索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去寻找的。”
看着那双温柔与冷静交织的眼眸，露奈特差点没忍住和盘托出。
“好。我……去睡觉了。”
她点头，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然后缓慢离开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好几次，露奈特都想问出口。
她想知道他能不能原谅她利用他、能不能接受她半仙的身份，最终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和一般的半仙不一样。
更不像那位叫琳妮特的猫耳少女那般无害。
那维莱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好难懂啊，人类。
看她的表情……
他这是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怀着疑问，那维莱特一整晚都辗转难眠。
他知道自己没法像泰伊丝小姐、像林尼先生那般让露奈特开心，但至少……他不要老是惹她不高兴吧。
早晨七点多，梅莘走到沫芒宫门口，发现那维莱特的办公室仍亮着灯，敲门提醒道：“那维莱特大人不要经常熬夜噢，对身体不好。”
“抱歉，让梅莘担心了。”
那维莱特合上书里的文学史：“我没有熬夜，只是一直睡不着，所以起来忙点事情。”
“这样啊……不是熬夜就行。”
梅莘开心地点点头，发现桌上摆着的花束：“这束花需不需要取个花瓶装起来？没有营养液和水分，很容易枯萎的。”
那维莱特正在思索该如何处理这束花，便听见有人在敲门，首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几支热烈如火的红玫瑰。
然后，一张巴掌大的乖巧小脸从花后探出来。
露奈特扬了扬手里的花，眨眼拜托道：“也请梅莘小姐帮忙把这几支花装起来哦。”
然后，踩在临近上学迟到的线上。
露奈特走上前，凑到那维莱特面前问：“那维莱特喜欢我送给你的玫瑰花吗？”
第39章
那维莱特迟疑两秒：“送我的？”
“嗯，今天白露花店的第一捧玫瑰花，送给那维莱特！”
露奈特弯眉点点头，白皙的额头因小跑而浸着晶莹的汗珠。
“花瓣柔嫩华贵，香味浓郁而独特。很好看，令人心旷神怡……”
那维莱特还想说什么，见露奈特嘴角上扬，最终只是笑笑。
梅莘找来花瓶，将玫瑰花小心放进去，滴进一支营养液。
她正准备将书桌上的花同样进行处理，露奈特突然一把抱起来：“这些花已经不新鲜了，不如交给我处理吧？”
“诶？”
梅莘望向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说：“辛苦你了，梅莘，这些花就交给露奈特吧。”
“好的。”梅莘缓慢地点了点头，“那梅莘先去巡视了。”
露奈特将花抱在胸前，乖巧地边挥手边后退：“我去上学了！”
从枫丹廷去科学院还有一段距离，那维莱特提议：“露奈特不如把花先放我办公室，等放学了再来拿？”
那怎么能行！
他看着这花就会想起别的女人！
露奈特摇头，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那维莱特见露奈特认真地思考着什么，她摇头语气坚决地往外走：“没关系，我有分寸的，不会迟到的！”
少女倔强的神情不知道在跟什么较真，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维莱特才失声摇了摇头。
看不懂，但……
她开心就好。
星期二的早晨，薇尔家族陷入一片混乱当中，本就喜欢赖床的泰伊丝任由女仆在门外敲了半个小时的门，才一脸黑地推开门。
赶在泰伊丝发脾气之前，女仆抢先道：“泰伊丝小姐，您还有半个小时就迟到了。”
胡乱穿上校服，在女仆的帮忙整理下，泰伊丝洗漱完赶到巡轨船前，正好碰上即将出发的趟船。
想起自己今天差点迟到的原因，泰伊丝心情更差了。
她一路走进教室，看到自己座位上摆着一束品种繁杂的花束，糟糕的心情立马有所缓解。
“你送的？”
泰伊丝挑眉问巴西尔。
巴西尔侧过头去：“你想多了。”
看他们两这别扭的样子，露奈特知道他们肯定是因为昨天泰伊丝放巴西尔鸽子的事情吵架了。
她叹气，不合时宜地道：“是我送给我们俩的。”
“哦……”
泰伊丝一愣，一把坐下，支吾着道：“还是露露对我好！”
巴西尔捏紧拳头。
连个眼神都没给泰伊丝。
露奈特拉了拉泰伊丝的衣袖，凑过去问：“他这是吃醋了吗？”
明明是悄悄话，却用着几位小组成员都听得的音量。
巴西尔立马涨红着脸提高音量反问：“谁会吃你的醋？就她这一点都不淑女的样子，鬼才会喜欢她！”
“淑不淑女跟你有什么关系！”
泰伊丝红着眼指了指巴西尔，哆嗦着手翻开书，半天没再说话。
巴西尔见泰伊丝只反驳了一句，感觉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奇怪地偏过头，看见大滴的泪珠落在书本上。
他张张嘴，眼睛无措地瞪得老大。
“泰伊丝……”
露奈特没想到自己的“撮合”让他们的关系更差。
“我没事。”
泰伊丝摇头，她只是越想越气，她放鸽子确实不对，可是巴西尔也放过她鸽子啊，经常答应陪她逛街，转眼间就因为做实验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每次都选择原谅，怎么她犯一次错就跟触犯了法律一样？
难道还要她写长文道歉才能作罢吗？
气死了！
大不了她不要这个朋友了！
露奈特惆怅地撑着下巴，一节课过后，她还没来得及安慰泰伊丝，就被突然走进教室的梅洛老师喊了出去。
“露奈特，我在你研发的双翼机器人基础上进行了改造，最终获得了那维莱特大人和莱欧斯利公爵的认可。昨天专利经费发放下来的，这是属于你的那份。”
梅洛递给露奈特一个信封，看厚度，完全足够露奈特大半年吃喝不愁。
露奈特说：“可是我……后期什么都没做。”
“你很清楚的，对我们这行来说，灵感是最重要的。”
梅洛慈祥的眼眸映出露奈特的身影，他说：“不光是‘双翼’这个概念，还有将留影机与机器人结合的观念，都十分新颖难得。”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露奈特莫名感觉压力倍增，她接过信封：“我会再接再厉的！”
梅洛笑着点点头，突然在露奈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学生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