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工具和半成型的圆形木头摆在角落里,老板马姆杜笑着介绍:“欢迎各位客人光临小店,这些是我们须弥的兰那罗木刻,每一只都有自己的名字,喜欢的话,可以拿在手上看看,纯手工制作,只要2000摩拉!”
“什么?2000摩拉?!”人群中发出质疑。
不是他们出不起这个钱,实在是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玩偶花费这么多摩拉吧?
泰伊丝也摇头:“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我觉得那维莱特大人肯定不会喜欢这种什么兰什么罗的木刻的!”
她再年轻那么几岁,倒是有可能把每种款式都买上一只带回家摆着。
有人觉得贵,自然有人觉得值得。
走了不少人,剩下的则认真挑选了起来。
马姆杜叹气,向顾客倾诉:“这个价格真算不上贵,撇去来枫丹的路费,我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露奈特不了解行情,不知道老板是奸商,还是说的真话,她指了指角落里的半成品问:“老板,这个卖多少摩拉?”
“这个啊?”
马姆杜拿起才刚雕刻出雏形的木刻:“这是木色躯干,才刚做了一半,还有脑袋和花纹那些没雕呢。”
“可以卖给我吗?再卖我一块圆形木头和一柄雕刻刀。”
迎上老板不解的目光,露奈特说:“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雕刻。”
“噢,类似于定制吧?本小店也可以提供定制服务的,不过工期可能需要三至五天,因为我这边还有些木刻没雕完。”
感觉没能说服得了小姑娘,马姆杜补充道:“实话实说,我就算把这半成品木刻卖给您,到了您手里,最终也会被废弃掉。”
木刻哪里是那么容易学会的,想当初他都浪费了不少材料。
虽然枫丹科学院自诩是科学天才辈出地,那也不能这么盲目自信吧?
马姆杜摇头。
这话泰伊丝就不爱听了。
她从钱袋里掏出摩拉,一把拍在摊架上:“你放心,废弃了也不会怪你,你只管卖给我们就是了!”
“行!”
看着数量远超出木刻价格的摩拉,马姆杜立马喜笑颜开地装袋递给露奈特。
离开小摊莫约十米处,泰伊丝捂头:“我怎么总感觉那老板刚刚是在激将我们呢?露露,你真打算自己雕刻啊?”
“嗯。”
“打算雕刻一个‘兰那维莱特’。”说着,露奈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希望能成功吧!”
“额,如果我收到这样的礼物……”
泰伊丝话锋一转:“不过,祝你成功!”
与此同时,马姆杜小店又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他穿着枫丹科学院的服装,身后跟着一对发型不同的双胞胎:“老板,给我拿一个没有脑袋的木刻。噢,再卖我一个木头。”
“好勒,稍等!”
虽然无法理解枫丹人的喜好,马姆杜表示尊重。
毕竟,他没必要跟摩拉过不去。
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昏暗的枫丹被光线笼罩。
这会顾客最多的地方变成了饭店。
“要不然我们今天先逛到这里吧!”
泰伊丝拿着大包小包,看露奈特马上要提不动袋子的模样,突然想起什么:“噢,对了!”
露奈特正低头确认两人有没有拿错东西,就见泰伊丝带着东西一溜烟跑进了路边的精品店,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大袋子。
泰伊丝伸手:“喏,帮你买了个礼物盒,正好可以装得下你的‘兰那维莱特’!”
“泰伊丝……你真好!”
露奈特接过袋子,洒满星光的眼眸一眨一眨的。
泰伊丝骄傲仰头:“那必须对你好,露奈特都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了!”
可是她还有别的秘密啊。
露奈特咽下心里的愧疚:“那我们明天见!”
“是下周见啦,露奈特忘记今天星期五了?不过……要是想明天约我出去玩也可以。”
露奈特叹气:“可能……不太行。”
“我开玩笑的!”
泰伊丝腾出手来挥了挥:“知道你忙着做木刻。好啦,快回去吧!”
“拜拜!”
露奈特也挥了挥手,明眸弯成天上月亮的形状。
微微月光与路灯重合,照亮回家的路。
露奈特突然脚步一顿,捧着的袋子捂住胸口,感觉心里闷闷的。
她抬头,发现克洛艾正在往沫芒宫的方向走去。
提着东西的手垂下,不知道是不是这会没有风的缘故,露奈特忽而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她走到沫芒宫一楼的时候,克洛艾已进入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不敢听两人在说什么,露奈特提着袋子快速沿楼梯回到房间。
她一把将袋子放在茶几上,敞开窗户,晕眩的脑袋才勉强清醒过来。
好累。
稍作休息后,露奈特拿出纸,按照她今天看见的兰那罗木刻的模样,绘制出图纸。
木刻她确实不曾见过,但慢慢来,想必难度不会超过她第一次做机器人的时候。
一整个周末,露奈特都泡在房间里。
她中途出去买颜料时,迎面碰上来找那维莱特的克洛艾,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下去。
好烦,能不能把那维莱特锁在房间里?
有种不安的情绪在五脏六腑发酵。
露奈特摇头,心知这是不对的。
“嘶――”
雕刻刀划破手指,伤口处很快就渗出鲜血。
十指连心,几乎要赶上她化为猫形时的痛苦程度。
露奈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她刚才走神了。
简单处理好伤口,露奈特被自己的蠢无语到摇头。
将细节处完善处理好,确认木刻不会扎到那维莱特的手,露奈特摆好颜料开始上色。
毛刷蘸取颜料,沿着瓶壁抖落多余的水彩,一笔笔贴着木刻而下。
看着迷你版戴荷叶帽的那维莱特在颜料的点缀下逐渐生动可爱,露奈特没忍住嘴角扬起弧度。
绘制完成,露奈特将木刻放在桌上。
等她懒懒地打了哈欠,吃完饭后,发现颜料还没干彻底,终于还是没忍住拿起书当扇子小心辅助颜料晾干。
晚上六点多,太阳落下海平面,屋内的一切开始覆上阴影。
不知何时靠着沙发睡着的露奈特突地从睡梦中弹起。
她将木刻装进礼物盒,换上鞋子,确认发丝整齐不乱,才步伐轻快地下楼。
最近枫丹来了不少异乡商贩,那维莱特不放心他们的来历,请逐影庭去调查,得到的资料更是要亲自确认才能放心。
他建议克洛艾改日再来,克洛艾却指了指书架:“我正好想读那本书,那维莱特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留在这读完吗?”
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那维莱特不知道如何拒绝。
“当然可以,请随意。”
克洛艾承认,除了想阻止那维莱特大人和露奈特的接触,她也有私心。
她想多看看那维莱特大人,他工作的样子十分专注认真,优雅且赏心悦目,让人看了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少女的眼神过于崇拜炙热,那维莱特眉头微蹙,想起以前露奈特也曾在他工作时看着他。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
视线由某一点开始分散,再聚拢时,是被敲门的声音唤起的。
“那维莱特?”
清甜乖巧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像一颗糖融化在那维莱特嘴里。
他没察觉自己蓝色的眼眸微亮,望向门口:“请进。”
是她,露奈特。
克洛艾挑眉,心情复杂地合上书。
她就知道她迟早会来,果不其然。
五秒过后,门依旧没推开。
那维莱特起身,朝大门走去。
听见那维莱特声音的一瞬间,露奈特莫名有些紧张,她咬住嘴唇,伸手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丝。
手落在门上,突然瞳孔放大,脸色苍白,额上冒出汗水。
她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蹂躏她的心脏,呼吸和意识都是一阵一阵的。
这熟悉的感觉让露奈特立刻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她死死咬住嘴唇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却被无力感潮水般淹没。
针扎穿气球般,身体开始变小,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摇晃。
露奈特低头看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正想往旁边跑,看见门打开,一双黑色的长筒靴迈步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嗯?”
男人弯腰蹲下,沉思而不得其解的磁性嗓音在露奈特的毛绒头顶响起。
小猫抬起小脑袋,像朵白色的棉花糖,毛发蓬松而柔软,棕褐色发型下是一双湛蓝清澈的圆润眼眸。
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正怯生生地盯着那维莱特,看上去怪可怜的。
不知道是不是那维莱特的错觉,那股可怜劲在小猫看见他身后的克洛艾时,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敌意。
“哇!好可爱的小猫!”
克洛艾眼睛一亮,弯腰就想伸手摸,被小猫迅速躲开,她尴尬地笑道:“看样子我不怎么招小动物喜欢。”
比起这个,那维莱特更关心露奈特的行踪。
他环视四周,没看见露奈特的身影,猜测道:莫非她是在跟他玩捉迷藏?
“咦,这个是什么?”
小猫跑开两步,克洛艾才发现它刚才踩在一个大盒子上:“是露奈特小姐送的礼物吗?”
听到这话,那维莱特才收回视线,从地上捡起盒子起身,打开发现里面是个奇怪的玩偶,木质材质,绘着色彩。
看上去很像是……玩偶版的他。
克洛艾十分好奇露奈特回送什么礼物,正准备过去一探究竟,目光突然瞥见地上亮晶晶的东西。
“……嗯?戒指?”
眼看着克洛艾要捡起戒指,小猫露奈特突然警铃大响,一蹬后肢,扑了过去。
猫身像一道闪电倏地抢夺戒指,过长的指甲无意间擦过克洛艾的手背。
“啊!好痛――”
手背处的疼痛感让克洛艾心有余悸地连连后退。
那维莱特一愣,没想到就他查看礼物的这会功夫,小猫竟然抓伤了克洛艾。
他有些头痛:“怎么样,没事吧,克洛艾?”
那维莱特看了一眼克洛艾的伤口,关上盒子,准备赶走这只伤害人的小猫,却见圆头圆脑的小猫委屈地看着他,嘴里叼着露奈特的戒指。
他心下一软,伸出手:“能把露奈特的戒指给我吗?”
“小心点,那维莱特大人!”
虽然知道那维莱特有自保能力,克洛艾还是很担心:“这只猫如此凶,说不定是受过伤害的流浪猫,很有可能会再次攻击人类!”
这话露奈特就不爱听了,虽然刚才是她没控制好力度伤害了她。
好吧,都怪她。
一下子没适应过来猫的身份。
露奈特松嘴,让戒指落在那维莱特手心。
心里盘算着,如果他要为了枫丹人的安危把她小脖子拧断,她该怎么办才好。
“真乖。”
那维莱特收好戒指,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你能向我保证不伤害人类吗?”
宽大温暖的手掌恰到好处地包裹着露奈特的头,这次,她没躲开。
小猫灵性地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跟着我生活吧。”
那维莱特无法确定小猫的身份,不知道她是流浪猫,还是露奈特送给他的礼物:“如果露奈特是你的主人,那我到时候再把你还给她。”
小猫眨巴眼睛,点点头。
然后,圆圆的脑袋在那维莱特裤腿上蹭了蹭。
看到这一人一猫无障碍沟通的场景,克洛艾愣愣地张大嘴:“没想到,连枫丹的猫都是那维莱特大人的粉丝……”
“克洛艾的手需要包扎涂药吗?”
那维莱特自觉履行猫主人的义务。
“噢,没有关系!只不过刚刚被吓了一跳,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克洛艾摇头,最近没什么机械课,不影响学业就没事。
“喵~”
小猫铆足了劲扬着脑袋,小奶音嗲嗲的,尾音拖得老长,似乎是在道歉。
克洛艾不敢再摸它,但摇了摇头:“没有关系,我原谅你了。”
“喵!”
露奈特伸出小爪子,踮起肉垫走到那维莱特身边。
时间已晚,到了饭点,克洛艾不忍心再打扰那维莱特,便说她改日再来。
露奈特走进办公室,那维莱特才缓缓关上门。
变成小猫后,露奈特仿佛来到了一个巨人国。
眼前的一切都被放大数倍,她在书柜前巡视一圈,跳上沙发,看着物品逐渐被她标记,突然一愣,丢脸得只想埋个地洞钻进去。
标记领地,是猫的本能。
像是没察觉露奈特的小动作,那维莱特低头在处理公文。
停下动作后,露奈特趴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想眯一会,却发现四肢的骨头里隐隐作痛,让她没法入睡。
露奈特将脑袋耷拉在前爪上,想起很久以前她变成猫的时候,当时还没遇见莫尔根,也没有药让她恢复人形。
她只能躲在角落里,一边担心人类虐待她,一边担心附近的猫王来欺负她。
整整一个星期,她过得像只老鼠,晚上不敢离开洞穴半分,白天偷偷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
想起压抑的往事,露奈特有些难过。
每次变成猫后,她要一周才能恢复人形,也就是说,这周她只能靠那维莱特喂养了。
小猫突然起身,从沙发上跳下,一跃跳上那维莱特的书桌。
“嗯?怎么了?”
那维莱特了然地点头:“是不是饿了?我去买点猫粮。”
猫粮?
绝对不行!
她才不吃那种干巴巴的东西!
露奈特突地站起来,耳朵竖成警惕状,小脑袋直摇。
“喵喵喵!”一只白色的猫爪搭在公文上,连点三下。
那维莱特低头,发现猫爪指在“不”字上。
他若有所思地紧锁眉头,打量着眼前视线躲闪的小猫:“你认识字?”
糟糕!
不小心“聪明过头”了!
露奈特陷入警备状态,茫然地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
看样子只是巧合。
那维莱特伸手拍了拍公文旁没有放置东西的桌面:“到这来。”
露奈特乖乖挪过去,趴下,脑袋搁在爪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