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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和阿坤来接她出院,谢陆言没让任何人送。
“我来,你们都走吧。”
上车后,应宁落下车窗,向他们挥手告别:“我走啦,感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回家好好休息。”
小楼笑了笑,嘱咐她好好养伤。
阿坤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眼神冷冰冰的,这会儿只朝应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保重。
谢陆言与应宁一同坐在后排,车窗缓缓升起,当车子经过孟子坤时,车窗仅留一条缝隙。
谢陆言透过缝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车窗完全合上。
等谢陆言的车子一走,
孟子坤就摔门上了自己的保时捷,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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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陆言在车上抱着应宁,应宁轻轻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谭叔的车开的很平稳。
过了一会儿,应宁望向窗外,轻声开口:“我想回自己家。”
谢陆言嗯了一声。
应宁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怕他没听清,再次确认,“我是要回我自己的家哦。”
“嗯。”谢陆言好脾气重复,“你自己的家。”
“今天怎么这么好?”应宁还以为他会想方设法地把自己“诱拐”回他那儿呢。
谢陆言哼笑,“现在你最大。”
应宁受了伤,行动不便,到了小区门口,谢陆言亲自抱着她上楼,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并嘱咐她不许乱动,他继续去给她收拾行李。
应宁就说:“阿言,我是肩膀受伤,不是腿,我能自己走。”
谢陆言不管,就是不许她乱动。
收拾好行李,又按着医嘱给她换药,细心喂她喝热水,平时都是别人照顾他,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照顾别人,自己自然也是累的一身汗。
哪怕这样,他也不让任何人过来帮忙,保姆也不叫,凡事亲力亲为,颇有点惊弓之鸟了。
晚上,谭叔把他的行李送了过来。
应宁:“你要住在我这儿?”
谢陆言嗯了声,“不然呢,谁来照顾你?”
他把睡衣从收纳袋里拿出来,还有一周的平角裤和领带等物品,也一并取出。然后,毫不避讳地走到她的衣柜前,打开柜门,将自己的贴身衣物整齐地放入其中。
“谁照顾你我都不放心”
应宁:“……”
救命,“别把我的内裤和你的内裤混在一起呀!”
之后几天,谢陆言就真的住在了她这里。
和她挤在一张小床上,亲手喂她吃饭、喝水,耐心帮她换药,甚至每晚帮她洗澡,睡前为她吹头发、擦身体乳,再亲亲半个小时,小心翼翼搂着她的另一侧肩膀,一起进入梦乡。
除了做饭洗衣服无能,其它方面几乎无所不能。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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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应宁养伤的这段时间,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谭叔定时来送。
有一次,谭叔放下饭菜后并未离开,他犹豫了一下,看了应宁一眼。
应宁察觉到谭叔有话要说,便主动走进卫生间,并细心地拧开水龙头,制造出声音。
谢陆言问谭叔怎么了。
谭叔趁着妞妞这会儿不在,对少爷轻声说:“夫人病了,自打那天您摔门离开,她就一病不起。少爷,您要有空,就过去看看她吧。”
谢陆言沉默不语,眼神低垂,显得有些冷漠。
谭叔知道内情,便劝他:“既然妞妞的事与夫人无关,是您误解了她。少爷,请您不要怪我多嘴,您确实该去向夫人道个歉的。”
“您也不用担心她会生气,只要您去了,肯认错,夫人一定会原谅您的。毕竟您是她的亲儿子,有句俗话说得好,‘母子连心,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其实,自从应宁小姐回来,您就一直忽略了她。我知道应宁小姐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您偏袒她,我能理解。但夫人也是您最亲的人,她为您付出的辛苦,同样不少。这段时间您和她冷战,夫人虽然没说出来,但心里肯定不好受。”
谭叔说完,红了眼窝,他忙摆手,责怪自己多嘴了。
谢陆言在门口默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谭叔先回去。
往后几天他也没去公司,手头重要工作都推了,但笔记本却一直带在身边。
应宁在养伤期间不忘工作,时常在午饭后安静倚在床头翻阅患者病历,谢陆言也不打扰她,往往这个时候,他会和她同步,同样靠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浏览电子文件。
他习惯穿亚麻灰色的家居服,戴无框的眼镜,偶尔也会换成一副黑框款式。
应宁从宜家专门为他下单的纯棉拖鞋,他穿着正好。
他在家的时候,发型也不会刻意打理,大部分时候都是睡醒后随意梳了一下。
他的发质是那种如墨般光泽柔软的黑色,有时候连应宁都羡慕。她总嫉妒地盯着他的头发,心想:长期营养不良的人怎么会可能有这么一头漂亮的头发,不公平,简直不公平!
往往这时,她又会撞上他那双深邃中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眼眸。
好吧,她承认,上天有时候就是会不公平,就比如眼前这小丫,岂止头发丝儿漂亮,简直哪哪都漂亮。
午后,阳光洒进卧室,谢陆言歪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打瞌睡。阳光斜斜照在他的侧脸,翘长浓密的睫毛被金色的光晕温柔地韶染。有一瞬间,应宁看着这样的画面,心中竟涌起一种过日子的感觉。
说出来大概连他都不会相信,眼前的画面是她小时候只有在梦里才敢奢望的场景。
应宁是在一周后收到的阿坤的消息。
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对不起,她不会再出现了】
她恍惚了一下,谢陆言摘下眼镜凑过来,笑着问,“怎么了?”
他余光扫了屏幕一眼,应宁见他没有疑惑,便问他,“你知道了?”
他嗯了声,懒洋洋坐回沙发,继续翻着文件。
“前几天我去找夏可,她承认了。”
那时候她被阿坤拉黑,联系不到人,一时间失去理智。正好她有个病友群,里面有人对医生不满,她便私下加了那人的好友,故意唆使他去找应宁闹事。
谢陆言慢声说道:“本想把人丢到红灯区去,让她自生自灭,但她说――”
他一顿,稍抬眼皮看向应宁,漫不经心继续,“她怀孕了。”
应宁震惊道:“什么?”
“我查了,她没撒谎。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给阿坤去做。”
应宁捂着肩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来到沙发旁,迫不及待问他,“所以他会怎样,会让孩子生下来吗?”
“生?”谢陆言冷哼一声,给她讲了个故事。
“大学时,坤子谈了个女朋友,挺上头的。后来那女孩不小心怀了孕,坤子为了留下那孩子,瞒着家里给她送出了国。”
“但没想到,那女孩在国外背叛了他,用他的钱养着别的男人,坤子发现后,把她弄了回来,强行带她去打胎。”
“女孩不愿意,闹到郑阿姨里,本想用孩子威胁他,没想到孟家压根不在乎――”
谢陆言手指点了点桌子,漫不经心一勾唇,“小女孩儿太蠢,大概还不明白,孟家的孩子,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女人就能生的。郑阿姨甚至都没正眼瞧她一眼,只给了阿坤一天时间,让他自己去解决。”
应宁:“所以那个孩子最后还是被他带走打掉了?”
“嗯。”谢陆言若无其事的,放下电脑,将她搂进怀里,好几天没碰她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把手伸进她内衣里逗弄了一下,他淡淡问,“见过坤发疯吗。”
应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最后连医院都没去,直接把医生喊来酒店做的手术。不愿意?呵呵,那就连子宫一起摘了。”
应宁被吓得瞪大了眼睛。
“好了。”谢陆言摸了摸她的头。
随后拿出手机,给她看阿坤几天前给他发的那条信息。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心不在焉地收回手机,随手扔在一边,又继续捏着她的小草莓,应宁浑身僵硬地怵在他怀里,衣衫半褪,听他埋头在她胸前,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小傻子,你的事情可比背叛他严重多了,所以夏可,只会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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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天开始,应宁就没再见过阿坤。
后来小楼和云綦来家里看望她,提到坤子,闲话间说他得出国待上一阵儿,她问为什么,几个人笑笑,含糊过去,也没人告诉她具体原因。
那会儿阿言小楼和云綦正坐在沙发上聊天,他们平静地讨论着某个人的结局,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应宁就独自站在他们身后,身处视线之外,手指冰凉。
那晚她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谢陆言看了她好几眼,也没开口对她说什么。
直到临睡前,他才慢条斯理地解着睡衣的带子,轻描淡写对她说道,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你不必觉得不安。”
或许她早该明白,自从踏入他们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该接受这样的事情。
只是当时大家都还年幼,人格尚未形成。如今长大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和手中权力的增加,亦逐渐展现出了与生俱来的本性。
后来,关了灯,隔着纱布,谢陆言在月光下近乎虔诚地亲吻着她的伤口。
他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可那一晚她却做了噩梦,醒来后她浑身阴冷,额头布满薄汗。
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小指,他没醒,只是在熟睡时无意识的反应。
应宁轻轻地将手抽出,捂着肩膀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深呼吸了一口气,拭去额头的冷汗,随后向卫生间走去。
在昏暗中,谢陆言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闪烁着微光。
应宁回来时,发现他的手机屏幕有微信消息提醒。
他的微信好友本就不多,此刻是凌晨三点,更加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所以,一直在深夜给他发消息的,会是什么人呢?
不过应宁还是假装没有看到。
她淡定回到床前,背对着阿言,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等房间内的光亮完全熄灭,才重新躺回床上。
然而,就在她刚刚躺下的一瞬间,床铺另一侧的台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
谢陆言半靠在床头,一手按在台灯上,看了她好久。
他上半身赤'裸,丝绸被单横在腰腹,微蜷起一条腿来,眼神晦涩不明地垂落,凝望她的眼睛。
应宁微惊,平复情绪后,仰着小脸儿,微笑地看着他。
她乖巧缩在被单里,问他你怎么醒了?
还贴心地,将被单从他的腰间也往胸前提了提,并耐心嘱咐他,“夜里凉,别感冒了。”
谢陆言直接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他当着她的面解锁,密码是她的生日,然后点开微信,划到那个人的头像,点进去,翻开聊天记录给她看。
应宁看到了那个人的名字是谈雅。
也看到了她发来的无数条信息,每一天每一天都有,尽管他从来都没有回复过。
最新的一条,是她发来的机票订单截图。
是她说,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了。
“为什么假装看不见?”
这一刻,应宁竟然觉得她的阿言好坏啊。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问她呢?她摇摇头,眼眶受不住地湿润了,她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谢陆言阴沉着脸,反问她,“是不知道还是知道?”
她缩在床角,像只受惊的小鹿,瑟瑟一抖,无措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谢陆言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睁开眼,直视他的眼睛,“给我养好身子,之后我去结婚,你离开,像以前一样消失,对吗。”
“我不能走吗?阿言,我不想你把我藏起来。”她哽咽着眨了下眼睛,一行清泪缓缓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我不愿意。”
谢陆言:“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刻,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竟然害怕,你以后再也当不了医生,因此也就不会再管我了。”
“我一想到身边不再有你,一想到自己又要回到过去那种没有你的日子,我就……”
他摇头,噙着泪花,低头抚摸她的脸颊,“你听好,我改主意了,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必须继续留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寸步不离地,永远陪着我。”
“睡觉。”他搂紧她,把脸埋在她的臂弯,关了灯,甚至不想再听她的回答,直接闭上了眼睛。
应宁一夜未眠,转天醒来,窗外下起了小雨。
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卧室的玻璃窗上,使得房间显得尤为宁静。
透过玻璃门向阳台望去,外面晾晒的衣服竟然已经被收了进来。
谢陆言戴着眼镜,端着医用托盘回到房间。他走到床边,半蹲下来,轻轻掀开被子,微笑着对她说:“宁宁,该换药了。”
就像昨晚,一切仿佛未曾发生。
然而,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应宁沉默不语,只是凝视着他。
“生气了?”谢陆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应宁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明白,“阿言,如果小雅回来,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你打算和她结婚,那么,我真的会走。”
“我不让你走呢?”
她微微一笑,坚定地看着他说:“你拦不住我。”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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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为房间增添了一抹寒意。
应宁扶着床沿缓缓坐起,拿起药膏,熟练地为自己换起了药。
从消毒到涂抹药膏,再到固定绷带,每一个步骤都有条不紊的。
作为医生,她处理起这些来没有一点难度。
谢陆言一手撑在床头柜上,低着头,静静注视着她,直到应宁完成包扎,全程无需他的任何协助。
他差点忘了,她从十八岁那年开始就独自在国外生活,早就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儿,所以离开他,她也会过的更好。
可是他呢?
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抬头问她,“如果我的病还没好,你也不打算照顾我了?”
“那你就赶紧治好,趁着结婚之前。”应宁微笑着,轻轻挣开了他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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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应宁回医院复查的日子,她想自己去,便没让谢陆言跟着。
外面下着雨,她挑了件厚一点的针织衫,戴好贝雷帽,换了一条方便行动的紧身牛仔裤,怕被雨水溅脏,把裤脚稍稍挽起,又特地穿了一双防水的小皮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