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妄求——不落言笙【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15 23:24:51

  郑嬷嬷一愣,讥讽冷厉的眉眼松动一瞬,半响,“女郎还是莫要倔了,郎君是不会见您的,主君这般,郎君也是允了的。”
  多日来的期盼被沉沉击碎,宁离怔怔的望着郑嬷嬷,随即她笑了,原本清泠泠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阿兄怎么舍得呢?”他素来心疼自己的,就算是气狠了,只要她认个错,乖顺些时日便不会生气了呀。
  宁离笃定认为郑嬷嬷在骗她,许是为了让她死心才这般说的。
  她遂踉跄的起身,走了过去,抓着郑嬷嬷的手:“嬷嬷,您让我见阿兄一面罢,我就同他说几句话,我不信阿兄会这样对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嬷嬷,求您了。”那张姣美绝俗的面容上,泪珠犹如剔透的露珠,颗颗砸落。
  宁离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结果,所有人她都不在乎,唯独孟岁檀,他给了自己宠爱、给了自己纵容,她受不了孟岁檀真的不管她,宁离真的知道错了,她不会去打扰他了,就叫她远远的在孟府上看着他就好。
  郑嬷嬷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人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良久,宁离快哭昏过去时,才掰开了她紧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叹气道:“老奴确实没有骗女郎,郎君重规矩,女郎不是不知道,听老奴一句劝,您好生在这儿待着,说不定过几月郎君气消了,便叫您回去了。”
  这话是郑嬷嬷诓她的,回去不回去的,谁知道呢,就是瞧她太可怜了,人啊,总得有个盼头,这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她说完便离开了屋子,阿喜静静的收拾着地上被摔碎的瓷碗。
  宁离捂着脸,小声呜咽。
  自此,她便在普华寺住了下来。
  寺庙中皆是出家之人,且大多年岁很大,要么就是很小,寺内圆真主持瞧宁离一副苦果缠身的模样,心生怜惜,萌生了想拉她一把的心思,便把宁离收入座下,做一名俗家弟子。
  宁离跪在观音殿的蒲团上,素白莹润的手腕上瘦骨嶙峋,缠着一圈古朴的佛珠,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叩拜,观音法相悲悯,一双眼眸垂下,似是在怜悯她的信徒。
  身后主持单手竖起,微不可闻的声音随风而逝,“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何处惹尘埃。”(注),殿外古玉兰树前吹起一阵淡淡的风,几片花瓣吹进了观音阁,带来了一缕淡香。
  殿门前,一角玄墨色衣袍蹁跹而过。
  ……
  孟岁璟在参横居外徘徊,正好遇见怀泉端着药碗往里头去,忍不住上前问:“兄长他……”
  怀泉低着头:“二郎请回罢,郎君身子不适,这几日不宜见人,就连今晨的早朝也往宫里头告了假。”
  “你可知,兄长何时打算接皎皎回来?”,他压低了声音问,这几日府上气氛凝滞,众人对宁离这个名字相当忌讳。
  怀泉淡笑:“二郎还是莫要操心了,宁小娘子大抵是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孟岁璟怔怔地问。
  “字面上的意思,二郎请回罢。”怀泉淡淡的说完,便进了屋去。
  而后,孟岁璟便再也未见过宁离,他几度想去普华寺看她,均被守在外头的小厮侍卫拦住了脚,见不着便去寻孟祭酒和孟岁檀,二人均对此事缄默。
  时隔多年,再见故人,孟岁璟终是忍不住,宴席结束后本想同宁离再说几句话,但周氏先一步带她去安置了,孟岁璟便等到了晚些时候,带了些宁离爱吃的点心寻了过去。
  傍晚,秋水明落日,朝霞氤氲了天际,宛如赤红的鱼尾,宁离同孟岁璟闲闲的走在长廊处,昔日的故人终归不似以前那般自在。
  “你……对兄长。”他略有些尴尬的,不自在的问道,心中隐隐希望宁离的回答千万别是他所担忧之事。
第4章
  宁离面色坦然,昏黄的霞光映在她的眉眼处,流光雾霭,暮云重重,空中散发着一股新雪特有的冷雪气息,“何时订亲。”她略过了孟岁璟的问题,随意问。
  “不知道,大约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罢,反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孟岁璟凝着她的眉眼,心头思绪颇为杂乱。
  她的指尖轻轻拨动佛珠,宁离垂下了头,继续笑:“哦。”面上并无任何不悦,慢吞吞道:“是好事啊。”她是真的瞧不出一丝的不高兴,孟岁璟缓声道:“你当真如此想?”
  宁离闻言抬头轻轻的笑了笑,笑意带着些索然无味,“次兄就莫要试探我了,以前的事是我的错,我不会再那样了。”
  本就是她行事太过肆无忌惮,放不准自己的位置,仗着孟岁檀的纵容,不断的试探旁人的底线,不怪孟岁璟对她如此防备,再深厚的情谊终归不是亲生的,隔着一层。
  孟岁璟视线有些闪烁,启唇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岔开了话头:“这几年过的可好?”
  宁离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云淡风轻的说:“挺好的,寺庙清净,没什么人打扰,就成日里抄抄佛经,打打座。”
  “我叫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菜,一道用些罢。”二人以往时常聚在一起吃饭,孟岁璟也是存了想同宁离多说几句话的心思。
  可宁离却客气拒绝:“多谢次兄,还是算了,我叫阿喜端了回房吃。”如今,许多双眼睛都看着,刚回来便同孟岁璟走的过近总是不大好的。
  孟岁璟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由着她转身离开。
  傍晚的孟府小径上没什么人,大多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同家人一起,宁离孤寂的同阿喜走在小径上,小径的雪还未消散,薄薄一层覆在路上,阿喜手上提着厨房的饭菜,如今她已然不复从前,没有人会愿意来伺候她,讨好她,孟府能有她一个容身之处已然是网开一面。
  “还是二郎好啊,女郎瞧,还有您最喜欢炙羊肉呢。”阿喜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盯着食盒里的东西,宁离软了视线,“你喜欢便多吃些。”这几年她在寺庙待久了,早就不食荤,对阿喜也是愧疚的,原本她不必随自己吃苦,但是仍旧执拗的跟着她,在寺庙中茹素。
  阿喜左右瞧了瞧,便从食盒中捏了一块椰蓉酥出来,先给宁离塞了一块儿,随即又往自己嘴中塞了一块儿。
  宁离有些好笑,正欲把手中的椰蓉酥也塞到阿喜嘴中时,余光一晃,便瞧见迎面而来一道身影,长身玉立,冰冷寒肃的气势缭绕在身侧。
  她登时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孟岁檀应当是刚下值,绯红官服还未脱下,微风拂过他宽大的袖袍,他目不斜视的沿着长廊而来,将将踏上小径。
  按照她给自己的规束,接下来应当是客客气气大大方方的同他问一声兄长好,然后规矩行礼,再然后寒暄几句,若是他对自己仍旧是不搭理,便有点儿眼色尽快离开。
  宁离还在发呆,便见对面清冷的、虚无的视线有了实质,轻飘飘的落在了她身上。
  她唇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
  阴沉的天际飘散着零星碎雪,凝在了她的长睫上,寒风自长廊袭来,冻的宁离白嫩的鼻尖、脸颊上渗出浅淡的绯红,有种水光粼粼之美。
  宁离觉得孟岁檀应该不想看见自己,便想走,但是已经看见她了,一句话不说就走不大礼貌,想打招呼,但喉头跟塞住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
  恍惚间,三年前那副温和的面容与眼前冷肃的面容重合几乎下一瞬,阿兄二字便要脱口而出。
  但又骤然惊醒,生生咽下了那二字。
  这三年,日日夜夜,她都在给阿兄写信,告诉他自己错了,期盼的结果日日落空,她便也从梦中醒了过来。
  人走近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招呼:“兄长。”
  是亲近而有距离感的称呼,宁离松了口气,又顺着称呼依着规矩行了一个屈膝礼,全程,她没有直视孟岁檀的眼睛,冰凉的手紧紧地攥在衣袖中。
  “手中拿着什么?”宽广而低沉的音色敲击着宁离的心扉,像玉石一般寒凉。
  没了温情,宁离才恍惚发觉孟岁檀冰冷的可怕。
  “次兄叫厨房给妹妹做了些吃食,也算是为妹妹接风洗尘罢。”,她侧过脸掩饰般的瞧了孟岁檀一眼,很快的低下了头。
  她神情平淡,声音低不可闻,孟岁檀视线发散了半响,随即凝神,却只瞧见她的发旋,有些不满她的低头,但是也没说什么。
  “若想待在孟府,便是要守孟府的规矩,日后,莫要做出在这儿吃东西的不雅行径。”孟岁檀隐隐皱起了眉头,看了眼阿喜塞得满满的懵然的面容。
  宁离心间一哽,但面上不显:“是,兄长教训的是,宁离日后定不会了。”
  没等孟岁檀有下一步行动她抢先一步开口:“那宁离便先回去了。”说完,她低着头转身便要走。
  “站住。”身后传来孟岁檀毫无波澜的声音。
  宁离顿住了脚,深深的吸了口气,孟岁檀面容隐隐有些不悦:“我许你走了?”
  直到这时,宁离游离的心思才归于原位,以前是她被纵容成性,对于孟岁檀的性子实则她并不算太了解,人人道他冷面薄情,唯利是图,一言一语皆是算计,现在她隐隐发觉,孟岁檀对人有不一样的面孔。
  孟岁檀收回了对她的宽和纵容。
  她自然做好了被冷待的准备,却受不了孟岁檀对她呵斥规训的模样。
  宁离硬生生的止住了逃离的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转回身勉强笑道:“兄长还有何事。”
  三年的疏离和冷淡让她吃尽了苦头,宁离只想安分的待在院子的一角,若是日后能有机会,带着这份情谊搬出孟府,那是再好不过了。
  孟岁檀眼睛眯了眯:“离家许久,规矩都忘了,把头抬起来,说话要看人的眼睛。”他不是在打商量,孟岁檀身为长子,规训弟妹是应当的职责,宁离却还是如三年前那般不想听。
  只是时移世易,今非昔比,没落的凤凰比鸡惨,何况她还不是凤凰。
  宁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这三年她习惯性的不看人,仿佛这样便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二人视线对视,她被惊得仓皇挪开,孟岁檀则没什么耐心得径直略过她离去,细瞧身影还有些仓促,宁离却深深地吐了口气,眉眼倦怠,阿喜低低道:“女郎对不起,奴婢害您被郎君骂了。”
  宁离摇头:“不怪你。”是她自己不惹人待见。
  ……
  孟岁檀回了参横居,怀泉本来轻松的心情在看到孟岁檀极差的脸色后登时警惕了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但是秉持着劝诫的心情,忐忑开口:“郎君这是因何生气?君大夫说了,您的身体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滚。”孟岁檀摁着眉心斥道。
  怀泉脑袋发胀的退了出去。
  而宁离已经缓了过来,食盒中的菜早就凉了,宁离也早就没了吃饭的心思,捧着一壶醉花酿喝。
  带回来的行李根本没有多少,她以前的东西都是孟岁檀给她置办的,是孟府的东西,不是她的,想要收回去便是一句话的事。
  翌日晨,她被外头的吵闹声吵醒了,宁离扶了扶宿醉的脑袋,嗅了嗅浑身的酒气,有些嫌弃的起了身唤:“阿喜。”
  外头无人应答,反倒是一声高傲讥讽的声音响起:“哟,瞧瞧咱们这二娘子,还当是三年前呢,娘子的架子摆得可真大。”
  宁离听出来了,是孟令臻的声音,这是找茬的迫不及待倒上门了,宁离冷静的没有理会,起身慢吞吞的披了个斗篷,理了理睡乱的头发,打开了门。
  阿喜缩着肩膀站在一边儿,瞧见她出来了,赶紧躲到了她身旁,委委屈屈:“女郎。”
  孟令臻瞧见她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就嫌恶的不行,再者过去许多年她都被宁离压一头,这仇她早就记了许多年了。
  如今可算是能翻身欣赏宁离这番落魄的姿态,孟令臻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宁小娘子,好久不见啊。”孟令臻戏谑道,上下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番,“一别三年,寒酸了不少。”
  宁离神色淡淡:“大早上的你来做什么。”她知道孟令臻一向同自己不合,但是没想到她这般大胆,遮掩都不遮掩。
  孟令臻被她这话激得脾气上来了,抬起了下巴,神色高高在上:“这孟府是我家,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宁离,摆正你的位置,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给祖母、阿娘请安,还有,你该唤我一声孟三娘子。”
  宁离这才想起来,孟府有晨昏定省的规矩,老太太辰时左右便起来了,府里的郎君女郎便得在寿安堂候着,请了安,孟老太太若是有心情便留下用饭,若是没心情,便遣散了人。
  她以前犯懒,时常装病不去,孟老太太早就对此颇有微词,奈何孟岁檀纵着她,便说若是病了那便不必去了,孟家虽重规矩,但宁离总是那个例外。
  如今她刚回来第一日便犯了忌讳,宁离暗道自己昨夜不该喝那多酒。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低眉顺眼:“是,是宁离的错。”
  孟令臻满心畅快:“就这一句认错便过去了?家规中说了,若是不尊长辈的,得在祠堂罚跪才是。”
  宁离静静的同她对视,最终败下阵来,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在有能力离开前再被一句话发配到别处关起来:“是,宁离这便去祠堂跪着。”
第5章
  昏暗的祠堂内牌位鳞次栉比,渲染着淡淡的香火气,宁离跪在院中冰冷的地上,未散的积雪浸润着护膝,隔着护膝刺骨冷意浸透到了膝盖,她挺直了身板,坦然的受着周遭来往的女使小厮不时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她是没有资格跪进孟家祠堂的,只有犯了错的亲缘子女才能在祠堂中跪着,而她,只能对着这些牌匾跪在院子里,初冬寒风刺骨,院中还有未散的积雪,瑟瑟寒风灌入了她的斗篷中,太阳穴的胀痛叫宁离神思恍惚。
  她实在不该昨夜喝那么多酒,宁离叹了口气,再次后悔。
  寿安堂内,岑氏伺候着孟老太太,拿着玉捶给她敲腿,孟老太太淡淡问:“外头什么动静,吵吵闹闹的。”
  岑氏不着痕迹开口,也没打算瞒着:“宁离今晨没来晨昏定省,现下正在祠堂外头跪着呢。”
  “是该跪着,她在孟府也待了许多年了,规矩什么的竟还是不成体统。”孟老太太神色淡淡道。
  “她年岁也不小了,本是该及笄便寻人家,因病去普华寺清修了几年,如今也该定婚事了,府上养她一场,寻个不错的人家嫁了吧。”
  岑氏低眉顺眼:“母亲说的是。”,她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这祸害可算是能打发走了。
  外头起了风,阿喜抱着一件斗篷披在了宁离身上,宁离也没委屈自己,虽是跪着,但膝上却裹了厚厚的护膝,她是有些无所谓,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大约两个时辰后,身子便有些受不住了,斗篷的厚度不足以抵御初冬的严寒,冷意顺着衣裳钻入肌肤,密密麻麻的攀爬裹挟,膝盖已经发麻发疼,腰酸的要命。
  她估摸了一些时辰,便对阿喜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罢。”,便打算扶着阿喜的手踉踉跄跄的起了身,遂倒吸一口冷气,膝盖像被打断了一般疼,她腿软的差点跌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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