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妄求——不落言笙【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15 23:24:51

  “女郎,没事罢。”,阿喜有些委屈的问,她眼泪都要滚下来了,本以为回了孟府能比普华寺清贫的日子好过些,谁知还不如普华寺呢,早知如此,还回来做什么。
  “没事。”,宁离一瘸一拐的起了身,往外头走去,虽是绑了护膝,但膝盖仍旧刺疼,但下一瞬高傲尖锐的声音便喝住了她:“站住。”
  宁离静静抬头看着孟令臻:“我跪都跪了,又怎么了。”
  孟令臻柳眉倒竖,冲着婆子们说:“把她的斗篷掀开,看看膝盖上绑着什么东西。”
  粗壮的婆子得了令霎时冲上去摁着宁离掀开了她的裙摆,这般具有侮辱性的动作哪怕宁离如今脾性再好也有些忍受不得,她冷冷的瞪着那婆子:“滚开,少拿你的脏手碰我。”
  婆子触及到她冰冷的视线,有些讪讪,孟令臻瞧见她这副样儿便有些气急败坏,“愣什么,谁才是你们主子,给我扒。”
  婆子们不再犹豫,毕竟眼前的“主子”,早就已经不算是主子了,他们掀开宁离的裙摆,膝盖上果然绑着两个厚厚的护膝。
  “宁离啊宁离,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这耍小聪明的本事当真是一点儿没变,今日之事本就是你不敬长辈而起,不乖乖受罚便罢了,还敢在腿上绑护膝,当真是对长辈没有一点儿敬意。”
  这样的架势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兴许会瑟瑟发抖,痛哭流涕,但宁离是个硬骨头,三年所谓的受罚只是磨平了她的性子,却并非磨灭了她骨子里的逆反。
  寒风卷起她柔顺的青丝,轻轻的蹭过了脸颊,她身板仍旧挺得很直,芳姿绝容的面庞清冷如玉,毛茸茸的斗篷裹在她颈间,衬得她那张小脸尖尖的。
  孟令臻看不惯她这副分明落魄却仍然强撑着骨头的样子,踱步上前,姿态高高在上:“若你求我,我便看在咱们从小长大的份儿上饶你一次。”,孟令臻咬重了字眼。
  顺带凑在她耳边低语:“瞧瞧你这副样子,还想勾引我兄长啊,可惜了,你连谢阿姊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们孟家,可瞧不上你。”
  宁离死死地攥着手,发了狠的咬着腮肉,直到嘴中漫出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孟令臻看她这副不言不语的样子以为是被戳中了痛处,“所以说啊,识相点儿,赶紧滚吧,别赖在这儿,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了,真让人瞧不起。”
  方才拿那位谢娘子踩她,宁离倒没有多少难受,这些话却是叫宁离的脸陡然一白,生了一丝耻意,她以前不说是挥金如土,也算是吃喝不愁、金银首饰俱是上乘,过的是比嫡女还体面的日子,故而心思天真,不知分寸。
  如今孟令臻很会拿捏她的短处,她就是个孤女,寄人篱下,如今已然是了悟了,她虽住在孟府,但实在不好觍着脸去用孟府的银子,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她得想法子还钱,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宁离垂着头捏紧了手骨。
  孟令臻瞧她没话说的样子,得意洋洋的跑去容烟阁告状了,岑氏冷笑了一声,但她并没有为了泄火而去收拾宁离,反而先带着孟令臻去了寿安堂找老太太告状。
  孟老太太对刚回来便不守规矩的宁离本就不满:“这混账实在是太肆意妄为了,清修三年非但没有学乖,反倒把性子放野了。”
  “来人,去把二娘子请过来。”
  婆子们冲进来的时候宁离正在用热帕子给膝盖热敷,莹白嫩滑的膝盖上绯红分外明显,宁离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嘟起红唇吹了吹,小巧娇嫩的玉足赤着悬在空中,圆润如珍珠般的脚趾轻轻的翘起。
  还是有点疼啊,下次的护膝要绑厚点才是。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正在挖药膏的阿喜吓了一跳,瓷罐摔在了地上。
  为首的婆子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余嬷嬷,在府上还是颇有些话语权的。
  “宁小娘子,您得跟我们走一趟了,老太太有请。”,余嬷嬷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宁离也没说什么,放下挽着的裤腿便起身随嬷嬷们出了门。
  寿安堂灯火通明,气氛肃然,下人们显然是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孟府规矩森然,尤其是内院,动辄打骂下人也是常有的事儿,主君和郎君们根本不插手内院的事儿,一些纷争自然也传不到他们耳朵里。
  宁离随余嬷嬷来到寿安堂后,便被摁着直接跪在了地上,原本红肿的膝盖没有任何保护,痛意被放大了许多,宁离当即脸色便白了。
  她便是想强撑着气势,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意搅了三分心神,脊背忍不住弯了下去,在岑氏的视角,便以为是她害了怕,颇为惶恐不安的抬不起头来。
  冰冷的碎雪卷入了屋内,屋内火盆烤着暖意如春,屋外却寒风四起,宁离跪在风口,拢了拢斗篷,直了些身子。
  孟老太太冷眼瞧着她:“宁离,你可知错?”
  在这样的时候,最好还是乖顺的认错最为稳妥,宁离怕痛,自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事,她低下了头:“宁离知错。”
  孟老太太神色缓和了些,“既如此,念在你三年清修,规矩怕是没有学好,便打十戒尺以儆效尤。”,阿喜惶恐地抬起了头,她家姑娘最怕疼了,一点磕破皮都能掉半天眼泪。
  宁离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是心里叹了口气,离开的念头是愈发强烈了。
  阿喜被拖到了旁边,厚沉的板子沉甸甸的被余嬷嬷拿在手中,她毫不留情的拽过宁离的手沉闷的一下下击打。
  宁离本就天生痛感敏锐,寻常人都觉得痛的刑法对她来说已经犹如剥皮抽筋,眼泪已经积蓄在她眼眶里,但是她倔得生生把泪水逼了回去。
  余嬷嬷挑的手是右手,无论是吃饭还是穿衣亦或是干任何事,都少不了右手,偏生她下的力道极重,阿喜瞧着那柔嫩纤细的小手被打的肿胀发紫,血丝都沁了出来,哭着喊:“求老太太高抬贵手,我们女郎怕疼受不住的。”
  孟老太太冷眼旁观:“知道疼,日后才不会再犯。”
  宁离咬着牙,小脸憋的通红,直到打完手板老太太才说:“日后,须得谨言慎行,今夜便在祠堂的偏房内把孟氏家规抄写五遍,明日拿过来。”旁边的孟令臻可以说的上意气风发,面色红润,看着宁离吃苦头,她当真高兴极了。
  宁离跪在地上,呜咽道:“是。”
  祠堂偏房内,阿喜捧着宁离红紫交错的小手,哭的泪眼滂沱,宁离裹紧了斗篷,小脸埋入了茸毛中闷闷道:“阿喜好吵,别哭了。”
  “老夫人太苛刻了,女郎伤得是右手,何至于此才给五日时间。”阿喜打着哭嗝说。
  宁离蹭了蹭脸颊的湿润,眨掉了蹦出来的泪珠,暗暗吐气,才不是她要哭的,是这儿灰尘太大了,吹进了她的眼睛里,有些难受罢了。
  在离开之前,她还得把欠孟岁檀的钱还干净呢,这样,日后便没人能拿捏她了。
  她这般想着,慢慢的睡了过去,睡梦中,她梦到了许久未见的爹爹,慢吞吞地跑了过去,爹爹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我们皎皎,长大了。”
  月光倾撒在窗棂上,透过薄薄的窗纸,泛着淡淡的幽蓝,偏房同普华寺的屋子也没什么区别,冷硬的床板,不怎么厚实的被子,尘埃在撒进来的光束中飞扬跳动,斑驳陆离的光晕印照在宁离的脸颊上。
  孟岁檀轻轻地推开了门,悄无声息的走至床榻边,那双冷淡上挑的眼眸淡淡垂下,眉眼深邃华美,浓墨般的眼眸中像是卷入了一片清冷月霜。
  宁离裹在斗篷里,被绒毛掩埋着半张小脸,时不时还抽噎一下,打着小小的哭嗝。
  修长好看的手指摁下那圈绒毛,露出那张还挂着泪痕的小脸,侧躺着的那面脸颊被挤在了一起,圆圆的,微微嘟起,横在床榻上的小手上均是纵横交错的红紫痕迹,肿成一片,分外可怖。
  孟岁檀轻轻地蹙起了眉头,静默半响,神色恢复了冷淡,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放在了旁边,随即仿佛没有出现过般,离开了偏房。
第6章
  宁离是被疼醒的,高肿的掌心痛意一抽一抽的,像江水拍岸一般,痛的她昏过去又醒来,她有些讨厌自己的娇气,但是偏生体质便是如此。
  蓦然间,手心凉凉的,痛意像被冷水浇灭了热火般,缓缓歇了一点,宁离艰难地睁开眼睛,对上了阿喜挖着一个瓷罐小心翼翼的往她手心涂药。
  期间她不小心手重了,宁离忍不住嘶了一声,阿喜便更卖力的吹了吹,“女郎,涂药就不疼了。”
  宁离看着她手中的药罐:“哪儿来的药。”
  “是二郎送来的。”阿喜不假思索道,还挪开身子给她瞧小几上的吃食:“二郎听闻您挨了老太太罚,但不方便来,便拖采月姊姊来的,方才彩月姊姊进来看您来着,就是您睡着,便没吵醒您,她把吃食和药放在旁边就离开了。”
  宁离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她无端想起那道玄色的身影,盯着自己红肿不堪的手心出神的想,他大约也不会心疼的,顶多会责骂她一顿。
  想到此,她有些厌弃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呢,宁离晃了晃脑袋,吸了吸鼻子,一定是手掌心太疼了才会这样。
  东宫内,龙涎香袅袅,孟岁檀手中握着一个青花釉莲花纹印泥盒垂着眸淡淡出神,书案后的陆无虞提笔蹙眉,写到要处几回顿笔思虑,他抬头想问孟岁檀时却见他罕见出神。
  “少傅,少傅?今日这是怎么了,这般心不在焉。”,太子起了好奇心。
  孟岁檀被太子唤回了神思,淡淡拱手:“殿下见谅,臣只是在想初冬严寒,宫道上结了不少冰,殿下出行切记要小心才是。”
  太子有些讪讪,早知道他偷偷出宫的事瞒不过少傅,他如今年过十八,父皇对他管教很严,勒令先生们严格教导,偏生他玩儿心重,太傅还好,白发小老头,钓鱼执法很擅长,少傅孟岁檀却是相当难搞。
  “殿下如今虽是储君,仍不可掉以轻心,陛下今日又赞许了庸王殿下的文章。”孟岁檀翻了一页书,轻飘飘的说。
  “少傅说的是,孤知道了。”太子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对孟岁檀还是很敬重的。
  从东宫出来后,怀泉便凑到孟岁檀身边低声道:“主子,元阳伯夫人上门了。”
  宁离的生母如今是元阳伯府的续弦高氏,当初以见不得人的手段攀上了元阳伯,肚子里揣着孩子进了元阳伯的大门,元阳伯老夫人逼着要她做妾,偏生元阳伯被她迷了心神,力排众议叫高氏成了续弦。
  这么多年了,高氏都没管过宁离,原是想在她及笄后母女二人见一见,叙叙旧,联络一下感情,再则也是因着元阳伯想要同孟家结交,借此机会,高氏惴惴的同元阳伯说了此事后换来了欣然同意。
  “嗯。”孟岁檀闻知此事后厌恶一闪而过,后恢复了惯常的冷然。
  岑氏正躺在贵妃塌上被下人按摩腿,打着盹儿昏昏欲睡,便闻郑嬷嬷的匆匆进门说:“大夫人,元阳伯夫人上门来了,说要见宁小娘子。”
  岑氏显然有些吃惊,起身问:“你说谁?元阳伯夫人?”她虽然晓得这元阳伯夫人是宁离的生母,但是十来年不管不顾,怎的突然出现说要见宁离。
  “是,高夫人说小娘子好不容易养病回来了,便想着要来看看。”,管事的一脸复杂。
  “假惺惺,过去那三年宁离对外称病,也没见她来,现在倒是来了。”岑氏虽心有不悦,但还是叫郑嬷嬷去寻宁离,她挂上假笑出门迎了高夫人。
  郑嬷嬷赶紧叫人匆匆去了祠堂偏房,说明了此事后带着她回了赶月居沐浴更衣,亲自给她梳头,絮絮叨叮嘱:“小娘子生母寻来,还是要好好同夫人叙旧才是,只是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要说的为好,不然郎君会不高兴的。”
  郑嬷嬷低声同宁离说,提及孟岁檀,宁离终究没说什么,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对自己生母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岁那年,过了这么久,面容早就模糊了,宁离曾经恨过,夜里哭泣高氏为何要抛下她,但是后来孟岁檀填补了这份空缺,被母亲抛弃的恐惧渐渐在她心头淡化。
  她曾以为,阿兄是她永远的靠山和港湾。
  但,没有人会永远陪在自己身侧。
  正堂,高夫人正在同岑氏说话,身旁带了一个瞧着年岁较小,梳着双丫髻的小女郎,高氏面容秀美,那双眼睛与宁离极像,穿着一身水云缎牡丹纹衣裙,外头披着一身白茸毛大氅。
  宁离进门时屋内声音静了几息,高氏瞧见她张了张唇,不自觉起身,小心翼翼轻唤:“皎皎。”,她眼眸微微湿润,伸了伸手,却又有些情怯般的缩了回去。
  岑氏假笑着翻了个白眼:“宁离来了,快,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
  宁离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局促的很,咬着下唇,不安地望向了她多年未见的生母。
  高氏眼里闪着泪光,甚至还抬袖轻轻的掖了掖,岑氏自觉回避道:“你们母女先叙旧,账房还有事情要忙,有事差人叫我就成。”言罢冲着郑嬷嬷使了个眼色,叫她在这儿看顾着些。
  岑氏走后,高氏便上前来握着宁离的手,拉着她坐下。
  经过郑嬷嬷的一番梳洗,宁离身上狼狈已然不见,一身烟粉色宽袖长裙,发髻半绾,鬓边被发丝遮盖,举手投足一股温婉清艳之色。
  “皎皎长大了,还出落的这般好看,看见你好,母亲便放心了,先前你病了母亲就想来看你,但孟祭酒说把你送去普华寺养病了,对了,母亲给你写信你收到了吗?一月一封,只是他们说你病的厉害,大约是没力气回信的,听闻你回来了,母亲便带着泱泱来看你了。”
  高氏自言自语了许久,宁离默不作声的垂下了头,暗自冷笑,她根本没收到什么信,大约是孟祭酒派人拦下了。
  高氏转头对着那小女娘说:“来,这是你皎皎阿姊。”
  名唤泱泱的姑娘双眸亮亮的看着这个从未谋面的姊姊,有些兴奋道:“阿姊。”
  宁离确实有些没想到高氏和宿泱竟然这般热情,心里头的芥蒂稍稍没了些,面色也软和了下来,点了点头,神情像是警惕的小兔子,放松下来后便探出了脑袋。
  “你宿朗弟弟今日未来,他也是口中念着一直想见你。”高氏似乎很乐于叫宁离同她的一双儿女亲近,一直在同宁离说宿泱说宿朗。
  高氏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头也有些感慨,几年前孟府大公子对宁离的好她在元阳伯府也有所耳闻,但她根基未稳,还在元阳伯府同那些妾室、妯娌周旋,根本无暇顾及宁离。
  如今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很多,高氏始终惦记着宁离,又对她心怀愧疚,可以前的她,寡妇一个,亡夫的亲戚把财产都夺走,实在活不下去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孟府对外宣称宁离离府去普华寺养病清修,高氏虽心里头存疑但想到孟岁檀对宁离确实很好又打消了念头。
  而今,宁离回来了,高氏重燃了心思,便带着女儿上了门。
  “不然,皎皎同母亲去元阳伯府住几日罢,你我母女许久未见,也好让母亲关心关心你这些年过的趣事。”高氏手绕到身后推搡了一把宿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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