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岁檀放下手中的香,出了门,二人走到花园处,屋内欢声笑语也不会听到二人的声音,
“母亲可有什么事?”
啪的一声,高氏的耳光迎面而来,孟岁檀被打歪了脸,他愣了愣,随即怔然转回头:“母亲都瞧见了。”
高氏闻言更是惊骇,当即误会,以为是孟岁檀致使宁离见了红,还这样一副淡然的模样,气得她手指颤抖:“你……你竟这般对她?我把女儿交给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孟岁檀愧疚:“对不起母亲,若非我宫宴之上没有看顾好皎皎,她也不会动了胎气,此事错在我。”
高氏冷笑:“不敢,孟大人事务繁忙,今后不必再插手皎皎之事。”
“母亲,你在做什么。”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高氏和孟岁檀皆回过了头,在里面同宁絮和徐秋锦谈话的宁离不知何时出了门,扶着身子立在门框前,脸色肃然。
高氏泪光闪烁:“这么大的事也不同和我说,你还当我是你母亲吗?”
宁离叹了口气,她瞧见孟岁檀脸上鲜红的掌□□里有些无奈:“母亲,此事与他无关,实则是我自己踩到了石子滑到,宫宴之上,圣上的命令他也违背不得。”
高氏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有些懊悔,后悔自己太冲动,爱女心切没有问清楚便打了人。
“你……”
孟岁檀温和笑笑:“无事,没有照顾好你就是我的责任。”
但高氏还是有些不大高兴,虽说此事无错,但身为母亲还是会不分对错的站在女儿身边,但她不想叫女儿为难,便缓和了脸色说:“大夫怎么说,这十月便待在徐府。”
“今日太医院的院正已经瞧过了,说暂时没什么大事。”
高氏点了点头,叫人把宁离扶进了屋子,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宁离回家过了些舒坦日子便不大满意了,全家围着她,宁离就跟个吉祥物似的,每日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没了自由。
加之她又开始孕期害喜,情绪起伏极大,这些出口就到了孟岁檀身上。
“这什么味儿啊。”宁离捏着鼻子,皱着眉看着那碗汤,阿喜面露难色,“女郎,这是夫人叫炖的鸽子汤,夫人叫您务必喝下,对身子好。”
“不喝,难闻。”宁离心烦气躁的摆摆手。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衣裳宽大,很好的掩盖住了她的腹部,宁离头发披散,她嫌沉甸甸的发髻重的要命,便不许阿喜替她绾发,平日就这般在院子里晃荡。
她的脸颊蒙上了一层清润的光泽,阿喜呆呆地瞧着她的侧脸,心想女郎大约是又好看了。
“孟岁檀呢?”她有些生气的问。
“大人去上值了啊。”阿喜一哆嗦,来了。
“你去叫他回来。”宁离不客气道,这几日皆是如此,稍有不顺心便非得闹着叫人把孟岁檀叫回来,不然就哭哭啼啼闹上许久。
孟岁檀得知后也没说什么,但凡她叫,必定会回来,只是有几次他在议事,不能及时收到她的消息,回来的迟了,宁离也同他闹。
几番下来,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疲色,可一镇定下来,宁愿又会愧疚:“我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
但她下次又会忘记自己说的话。
好在孟岁檀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瞧着那么冷、肃然的人,竟会有这样的耐心,而且异常的会哄人,常常三言两语的引导便会叫宁离平静下来,乖顺的听话。
“女郎,大人今日去了京郊大营,晚上才能回来,您昨晚答应好的呀。”阿喜小心翼翼提醒。
昨晚孟岁檀花了一个时辰细细的和她说今日的事,宁离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爽快的说:“你去吧,放心,这种大事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孟岁檀便放心的去了。
谁知还是出岔子了。
宁离气得憋得慌:“不成,你叫他立刻马上回来,就说我难受。”
“女郎,大人现在回来是要掉脑袋的。”阿喜话音刚落,宁离就开始掉眼泪。
这事惊动了高氏,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笑了,开始跟宁离讲道理,但宁离哪里听得进去,刚开始还反驳几句,后来干脆不理人,饭也不吃,药也不喝。
晚上孟岁檀回来后听闻了此事,镇定的回屋敲门:“皎皎,是我,我回来了。”
屋内传出吼声:“你回来做甚,滚啊。”
“不成,若是滚了,我舍不得你,吃不好睡不着,皎皎可愿怜惜我?”瞧着一个大男人面不改色的说肉麻话,阿喜头皮一麻,同王嬷嬷对视了一眼。
没过一会儿屋内:“进来。”
懒洋洋的,似乎不情不愿,但阿喜知道她就吃这一套,讨厌说教,更讨厌旁人以孩子胁迫。
孟岁檀摸准了她这脾性,很是得心应手。
他推门而入:“娘子,为夫回来了,今日见不着娘子甚是想念,险些在圣上面前出了差错。”
宁离豁然起身,嘴角压不住:“那……那圣上可有怪罪你?”
“好在及时回神,并没有。”他不动声色的瞧了眼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一盅补汤,还有一些小菜,均未动,晚饭都没吃,这身子怎么熬得住。
“就是我晚饭还未吃,饿得慌,娘子呢?可愿同我一起用些饭?”孟岁檀自然走过去握住她的小手,关切问。
宁离哼了一声:“成吧,勉为其难的同你用吧。”
他赶忙唤阿喜去热饭,待重新摆上桌时,孟岁檀先执筷子喂她,她的口味也变得千奇百怪,先前爱吃甜的,今日爱吃酸的,明日又爱吃了辣的。
好在她折腾饿了,清淡小菜也吃的很香,补汤还喝了两碗。
孟岁檀在她吃完后就着剩余的菜吃完了晚饭。
阿喜端来了保胎药,颤颤巍巍的等着大人哄自家女郎喝药,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奇怪的是,宁离也只是皱了皱眉,干呕着喝完了,没闹什么,她如今脾气也叫人摸不着头脑,阿喜倒是心里头庆幸的很。
晚上休息的时候,二人躺在被窝里,宁离幽幽叹气:“我感觉我胖了。”
“怎么会。”孟岁檀摸了摸她的脸蛋,明明是清减了不少,宁离捧着肚子苦恼,“我脚都肿了。”
孟岁檀直觉不对,便起身点了灯查看,原本的清瘦骨感的脚却如馒头一般,他凝着眉眼:“我去叫大夫。”
宁离忙拉着他:“哎我逗你的,母亲已经同我说了,这是正常的,你给我按按就好了。”
孟岁檀松了口气,没再犹豫,给她盖好被子开始按腿和脚:“太受苦了,日后便不要孩子了吧。”
“好。”宁离眯了眯眼睛,乖顺道。
“孩子的名字你可起好了?”宁离撑着脑袋问,孟岁檀干脆回答,“起好了,孟悦离。”
宁离愣了愣,噗嗤一笑:“你夹带私货。”
“对。”他被嘲笑了也没有生气,眉眼温润,笑意淡淡散开,手下却力道轻重合适,宁离舒服的昏昏欲睡:“都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孟岁檀把被子盖好,吹灭了灯,抱着她陷入了沉睡。
又过了些时日,宁离倒是突发奇想问孟岁檀:“上次庸王送的那个礼你放在了何处?”
正在捏脚的孟大人睨了她一眼:“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宁离很好奇:“然后呢?”
孟岁檀倒也不是直接送还给了庸王,而是送到了圣上面前,嘴上分外惶恐,实际很是淡定,果然,圣上的脸色压抑着怒气,当即便禁了庸王的足。
他也没藏着掖着,很干脆的坦白了:“若是没有一头大山压着谁知他日后会做出什么事,庸王是个蠢的,想来经过这一遭,他也不敢再试探了。”
如此,宁离更放心了,沐浴着日头,躺在院中的躺椅上,好不惬意,她如今月份大了,脾气没先前那般易怒了,整个人温和的紧,就是有些嗜睡,且到了夏日,更贪嘴贪凉。
稍一不注意就嘴巴里塞了吃食。
高氏防着她,看着她,宁离就撺掇孟岁檀,半威胁半撒娇,偏偏她还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时常孟大人要吃两人份的食物,宁离激动的浅尝辄止,孟岁檀便面无表情的拿了过来,无视宁离期待的视线,悠然食用。
“女郎,快别吃了,叫夫人发现奴婢又要挨骂了。”阿喜妄图夺走她手中的瓜,偏生宁离啃的津津有味。
突然在外守门的侍女探头进来挤了挤眼,宁离手忙脚乱的把瓜塞阿喜手里,阿喜三下两除快啃完剩下的,装作无事发生,宁离躺在被窝里装作刚醒来的模样。
“我回来了。”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回来了,今日甚早。”宁离懒洋洋的起身,打了个哈欠,一脸水雾迷蒙的样子,如果忽略嘴角黏着的那粒西瓜子的话。
像一个可笑的媒婆痣,点缀在唇边。
孟岁檀脱衣服的手一顿,平淡的视线转移到阿喜面旁上,阿喜心虚的低下头,埋在胸前。
“怎么不说话?”宁离疑惑的看着他。
“没事,今日如何?孩子可踢你了?”他当做无事发生,坐在床边揽着宁离说。
宁离撒娇:“那倒没有,就是饿了,想吃些西瓜。”
孟岁檀似笑非笑:“饿了,吃西瓜?”
他伸手摘下她唇边的瓜子,放在她眼前,宁离笑意一滞:“这……你听我狡辩。”
“你说吧。”他好整以暇。
憋了半响,宁离理直气壮:“我就吃了怎么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不能怎么,只是若是母亲知晓……”
宁离霎时偃息旗鼓:“其实我觉得多喝些补药也挺不错的。”
她隔个三五日便会把一两顿补药偷偷倒掉,但大多都是钻空子的时候,非常均衡。
晚上,阿喜蹲在门外面对一大堆的西瓜,吃的打嗝,王嬷嬷嫌弃:“叫你跟女郎一条裤子,我看啊,今晚这顿西瓜得全都吃完。”
阿喜蹲在台阶上,吃的打嗝,神情萎顿,未来两日,她的饭食只有西瓜。
门内传来宁离捏着鼻子的作呕声,主仆二人均生无可恋。
……
快足月时,全府严阵以待,生产的稳婆和用品全都一应俱全,届时还有宫中的御医在府上候着。
阿寰听了听宁离的肚子:“她在动。”
“是了,是个活泼好动的。”宁离笑笑,她脸蛋多了些颊肉,瞧着满面红光,神姿也保持正常,加之她爱美,并不想为了生子而走形。
便听取了大夫的意见,孕中没有大量进补,在保证胎儿的康健时也时时为自己考量。
“名字可取了?”阿寰问?
“取了,大名无论男女皆叫孟悦离,乳名叫禾圆,团团圆圆的意思。”
“哟,瞧着倒都像女郎的名字。”阿寰调笑着说。
宁离摸了摸肚子,笑得眉眼弯弯,只是下一瞬她脸色一变,阿寰问:“怎么了?”
“我……我有点肚子疼。”她神情紧张,随即低头去瞧,阿寰顺着她的视线也瞧了去,随即以堪称惊骇之音:“快,大夫。”
短短三字,险些喊劈。
徐府一阵兵荒马乱,前厅内师兄们坐都坐不下,急得来回转,高氏原是叫孟岁檀在外头等着,她进去陪着,但孟岁檀说:“还是我进去,母亲在外头指挥下人,我六神无主,怕是顾不得旁的。”
说完便进了屋,宁离满头是汗,神色晕晕乎乎,睁眼便瞧见了熟悉的脸在身旁握着她的手,耳边的叫喊声似乎掩盖了他的话语,但仍旧能从他的口型中看出:“别怕。”
大约傍晚的时候,一声啼哭渲染了即将落下的朝阳。
稳婆高兴的抱着孩子:“生了一个小明珠。”
高氏高兴的接过孩子:“赏。”
小小的禾圆脸皱皱巴巴的,还泛着红,瞧不出什么模样,高氏瞧了欢喜,刚想叫孟岁檀过来瞧瞧孩子,一抬头却发现人还在宁离身边,一瞬不瞬地凝着熟睡的她。
便没说什么,小声叫奶娘过来备着。
宁离似乎睡了许久,她睁开眼后便还是瞧见了令人心安的身影,好像她就是简单睡了一觉。
“我瞧瞧。”有些干涩的话语说出,孟岁檀怀抱中抱着小小的禾圆,很乖,眯着眼哼唧,宁离还起不了身,只得侧着身子瞧。
小禾圆大约是知道娘亲瞧着她,调皮的笑了笑,激动的宁离牵动了腹痛,哎哟了半天。
孩子被抱去了同奶娘一起睡,孟岁檀抱着宁离,眼前还浮现出那血色涌现的一幕,令人心惊,那一幕好像他真切的失去了什么。
他一动不敢动,仿佛怀中的是一个易碎品,生生熬了大半夜才疲惫的睡去。
第二日醒的比宁离还晚。
孟岁檀感觉到了有一只小手在他脸上拨弄,茫然睁开眼后才发觉宁离小心翼翼地举着禾圆的小拳头在戳他的脸。
“什么时辰了?”他看着外头天色大亮的样子。
“快近午时了,瞧你睡得沉便没叫你。”她低头逗着禾圆玩儿,粉糯的团子似乎格外聪明,对声音也很敏感,时对宁离的声音有反应,阿喜说这是母女连心呢。
“身子可有不舒服?”他起身接过孩子交给奶娘。
“没有,很好。”宁离懒洋洋的靠在他怀中,“你昨日是不是担心坏了,晚上也睡不着。”
“你发现了?”他不意外道。
“嗯,没说罢了,我只是担心,担心你会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