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苏月妩见他真恼了,赶紧止住笑,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陛下是君子,都是绿枝的错,嫔妾回头就狠狠教训她!”
沈珩看见那双桃花眸明晃晃的笑意,更不高兴了,数落道:“难道就不怪你吗?满嘴说的都是什么话,朕听了都臊得慌,刚才不好意思说你罢了。”
苏月妩故作恍然地“哦”了声,逗他:“怪不得呢,嫔妾方才就觉得陛下那神色龌龊得很,原来是往这头想了。”
沈珩彻底生气了,扒拉开她下床就要走。
苏月妩拦也没拦住,见他都小快步走到门口了,连忙捂住小腹,痛呼:“唉呀,肚子疼,好难受啊。”
沈珩脚步一顿,原地转了个圈儿就又回来了,态度极差地把她推倒在床榻上,坐在床边面无表情伸手去揉她的小腹。
苏月妩笑了,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手。
沈珩没好气地瞪她:“老实点,不然让你疼着,求朕朕也不管。”
苏月妩偏不听话,看着眼前冷脸给自己揉肚子的男人就心里痒痒,安分了没一会儿,就又抬脚去勾他的腰封。
沈珩又惊又惧,脸都黑了,反应极快地攥住她的脚踝,压抑着起伏心绪不可置信地问:“苏月妩,你难不成真想让朕当茹毛饮血的禽兽?”
苏月妩这会儿肚子除了闷闷坠得慌,已经不疼了,她翻身坐起来,冲沈珩弯了弯眸子,然后变本加厉地一把抱住他,用头蹭了蹭,埋在他胸膛深吸一口气。
是极为熟悉的淡淡沉香气息,让人安心,比殿里甜甜的百合香还好闻。
沈珩忍了又忍,深呼吸,平静些许,对缠上来的人咬牙切齿却也狠不下心推开:“苏月妩,你过分了,朕舍不得你疼给你揉肚子,你却故意坑害朕,让朕难受。”
苏月妩耍赖般把他抱得更紧了点,嗓音也娇软如撒娇:“陛下放心,嫔妾自己招出来的火,一会儿自己灭,现在陛下别动,让嫔妾好好玩玩儿。”
沈珩想质问她怎么灭,可感受到那双在自己身上胡乱摩挲的纤细柔荑,便什么都明白了,瞬间乖巧下去。
……
两人一个洗手,一个沐浴,收拾完重新躺回床榻上,已然是三更天了。
内殿的烛火熄了大半,只留了两盏青铜灯供夜间照明用,纱帐内光线昏黄。
沈珩感觉到怀中的人又在蹭来蹭去。
他心头说不出的柔软,抱紧了她,餍足过后的声音低哑温沉:“你说说你,离了朕可怎么办,月事期间都不安分,明日是不是还得这么折腾朕。”
苏月妩已经很困了,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便闭上了眼,轻轻打了个哈欠道:“明日是十五,陛下该去皇后娘娘宫里,嫔妾就是想折腾,也折腾不了了。”
沈珩心口重重地跳了两下,下意识低头去看她的神情,有没有生气,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人已经闭上眼了,容颜平和。
沈珩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些失落。
他想了想,片刻后如哄睡婴儿那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解释道:“阿妩,朕答应过你不会再临幸其它人,便会说到做到,皇后那里,这么多年操持后宫,并无过错,朕需给她留个体面,但你放心,朕碰都不碰她一指头,什么都不做。”
苏月妩眼睫轻颤,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她不会劝沈珩临幸皇后。
一来她就是自私,因为沈珩之前那番几乎把他们的孩子当太子培养规划的话,她如今就不愿意宫里有嫡子了。
她下不去手害一个孩子,但可以让这个孩子不可能出现自然是最好的。
二来,就算今天和陶皇后大概说开了,可对方的回应也并没有让苏月妩觉得安心。
像姜筠柔,苏云舒都是一眼能看透的人,她们对人的态度转变是很明显就能感受到的。
可陶皇后不一样,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温和的笑颜,好像从没变过。
苏月妩便无从得知她对自己的态度究竟有没有转变。
翌日。
苏月妩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她看了看帐外的天色,估摸着是上朝的时辰。
殿内,二等宫女惊蛰正在清理香炉,香灰已经倒过了,她拿了条湿巾子细心地擦拭鎏金兽头炉的里里外外,动作很轻。
原先钟粹宫的二等宫女便是浮翠和惊蛰,浮翠走后,苏月妩提拔了一个老实勤谨的杂使宫女上去,名叫红娥,如今的二等宫女便是惊蛰和红娥。
二等宫女只需管内殿的杂事便行了,偶尔也会顶班守夜。
苏月妩坐起身,揉了揉因为枕了沈珩胳膊一夜,所以有些酸的脖颈,随口问道:“昨晚不是青雯值夜吗?怎么这么早你就过来干活了?”
惊蛰被这忽然出声吓了一跳,差点把香炉碰倒,回头见是苏月妩醒了,方松了口气,恭敬道:“回娘娘,昨夜青雯姐姐身子不适,绿枝姐姐又熬了两夜了,实在受不住,便让奴婢守夜了。”
苏月妩点了点头,多打量了惊蛰几眼。
和浮翠的嚣张不同,惊蛰是个胆小本分的,做事很认真,也从不倚仗着身份欺负小宫女。
惊蛰被看得有些脸红,抬眸疑惑地唤:“娘娘?”
苏月妩笑了笑:“无事,唤人进来伺候本宫梳洗吧。”
第87章 以后宫里除了苏婕妤,不会再有任何妃嫔诞子
坤宁宫。
待到月上梢头,外面才传来太监的一声:“陛下驾到——”
陶皇后已经在外殿候立多时了,见那身着龙袍的丈夫从月色中走进来,屈膝行礼,柔声道:“陛下。”
她没请安,沈珩也不怎么在意,只抬手让她起身。
陶皇后笑着起身,看着沈珩问道:“陛下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可是政务繁忙?”
“嗯,折子有些多。”
沈珩在殿内扫了眼,看到楠木圆桌上摆着膳食,还有两副碗筷,便问道:“皇后还没用晚膳?”
陶皇后声音温缓:“未曾,知道陛下今日要来,便提前等着了,如今怕是已然凉了,青黛,撤下去换新的吧。”
沈珩顿了顿,止住要去传膳的宫女,对皇后道:“朕今日已经在养心殿吃过了,你让她们准备你自己的膳食吧,下次也别等朕了。”
张贵德心中惊讶。
陛下哪儿吃了?从晌午忙到现在,就喝了几杯桑葚黑枸杞煮的茶而已。
陶皇后眸光微黯,随即又笑了:“那臣妾便也不吃了,陛下可要去看书——”
“你去用。”
沈珩打断她,径直朝内殿走去:“看书而已,朕用不着人陪。”
陶皇后望着沈珩的背影,良久才挪动脚步,走到圆桌前坐下。
坤宁宫有小膳房,很快送来了新的吃食。
陶皇后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粥,挟了一筷子凉菜,便称饱了,朝内室方向看了几眼,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起身走进去。
沈珩还在老位置看书。
感觉到身前有阴影,抬头便见皇后站在那里。
沈珩以为她也要拿书,自己挡住书架了,便往旁边坐了坐。
然而下一刻,陶皇后却忽然将手伸向了他的腰带。
沈珩第一反应是腰带开了皇后想系紧,或是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皇后要擦去。
直到陶皇后满面绯红,微颤着手将搭扣解开,又要去解他的衣裳。
沈珩惊愕地抓住了她的手:“皇后?!”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死忠于自己的直臣,有天忽然在御书房脱衣勾引他一样。
陶皇后抬眸望着沈珩,面上是难以掩饰的局促,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却带着几分引诱:“陛下……臣妾、臣妾想要个孩子……”
沈珩闭了闭眼,狠力揉了揉太阳穴。
确认自己不是出幻觉了后,他麻木地动手把腰带系好,起身就要走。
“陛下!”
陶皇后慌急地抓住他的袍角,待看到沈珩沉重的面色,立刻苍白着脸跪了下去,深深叩首到地上,声音颤抖:“臣妾有罪!臣妾有罪!”
外间的张贵德和青黛听到这不同寻常动静,忙不迭进来看主子出什么事儿了,然而刚一露头,就被沈珩厉声呵斥了出去:“把门关上滚出去!”
两仆赶紧唯唯诺诺,退了出去,顺便掩上内殿的槅门。
沈珩深吸了口气,看着跪在脚边战战兢兢,再无往日端庄雍容之气的皇后,有些头疼道:“皇后,你先起来。”
陶皇后轻颤着摇了摇头,不住地重复道:“臣妾有罪,臣妾逾矩了,请陛下降罪,臣妾万死,万死……”
沈珩看出她心绪不稳,放缓声音道:“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起来,喝口茶平平心,朕有话要跟你说。”
陶皇后这才四肢僵硬地站了起来,强撑着去喝了口茶,清凉入口,发颤的指尖才稳了些许。
她不敢看沈珩,低头站在那里,心中涌出无限的悔恨。
刚才那些举动几乎压上了一个世家女全部的尊严。
沈珩手指轻点桌案,想着该如何开口。
终于,他出声问:“皇后,你想要怀嗣是为了你们忠国公府,还是单纯的喜欢孩子?”
陶皇后闻言面色大变,立刻又跪了下去,惶恐地望着沈珩道:“臣妾只是想为陛下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臣妾绝无二心!忠国公府绝无二心啊!”
沈珩想让她起来,可又觉得一会儿听了自己的话,她还得再跪,干脆就别麻烦了。
他沉声认真道:“皇后,朕不是父皇,问话处处都是试探陷阱,朕是真心的问你,你若是为了忠国公府,朕可以承诺你,纵然你兄长无能庸碌,可看在老国公和你的份上,朕也会保公府满门荣华,且在先帝延一代的基础上再延一代,只要陶家不伤天害理为祸百姓,你的侄子以后也可以不降等袭国公府的爵位,不用你生子去保。”
陶皇后一言不敢发,听到沈珩要把自家爵位再延一代时,眸光才动了动。
沈珩又道:“若是怕膝下寂寞,你是中宫皇后,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唤你一声母后,你也有照顾教导的权利,实在想要个血脉亲近的,如果你哥哥愿意,朕会允你侄女儿入宫,和荣庆一起教养,或是你从陶家旁支中收个顺眼的做养女,接入坤宁宫亲自抚育,朕都允。”
陶皇后迟疑片刻,望着丈夫,忽不确定地轻声问道:“陛下这是,不想让臣妾生子的意思吗……”
沈珩顿了顿,坦然道:“是,不止是皇后,以后宫里除了苏婕妤,不会再有任何妃嫔诞子。”
陶皇后睁大了眼。
“陛下,这是以后都不打算临幸后妃了吗……”
“是。”沈珩看向陶皇后,语气已然带着无可转圜之意:“皇后,朕不止把你当成后宫之主,亦当你是心腹之臣,所以才把这些话告诉你,朕除了是皇帝,也是人,实在厌烦极了跟小倌一样左右周全的日子,其它妃嫔那儿,朕之前已下令内务府把份例往上涨了,以后大封六宫,也会慢慢增加她们的尊荣,若还有怨言的,望皇后安抚之,实在安抚不下,便交由朕处置。”
陶皇后已然失语了。
良久,她才缓过神,似开玩笑般轻声道:“原来臣妾等这么让陛下厌烦。”
沈珩:“不曾厌烦,都是身不由己之人罢了,朕怜悯她们,可以在衣食住行上加以补偿,但唯独不想拿自身去做慰籍。”
陶皇后面色已经恢复如初了,笑着看向沈珩:“陛下放心,臣妾省得的,自会安抚后宫姐妹,不会让陛下和淳婕妤为难半分。”
第88章 回头无路
此夜,帝后第一次分榻而眠。
陶皇后自己提出要去矮榻上睡。
沈珩制止了:“朕去睡榻,你只管当没朕这个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便是。”
陶皇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是,都听陛下的。”
次日天明。
沈珩没有惊动陶皇后,到外间唤张贵德更衣,出坤宁宫去上朝。
绣着百鸟朝凤图样的帐幔后,一夜未眠的陶皇后缓缓睁开眼。
她坐起身,拉开帐幔,正好看见刚进来的青黛。
青黛担忧道:“娘娘,昨夜您和陛下……”
陶皇后淡淡打断她:“去储秀宫,把陈答应叫过来。”
*
陶皇后梳洗穿戴好,用完膳,再去外殿的时候,陈嫣巧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
见她过来,连忙下拜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免礼吧。”
陶皇后的面色有些疲倦,在上首坐下,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去。
陈嫣巧站起身,等宫人们都退下去关好殿门,才试探着问:“不知娘娘唤妾身来有何事?”
陶皇后看了她一眼,叹气:“本宫是想跟你说说你姐姐的事。”
陈嫣巧心口猛地一紧,从这声叹息中听出了不好的预感,抬头直直看向上首。
陶皇后满脸愁闷:“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最难缠的,也正是书生了,本宫的哥哥原先给了你姐夫二百两银子,让他和你姐姐和离,他收了钱,一开始应的好好的,可几日都不听消息,哥哥让人去问,他却狮子大开口,又要一千两。”
“我们忠国公府如今虽然外头看着光鲜,可父亲死后,已然大不如前了,这一千两俭省俭省倒是能凑出来,只是哥哥查了查,这袁峰他是个赌徒,赌徒的德行是最信不得的了,如今他非要先拿到银子才签和离书,可若再应了他,难免他不一直要挟下去啊。”
陈嫣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陶皇后:“那袁峰只是个落榜书生,且无父无母,亲友都没几个,忠国公何必非要跟他以礼相待,直接——”
“嫣巧。”
陶皇后蹙眉打断她:“你未免也太把我们国公府想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就算是陛下,要一个人的命,也得是有理有据的。”
陈嫣巧张了张嘴,和陶皇后对视片刻,却没能说出话来。
她闭了闭眼,心中已然明了,屈膝跪了下去:“不知娘娘可有何事吩咐嫔妾。”
陶皇后看她片刻,笑了。
“本宫就说,嫣巧你是个顶顶聪明的人。”
陈嫣巧没有说话,低垂的眸子一片黯沉。
陶皇后从座上下来,亲自扶起她,拍了拍她的手,叹气道:“嫣巧,你可知昨晚陛下来坤宁宫,跟本宫说了什么话?”
陈嫣巧怎么可能知道,她忍住不耐烦:“妾身不知。”
陶皇后目露哀色:“陛下告诉本宫,以后除了淳婕妤,不会再临幸任何其它妃嫔了。”
陈嫣巧有些震惊地抬起了头。
陶皇后望着养心殿方向,目光温柔:“陛下是我的君主,我的丈夫,他犯糊涂了,本宫不能坐视不理呀。”
陈嫣巧已经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深吸了口气,沉默片刻,忽然攥紧双拳,直接问道:“敢问娘娘是想要淳婕妤失宠,还是想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