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姐说话要走,出去两步又叫住陈挽青:“老板没在民宿,接人去了。万一您有个什么事,小米又不顶用,您多担待。”
“您放心吧。”
陈挽青进入前厅。
吧台后面的房间,门关得死死的。
麦小米平时活泼好动,看着是个心散的,可只要是工作时间,她都会坐在前台后面,哪怕是偷着刷剧,也不会让前台空着。
陈挽青将东西放到台面上,轻声说:“小米,有点心和蛋糕,要尝尝吗?”
没人应声。
“味道还不错,万一你喜欢呢。”
“……”
“吃些甜的,有助于恢复心情。”
还是不应。
陈挽青不愿意强求。
麦小米不想见人,那她就留下东西,先回去。
结果她正出大厅,门豁地打开,麦小米上手就把吧台上的点心全扫到了地上,说:“少装好人!我不稀罕!虚伪。”
说完,返回屋里,又摔上了门。
陈挽青立在原地,看着满地食物碎渣,没说什么,去茶水间后面取了扫帚,清理干净……
另一边,赵客去接杨光。
杨光比赵客小两岁,过去在一个院儿住着。
当初赵客要开民宿,杨光二话不说辞了工作,过来一起干,他主要负责采买,还是民宿的会计,掌管经济大权。
停车场内,赵一毛一看到杨光就冲上去扑他。
杨光照顾赵一毛比麦小米多,感情可深,但眼下他没什么心情亲近,先问道:“哥,怎么样?你找丁文斌了吗?”
“还没。”
“那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赵客打开后车门,抬抬下巴示意赵一毛上去,说:“让他滚。”
陈挽青回房间后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时,手机震得嗡嗡响,她赶在姚若楠挂断的前一秒,接起了电话。
因为惦记找陈挽青玩,姚若楠最近都有关注日落海的房源情况,看到了昨天的那条差评。
“这什么意思?”姚若楠问,“这民宿的工作人员是……那啥吗?”
陈挽青笑了声:“什么那啥?”
“你懂的。”
“应该不是。”陈挽青说,“多半推销啤酒。”
不少酒吧里都有这种销售人员,不光有女生干,男生也有。
陈挽青有个大学同学,有段时间家里困难急用钱,就干过这个,只要豁得出去,来钱快挣的也多,但最后也把胃给喝坏了。
姚若楠哦了声:“女孩看着挺年轻的,估计当时也稀里糊涂的吧。民宿是正经民宿就行,不然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你尽管放心。”陈挽青说,“这里很好。”
聊完这事,姚若楠又吐槽起单位里的那些事,用她的话讲,要是能拍成电视剧,绝对是电子榨菜中的极品。
陈挽青默默听着,突然,一声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而就不太踏实。
整个民宿现在除了她,还有一直住着但不怎么露面的那位赵客的朋友,听说是位作家,每次来都是为了闭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就还剩麦小米。
难道是她发脾气在砸东西?
正想着,又有声响传来,这次肯定不是幻听。
陈挽青预感不妙,和姚若楠说:“楠楠,我这里有点儿事,等等我给你回电话。”
说完,她换好衣服下楼。
后院灯光幽微,白天时满目的草绿,这会儿被照得泛黄泛黑。
陈挽青往前楼走,越走越忐忑,似乎有什么被压抑着的声音在极力想要突破,她加快脚步过去,然后看到——
麦小米被几个男的按在地上。
陈挽青当即报警。
可手机亮起的光晃到玻璃门上,惊着了其中一个男的,是昨晚的亚麻灰。
亚麻灰冲过来抢手机,陈挽青往回跑。
这些个小混混看着虚,但到底还是年轻,又是男的,追上陈挽青不难,然后再伸手一拐,手机便飞出去好远。
剩下三个男的也过来了,带头的是那个黄毛。
“美女,又见面了啊。”黄毛吹着口哨,“我可一直想着你呢。”
陈挽青冷声说:“你们知不知道这里都是监控?你们做的任何事都是犯罪证据,识相赶紧滚。”
黄毛哈哈大笑:“你当我们傻啊?我们早把监控早关了。”说着,要去抓陈挽青。
麦小米这时从前厅出来,她身上衣服被扯坏了不少,还鼻青脸肿的,喊道:“你敢碰我们客人,客哥不会放过你们!”
“那就叫他来啊。”黄毛浑不在意,“我们等着!”
四个男的齐齐奔向陈挽青。
陈挽青还好,没有害怕到完全没了脑子,更何况,那几个动作早刻进记忆里。
当黄毛想要碰她时,她抬腿就是一个侧踢。
这群混混估计是没遇过会打的女的,一时都被震了震,陈挽青抓住这个空隙去捡手机。
黄毛捂着肚子,咬牙说:“快把她拦住!想蹲局子是吗?”
陈挽青往麦小米那边去,抓上人就往外跑。
但麦小米岔气了跑不快,两人没出前院就又被混混们给围住了。
黄毛说:“至于么,美女?玩玩而已嘛。”
陈挽青看这种人一眼都嫌脏,她脱掉自己的外搭披在麦小米身上,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她受的伤足够送你们进去。你们要是不想坐牢,立刻走。”
“我们要就不走呢?”黄毛问,“你就陪我们一起玩呗!”
四个混混越围越紧。
陈挽青悄悄把手机塞到麦小米手里,小声和她说:“你去报警。”
“那你……”
“你快些报,跑!”
陈挽青推了麦小米一把,转身又是一个横踢。
以她的水平,对付一个成年男人还能勉强混个不太惨,对四个的话,那是天方夜谭。
黄毛扭住了陈挽青手腕。
陈挽青挣脱不了,闭上眼准备接受手腕要断的疼痛,可疼痛并没有来,反而是黄毛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随即,她手上松快了,人也被拉走。
那人手上使了些力气。
可这种力气不是蛮力、不是力大,她形容不出,就觉得这股力量在控制了她的同时,还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支撑和保护。
陈挽青心有所感,抬起头,对上了赵客的目光。
他们的视线自动黏连凝固在一起,仅仅一瞬间,那些一直刻意掩盖的东西藏不住了。
黄毛他们看到赵客,知道这会儿要是跑不出去,一定完蛋。
于是,亚麻灰随手抄起桌上一个木制工艺品,朝着陈挽青抡去。
陈挽青来不及完全躲避,下意识推开赵客,却被一股反作用力带进了怀里。
赵客抱住陈挽青,用背挡了这一下。
那咚的一声听得人心惊肉跳,陈挽青想说话,耳边先传来了一句:“我以前就是这么教你横踢的?”
说完,赵客松开陈挽青,回身来了一击后踢。
亚麻灰叫都没能叫出来,撞在墙上后弹到地上,趴着起不来了。
赵客转了一下肩膀,将陈挽青拉到身后。
因为离的近,陈挽青很清楚地听到他用懒散又无奈地语气补了一句——
“白教了。”
第08章 日落海
“又白教了。”
听到抱臂靠着窗框的某人这么说,陈挽青抹抹额头上的汗珠,也想找个什么地方靠靠。
没办法,腿太疼,有些站不直。
这里是阁楼。
赵客在跆拳道馆认识的一位叔叔的房产。
叔叔平时想不起这里,更别说管理维护,瞧着赵客挺喜欢的,就把这里丢给赵客玩,也算叫赵客给免费看房。
阁楼空间称不上宽敞,但也不逼仄,带个小卫生间。
就是房高矮,每次赵客站在这里,都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赵客向陈挽青走来。
陈挽青后退半步,脚背传来酸痛,她皱了下眉。
“说多少次了?”赵客问她,“控腿控腿,不要掉,记不住?”
陈挽青抿抿唇,没言语。
她从小学什么都特别快,老师说她悟性高,一点就透,可就是这个跆拳道,怎么点都透不了一点儿。
“再来。”赵客说,“还不行就扎马步。”
陈挽青太阳穴一跳,看了眼那死沉死沉的沙袋,小声道:“太快了。”
“什么?”赵客低头。
“太快了。”陈挽青练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你太快了。”
“……”
赵客挑眉:“我哪儿快?”
“……”
陈挽青皱着眉,耳垂发红,这破跆拳道太难学了,而且练起来简直活受罪。
“动作!”她少见地要急,“你动作太快了。”
赵客哦了声,随便踢了一脚沙袋,标准又漂亮的横踢。
“那要不给你录下来?回去慢放?”
“行。”
陈挽青这说的大实话,赵客却别过头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估计是觉得她听不出好赖话。
本来因为学不会就憋了一肚子火气,陈挽青这下直直看着这个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大有一副我学不会也是你教的不行的架势。
赵客慢慢收了笑,眼睛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沙包,最后,像是嫌麻烦却又没办法,只能点头:“录。”
陈挽青又说:“你再给我示范一下横踢行吗?”她正好歇歇,不然她脚和腿都要废了。
赵客没应声。
陈挽青以为他是懒,心想不歇就不歇吧,反正早晚都得疼。
她深吸口气,控制好力道刚要出脚,赵客丢给她一瓶药油——活血化瘀的。
“怎么涂药不需要录像指导了吧?”赵客活动了下脖子,走到沙袋前,“看好了,这才叫横踢。”
——这才是横踢。
陈挽青看着赵客一脚踢趴下冲过来的黄毛,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黄毛再也起不来了。
他和亚麻灰的另外两个同伴吓得想逃,可有赵客在,他们除非插上翅膀,否则今天是别想离开日落海了。
赵客像个定海神针一样,单靠气场就让情势有了定局。
杨光报完警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俩,墙角蹲着的俩,见怪不怪,但是看到麦小米就惊到了。
“小米,你没事吧!”杨光跑过去。
麦小米拽着的衣服,摇摇头,可这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不停地流。
她望望陈挽青,那种只有女孩子才懂的屈辱委屈,陈挽青理解,于是站到她身边,陪着她。
“没事了。”陈挽青轻声说。
杨光刚才就注意到陈挽青,但没去看长相,这下看清了,顿时觉得非常眼熟。
是在哪儿见过来着?
“他们几个刚才进屋把监控关了。”麦小米说,“警察来了,咱们是不是没证据?”
杨光移开视线,说:“不怕。客哥那里有个单独的摄像头,休息室的电脑管不了,就客哥能弄。”
有这话,麦小米松了口气,往陈挽青身边又站了站。
陈挽青见状,想帮她拉拉衣服,一抬眼,瞥见之前还蹲在墙角的一个混混手里多了把小水果刀。
他趁大家不注意,跳起来想要——
“赵客!”
陈挽青想都没想喊了一声。
赵客反应极快,侧过身,一把抓住混混手腕,稍往上一抬,水果刀掉地,那骨头也咔地一声,脱臼了。
杨光赶紧去把刀捡起来,就见蹲着的那最后一位心死般自觉地趴在了地上……
很快,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赶到,将他们所有人全部带走。
今晚的派出所可是热闹了。
赵客调出监控交给民警同志,有监控作证,事情明明白白。
至于赵客也动手了这点,能看出完全属于保护和防卫范畴,挑不出毛病。
民警看完监控,分别给他们记笔录。
麦小米很抗拒,整个人在发抖。
陈挽青跟她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告诉警察就行。不要考虑那个视频,过去的事不能成为他们今天欺负你的理由。”
麦小米眼里有了光:“真的?”
“真的。”
作为主要受害人,麦小米和两位民警进了单独的房间。
剩下陈挽青、赵客、杨光,也分别接受问询。
那四个小混混平时哥们儿长兄弟短的,遇上真格的,果断推卸责任,什么我是听他让我怎么我才怎么的、我都是为了义气……说着说着,扯到了丁文斌头上。
于是,半个小时后,陈挽青见到了传说中的丁文斌。
听他的名字,再加上麦小米之前的描述,陈挽青以为这人哪怕不是人高马大,也是看着比较凶狠的粗人,结果没想到对方又瘦又小。
要不是知道他做了好几年生意,陈挽青还以为是哪家的初中生来派出所报案来了。
丁文斌跟民警进了办公室,陈挽青坐在长椅上等其他人。
没过多久,嘎吱一声门响,赵客做完笔录出来了。
问他话的民警像和他认识,两人在门口多说了几句,之后民警回屋,赵客往她这边走来。
不知怎么的,陈挽青的心跳莫名发重,随着靠近的脚步,一下一下,撞着她的胸口。
她坐着没动,赵客在椅子边停下,和她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靠墙而站。
他这人就这样。
又不是身体虚弱站不住,却偏偏非得靠着哪儿站,过去靠在教室后门和朋友说话,弄得好多同学都不敢从后门走。
几分钟过去,陈挽青依旧没动,也没出声,她在想之前赵客的话。
她不是个爱纠结的人,却独独在关于赵客的事情上容易徘徊不定,好像总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妥,会让双方都尴尬。
她想了半天,没答案,倒是余光瞧见赵客伸手抓了肩膀两下。
那个木制工艺品砸下来很痛吧。
这事是因为她,她有必要问问:“你后背……”
话刚出口,麦小米这边也出来了。
陈挽青只好咽下刚才的话,起身去扶麦小米到长椅上坐下,问她怎么样了?
“都说了。”麦小米吸吸鼻子,“他们跟我说的那些话,做的事,我都说了,一个字不落。”
陈挽青拍拍她的手。
赵客说:“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