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钱吧。”周明坤说。
“那不行……”
周大哥刚要拒绝,就听见弟弟说:“阿爸,大哥,你们的钱还是留着养孩子吧,我难得回来一趟,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就让我这个小叔掏钱给他们办吧。”
周明坤是觉得自己不会再回来的,如果能顺利带严家二小姐回去,以云遥的血性,她是不可能再回来了,那他也就不会再回来了。阿爸和族人也不会允许他再回来这里。
刚刚好。他这么想。
阿爸阿妈还有一个儿子,有了大哥,他们也不至于有养老问题。
“好!”周阿爸喝得脸色黝黑红润,鼓掌叫道,高兴拍小儿子的肩,“到底是出去了几年,长大了,也懂事了,就让你给你小侄子办!”
周大哥无奈叹气。
下午周明坤就联系了戏班班主,让他第二天到镇上,他去接人,大哥说不用,他给顺道接回来就好。
家里在镇上有好几个店,招了人干活,平时不需要坐班,每周去个一两趟巡视检查收账就行,今天正好要去镇上收账。
“晚上我给你带回来。”
周大哥走时这么说,晚上归家的时候,确实把人带回来了。
周明坤在村口等着,一起过来的,除了戏班班主,还有两名乔装成戏班班主小跟班的警察,先来探一探情况。
这也是戏班班主要求的,要是没有警察随身相护,他完全不敢跟着一位陌生男人进这与世隔绝的大山。
幸好因为大儿媳妇生了两胎,家里又新盖了两间房,白天周阿妈打扫干净,足够戏班班主和两位跟班住下。
晚上大家一起讨论确定要唱的曲目,第二天在村里转一转,找个适合搭台唱戏的地段。
两位乔装助手的警察趁机拍了几张照片和视频。
最后表演时间定在八日后,也就是周家小孙儿满月宴的前一晚。
一切都在稳步推进,所有的事情都商讨的非常顺利,然而戏班班主一离开大山,回到县城,立刻翻了脸,找到云遥和杨川,说什么也要把定金还给他们,这场演出他们不接了!
“接不了,接不了……”戏班班主挥着手,铁了心要拒绝。
云遥为难说:“您看我们原本都说好了,现在这么短的时间,我们也不好再找下一家了。”
“我双倍退还定金行不行?”
戏班班主是真不愿意了,他们之前说是在山里,那生活在这里,哪哪儿不是山?他们又不是没进过,再陡峭的山路都走过,但都这个年代了,第一次见进山连条正经路都没有的。
他无奈道:“不是我不愿意,是没有一条能开车进山的路,我们的演出车开不进去,道具进不了,这根本唱不了。”
那吊桥破的,别说运道具了,他自己走都心惊胆战,这不是挣钱,这是玩儿命啊。
杨川说:“道具我们给你们拿,我们负责给你们送过去,再给你们送出来。”
云遥说:“在原价的基础上,我再出十倍。”
“这……这……”
班主为难地看着他们,最后连连哀叹,为了钱屈服了。
两天后,班主带着他的戏班子过来,五名警察和五个严泊裕的手下乔装成戏班子的小厮,跟着进山。
到镇上,周大哥一看乌泱泱的队伍,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家里哪里住的下。
“这……这都是唱戏的吗?”
“不是,这不是山路不好走,我们的道具车进不去……啊——”戏班班主正解释,手腕忽然一疼,他转头去看,正要骂,见是副队长掐的他。
这次到大坝山执行任务,杨川是队长,副队长叫方营。两人分工,方营带一支队伍护送戏班子进山,熟悉地形,做最后的收尾断后工作。杨川带另一支队伍在县里等待时机,营救严梵星和抓捕云遥父亲。
方营微微笑说:“对,我们都是,候补的,一是方便进山拿道具,二是保证演出效果,万一哪个角儿身体出点毛病,上不了台,我们能候补上去。”
周大哥还想说什么,周明坤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周大哥只得笑一笑,“你说的也是。”
他又看一眼乌泱泱的队伍,十九个人,只能找村长安排了。
到县城之后,车子就不能往前开了,大家卸道具的卸道具,吃东西的吃东西,班主对副队长那一掐耿耿于怀,拉着方营到一边怒道:“你掐我干什么?!”
他带着自己这一个戏班子走南闯北,到哪儿都是受人尊敬爱戴的,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
方营给他揉一揉,赔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太急了,我是怕你说我们只是帮忙搬行李的。”
“难道不是吗?”
方营耐心解释:“你看刚才周家大哥为难的表情,嫌我们人多,你要是这么说,他就该进村找人来帮忙搬了,我们还怎么进去保护你们?”
班主一想,确实有这个可能,只能咽下这口气,“还是你想的周到。”
搬着行李走得慢,一行人到村里,天色近黄昏,周阿妈做好了饭菜,但一看这么多人,又赶紧进厨房忙活,周明坤拎着在镇上买好的肉菜进厨房帮忙。
晚上,一行人被村长安排在村委会几间办公的屋子里住下,搬来几张床凑合几ῳ*Ɩ 晚。第二天,戏班的人搭戏台,方营将带来的九个人都派出去,挨村挨户敲门告知三日后要唱大戏的事情。
村里的娱乐方式十分匮乏,唱大戏更是好几年才能有一次的好事,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整个大坝山像过年一样热闹起来,等到通知的欢呼雀跃,没等到的翘首以盼,连水田也不去了,担心错过了通知。
还是拿到了通知,才算安心呀。
第64章 行动
戏台搭了两天, 第一天下午的雨一直下到连着第二天早上,出了太阳才能接着搭。中午,周明坤和周阿妈做好了饭送过去。
饭碗分给方营, 周明坤问他:“通知到哪里了?”
“余村了吧。”
都知道那是云遥的村子, 两人同时安静,又对视一眼。
方营挑了下眉,听见年轻男人说:“我也去吧。”
“都行。”
下午,周明坤重走当年去和云遥约会的那条路, 到余村, 遇上正在通知的张警官, 没剩下几户人家了,周明坤也担心自己不是专业的,没有警察观察的仔细,和他一路去敲门通知。
敲到余福贵那家, 是他媳妇来开的门,对周明坤笑着说:“是你家要办满月酒呀?太谢谢了。”
“没什么, 阿爸就是想大家一块高兴高兴。”周明坤礼貌笑一笑, 指了下隔壁问,“伯父在家吗?”
“在的,他这两天都在家。”
“那我们过去了。”
“好, 好。”
到云遥家门口, 张警官没有先前敲门的利索, 盯着严实的木门, 停了几秒。
这里家家户户门口都种了树, 枝繁叶茂, 伞盖一样撑开,门口尽是凉荫, 有的老人会坐在门口树荫下聊天,孩童在家门口的树荫下玩石子、泥巴,跳绳。
刚吃过午饭,这会儿巷子里许多家门口都坐了人,扇着扇子,没聊天,就盯着他们两个陌生人。
有的是打量,有的带着排斥,但更多是高兴,知道他们是来送消息的。
张警官抬手敲门。
第一次,没人回应,隔会儿又敲一次,还是没人回应。
张警官皱起眉头,周明坤也奇怪,富贵媳妇说了在家,怎么没来开门?
东屋窗户朝南,正是午后开窗敞门通风晒阳光的好时候,但此刻门窗紧闭,屋里光线昏亮,经过一上午的暴晒,宛如蒸腾的火炉,闷出一身热汗,除了闷热,还泛着浓重的潮湿。
门口是四分五裂的瓷碗,倾洒的米饭和青菜混合进淌过来的水里,油腥味浓重,顺着洒了一地的水到床边,石头地上倒扣着个半旧的淡红色搪瓷脸盆,床边挂着歪歪扭扭的发白蓝色床单,而床上,是更乱的身体姿势和凌乱纠缠的喘息。
女人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对他说了这一个月来的的第一句话:“有人敲门。”
男人看一眼她骨瘦嶙峋的手腕,因为不怎么吃饭,她一直都瘦的厉害,只有掌下的大腿有点肉,但也几乎他一只手就能掌握住,另一只按揉着她的柔软,稍微拨一拨,捏一捏,听见她轻叫一声,推他的手抓紧,仿佛要扣进肩胛骨里。
他不紧不慢,继续自己的节奏,“昨天就问你了,想不想去?”
她偏过头不说话,男人漆黑冷厉的眼睛盯着她,很快聚起风暴,掌上用力,发了狠地动,她很快受不住地抖起来,更疯狂地在他肩上抓挠,前些天长出来的指甲昨晚已经被他剪干净了,现在再用力抓也只是一道血印子,何况她本就没什么力气,现在更是弱的不行,对他造不成丝毫影响。
没一会儿,她似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不……”
她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男人又轻轻地,温柔起来,拨开她因为刚才挣扎甩到脸上的汗湿头发,近乎痴迷地低头吻她的眼睛,鼻子,脸颊,嘴唇,她撇开脸,又被他捉回来,他掐开她下巴,用力按着任他亲。
……
周明坤和张警官等了十分钟,还没等到人,只好先略过去通知下一家,等一个村的通知完了,再拐回来敲门,这回听见院里响起脚步声。
“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露出男人小麦色的冷峻面孔,不耐烦说:“通知看戏的?不去。”
周明坤看着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就是云遥父亲。
和云遥长得一点不像不说,他还很年轻,脸上除了晒得颜色比较深,没有一根皱纹,说三十岁都有人信。
要仔细算,也不是没有可能,山里的人结婚普遍比较早,如果他和云遥亲生母亲是十五六结婚,应该也不到四十。
发现男人说完就准备关门,周明坤赶紧伸手阻止,“阿叔……大哥,大哥!”
对着这么年轻的脸,何况是山里人普遍老得比较快的情况下,周明坤感觉叫他阿叔自己都有点装嫩的嫌疑,改口叫完大哥,说:“后天大家都去,戏班子唱了二十年了,很专业,戏单很长,要不你先看看戏单子再决定去不去?”
他眉头一皱,“说了不去就是不去,”冷声说完,直接推手关门。
哐当一声,周明坤还想去推的手被撞出来,紧密的距离,面庞似乎感受到了门板震动产生的气流。
张警官说:“走吧。”
原本他们也不是要云遥父亲过去,他若到了唱戏现场,只会给他们的抓捕行动增添困难。
只是巷子里这么多邻居看着,总要通知到位。
……
唱大戏的前一天,下午,杨川第二次来敲云遥房间门,“我们什么时候走?”
说来好笑,他是队长,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大坝山,屋里正在做高考题的小姑娘倒快成他们的领队了。
云遥眼睛对着题库,心思早已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脑子乱得厉害,看他一眼,“时间还早,说了四点再走了。”
“那不晚了吗?早点出发比较好,你说山路不好走,别搭黑。”
云遥无奈,“现在走可能会遇到回家的村民,我们这么多陌生面孔,很容易引起怀疑和警惕。四点走不晚,我对村外面的山很熟悉,相信我。”
杨川叹口气,“那好吧,听你的。”
下午四点钟,杨川清点人数,连着县里的四个警察,一行十五人,乔装成村民之后,开三辆车进大坝镇。
镇上常有扶贫的领导开车下来探望,也有极少数富贵人家自己买了车,因此连着三辆mpv大车停在镇街边的时候,有路人经过好奇睇了两个眼神,到底没引起围观。
留下两个人看车和接应,杨川云遥一行十三人拿上行李进山。
顾及着不走夜路,他们傍晚进山,在村外的山上扎营夜宿,等明天天亮,村民都去看大戏了,再进村解救和抓人。
山里的夜晚空气清透,繁星闪烁,闹人的蝉鸣和叽叽喳喳的鸟叫,反衬的大山更为幽静,他们拆包装吃东西,说话声都不自觉小了。
杨川递给云遥一包面包,她靠在粗壮的树上,摇摇头,“吃不下。”
越靠近村里,越接近营救的时间,云遥心里越紧张,越慌。
她害怕中间会出现什么意外,害怕自己的罪孽赎不清,害怕自己这十几年的期盼落个空,害怕自己这两年多的磨难付诸东流……
她赌不起,也不敢赌,只能保证万无一失。
“吃一点吧,赶了一下午路,别最后饿的睡不着。”
云遥又想一想,还是吃一点比较好,便接到手里。
两人边吃边交流着明早的行动。
有个扎帐篷的警察觉得夜里视线不好,打开手机灯照明,下一秒,还没看清地上的东西,耳边突然炸响一声不容置喙的命令:“把灯关了。”
他转头去看,队里唯一的女人正冷眼睨着他。
杨川皱了皱眉,“关了吧。”
“队长……看不清。”
“你想吸引蛇吗?”云遥问他。
他立刻反驳:“我没有。”
“关了吧,山里有什么东西都有,开着灯容易吸引过来,辛苦了,我和你一块扎。”杨川走过去,又和大家说,“都吃快点,吃完的垃圾都收到一个袋子里扎紧口,别把山里的动物吸引过来了,不知道山里都有什么毒物,我们也没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