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超:“哦?”
田滨:“放心吧,我们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这天,郑克超约上三五个同学去校门外吃饭,美其名曰是为了庆祝他在模拟考的进步。
来的同学不全在七班,柳灵韵、马闵哲是六班的。
郑克超在明面上要和孙境攀关系,邀请了孙境。
孙境没来。
郑克超也不问。
反倒是柳灵韵开口:“孙老大呢?”
“孙哥……心情不好。”马闵哲只能这么说。
“为什么?”柳灵韵好几天不见孙境来上课,正担心着。
马闵哲:“可能是私事吧。”
田滨不动声色,突然把话题兜到李明澜:“李明澜最近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混了?”
“她不是和我们一起。”柳灵韵的嘴角向下撇,“她是黏着孙老大。”
“她这黏人的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田滨捏起可乐罐子,“她和我们班上那个叫孟泽的,也是黏来黏去,跟牛皮糖一样。”
“孟泽?”柳灵韵问,“男的?是不是个子很高,目中无人的那个?”
田滨:“是啊,你不知道?我们七班的转学生,很风光,年级第一名呐。”
柳灵韵说的,田滨说的,究竟能不能对得上号,查一查就知道了。
要查年级第一名很简单,柳灵韵还没吃完,就说要回教学楼。
待柳灵韵和马闵哲一走,田滨笑了笑。
郑克超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们来来去去也就是嘴皮子说几句玩笑话,但李明澜听了跟没听一样,当然了,我不是要干坏事,我只是推波助澜。”田滨说话间,手上比了一个推的动作,“柳灵韵对孙境的那点心思,大家心知肚明的吧,她早就把李明澜视作眼中钉,你猜柳灵韵是不是会做些什么?”
郑克超心下一紧:“李明澜她……”
“瞧你紧张的。”田滨拍拍郑克超的肩膀,“柳灵韵能干出什么事儿?顶多就是给李明澜使使绊子,这也是替你消气啊。”
*
柳灵韵出了大排档,急匆匆往学校走,她绷紧一张脸,抿紧嘴唇。
马闵哲见到她这面色,就有不妙预感:“你要干嘛?”
“去看看那个叫孟泽的,是不是当初跟李明澜站在同一战线的人?”柳灵韵跑了起来。
马闵哲拦不住她风风火火的性子,只得跟着。
光荣榜榜首的位置,贴了一张新生入学照。
柳灵韵认得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她问:“马闵哲,你知不知道李明澜和孟泽是怎么回事?”
马闵哲摇头。
柳灵韵:“你知不知道李明澜和孙老大又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马闵哲一直相信孙境和李明澜是一对,但突然的,他在某天灵光一现,领悟到了孙境真正的意思。
这一切,马闵哲不方便对柳灵韵说,他只能装傻:“我哪里晓得啊,这些都是孙哥的私事,你也别打听了,不然孙哥要不高兴的。”
柳灵韵冷笑,原来李明澜在孙境和孟泽之间左右横跳?
*
誓师大会前的日子,风不平,但也掀不起巨浪。
流言传来传去,孟泽不解释,李明澜似乎也不在意。
她这几天回头望他,脸上没有小松鼠的模样,严肃着,一本正经。
偶尔,孟泽有一个想象,李明澜突然哈哈大笑,来吓一吓他。
几天过去,无事发生。
她喊其他同学还是用原来的调调,唯有到了他这里,她压着嗓子,故作深沉:“孟泽,孟泽。”
孟泽:“……”不知她又犯什么毛病。
*
誓师大会的日子到了。
体育馆的翻新工程尚未完工,校方本来计划将会场设在操场,然而,天色阴,偶尔有点儿小雨。
校方安排清扫,将会场改在体育馆了。
早上,班主任还是不大放心,又把孟泽叫到办公室:“等会儿上台放松心情,不要紧张,李宜嘉先上,孟泽,你是我们的压轴。”
“是。”孟泽将要走。
班主任想起一事:“对了,你现在那个座位怎么样?要不要把你换上来。”
孟泽:“谢谢老师,前排的同学估计没人想调到后边去,而且我长得高,就坐在那里吧。”
李明澜不吵不闹,他自然没有换座位的理由。
第18章
体育馆空荡荡的,没有椅子,每个同学手上还得搬一张凳子。
高三七班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后几排的左侧。
李明澜还没放下凳子,眺望说:“这里看不清台上的人。”
“这才舒服。”周璞玉坐下,舒展身子,“我们看不清台上,台上也看不清我们,打哈欠都没人知道。”
“今天有我们七班的压轴好戏,我去和前面的换个位置。”李明澜窜到七班的第一排,“刁坤,能不能和我换一下位置?”
刁坤巴不得坐到最后:“当然。”
李明澜坐下了,高高抬头,其实还是看不大清台上。
她是挨着副班长。
副班长抬起眼镜:“终于有人能代表七班去演讲了。”他羞惭,他是班干部,输给一个转学生。
班长比副班长坦率:“不说我们这一届,过去几年,七班都没有这么辉煌过。”
没办法,岩巍中学的关系生大多集中在七班,高三七班是出名的学渣营。
李明澜:“难怪学校同意让他在这个学期过来。”
班长:“他的荣誉应该不在岩巍。”
李明澜:“为什么?”
班长:“这都高三下半学期了,孟泽的学籍没转过来吧?要回原来的高中去高考。”
副班长:“以后他考上了一流大学,也不算岩巍的份?”
“不算。”班长说,“但我们学校拿他做宣传还是可以的。”
副班长:“孟泽以前在什么高中就读?”
班长转向李明澜:“我们班上就你和孟泽的关系最好了吧,你知道不?”
原来在其他同学的眼中,她和孟泽的关系算是好的?事实真相未必如此,但李明澜笑了:“不知道,下次我问问。”
周璞玉也搬着凳子过来:“刁坤在凳子上坐不住,左摇右晃,撞了我好几次。”
“坐这里。”李明澜挪了挪位子,给周璞玉留出空间,“来,给七班打气!”
*
孟泽和李宜嘉在后台做准备。
都是有经验的同学,二人不慌不忙。
岩巍中学以往没有这般阵仗,也就是今年,场馆的前排齐刷刷坐着好几位领导,教导主任第三次叮嘱了:“你们俩要给我们岩巍中学争光。”
“是。”
台上,校长声音洪亮,台下,学生掌声雷动。
李宜嘉先是安静听着,后来她去照镜子,整理仪表。
她比孟泽矮一个头,但是二人影子重叠在一个平面里,仿佛他是紧挨她的身后。
他散漫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幕布。
李宜嘉从镜中望他的眼睛:“孟泽,我这个发饰的颜色,和校服搭配得怎样?”
她今天挑了一个湛蓝的满天星发饰,比校服蓝的更深,几颗星星扑闪扑闪在黑亮发间。
孟泽:“还行。”
可她听他的语气,其实“不怎么行”,她正要说话。
一个老师匆匆进来:“孟泽,李宜嘉,临时有变,今天教育局的领导要上台讲话,你们把稿子压缩一下,预留时间给领导。”
时间仓促,孟泽和李宜嘉迅速拿起各自的稿子,用笔删删减减。
之后,两人各自对一下。
真巧,他删的部分,她留了,她删的部分,他留了,讲的就是一个主题配合。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喜欢和聪明人一起……”李宜嘉微微停顿,后半句非常轻,“做事。”
不知他有没有听见最后两个字,他看向镜中,和她的眼睛撞上。
她浅浅一笑。
孟泽的身边不乏才华出众的女生,譬如李宜嘉,譬如寄送明信片的女生。
他的求学之路畅通无阻,见的听的都是优秀的同学。
王辉算一个例外。
这么些年,有的女同学会和他接近,但也仅此而已。
她们足够聪明,也相当克制,断然不会在关键时刻误入歧途。
父亲的担忧多此一举。
*
老师见到两人改过的稿子,松了一口气:“非常好,你们还有交叉引用的主题,配合得天衣无缝。”
上台前,李宜嘉问:“孟泽,我这个状态还行吗?”
他点头。
“我这一回信你。”她掀起幕布出去。
李宜嘉自信坚定,演讲无疑是成功的,她回到幕后,说:“孟泽,加油。”
孟泽登台。
李明澜对尖子生的演讲没什么兴致,因为台上的人是孟泽,她才听得入神,时不时点头,她和副班长说:“他说的有道理。”
副班长:“是啊,不愧是第一名。”
但李明澜只是听听而已,孟泽的解题捷径,她一窍不通。
体育馆的天花昨天还在维修,顶上的吊灯稀稀疏疏。
舞台临时加了几盏灯,孟泽格外发着光。
李明澜为他热烈鼓掌。
某个时刻,顶上有什么影子晃了一下。
同学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台上,什么也没发现。
台上的孟泽却见到,昏暗中,一盏灯架向外倾斜,倒扣的铝扣板歪向一边,有向下滑的趋势。
这盏灯架底下坐着的,正是七班的人。
李明澜呢?
孟泽一眼扫过去。
她把手横在脸前,使劲鼓掌,就算见不到她的脸,他都知道,她一定笑盈盈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吊架似乎又再向下倾斜。
台上的演讲中断,孟泽静默五秒,才又接上。
副班长一愣:“孟泽忘词了吧?”
“紧张,很正常啊。”李明澜继续鼓掌,“黑压压的同学们一个一个盯着他,人会害羞的嘛。”
话音刚落,孟泽又停住,之后迅速做了结束语。
同学们窃窃私语。
班长不敢大声,伸出五个手指头,一个接一个往下按:“孟泽开头不是说,概括起来有五点吗?怎么只说四点就完了?”
副班长顺着李明澜的说法:“应该是紧张。”
周璞玉摸索下巴:“我有个猜想。”
众人望过去。
周璞玉:“他不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吗?也许因为……他只要说长句子就会卡壳,卡着卡着就没下文了。”
丁彰:“对,有些性格内向的就这样,擅长纸上做题,但嘴巴磕磕绊绊,孟泽平时在班上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众人左一句,右一句,个个都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孟泽的演讲戛然而止,连李明澜都听得出来。
她为他辩解紧张,可她知道他明明很冷静,他是冷静地终止演讲。
他下台前的那一眼,像是在望这边?
*
刚刚孟泽讲到一半停止,教导主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会场上的任何差错,丢的都是岩巍中学的脸。
一见孟泽,他就要训斥。
孟泽却先开口说:“老师,体育馆上方的铝扣板可能没有放平,万一砸下来,人命关天。”
教导主任掀开幕布一望,可不是嘛,他立即让老师安排疏散。
另一个老师给施工方打电话。
沟通之后,老师说:“铝扣板上焊了螺丝,可能是边上的松了,一会儿再固定就行。”
教导主任了解了情况,沉着脸:“孟泽,你观察细微,但是分不清主次。”不是特别危急的状态,完全可以演讲结束,再来汇报。
孟泽只是听着,也就是现在没出意外,教导主任才振振有词。
教导主任赶时间,又出去接待领导。
李宜嘉演讲时只注意第一排领导的反应,不曾留意其他,她佩服孟泽观察力惊人:“孟泽,你今天的演讲很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