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澜迅速夺过,紧紧抓住药盒,五指的骨节泛起白。
她又被戳一下,她回头。
孟泽递过来卷成卷的纸条。
李明澜按住一端,另一只手滑开。
她给他传了那么多纸条,这是他第一次回她,上面是苍劲如松的几个字:「温水送服,一粒。」
她的肚子有好转,但还有隐痛。
李明澜晃了晃保温杯,还有温水,她不顾还在考试时间,吞服了一粒药。
混蛋孟泽,打乱了她去校医处的计划。
第25章
药也许没有那么快起效,但是温水下肚,李明澜觉得上腹至下腹暖洋洋的。
她偏头,一道一道勾着选择题的答案。
今天的阅读理解不是科幻文,但她缺考了那么久,没时间细看,只能猜一猜答案,赶在交卷前涂满了答案。
她见到桌角的药盒,才发现,肚子的隐痛也缓解了。
她呼出一口气,抬手,舒展身子:“又考完一科了。”
她扭头。
孟泽低着头,考完了还在翻英语书。
同是孤冷的性子,孙境会调侃,会玩笑,还是很接地气的。
孟泽完全不笑,无欲无求,甚至高高在上。
李明澜低低身子,把下巴磕在他的桌角:“孟泽,孟泽,你真是一个好人。”
孟泽合上课本:“还你上次的人情。”
“哪次?”她不记得了。
孟泽也不说。
冯天朗现在才有时间梳理孟泽送药的用意,是不是不愿自己的对手死得太快?无论是或不是,冯天朗承认:“孟泽,你真是一个好人。”
孟泽:“我不是。”
李明澜插话:“你就是害羞,“。
孟泽:“……”
冯天朗:“你们没有做完试卷吧?”
“听力题没办法,好歹把作文写完了。”李明澜笑,“至于选择题,四个选项选最长,听天由命咯。”
孟泽离开的时间比李明澜的更长,交卷时,冯天朗扫了一眼孟泽的试卷,他回来得太晚,作文题那栏,空白一片。
冯天朗叹气:“孟泽,你是可惜了,不过,肚子疼也没办法。”
李明澜:“咦,你也肚子疼?”
孟泽面无表情。
冯天朗点头:“是啊,要不是紧急情况,孟泽也不会在考场离席啊。”
李明澜将那一盒药还回去:“来,你也吃一粒。”
她就奇怪,孟泽哪里来的药?学生要买药,得出校门,一直到岔路口才有药店,不至于,他为了她跑那么老远出去,原来是他自己也肚子疼。
不过,他愿意分享他的药,还算有点同学友谊:“孟泽,谢谢。”
周璞玉:“是不是季节问题啊?你们都闹肚子。”
“是吧。”李明澜站起来,顺时钟揉肚子,“孟泽,你学我这样,就很舒服了。”
“谢谢。”然而,他的手一动不动。
周璞玉:“英语题目比一模考的要难啊,我进步五名的幻想破灭了。”
李明澜停下动作:“比一模考难吗?怎么我觉得难度不大?”
周璞玉:“阅读题讲什么时光机,换成中文我都看不懂,何况是英文。”
“讲的不是科学家的时光机发明以失败告终吗?”李明澜的口语是跟美剧学的,她对语法和阅读比较生疏,一模考的英语成绩一般般,今天不知怎的,开了窍,把之前不理解的复杂句式给拆解了。
“是吗?”周璞玉震惊,“你看懂了?”
“我猜的。”李明澜鼓着嘴,把嘴唇向左撇,向右撇,补充说,“应该是错的?”
对或错,问孟泽就行。
但她刚刚转头过去,他先说:“不知道。”
李明澜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她掐一下脸颊:“孟泽,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脸白里透红呀?”
他不想看,但她硬凑过来,白嫩的豆腐肌肤回来了,被她一掐,留下淡淡的红。
她笑:“我这般美貌。”
孟泽:“……”能自吹自擂了,可见肚子没事了。
“孟泽,我们下辈子互换身份吧?”
孟泽:“……”他为什么要和她有下辈子?
“我来当天才,你当个混子。”
“白。”
李明澜眨巴着眼睛看他。
“日。”孟泽起来。
她鼓了鼓脸颊。
“做。”他站着。
她把镜子摆到自己的脸颊:“怎么样?”她戳戳自己的脸蛋。
孟泽望着这只小松鼠,倾身到她耳边:“梦。”
*
小小的一粒药,扫清了李明澜和孟泽的恩怨。
七班这个角落开始阳光普照。
孟泽还是一样冷。
只不过,冯天朗觉得,李明澜一笑,天山之雪也化了。
二模考的试卷发放是从数学开始,这摧垮了李明澜的笑脸,她的脑袋垂在桌上:“二模考又完蛋了。”
孟泽的数学分数,依然是全班第一。
李明澜回头:“佛祖从来没有对我上心过,我这么好的孩子,唉。”
孟泽听她念佛祖,唱佛祖,天天盼着天上掉馅饼:“佛祖没学过数学。”
“孟泽,你学过数学,救救我吧。”
“我要是能救你,我自己都当佛祖了。”
英语课是在下午。
杨老师进来教室,笑容满面。
李明澜觉得,自从孟泽转学过来,老师们脸上的笑纹越来越深,哪个老师不喜欢好学生呢。
课代表分发试卷。
李明澜经受了数学的打击,对其他科目反应平平了。
黑板上方的那一个倒计时,一天天更换数字,一眨眼,竟然只剩五十四天了。
李明澜想了想,假如自己再练两个月,是不是能上美术学校?
父母和哥哥都说,实在不行也还有后路,但她不想出国,从小到大都待在父母身边,到了国外,孤身一人,遇事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哪有在家里舒服。
英语试卷发到她的手上,她大吃一惊:“咦?”
周璞玉看了看:“咦?”但她的惊讶很快被她自己试卷的分数给覆盖了。
杨老师:“这一次的模拟考,七班在英语科目上尤其突出,我们要表扬进步最大的同学,李明澜。”
连孟泽都忍不住想发出一个“咦”了。
杨老师:“李明澜同学,继续加油,争取更大的进步。”
李明澜被流星砸中了,直到下课了还晕头转向,分不清方向,她把试卷反过来,正回去,铺在桌子上,用手拍几下:“佛祖啊,还是慈悲为怀。”
她摇来摇去的马尾辫,有几缕打到孟泽的课本上。
发丝上折着浅浅的光,又黑又亮。
突然,马尾一甩。
孟泽来不及收回望向她的目光,被她撞了个正着。
李明澜还记得要来关心一下同为病友的同学:“孟泽,你这次英语考得怎么样?”
“还行。”
那是好或不好?李明澜注意到冯天朗的表情。
冯天朗的做题时间占满全场,英语分数却不及孟泽的。
一模考,冯天朗被孟泽震惊。
二模考,冯天朗又被李明澜震惊。
周围的同学都是“扫地僧”,只有他一个普通人。
冯天朗咳两下:“李明澜,你生病了还能考出好成绩,真的不容易,恭喜你啊。”
李明澜眉开眼笑,一点都不谦虚:“也许是孟泽的那盒药,令我醍醐灌顶。”
灌她个头,孟泽说:“与我无关。”
周璞玉问:“李明澜,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大进步的?”
“因为佛祖的怜悯。”李明澜心知肚明,自己的突破,纯属运气,可她又无法不得意。
这一次,轮到她去问胡翰然的总成绩了:“胡翰然。”
胡翰然一回头。
就见李明澜站在他边上,微微低着身子,笑得狡黠。
胡翰然立即用课本压住试卷上的分数:“你干嘛!”
“这次二模考的总分多少啊?”李明澜伸出手,右手食指按一按左手食指的指甲,“怎么说来着?我们嘛,水平相当,这就要来算一算,是谁的总分更高了。”
胡翰然一点都不肯说:“李明澜,你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不是这么用的。”她瞥向坐在胡翰然前面的丁彰,“丁彰,胡翰然的?”
丁彰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孟泽回来教室,就听见她清脆的笑。
她的粉红针织衫衣领似花瓣起伏,她的脸被花托着,又绽放出更娇艳的花苞。
她的分数不算高,是进步大才得到表扬,她眉飞色舞,跟考了年级第一名似的。
李明澜也要回座位,转头见孟泽。
班上没有校方的“倒数排名”,其实是几个学生私下比一比分数,从一二三四五倒着排,至于分数更高的,大家也懒得去算名次了。
校方有的,是名列前茅的光荣榜。
孟泽缺席半个多小时,英语分数被拉了下来,恐怕他的“年级第一名”无望了。
李明澜两步蹦过来:“孟泽,别怕,等下次模拟考,你又会是第一。”
失去了第一名的宝座,也许父亲母亲要不高兴,但这是孟泽自己的选择,他说:“我不怕。”
*
李明澜回到家,掩不住自己的神气。
李父一眼见到女儿:“干嘛呢?今天用鼻孔看人了?”
“爸,你信不信,我出息了。”
李父思索很久:“不信。”他扶着膝盖坐下来。
李明澜过去给父亲揉了揉膝盖:“二模考的成绩公布了,我的英语成绩有了大大的长进。”她自己都强调大大的三个字。
李父来了点兴致:“多少?”
李明澜报出分数。
李父笑了:“我就说嘛,我们李家基因是非常优秀的,明澜,你以前不开窍啊,其他科目呢?”
李明澜的眼尾往下掉:“和从前一样。”
李父以左手手背去击右掌:“光一科也拉不到多少分,但是,你英语流利,将来出国了,我也放心些。”
“我不要出国。”
“你如果考得上国内学校,就不出去了。”女儿得了前所未有的高分,李母笑着鼓励,“明澜,你要加把劲。”
李明澜抱起沙发抱枕,仰靠着:“其他科目吧,也不是没有转机。”
“怎么说?”李家父母异口同声。
“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特别牛,他讲题很有技巧,我顿时听懂了。”李明澜从果盘里挑起一块苹果,咬一口。
对了,还要和孟泽商量辅导的事。
她至今还没有和他摊牌,她抓住了他世俗的小尾巴。
第26章
第二天的早读课,杨老师亲自走到后排:“李明澜,来一下办公室。”
换谁都会觉得李明澜是过去接受表扬,胡翰然冲她竖起大拇指。
李明澜见到的是杨老师抿成一道直线的嘴角,她直觉不是好事。
到了办公室,杨老师坐下来:“李明澜,叫你过来是要和你聊一聊二模考,你这一次取得了好成绩,是事实,不过……”杨老师停顿,观察李明澜的表情。
李明澜敛了笑,安静着。
杨老师:“英语考试的时候,你和孟泽都有出去教室,甚至,在教室外有个交流,你能不能给一个解释?”
李明澜倏地猜到什么,收起上扬的嘴角:“杨老师,那天我肚子疼,去了卫生间,出来遇到孟泽,他也肚子疼。”
杨老师夹着一支笔,敲敲桌子:“考试时间,同学间禁止交流。”
李明澜:“在卫生间门口遇见了,同学间打声招呼而已。”
杨老师叹气时,肩膀跟着耸:“二模考是高考前的评估,但是,你如果用错误方法得到了错误的分数,等到了高考考场,反而会怯场。”
“老师说……”李明澜目不转睛看着杨老师,“我用了错误的方法,得出了错误的分数?”
她的眼睛太亮,倒是让杨老师犹豫了才说:“到了这一个阶段,我们当老师的只是辅助,关键是你们要刻苦认真,李明澜,好自为之。”
“我不明白老师的意思。”李明澜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互相搓了搓,“老师,这是我的真实分数。”
杨老师之前和班主任商量,既然这次是模拟考,没必要把事情捅出来,但是,见李明澜没有认错的态度,杨老师直接说:“我能说出你和孟泽作弊,说明我掌握了情况,有同学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