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站着的人正是李明澜,至于王辉说的帅哥,是那个姓孙的。
她和姓孙的说着什么,进去了网吧。
“哦,是李明澜。”孟泽掀开帘子出来。
“对啊。”王辉跟着孟泽,“大名鼎鼎的。”
不知孙境是否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
王辉来不及收回自己打量对方的目光,神态有点扭曲。
过了几秒,王辉再望过去,孙境已经不见了。
王辉问:“李明澜和孙境是不是有什么事?”
“谁知道。”孟泽很平静,云淡风轻。
“你和李明澜坐得这么近,就没捕捉到蛛丝马迹?”
“没注意。”
王辉替孟泽着急,但转念一想,孟泽在初中时就是这副德行,五行缺火,名字又有水,能把空气都冻得哆嗦。
王辉说:“孙境在学校可是个风云人物。”
“你们这所学校的风云人物真多。”
“什么叫我们这所学校?你已经转学过来了,我们是校友,你刚来不久,人还低调,日后等你的成绩上了光荣榜,你铁定也是个风云人物。”
“我没有在光荣榜上见过这个名叫孙境的人。”李明澜说,她喜欢智商高的,估计是胡扯。
“他的风云可不是在光荣榜上,孙境是复读生,已经复读两年了。”王辉啧一声,“照我说,他这种成绩的人早早毕业出去打工,好过留在学校里耽误时间。”
“原来是成绩太差才上的风云榜。”是和李明澜属于一类人。
王辉:“成绩差是一回事,主要是孙境长得帅,人狠话不多,他是岩巍中学的龙头人物,总而言之,他的社会关系很复杂,有事没事,我们见着他绕着走就对了。”
孟泽:“那和他一起的,就是狐朋狗党了。”
王辉灵光一现,琢磨过来了:“你是不是在暗示李明澜?”
孟泽不答。
王辉:“李明澜和孙境能玩到一块不奇怪,李明澜这人很嚣张的,因为有孙境的关系,她在岩巍算得上称霸江湖了。”
不学无术,逞凶斗狠,孟泽不意外李明澜是一个坏学生,他至今记得她那二流子般的口哨,吹得贼溜。
“走吧,回我家,我爸不在。”王辉刚说完。
王父来了一通电话。
当王辉接完电话,窃喜就烟消云散了,他沮丧着:“我爸回来了,非得拉我去爷爷家。”
哪怕王辉说自己和孟泽在一起,王父也不乐意,世上有一种学生,不需要刻苦认真就可以考得好成绩,偏偏这是别人家的孩子,王父哪有不气的。
“我要回家了。”王辉问,“你呢?”
“我有点事,先不回去。”
“那我走了啊。”王辉走两步,又撤回来,提了提手里的东西,“这个……”
孟泽把两只手插进外套的口袋:“放你那里。”
“没问题。”王辉把袋子打一个结,“我一会去买两份报纸,包一下,就能瞒过去。”
*
网吧玻璃上的白纸被太阳照得泛了旧,上边的早晚营业时间形同虚设,因为这里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网吧占了五六间的店面,门前停着一辆一辆的自行车,将宽敞人行道挤得只剩一条小道。
网管坐在一条淡粉的帘子边上,他常年不见太阳,肤色有点苍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见有个学生模样的人进来,网管打一个哈欠,坐直了:“小子,成年了吗?”他指了指后边另一张白纸。
「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孟泽点头,站在网管的面前。
啧,这人长得真高,网管仰着头,仰着腰,差点把屁股下的电脑椅都给仰翻了,他站起来:“有没有身份证?”
没办法,警察查得严,前阵子正好是寒假,常常有高中生过来玩,其中一个女孩差几天才满十八岁,偏偏那天有警察过来巡逻,幸好网管的风险意识高,把女孩拦在门外,否则不知道要罚多少钱。
对了,今儿个,女孩又来了。
网管对她印象深刻,不只因为她的年纪,还有她的长相,漂亮分几类,她是顶级的。
孟泽拿出身份证。
网管一看他的出生日期,乐了:“你和那个女孩是同一天生日啊。”他随口一说,并没有道出究竟是哪个女孩。
*
门店的进深比较大,光线不足,基本上靠日光灯照明,一排一排,露出在电脑屏幕前发亮的脸。
孟泽有意忽略某人。
但是她的红白相间宽外套在这一群灰不溜秋色系的人中格外醒目。
孟泽穿着一身的黑。
沉迷电脑的人没有几个注意到他的模样,可他还是拉上了兜帽,扣了扣帽檐,盖住上半脸。
他目不斜视,耳朵却很尖,经过某个座位,就听见欢快的声音。
李明澜说:“打这个,打这个呀。”她没有坐在自己的电脑前,而是把椅子滑到孙境身边,指着他的游戏屏幕。
“嗯。”孙境简单地回答。
孟泽刻意地去角落的位置。
孟父承诺,等孟泽高三毕业了,就给他买一台电脑,偶尔的时候,孟父会允许儿子使用他的工作电脑,处理和学习相关的事项。
孟泽没有□□,对游戏没什么兴趣,只是浏览网页。
李明澜的声音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孟泽平日里听惯了这喧嚣,她的欢呼在他耳边被放大:“哇,赢啦。”
孟泽将挂在侧面的耳机戴上。
那把声音穿透力极强:“孙境,你真厉害!”
孟泽心平气和,在网页搜索王辉购买的杂志刊号。
他见到电脑的右下角弹出的音乐器广告,打开软件,用震撼的摇滚乐挡住那边的笑。
*
孙境打完一局游戏,嘴里发干,他去摸烟盒。
很不适宜的,李明澜打了一个夸张的喷嚏。
孙境怀疑她是不是把口水喷到他的外套上了,当他对上她狡黠的眼睛,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抓起烟盒:“我出去抽一支烟。”
李明澜不会玩网络游戏,她到网吧来纯属凑个热闹,刚才顾着观看孙境打怪兽,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图标,一直弹个不停。
她一一点开,都是些无聊的搭讪。
李明澜捧着一罐可乐,用单指敲键盘:「哥们,我一男的,挂个女娃头就把你给骗了。」
很快,那些人沉默了。
她笑了两下,一用力咬掉吸管。
垃圾桶在角落。
她站起来,就要去丢吸管,忽然见到角落位置的人。
多年后的李明澜有想,她是怎么在这时认出他来的?他穿着黑外套,用兜帽盖脸,耳机撑起他的帽子,他的头变得鼓囊囊的,他的帽子很大,只露出一点点的侧脸弧度。
能认出来才怪。
可她就是知道,那是孟泽。
李明澜想去吓一吓他。
她蹑手蹑脚,慢慢走过去,见到他的那台电脑屏幕划过的一个页面。
图有点模糊,她觉得是一个女人在光影之中沉浮,可能是海报之类的。
上栏的几个大字倒是清晰可见。
李明澜停下来,用手指转着长长的吸管,捏着,折着,之后她又把吸管扯平,她退几步,坐下,刚刚打开搜索页面。
孙境就回来了:“李明澜。”
她抬头,手上的鼠标定在搜索框。
孙境收起台上的杂物:“时间到了,走,你要出任务了。”
出任务,表示他要和她去伪装情侣。
李明澜想在临走前查一查孟泽浏览的图片,一时卡壳,她忘了关键字,当她转头向角落。
孟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
旧货店的花帘子,被剪出四片布,风一吹,缝隙里的花红酒绿,若隐若现。
老板透过缝隙看到有个黑影在门前停住,以为生意要来。
三秒后,黑影不见了。
老板以为是路人。
又过了十来秒,黑影再出现,掀开帘子进来。
老板有印象了,这是刚刚来过的少年。
少年之前光明正大,这会儿却戴了黑色兜帽。
老板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里就我们俩,不用这么含蓄。”
少年不吭声,把帽檐向上拉。
之前他和同伴过来,老板没有注意,这时才发现,这个少年俊得都能上杂志封面了。
但这么冷清的一双眼,和周围陈列的世俗之物格格不入。
老板纳闷着:“要动态指导吗?”
“不,我是来买摄影杂志的。”
老板向左一指:“都在那里。”
孟泽没有见到王辉买的那一本,他问老板。
“那是去年的刊了。”老板扬扬手里的货,“我这有新的几期,瞧见没有?这是摄影大师的访谈录,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孟泽不接受老板的推荐,问:“那本还进货吗?”
那本只是普通刊,算不上纪念版,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珍藏价值?老板说:“进货数量不多,没几天就卖完了,有货我通知你。”
“谢谢老板。”孟泽留了个号码,出去。
他正要摘帽子,又看见李明澜从网吧出来,他把帽檐拉得更低,转身走几步,不大放心,回头望向对面。
只见李明澜和孙境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绝尘而去,孟泽才掀开帽子。
大冷天的,还有便利店推一个冰柜出来。
孟泽买了一瓶冰可乐,一大口灌下。
近来的味觉,尝什么都有点涩,甜饮料都不甜了。
第10章
孙境这个人,说是伪装,就真的只是伪装。
他和李明澜从来没有肢体接触,走路要么一前一后,要么并肩,中间隔着半米宽。
这么生硬的场面,也能把人骗得团团转。
比如,孙境身边的马闵哲和柳灵韵都信了二人的关系。
孙境出入的场合,不是食摊就是网吧,他来咖啡厅是一件稀奇事,他甚至提前丢了烟头。
他坐在玻璃边,转头就望见街道。
同样的,外面的路人也能轻易发现他。
李明澜舀着小勺,往咖啡里加了两包糖,尝一口,还是不甜。
冷冰冰的咖啡摆在孙境的面前,他一口都没喝,到了某个时刻,他的目光定了定,拿出一个东西,推到李明澜的面前。
这是一个方形盒子,棕色皮革材质,四周镶嵌金属银边框。
李明澜问:“这是什么?”
孙境:“情侣表。”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上多了一块男士手表,银白表盘,细黑指针,几乎没有装饰,简洁得过分。
她打开盒子,里面的女士表盘也是银白色,不过多了几粒璀璨的珠子:“想不到,你这么有仪式感。”
“留点纪念。”他的口气言不由衷。
李明澜“噗嗤”一下笑了:“我和你又不是真的情侣。”
“所以我买了一个假货。”孙境的长胳膊搭上长沙发靠背,舒展极了。
“你身边有弟兄,当然也有姐妹吧?为什么不在她们之间挑一个当女朋友,偏偏来为难我。”
“她们没有你漂亮。”孙境实话实说。
“我就收下你这一句赞美。”李明澜捏住表带,左转右转,她眼睛利,刚才看出孙境的男士手表是高端货,这时也发现,这个女表材质普通,像个玩具,可能戴不了多久就会掉漆,至于那些璀璨的珠子,也许是玻璃吧,“说好的,我跟你只演四个月的时间,高考以后,你可别拦着我的前途。”
孙境:“当然。”
话音刚落,他接到一个电话,之后,脸黑得像墨水。
他合上手机盖:“今天的任务到此结束,我有事,先走了。”他点的那杯咖啡还是满的。
李明澜望着他迅风一般的背影,浅浅尝了一口咖啡,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
她突然想起自己有件事待办事项,孟泽搜索的究竟是电影海报?又或者是……
她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脑袋,明明当时窥见了几个大字,就是想不起来。
*
孙境和李明澜出双入对,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八卦的流传速度比什么都快。
郑克超曾心仪李明澜,免不了被人告知她的近况。
“李明澜跟孙境?”郑克超并不意外。
惊讶的是田滨,他一拍大腿:“我就说,上次孙境替李明澜挡了三杯酒,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郑克超脸上只剩冷笑:“人长得漂亮,以为自己是众星拱月的小公主呢。”
田滨:“你该庆幸没有搅进她的浑水里。”
“李明澜还缠着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天知道她一脚踏了多少条船。”可是她脚踏几条船都没有踏到郑克超这里,又让郑克超丢了面子。
“哦,那个孟泽啊,也是个不合群的,平时都不拿正眼瞧人。”田滨歪了歪嘴角,“不知道李明澜看上他什么。”
“据说。”郑克超的冷笑变成阴笑,“他对李明澜唯命是从,李明澜让他交白卷,他就真的交了白卷。”
*
这一个星期,孟泽到学校的时间不早不晚。
李明澜经常迟到,她怕冷,穿厚厚的衣服,有时把自己裹得像个毛球,衣服胖,人跟着团了起来,小小座位显得狭窄了。
她和孟泽商量,愿不愿意给她腾一点位置。
孟泽当然愿意,否则她肯定烦他。
最后一排座位离墙壁还有很大的空间,他和李明澜中间再塞一排同学都绰绰有余。
“谢谢,谢谢。”李明澜双手合十,“孟泽,你真是个好人。”
为了否定她的话,他是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移了桌子,又移凳子。
她又问:“孟泽,离高考只有四个月了,你为什么转学?”
孟泽自顾自看书。
李明澜:“你是不是在原来学校犯了事?”
冯天朗不甘寂寞,插进来一句:“对了,孟泽,上个坐你这个座位的同学,在去年十二月被开除了,上半学期都没有读完啊。”
“不要讲不吉利的话。”李明澜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万一孟泽上不了大学,你不就成乌鸦嘴了。”
明明是她开启的话题。
她的袖子向上滑,明明怕冷,也不拉一拉袖子来保暖。
一截纤细的白手腕晃在孟泽的眼前,他用书格挡:“这位同学,请尊重其他同学的学习时间。”
黑板上方挂着“分秒必争”的标语。
去年高考是在七月,今年调整至六月,个个老师都说时间紧迫,有的同学把体育课当成自习课,真正做到了分秒必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