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为我战死前——松庭【完结】
时间:2024-09-19 14:33:26

  方才被她称做有人族之心的妖鬼,此刻正于黑暗中盯着她的颈间软肉,脑海里只被一个念头占据――
  想舔舐她。
  从里到外的。
第13章
  一场倒春寒,吹得今年灵雍学宫外的山樱开得晚了些。
  今日是春试张榜的日子,学宫学子们来得颇早,挤在榜前。
  有人志得意满,有人垂头丧气,还有人余光瞥见门外停了一辆悬着琉璃灯盏的白羽孔雀车,怼了怼身边的同砚。
  “九方家的人来了。”
  玉京的仙家世族,帷帐车服,皆有独家标识,车架更是昭彰品味之处。
  拉车的那只白羽孔雀羽翼华丽,毫无杂色,日头下一照,仿若仙人坐骑,翩然出尘,何等的华贵雅致。
  相较之下,自家那些坐骑,简直都被衬成了不入流的山雀。
  “彰华公子!”有人看清了从车内走出的身影,殷勤道,“今日张榜,前五十者,九方家占了八人,公子更是名列第五,恭喜恭喜!”
  握着孟宗竹伞柄的青年微抬伞沿,露出淡如远山的眉眼。
  月白色的宽大袍袖在风中招展,他略微向开口那人颔首,如鹤台丹顶矜贵垂首,那算得上一个温和的姿态,却又有种贵不可言的疏离感。
  几双带着促狭的眼藏在人群中,阴阳怪气道:
  “阴山琉玉前日大婚,怎么这九方彰华考得还这么好?”
  “九方家的长公子,自然是临万事而有静气,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这话说得不对,花好月圆,何来山崩?花烛之喜,应是云翻雨覆……”
  越过宫门的九方彰华停下脚步。
  竹海翻涌,畔剖丈,他一时出神不察,手中绸伞已被这阵气浪吹过正阳宫的乌瓦后。
  众人目光汇聚于踏长阶而来的三名女子。
  “我说怎么老远就觉得臭气熏天,原来是宗政家的三公子在开口说话啊。”
  左边着一身红衣的少女言语辛辣,那丹凤眼微微上挑,瞧人时自带三分轻蔑。
  “庖厨之宗,硬挤进这灵雍学宫,也是一身的市井小民味儿。”
  宗家是皇家掌膳出身,靠着祖坟冒青烟,近些年族中出了两名八境修士,这才入世族之列,改姓宗政,小小风光一把。
  宗政三公子脸都气绿了,却不敢说什么。
  并非惧她,而是惧她身旁居中立着的那名紫衣华裾的贵女。
  ――那是钟离氏的四小姐,钟离灵沼。
  有人朝后方榜上瞄了一眼。
  钟离灵沼,春试第一。
  “方才,我听有人提起阴山琉玉的名字?”
  少女嗓音如细雪簌簌,将整个场子都冻住了。
  刚才嘴贱的几名学子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灵雍学宫内无人不知,钟离灵沼与阴山琉玉乃是一对死对头。
  她比琉玉早三年入学宫。
  那时宫正最喜欢的学生是她,春试夏试秋试冬试的第一是她,甚至于学宫之中最受世族公子追捧的人,也统统都是她钟离灵沼。
  她顺风顺水的人生,止于阴山琉玉入灵雍学宫的那一年。
  从那以后,无论做什么,她都只能屈居人下。
  钟离灵沼在春榜前站定。
  冷若寒霜的眸子盯着第一看了许久,眼中那层浮冰才似徐徐消融,散去几分寒气。
  “彰华公子,”她的目光落在那道挺拔修长的背影上,“听闻九方星澜此次缺考,是因采玉生意要去九幽玉山一趟――不知可有去喝上一杯喜酒,见见阴山琉玉的那位夫君?”
  众人面面相觑。
  “九方星澜去了九幽?”
  “我说他怎么命这么好不用来春试呢!”
  “嘶――该不会是彰华公子派他去……”
  议论声中,九方彰华很轻地拢起眉头。
  九方星澜此去九幽,是几家家主的共同授意,意在确保阴山琉玉驻守九幽的纯粹性。
  这消息不说绝密,保密程度也极高,寻常小辈不会知道,除非――
  钟离灵沼终于被列入了少主的候选名单,有资格与她几个姐姐争夺下任家主之位。
  她是来向他炫耀这一点的。
  “彰以为,凭钟离氏的修养,灵沼小姐应当不会落井下石。”
  钟离灵沼望着他狭长秀丽的双目。
  密而长的眼睫在他眼底投下一点浅淡阴影,平日对学宫同砚温和有礼的面孔,此刻显得凉薄而不近人情。
  她反而酝酿出一个弧度很浅的笑:
  “对旁人不会,对阴山琉玉,那就不一定了。”
  浅紫色的裙裾拂过长阶,缀在衣摆上的珠玉随她行走之姿,折射出不明显的暗色流光。
  她越过道旁的九方彰华,走向上方花圃,垂落的视线盯在含苞待放的金缕玉上。
  “不过,你说得也对――嫁给一个奴隶出身的妖鬼,与一群青面獠牙的怪物朝夕相对,即便她日后再回到仙都玉京,这些视妖鬼为草芥的世家贵族,也不会再将她当做从前那个阴山琉玉尊着敬着。”
  “落魄成这样,的确让人不忍再踩上一脚。”
  钟离灵沼松开了被她掐在指尖的金缕玉,回身看向长阶下容华淡伫的身影。
  “那你呢?”
  两人周遭笼上一层帕鳎将此方空间的声音与外界隔绝。
  钟离灵沼的声音低了几分,却好似刀锋锐利,割破他的温和面具。
  “你们在背后做的那些勾当,桩桩件件都是将阴山琉玉置于绝境,你一边亲手逼她去死,一边竟还来提醒我莫要落井下石?九方彰华,你怎么想的?”
  九方彰华倏然抬眸。
  被她刺破的面具底下,有什么晦暗复杂的情绪在裂痕中涌动。
  “……万事以家族利益最大,你既能知晓九方星澜的去向,难道你家中长辈没有告诉你这句话吗?”
  钟离灵沼定定瞧着他。
  没再多言,她撤了周身帕鳎临走时瞥了一眼花圃中被九方彰华日夜精心照料的金缕玉。
  朝露凝于鲜嫩枝叶,花苞影影绰绰藏在绿意深处。
  只待数月,便会尽态极妍的绽放。
  但昔日以花比拟的那个人呢?
  钟离灵沼扯了扯唇角。
  简直讽刺。
  -
  琉玉又被困在了梦魇中。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处山海相连的断崖边,峭壁飞流的瀑布被海上强风掀起,瀑布倒流,水花似乱雾翻涌。
  而在山海尽头,苍穹被撕开一条巨大的口子,有黑红色的岩浆在那道天门后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会倒灌入人间,吞没整个天地。
  ――这是天门之战。
  天裂巨门,邪魔欲再降人间,让人间重回照夜元年前的黑暗。
  仙家世族云集崖山,齐心协力,虽然途中遭逢波澜,但最终再度封印天门,制止了一场足矣毁灭人间的灾祸。
  而那个差点让这一战一败涂地的波澜,就是阴山泽的叛变。
  瀑布倒灌,水花如雾。
  琉玉看见那道暗红如血的身影抽刀断水,反手一剑贯穿阵眼,整个崖山一方轰然震颤。
  也看到在天门即将大开,阵法即将溃败的一刻,月白身影如出鞘寒刃,从一片混乱中脱身而出,剑气纷乱如雨,在顷刻之间制住了一切混乱的源头――
  雅剑九式,攻玉。
  九方彰华用阴山泽少时所赠的剑,亲手刺穿了他师父的心脏。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脑中幻想过太多次这个场景,琉玉分明并不在场,却觉得这一切都真实得分毫毕现。
  剑尖刺入血肉的声音。
  血溅在那个人脸上时他的神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琉玉想不明白。
  但爹娘躺在血泊里,阴山氏那些嗦又古板的长辈都死在了仙家世族的围剿中。
  没有人向她解释。
  没有人告诉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只走错一次,就弄丢了檀宁,害死了柳娘。
  她要如何弥补?如何才能救回檀宁?
  琉玉站在梦魇的大雾中,看不见任何方向,只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在不断逼近。
  ――她不能死。
  爹爹不可能与邪魔勾结。
  她不允许阴山氏蒙着冤屈而死,更不允许自己死在仇人之前。
  琉玉呼吸剧烈起伏,如溺水者挣扎。
  “琉玉。”
  质地低沉的嗓音在耳边乍响。
  “琉玉,醒醒。”
  雾中漂浮的身躯好像抵着坚实厚重的石壁,让漂浮不定的灵魂有了实感。
  琉玉很慢地睁开眼,意识到外面天亮了。
  但光线并不刺目,因为她此刻似乎被包裹在什么人的怀里,睁开眼只看到布满疤痕的薄肌。
  她的额头紧贴在上面,触感柔软又紧实。
  琉玉意识回笼,缓缓抬头,对上一张下颌微红的冷峻面庞。
  “你的脸……谁干的?”
  “你觉得呢?”
  被一巴掌打醒的墨麟带着几分未睡醒的困倦,但垂眸间怀中少女脸上泪痕纵横,眼尾鼻尖泛着轻红,不见平日的张扬骄矜,倒让他忆起新婚那夜她忍着疼却硬是要掌握主动权的倔强模样。
  那点被打醒的不满顷刻烟消云散。
  他看了眼被眼泪浸湿的衣襟,问:
  “你梦见什么了,又是打……又是哭的。”
  琉玉垂眸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又莫名其妙地跑得墨麟怀里,不仅手脚并用地将他死死缠住,还贴在他身上哭得人家衣服都湿透了。
  ……简直邪门。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
  别说靠着他睡觉,她一向都是用完他就想让他回自己的宫室去睡的人。
  琉玉神色镇定地起身,不仅将心中那点慌乱完美掩盖,还倒打一耙:
  “梦见被蛇缠住,吓到了,你反省一下。”
  墨麟:“……”
  原本只是随口扯的借口,但说完琉玉瞥了一眼,见他眸色沉郁,像是真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一样,于是凑上前歪头瞧他。
  “骗你的啦,你当真了?”
  “……”
  “跟你没关系,我自己做噩梦而已。”
  墨麟掀起眼帘,定定望入她眼中。
  若是她真的,那么难以接受自己,甚至厌恶到会做噩梦的程度,其实,分房也不是不……
  那两个字卡在喉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好在琉玉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很快便起身离床,召女使入内替她梳洗。
  朝食也很快送了进来。
  “这是今日的玉蝉羹、莲房鱼包、蜜煎金橘、山海兜……”
  朝暝一边报菜名,一边递上折子。
  “这是柳夫人派人送来的,小姐想要的东西。”
  算算时间,这还不到三日。
  柳娘不愧是她娘带出来的,办事效率着实不错。
  墨麟瞥了一眼:“名册?”
  “是阴山氏在妖鬼长城附近的各处据点的名册。”
  算得上机密的一份情报,就这样在桌上摊开,从墨麟的角度,其实只需两眼便可看得清清楚楚。
  她好像,真的很信任他。
  意识到这一点,墨麟握住筷子的手指一紧,忽而间生出一种无所适从之感。
  ……为什么?
  阴山琉玉自信自傲,绝不是会轻易给出信任之人。
  却对他如此不设防备。
  即便是合作,按照她从前的行事作风,也是说七分,做五分,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余地。
  墨麟望着少女专心翻阅名册的模样,心绪起伏,凝成不可言说的幽深贪欲。
  她若从没正眼看过他,倒也罢了。
  但她这样一点一点,不断地纵容他,终有一日,他的野心会越来越大。
  琉玉并未注意到他的审视,目光逡巡,扫过一个个据点的详细资料。
  大晁的势力想要渗透进九幽,必定会穿过妖鬼长城这道防线,阴山氏的生意遍及大晁,不管是哪家在妖鬼长城附近有动作,底下的据点都会觉察到风吹草动。
  联络据点,斩断这些外部渗透的势力,她才能放心掌握九幽的力量,反过来朝大晁渗透。
  忽然。
  琉玉的视线定在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上。
  燕无恕。
  琉玉在墨麟那边的猪蹄汤里夹了一筷子,眉梢微挑,突然想起到底在何处听过这名字。
  ……这不是前世恨海情天地来杀她,结果被她一口咬死了的倒霉蛋吗?
第14章
  “这个人有问题?”
  见琉玉一直盯着那名册上的某个名字,原本就一直分神在观察她的墨麟开口问了一句。
  “一点小问题,”琉玉托着腮,指尖在那个名字上轻敲,“不过就是……差点死在他手里而已。”
  其实并不是差点。
  前世的琉玉潜入仙都玉京,在九方彰华的婚宴上抢走檀宁,逃至雾影山处被成百上千的世族子弟围剿,那个最后给她致命一击的,正是燕无恕。
  对面的妖鬼之主蓦地抬眸。
  朝暝原本还在死死盯着那碗绝对不该出现在这张桌上的猪蹄汤,听到琉玉的这句话,也猛然扭头看她。
  就连朝鸢也突然从窗外翻身倒吊出现。
  垂下的两束发辫在半空晃晃悠悠,一副随时准备开杀的肃然模样。
  除了在灵雍学宫的时间外,琉玉基本上与他们形影不离,朝暝他们能想到的,也只能是她在灵雍学宫内出的事。
  可他姓燕。
  大晁世族皆是复姓,唯有世族才能进入灵雍学宫。
  “燕无恕……燕无恕……”
  朝暝念叨着这个名字,忽而回忆起什么,偏头看向朝鸢寻求认同。
  “几年前,三爷让我们交给小姐,让小姐递去姬先生面前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人的名帖?”
  朝鸢茫然眨眼。
  琉玉竟也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见两人都一头雾水,朝暝解释道:
  “您忘啦?应该是三年前,三爷说仙道院的阴先生推举了一个很有天赋的好苗子,他亲自写了名帖,让您代为转交给宫正姬先生,有了阴山氏的名帖,即便不是世族出身,也能入灵雍学宫的辟月宫修行。”
  时隔太多年,琉玉在百年记忆中细细翻检,才隐约记起这桩事的轮廓。
  朝暝口中的三爷,指的是琉玉的三叔阴山岐。
  阴山氏的男丁,十之八九都是徒有漂亮皮囊的绣花枕头,自南宫镜撑起阴山氏的门楣后,便着意从阴山氏底下的坞堡田庄里擢选有才干的庶人,为此还建立了仙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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