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流言蜚语冒出来，是逼十一走的机会，她不该呆在这里，五年能消耗掉多少斗志和热情，他比谁都清楚，她应该去更好的地方发展，而不是为了他呆在这里，一点点消磨掉对教育的热忱和成长时间。
纪斯年把头埋在膝盖里，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没有想过跟Alpha长久在一起么？
他思考过的，越是思考，越是对他们的未来充满惶恐、不安、不确定性和紧张。
他喜欢Alpha，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他处理不来那些复杂的事情，更无法确定傅轻语和沈落银会不会喜欢他，家境的悬殊会导致何种后果？他会遭受反对么？他真的适合结婚么？结婚之后要生孩子吧？
Alpha年轻，觉得只要想长长久久在一起，就可以结婚了。
可是，在他眼里结婚仿佛像一个深渊一样，藏着无数未知与灾难。
他，没有这样的勇气。
第16章
冷战开始了。
纪斯年鲜少与人冲突，也害怕冲突。
那晚傅诗意的不满和控诉让他重新审视这段关系，纪斯年悲观的同时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气的傅诗意，更对他们的未来感到迷茫。
这是他们初次吵架。
知晓傅诗意还在气头上，纪斯年不似往常那般跟傅诗意在门口约好去学校，次日早早赶去学校看早自习，备课，批改作业，刻意避开傅诗意。
连在办公室里见到，他都一声不吭，亦或是隔三差五借口去其他办公室。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傅诗意也变得沉默。
在办公室见面总面无表情，神色淡淡的，说话简短，常常往班级教室里钻，批改作业时认真专注，头也不抬一下。
若是同事们叫着去玩儿，傅诗意去，纪斯年就不去。
以前纪斯年在工作上、生活中遇到的烦恼，大大小小都爱跟傅诗意讲，遇到班上孩子们趣事下课就忍不住要跟她讲讲，现在他每次下意识兴高采烈张嘴就像戳了洞的气球，看到傅诗意漠然又冷淡的眉眼，像兜头泼了冷水般。
微信上，没有一点点消息。
一日还好，接连一周如此，纵然有跟同事们嘻哈玩闹，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紧锣密鼓的复习开始，六（1）班却没半点紧张模样。
新课结束后他们开始浮躁，无法静下心对旧知识点进行梳理，查漏补缺变得无关紧要，上课时常有吃到四分钟的，数学课复习时两两相互讲解错题讲小话的都有，传纸条被纪斯年抓到的也不少，纵然如此，他还是隔三差五在班级里呆着给学生讲题。
此时此刻，他倒要感谢班上积极进取、努力上进的孩子们了。
至少，孩子们在学校的陪伴，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日，纪斯年上完第二节 课要去初中部找后勤部拿打印机的墨盒。
课间学生们追逐打闹，打篮球的、踢足球的、跳绳的、玩游戏的不可胜数，热热闹闹的。
纪斯年沿着操场跑到还没走几步，就被侧边迎面而来的篮球砸中了腹部。
高年级的学生打篮球，力道重，踢得又凶，他被砸中腹部那瞬间腹部翻江倒海的疼，当场蹲下身去起不来，脸色煞白，疼得眼泪花都掉出来了，脑袋发晕，硬生生憋着没哭出声。
疼，好疼……
操场上没半分钟就簇拥着一群学生。
“苏秦！你看你砸到人了！”
“纪老师没事吧？砸到哪儿了？”
“纪老师，纪老师……”
“你们快去叫人啊！”
“……”
周围簇拥的学生多，层层叠叠的压迫感让纪斯年呼吸困难。 。
他疼得混沌又撕裂时，望见傅诗意冷静沉着拨开人群，似乎也没想到是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着急上前蹲下身让他靠在他怀里，蹙眉问：“怎么样了？”
“疼……疼。”
纪斯年鼻翼微动，呼吸粗重，额头密密麻麻冒着冷汗。
他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嗅着Alpha熟悉的酒味信息素，说着这话，近期的委屈与难过齐刷刷涌上心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呜呜呜……呜呜呜……疼……”
周围的学生也惊了，纷纷朝打球者投去“你闯大祸”的眼神。
打篮球的几个初中生面如菜色，慌得一点不知道怎么办。
傅诗意拧眉，面色严肃将人横抱起来，脚下生风往校外走。
一路上，怀里的Omega搂着她的脖子哭得愈发厉害，她心脏攥得紧紧的，终于忍不住低声哄道：“别怕，没事……”
“呜呜呜……呜呜呜……”
纪斯年哭得腹部生疼，每寸神经撕裂了般难受，脑海里似灌满了铅般。
终于到了学校附近医馆。
傅诗意把人放在长椅上，慌慌张张让老医生看，纪斯年哭得视线模糊，坐在长椅上后靠在她肩上。
老医生给他看了看，问题不大，需要缓一缓：“不哭了不哭了，越哭越疼，越哭越缓不过来。”
傅诗意轻轻抚了抚他后脑勺，抽了纸巾帮他擦擦眼泪。
纪斯年勉勉强强止住眼泪，哭完擦擦湿漉漉的眼睛，忍着腹部疼痛坐直了身子，双手扣着膝盖望着傅诗意，张张嘴巴喉咙里有千言万语想说，想问问她为什么那么久不跟他说话，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气，问她是不是要终止这段关系了，可最终梗着嗓子说：“谢谢，我没事了。”
这时他胸腔涨涨的，像被汹涌的洪水淹没了。
“嗯。”
傅诗意淡淡应声。
……应该不怎么疼了。
十五分钟后，他们并肩而行回校。
谁也没说话，甚至连对方走路时的呼吸都能听到。
纪斯年眼睛酸涩，无法忍受这种形同陌路。
他停下脚步望着继续往前走的Alpha ，五指渐渐握紧，叫她的名字：“傅诗意。”
“……什么？”
傅诗意停下脚步，转身朝他望去，眼底闪过几丝意外和期待。
纪斯年看着几步之遥的Alpha ，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们，分手吧。”
第17章
傅诗意知道纪斯年的性子要逼一逼。
她在赌，赌他在意她，赌他对她的占有欲，赌他舍不得，赌他会把她留下。
然而那句“我们分手吧”，将她推进深不见底的旋涡，几乎是不敢相信的，她无比窒息望着他，停顿了两秒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认为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们以后再说。”
分手？不行！
“傅诗意，我很冷静，我……”
纪斯年五指紧紧攥着，很认真很严肃摆明态度。
熟料，傅诗意面无表情转身朝学校走。
Alpha双腿交错，步伐稳健又急促，转眼就在十米开外。
纪斯年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用处。
…… Alpha不想分手，而他不想结婚，拖着拖着，时间久了算什么？他拖着、吊着Alpha ？他耽误Alpha的青春、时间、前途？
学校里是不能再聊了。
等放学，纪斯年在校门口堵傅诗意，在操场上一瞧见傅诗意从教学楼出来，迎面就跑了过去：“现在可以找地方聊了么？”
“不行。”
傅诗意面无表情拒绝，脚下生风。
纪斯年勉勉强强跟着她并肩而行，眉头皱得紧紧的。
往出租屋走的路上，谁也没说话，他执拗的要把事情彻底解决掉。
约莫十分钟走到小区。
到了家门口，傅诗意在掏钥匙准备开门的当口，跟在她身后的纪斯年看着她背影心平气和道：“傅诗意，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分手，以后见面，就当普通同事……唔！”
话还没说完，跟前的Alpha突然转身将他推到墙上，厚重的阴影和压迫感笼罩而来。
傅诗意眼睛赤红，神情仿佛困兽般，又凶又急吻住他的唇瓣，攻击性十足。
“傅……嗯……你！”
纪斯年吓了一跳，拼命推着她胸口。
还没挣扎几下就被傅诗意紧紧扣住压在脑袋两侧，跟锁链似的根本无法挣脱，他心如擂鼓，慌慌张张躲避着她的触碰，然而这举动引得Alpha像挣脱笼子的野兽般，拉开他衣领一下咬住他光滑裸露的肩膀，疼痛感窜上了天灵盖：“啊啊啊啊！！”
傅诗意要被他气死了，咬得要多凶就多凶。
“疼！”
纪斯年眼泪花都要出来了：“你放开我……傅诗意，好疼……”
傅诗意不松口。
纪斯年疼哭了。
傅诗意这才罢休，尽管心疼得要死，可一点儿不后悔。
疼？他为什么不看看，她也很疼啊！
她见他哽哽咽咽哭个不停，将人横抱起来往家里走， Omega搂着她脖子，埋在她怀里哭个不停。
她把人放在沙发上，赶紧拨开他肩膀检查，咬过的那处青青紫紫的，是咬重了。
“年年，对不起，”
她将哭个不停的人拥在怀里，下巴抵着他头顶，开始自责愧疚起来，眼睛酸酸涩涩，央求道：“可是，求求你别这样对我……我知道我幼稚，考虑事情不够全面……就算这样，不要把我推开……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因为想跟你在一起，我期望你也能多爱我一点点，多黏我一点，不会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丢下我……”
原来，Alpha比他还不安。
纪斯年缓缓抬眸看她，那双微微泛红的眼此刻满是难过失落，胸腔里仿似有汹涌的温热澎湃着，他扬着哭腔问：“你知不知道，我在耽误你的前程，我会毁掉你的……”
已经耽误她一次了，他不能再耽误她第二次。
“爱你，是我的选择，找你，是我的选择，”
傅诗意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来这里是我的选择，你愧疚什么？毁掉我的只会是我自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全部是我的选择……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愿意为我的选择承担后果……”
“如果我说，我配不上你呢？”
从傅诗意求婚开始，纪斯年就憋着这些困惑，像在黑屋子里跟空气打架般，可他从来就是个直肠子，也就在感情的事情上憋得稍微久一点，如今彻底憋不住了道：“我父母双亡，他们过世的时候把财产全部给了我妹妹纪今宵，”提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喉咙仿佛梗着鱼刺般难受：“我跟她关系很差很差，她一直很嫌弃我，长辈们也不在乎我，把我放在最最末尾的位置……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可是你不一样……你妈妈是法官，你爸爸是政府公务员，很疼爱你……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们好像很不合适……”
说着说着，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诗意彻底被他气笑了，又很心疼，根本没想到问题竟然会出在这里：“纪斯年，你简直蠢到我了！”
纪斯年还沉浸在凄凄惨惨的世界里，骤然被骂蠢还有点茫然和不满。
“我跟你结婚，是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你的长辈，不是跟你的妹妹过日子，合不合适是我们说了算，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傅诗意吻了下他的额头，垂眼深深看着他道：“我们，能给自己做主，能承担后果，能负得起责任，为什么，你要用家境来考虑配得上配不上？而单单忽略最重要的自己？可是，你才是这件事的主体，其他任何人的意见都不重要。”
这一刻，纪斯年骤然觉得纠结成一团麻花的自己确实挺蠢的。
他破涕为笑，豁然开朗伸手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连日来的拧巴、难受、紧张都一扫而空。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
“那你，能不能重新考一次编制？”纪斯年松开他后，定定看着她强调：“按照你的水平，你的兴趣，你的志向报。”
傅诗意笑着问：“不是撵我走？”
“我没有要撵你走！”纪斯年瞪了她一眼，真不知道Alpha一天天在想什么，郑重强调道：“谁撵你走谁是狗！我是担心你前途！我才不要你为了我牺牲前途，就像我也不会因为你，我就牺牲掉我的前途！”
傅诗意点头：“好，我考。”
其实细细想来，是纪斯年拒绝求婚让她过分紧张了，但凡有一点点分开的苗头她就爆发了。
“那我今天要吃红烧肉，鱼香茄子，酸辣土豆丝，还要喝紫菜蛋花汤！”纪斯年得到承诺后暂且放下心来，跟往常一样点菜，瞧傅诗意略微愕然，他亲亲她脸颊，拉着她心急火燎要出门：“走吧，我们先去买菜！”
傅诗意倒是意外：“你这，恢复得也太快了。”
前脚还哭哭啼啼的，后脚就能高高兴兴拉她去买菜了？
“纪老师跟以前可不一样，”
纪斯年挑眉哼哼了声，得意道：“究极进化了！”
傅诗意挑眉，起身从后面抱着他往前走，开玩笑道：“对对对，进化成奥特曼了。”
一路说说笑笑去菜市场，他们又像往常那般手挽手，闹了一路。
第18章
冬季纷纷扬扬的雪落下。
将世界装点得银装素裹，操场上厚厚的白雪掺杂着孩子们作乱的脚印，树枝被压得弯了腰，寒风稍稍一吹便刺骨，一张张幼稚的脸颊被冻得通红。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学生们一个个期待着漫长的寒假。
纪斯年按照惯例给学生们打气鼓劲。
回办公室凑巧撞见原惊羽正跟外校派遣来的四个监考员寒暄，纪斯年简单跟监考员们打了招呼。
“你好，我叫许知行。”
站在老教师后面，容貌姣好又年轻的男性Omega主动伸手冲他打招呼。
许知行，是五年级（2）班的监考员甲。
而他，是五年级（2）班的监考员乙。
纪斯年礼节性笑了下，跟他握了握手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人有点点眼熟：“纪斯年，合作愉快。”
“听说纪老师也是津北师范毕业的，”
许知行笑容里染着温暖的阳光，“算起来，我还是你师弟呢。”
纪斯年轻轻笑了下，也没想到会再次听到母校的名字：“师弟好，师弟好。”
工作以后，鲜少有人再提母校的名字，重新提起来反而觉得陌生。
此外，还有点点被打听隐私的冒犯。
这时，傅诗意回办公室，进门望见许知行微微惊讶：“知行？”
“嗯，！”许知行眉开眼笑，越过纪斯年热络又自然过去拍拍她肩膀，微微俯身嬉皮笑脸道：“怎么样？没想到我会来吧！！”
傅诗意不动声色拨开他的手：“确实没想到。”
跟许知行同来的监考官打趣了几句，其中老监考官说：“难怪许老师极力要求安排来这里，原来是专门来见老朋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