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雯,“你告诉老爷子,我迟早会把这房子烧掉。”
她向来桀骜,完全没有服软的意思。
“好的大小姐。”佣人回答完毕就离开了。
房门不仅是锁死的,而且是两层铁门,从门的方向是不可能出去了,她刚刚把四周的墙体砸摸了一遍,也没有薄弱地方。
难道这房子当初搭建时就是为了当小黑屋,所以没有设窗户,也比一般房子厚实?
“老爷子真够恶心。”江月雯摸着小绿的一片叶子,“以为自己是个土皇帝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要给他点教训。”
佣人再次过来询问的时候,江月雯道,“我知道错了,我想见爷爷和他道歉。”
佣人:“好我我会为您转达。”
佣人又走了,但她没有很快回来,而是在下一个小时的时候才回来,“大小姐,老爷说您真的知道错了,就跪在地上磕一百个响头。”
江月雯也客气地回应她,“请你转告我爷爷,我磕一百个响头的话,没一个响头都会诅咒他不得好死,万一神佛听到我的乞求答应了,那对他来说就是灾难,他确定要我磕吗?”
佣人一个小时后再次到来,“老爷说了,不要迷信,人能信的只有家人。”
这一来一回,屋子里越来越黑,想必已经到了晚上。
外面的人大约以为江月雯这样的大小姐在潮湿脏乱气味难闻的小黑屋中度日如年,但此刻,江月雯躺在小绿绿用它的身体编织的空中床上,吃着小绿绿结出的绿色小果子。
“很好吃,软软糯糯的,不是很甜腻,这是什么果子呀?”枣子大的小果子没有果核,江月雯吃了一颗,就会有一颗从枝蔓头上递过来。
这样吃了好多个后她才意犹未尽的打住,“不能吃了,我吃撑了。”
四周太黑,她叹了口气,心头逐渐烦躁,“我好讨厌这种黑暗。”
电梯轿厢中被那个变态滋扰侵犯的事情令她完全无法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呆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小绿绿的几根嫩芽凑到她面前,她伸手摸了摸对方嫩嫩的绿芽和叶子,“我不喜欢这样的黑暗,看来我得去磕头了。”
门口铺了一个脏兮兮的黑垫子,垫子上面很多尖尖的类似石头尖的凸起,挺硌,她之前好奇这什么玩意,直到佣人说她要在上面磕一百个头时,她才明白过来,这应该也是老头子磕过的垫子。
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以这种方式子承父业。
小绿芽乖巧地探着头任她摸着。另外几根小绿芽在她的面前不停生长编织。
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江月雯瞧不见,她听到了佣人在门外走来的脚步声,对方脚步不紧不慢,大约对这种每个小时问询一次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大小姐,您想好了吗?是否现在磕头呢?”
已经晚上九点,算算时间,这位大小姐在里面被关了六个小时。
从最开始的牙尖嘴利到后来有气无力,女佣猜想,用不着等到十二点,这位大小姐就会服软。
毕竟这个小黑屋子里可不仅仅是黑暗,里面还会出现老鼠、蟑螂、蜘蛛、蛇……
连男孩子在里面都能被吓得直哭,更何况是这位娇娇弱弱的大小姐。
“麻烦你带句话给老爷子,把我虐死他也得不到好处,毕竟那边要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棺材。”
她冷下声继续说,“再不放我出去,我就撞墙死在这里面。”
佣人心头一惊,倒是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这么刚。
她难道不怕屋子里那些虫子?不怕黑暗?
她怎么还有余力威胁人?
她胆子可真大!
佣人应了是,这次脚步很快的就离开了。
江月雯倒是没有佣人想的那么胆大,就在刚刚,她已经下定决心,比起面对黑暗,一百个响头完全不是事。
她能屈能伸,要去老爷子那认错。
没想到小绿绿编织的巨大马蜂窝里突然飞出了好多的萤火虫,将小小的房间照的通亮。
四周全是藤蔓枝丫树叶,萤火虫们穿梭在期间闪烁莹莹光芒,简直像是童话世界。
江月雯有吃有喝,她觉着自己可以在小黑屋子里呆个五百年,把老爷子熬死!
第70章
但一想到这么熬死老爷子有点过于仁慈。
怎么能让这种变老的坏人这么容易就死了呢,至少也要让对方死之前过的不开心才好吧。
在小黑屋中安逸地待了两日后,江月雯指挥小绿绿凿墙。
小绿绿的智商有点低,像家养的宠物猫狗,和它玩闹可以,贴贴抱抱也可以。它大约很少和人互动,每天都喜欢腻歪在她身上缠缠裹裹。
简单的指令它能听懂,就算听不懂,反复教它动作,它也能懂。但复杂点的,比方让它凿墙,让它的根茎朝墙里面延伸,它就不会了。
最苦恼的是根系穿墙这种动作江月雯也没法教它。
她把手贴在墙上,小绿绿的藤蔓立刻贴在她手上,把她的手包裹严实。
她把脚蹬在墙上,小绿绿的藤蔓头歪了歪后,用另外一根藤蔓覆盖她的脚,让她的脚可以和墙更贴合。
可以说很贴心了,如果小绿绿有人形,一定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江月雯在用了无数种方式也没能教会小绿绿把根茎插进墙里后,就靠小绿绿掀翻房子的事不再抱希望。
她爬上小绿绿的藤蔓,用房子里仅有的一只凳子去敲屋顶。
令她意外的是屋顶没有强斌那么结实。
或许因为屋顶太高,房间里又没有半点可攀登的借助物,所以房子才没有加固,看起来的平坦的天花板戳几下就破了,大片天花板掉落后,顶部是用老式的木头搭盖的角形状木头。
祖宅时间久远,很多房屋都已经翻新过,只有这个小黑屋一直保持原样,顶部这些木头也有些年头,江月雯指挥小绿绿把自己再举高高,晃动这些木头。
土渣子和木头屑落她满头满脸,刚刚已经被天花板掉落是砸了一头一脸的灰尘,这会浑身脏兮兮连眼睛也睁不开,但还是锲而不舍地抱住一根木头在咬牙用力晃动。
小绿绿茫然地看着小姑娘咬牙切齿的模样。
它在小姑娘家里住了很久,知道她最爱干净了,身上时时刻刻都是干干净净又香喷喷的。
但现在,她把自己弄的脏兮兮,而且要持续下去? !
小绿绿茫然地盯着在簌簌落灰渣的屋顶。
小姑娘想出去,她为了出去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
留在这里不好吗?和它一起不好吗?
这里只有它和她,它可以玩她到永远都不腻的,她为什么还想要离开?
它迷茫又困惑地将视线锁定小姑娘灰扑扑的身上。
她该是干净的。
虽然万分不情愿,小绿绿的藤蔓快速生长,一部分藤蔓将小姑娘裹的严严实实,另外一部分顶开屋顶那些木头。
直到尘埃落尽,密密实实的藤蔓枝叶才如花瓣自上舒展开来,江月雯的头最先露出去。
她身上的渣子灰尘在被藤蔓枝叶包裹时,对方的树叶枝丫像梳子刷子一样,柔柔地在她身上清扫,把她身上清理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好似被冲洗过,连长发也柔顺地落于肩后。
江月雯微微仰起头,盯着空中的蓝天白云。
她被关了几日,几乎忘掉蓝天白云的模样,屋顶被掀掉后,清新的空气涌入,整个身体好似变得轻盈了起来。
小黑屋在祖宅的最偏远地方,这里平日里根本没人来这里,以至于屋顶被掀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察觉到。
现在是下午茶时间,江家老爷子正在自己的花园里喝茶,一旁为他煮茶的是一位旗袍美人。
美人肤白貌美,十指纤纤,煮茶时举手投足皆赏心悦目。
老爷子倚在摇椅中,盯着茶烟氤氲,问身后的管家,“十五认错了吗?”
“还没有。”身后的女管家上前一步,低声回道:“但应该就在今天了。昨晚又把几条红花蛇放了进去。”
红花蛇在晚上会发出红绿光芒,微毒,被红花蛇咬了虽然不致命,但如果不处理,会一直疼,疼痛从伤口处蔓延在四肢百骸,就如被万蚁啃噬。
没人能坚持得住。
江老爷子哼了声,问:“几天了?”
“六天。”
“咦?”江老爷子疑惑,“竟然能坚持到六天。”
这个小黑屋,几乎每一个江家男人都被管进去过,江老爷子微微沉思,“我记得,在里面待了最长时间的是。”
“是三爷,他在里面待了三日。”
小黑屋不仅仅是小黑屋,每天都会放不同的小动物进去,从蟑螂老鼠渐渐加到无毒蛇有毒蛇。
“竟然在里面待了六天。”江老爷子微微坐起身,很是惊讶,随即垂下眼皮,面露遗憾,“可惜是个姑娘。”
江家姑娘在江老爷子这里,就是外嫁联姻的用途,连进小黑屋的资格也没有。
江月雯能有幸被关进小黑屋,是因为她夫家势大。
江老爷子瞟了眼将茶水端来的旗袍美人,抬脚踹对方肩膀上,那一小杯茶水倾洒在美人脸上,美人被烫的浑身颤栗,却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脚怎么破了?”江老爷子皱眉,“好好一杯茶,真是晦气。”
赤着脚的旗袍美人,她的脚趾莹润白嫩,偏偏脚侧被蹭破一片红痕。
管家瞪着旗袍美人,“滚出去。”
话刚落,宅子深处传来“着火了快救火”的声音。
江家老宅子延续的是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风格,雕栏画柱湖泊花园,占地面积极广,但因为延续的是古风建筑,房屋建筑都是木材,且屋舍错落相连,一处着火如果不及时扑灭,所有屋舍都会起火。
江家佣人全部出动,折腾了大半日终于在日落前把火扑灭。
好消息,火灭了,只烧坏了两座四合院,坏消息是这两座四合院都是江老爷子的日常居所。
虽然老宅子里四合院很多,但只有这两座四合院是江老爷子平日里的活动场所。
现在这两座四合院成为一片废墟。
江老爷子坐在远处八角凉亭的二楼中,面无表情地盯着站在眼前的江月雯。
“好,好的很,”江老爷子的目光几乎要把江月雯杀了,他活到这把子岁数,人人都称他为老祖宗,黑白两道横着走,没人敢在他面前有半分不敬,但现在,他居所被人烧了。
这哪里是烧他居所,这就是在打他的脸。
罪魁祸首的江月雯却没半点自觉,她走到桌前,一手端起桌上那杯属于江老爷子的茶水,一手拈了块桌子上八宝糕,边吃边喝,歪头含笑望着江老爷子,“爷爷,你说你的小黑屋从没人能自己出来,快瞧瞧,我出来了,我棒不棒?”
少女年华正茂,满身都是朝气蓬勃的旺盛生命力,和满头华发虽然满身贵气与杀戾,却又像个随时都会失去生命力的江老头子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月雯眉梢带笑,像个做了好事想在长辈面前得到奖励的小孩子,微微侧头等着江老爷子夸她。
江老爷子怒极而笑,“好,好的很。”
“多谢爷爷夸奖。”江月雯眉眼笑意扩散,像是真得到了夸奖,她喝完手中的茶,对江老爷子道,“爷爷,我那小情郎你抓哪里去啦?”
江老爷子面无表情盯着她,“你难不成以为做下这种事情,我还会让你活着离开这宅子。”
“爷爷你这么仁慈,当然会开心送我离开呀。”江月雯眉眼弯弯,“毕竟和我联姻的那家,他们不想要什么乖乖女。”
江老爷子:“我会重新找人替代你。”
江月雯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笑出声,“爷爷你这是活在的旧时代吗,这个处处都是摄像头的世界里,人家说不准从小就在观察我,时时刻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呢,你竟然妄想找人替代我,你这不就是掩耳盗铃吗哈哈,爷爷你是得了老年痴呆吗竟然会想出这种方法。”
她朝江老爷子拜拜手,“爷爷我要回家了啊,烧个房子挺费精力,我好困哦,你想让我去看那小子也行,先把我的小情郎好好儿的供起来。”
“站住。”江老爷子因为江月雯这一刀比一刀要毒的话,气得好几次拳头捏紧又松开。
他想杀了这女人,他的尊严绝不容许被这样践踏,他甚至想让她死的无比凄惨,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怎么了?”江月雯扶着楼梯转身,笑眯眯地问,“爷爷,你还想对你最疼爱的孙女说什么?”
江老爷子气得太阳穴突突突直跳,“明天你就去医院,我会让人去寻找那家伙。”
他权衡轻重,最终和这个桀骜不驯又没得感情的孙女达成协议。
只要江月雯愿意配合联姻,他可以帮她寻找那位“小情郎”。
“好呀。”江月雯微微而笑,“没问题。”
江月雯没回家,太久没见阳光,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她开车出城慢慢转悠。
手指上的藤蔓戒指在她的视线中缓缓生长,跟快,藤蔓将整个车子充斥。
江月雯时不时侧头望着手指上的藤蔓戒指,蓝天白云,身边绿叶成林,心情莫名地好,“如果你会找人就好了。”
她伸手,摸了摸手指上的藤蔓戒指,“也不知道藤姬在哪里。”
江老爷子手上真要有藤姬,早就拿出来威胁她了,根本不会把她关进小黑屋。她知道江老爷子手上没人,显然江老爷子也猜到她猜到了他手上没人,所以才会在最后抓住她的弱点达成协议。
“我好像要给他带去麻烦了。”她烦恼叹气,“你说他喜欢我吗?”
她的茫然不过一瞬,目光极为清澈地叙述,“但我喜欢他。”
藤蔓不会说话,但它们好几根触头缠绕在她的身上,贴着她的脸颊脖颈蹭来蹭去。
轻柔的蹭蹭令江月雯又酥又痒,忍不住歪头笑了起来,“小绿绿你怎么这么黏人呀。”
她像养了一只黏人的小狗狗,庆幸的是小绿绿没有小狗那湿哒哒的舌头,也没有什么恶心人的黏腻液体。
“小绿绿真好。”江月雯手指戳了戳她面前的一根藤蔓,“你帮了我好大的忙,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呢?”
她声音轻轻柔柔地,带着明媚的温柔笑意,藤蔓们激动地在空中摇摆支棱。
它们的叶子沙沙作响,兴奋地大声叫喊。
但它们的声音她听不到,它们甚至无法对她做更进一步的行为,不能把她吃掉,也不能把她咬一口或是深入汲取她甜甜的香味十足的液体。
就连现在这种看似简单的贴贴,也是它们花了大代价挣脱桎梏才得来的福利。
直到城市被霓虹灯充斥,江月雯这才驱车返回自己的居所。
满屋翠绿,好似进入了原始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