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江月雯惊讶地是,屋子里的藤蔓上面挂了一颗颗红色的小果子,见她进门,一根藤蔓自动把果子递在她嘴边。
“是要我吃吗?谢谢。”
好久没吃正常食物,江月雯在回来之前已经吃了一顿大餐,这颗果子小小的占不了多少位置,她张口吃了,果子汁水饱满清甜不腻,她吃了一口,任藤蔓的一片叶子帮她把嘴角流出的果子汁液擦拭干净。
“小绿绿你真好。”话刚落,无数藤蔓举着结出的红果果在江月雯的面前。
江月雯:……
这到底是一个小绿绿还是无数小绿绿?
这几天总是吃吃睡睡,倒也不瞌睡,江月雯去了浴房。
明明门已经关的严实,外套刚一脱,她扭头看到地面和天花板有好些藤蔓快速生长攀爬,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藤蔓们的触头全都缩了缩,歪着嫩绿芽头不动了。
“我洗澡的时候你们不能进来。”江月雯解胸衣的动作停下,严肃地望着它们,虽然觉着它们这种智商低幼的植物精怪并不能理解什么叫回避,但她还是认真道, “你们得出去,可以去房间里玩,但不能留在这里看我洗澡。”
小黑屋那几日,都是藤蔓的枝丫树叶帮她清理身体,它们在她身上洗洗刷刷,江月雯觉着在它们眼里,大概就和人给大白猪洗刷没什么区别。
现在难得有了水可以自己沐浴,江月雯也就用不着它们再帮忙。
藤蔓们歪歪触芽头,似乎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江月雯打开浴室门,示意这些小家伙们都离开。
她态度坚定,又一脸的冷漠,藤蔓们叶子耷拉,蔫蔫地朝外退去。
直到最后一根藤蔓离开,江月雯这才露出笑意,对簇拥在门口的藤蔓们道,“谢谢你们听话,你们真好。”
她俨然是把藤蔓们当了自己的小宠物来驯养。
可藤蔓哪里会像那些猫狗一样乖巧。
浴室的门刚一合上,它们再次钻进的地面,很快就在浴室中冒头。
江月雯躺在浴缸里查看手机中的信息,她的手机虽然拿回来了,但里面的信息一定都被江老爷子找人翻过,庆幸的是每次她和侦探联系都是用的加密方式,而且她不联系对方,对方也不会主动联系自己。
手机或许还被动过手脚,江月雯没有联系熟悉的人,她看了一会小视频,后知后觉地感觉四周有些奇怪,抬头一瞧,浴缸已经被藤蔓缠裹覆盖,藤蔓在她的头顶搭建了一个穹顶,穹顶上无数萤火虫闪烁。
好漂亮!
江月雯惊喜无比地夸赞小家伙们,但直到她穿好衣服离开浴室时,突然反应过来,这些家伙明目张胆地违背了她的话,而且她竟然还夸它们了?
好狡猾!更喜欢了。
坐在沙发上,江月雯一脸严肃地打量面前密密麻麻的藤蔓们。
“你们是一个小绿绿还是好几个小绿绿,如果是好多小绿绿,那就排成排站在这里我瞧瞧。”
藤蔓们的叶子沙沙作响,藤蔓尖尖相互抵来抵去像是在推搡。
一根根左扭右扭,想要挤开别的藤蔓独自站在江月雯的面前。
但最终,这些藤蔓全都缠裹在一起,粗粗壮壮地像棵大树桩子杵在江月雯的面前。
江月雯纠结地看着缠裹在一起后依旧不停扭动的藤蔓们,“所以你们虽然各有思想,但其实是一个整体吗?”
就像人的脑袋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思维,但这些思维都存在于一个人脑中,所以是一体。
藤蔓们把这种人脑思维具象化了,它们可以衍生出无数的分枝,可以有无数自我小意识,但它们其实属于一体。
江月雯在入睡之前蓦地冒出一个想法。
人脑有无数思维,掌控这些思维的是人,小绿绿有这样多的分枝,有没有某一根在掌控它们?
但马上,她又为自己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感到好笑,小绿绿又不是人你,她怎么能局限在人的狭隘思维中。
第二天江月雯去医院看望她的未婚夫,对方家族并没有长辈出面,一个管家人物拦住她道,“江小姐,很抱歉,少爷身体抱恙,暂时不能招待您。”
江月雯闻言也不意外,她只是按照江老爷子的吩咐公式化来一圈,没想真见对方,对方能拒绝最好不过。
下午她直接去了侦探社。
“我们在调过很城市的监控后,发现一天前临城市的其中一个监控里出现的身影很像腾先生。临城是个老破城市,城市建筑都很落后,那边的公共摄像头很少,我们只能找到这一段模糊影像。”
临城?江月雯想起,临城在盘龙寺的另外一个方向,离盘龙寺不远。
她看了几遍视频里模糊的身影,的确和藤姬很像。
但似乎比藤姬矮?走路的姿势也和藤姬有区别?
但江月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关于藤姬的消息。
她当即定了去临城的飞机票。
票刚订好,江家老爷子的电话打了过来,“这几天你最好别乱跑,一天去一次医院,乖乖……”
江月雯打断他的话,“腿长在我身上,亲爱的爷爷,和我说话的时候不要像在命令下属,我叛逆,听到您这样的话会坚定去临城的心。”
登机之前遇到问题,江月雯手上的藤蔓戒是活的植物,不能被带上飞机,只能托运。
江月雯有些无语,只得为小绿绿办理托运。
她即将登机的航班行李已满,临城小地方,一天只有一趟飞机,小绿绿只能被托运在明天的飞机里。
江老爷子看着被挂断的手机,紧紧捏着手机的他脸色铁青,“我这个孙女,还真是厉害啊。”
旁边的管家觊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虎门出将女,大小姐倒是和您有几分相似。”
“是啊。”江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感慨,“可惜了,是个丫头,丫头片子胳膊肘外拐,你看看她,这还没结婚呢,就已经拐的没边了。”
还没结婚就敢狗仗人势用未婚夫家的势力欺负他这个糟老头子,这要结婚了,他这糟老头子还能有活路?
管家识趣,这种时候只垂头听。
江月雯见识过江老爷子了江老爷子“雷厉风行”的手段,她在上飞机之前就让人雇了一批保镖,又在落机后玩了一手金蝉脱壳,独自一人骑着摩托车去了疑似藤姬出现的巷子口。
临城是个资源已经被挖尽的老旧城市,不仅城市破败,街上的车人也没多少,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年人。
老龄化的城市,连居住在这里的人也已经老龄化。
江月雯刚一到巷子口,旁边的店里冲出好些拿着大砍刀的年轻人朝她砍去。
明显是在这里特意等她。
想把她置于死地的人除了江老爷子没别人。这个疑似“藤姬”的人影镜头想必也是江老爷子做的局,就为了引她过来。
临城这种小破城市,监控不行,警力更不行,在这种地方杀了她,很容易就能把江老爷子的嫌疑撇开。
江月雯思绪闪过,虽然明白自己中了计,脸上却不慌,她抢先跑到摩托车前,启动车子在前方一个旋转,推倒一片,换了方向朝没人的巷子里冲去。
隐约间,后背滚烫又火辣,但她专注骑摩托车躲避障碍物,没有扭头查看。
巷子另外一头,早已有人等在那边,耍着手里砍刀,似笑非笑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江月雯,“哟没想到这么好看,这么乱刀砍死有点可惜。”
“那就先玩玩。”
“草你们这些家伙不懂怜香惜玉吗,怎么把她伤的这么严重,这么辣的妞老子还没好好玩呢。”
江月雯在昏迷之前,隐约听到有人在放肆喊叫,她咬牙想要看清这人,眼帘被红色的鲜血充斥。
她的额头被一根木棍击中,鲜血瞬间落了满头满脸,身体失去平衡,就要从摩托车上滚落,无数的藤蔓从地面疯狂涌出将她包裹。
四周在片刻变得昏黑,明明晴天白日,怎么会变得昏黑?巷子里的那些人抬头望去,却没看到天空,只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快速地把整个巷子笼罩。
一部分藤蔓从地面快速生长出来扭拧在一起,很快拧成了一个人形。
人形藤蔓伸出长满尖刺的藤蔓,刺穿用木棍打在江月雯头上的男人。
男人被藤蔓刺中肚子高高举起,鲜血从他肚子上流出,藤蔓的根茎在他的身体中扎根生长,根茎上的那些尖刺扎在他的血肉中,他疼的惨叫,乞求同伴救他。
但同伴都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们哪里知道救人啊,只想掉头跑,前面有藤蔓拦截,他们挥舞手里的大砍刀,试图把这些诡异的藤蔓砍掉,给自己砍出一条出路。
锋利的大砍刀切肉不在话下,但现在连一片藤蔓上的绿叶子也砍不破,像变成了纸糊的,砍了没几下,砍刀全部卷刃,他们也因为用力太大手腕被震麻。
之前想要翁中捉鳖的小巷子现在没有出口和退路,被困在里面的反而成了他们。
“放我们出去!”看到同伴浑身都被藤蔓的根茎扎破,身上一个个血窟窿,偏偏还活着在惨叫不止,这些人崩溃跪下大叫,“放了我们吧求求您,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我们上有八十岁母亲,下有三岁孩子,我们也是不得已……”
他们的哭泣哀求声逐渐变成惨叫,藤蔓带着尖刺的根茎穿进他们身体,在他们身体里扎根生长,汲取他们的血和肉。
他们在痛苦惨叫声中逐渐血尽而亡,藤蔓根茎汲食他们的血后,又一点点将他们的骨肉蚕食。
巷子外,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在四周转悠,推着眼睛上的老花镜盯来盯去,口中嘟嘟囔囔,“咦,怎么没路了?难道要绕旁边的远路吗?真是的,路政一点也不作为,路都快被占完了。”
她手里牵着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背上背着幼儿园的小书包,显然是刚从幼儿园里把小孙子接回来。
小孙子拽住奶奶要转身扯走他的手,指着巷子前面的一株藤蔓叫,“奶奶,快看,是树树,树树挡着路了。”
树树挡路是可以绕开的。
老太太没听明白小孙子咬字不清的话,她拉紧小孙子的手,“乖啊,虽然多绕点路,但咱们能经过你最爱吃的那家烤鸭店,奶奶今天给你买烤鸭吃。”
小孙孙一听有烤鸭吃,眼睛立刻亮了,跟着奶奶离开时,不忘又回头瞟了眼。
刚刚还没影子的巷子口此刻重新出现了,更诡异的是,巷子口的那棵树树却不见了,他张嘴要喊,但想到自己到嘴的烤鸭,最终乖乖跟着奶奶离开。
四周来去的人不多,没人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口莫名被一棵巨大藤蔓霸占的诡异事件。
江月雯醒来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眼前晃动。
对方打了水帮她擦拭脸颊,毛巾带着热腾腾的雾气,将对方的五官笼的模糊。
他的手指却很凉,像是没有温度,和热腾腾的毛巾比起来如同两个极端,每每被他的手无意碰触到,她的皮肤本能冷的打颤。
她一动不动,在氤氲的热气中盯着他模糊的眉眼。
遇到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的手这么凉。
她还没看清他的眉眼,就已经确定他是谁。
脑袋涨疼,背部也疼的呼吸艰难,但她没有发出声响。
昏迷前的记忆在几个呼吸间逐渐归笼,她想起来,自己被一群打手围在巷子里,他们打晕她,还想对她施暴。
此刻,是做梦吗?
对方用沾湿的棉签一点点蹭过她干裂的唇瓣,微微倾身注视她。
他的五官穿过氤氲热气,彻底落于她眼底。
“我很想你。”她伸手要去碰触他的五官,“是做梦吗?”
手腕被抓住,他将她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身边,将毛巾盖在她的眼上。
黑暗在瞬间袭来,江月雯的心头一跳,下意识要扯开搭在眼睛上的毛巾,但不等她动作,藤姬已经伸手拿开了毛巾。
相比她慌乱不解的目光,他的眼睛清澈神情镇定,他注视着她,面上隐有安抚笑意,像在无声说:你瞧,不是做梦。
江月雯愣愣地对上他目光。
她觉着自己该生气,刚刚他用毛巾盖在她眼上那一瞬被黑暗侵蚀,令她像是被死亡和绝望笼罩,虽然只是一瞬,可太过难受导致她睁眼时满身冷汗,她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告诉他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可盯着他温润的眉眼,她的其他情绪都已经宕机,只会呆呆回望。
江月雯的头和背部都受了伤,头上还好,虽然在额头,但伤口不大,顶多留下一点小疤痕,可背部的伤就很厉害,刀痕又长又深,血肉外翻。
江月雯趴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弹,吃喝拉撒全靠藤姬,最开始她还挺不得劲的,希望藤姬能为她找个女性护工。
藤姬不能回应,他会用的委屈的目光沉默注视她,像在无声问:你嫌弃我?
当然不嫌弃啊,她怎么可能嫌弃他,她是怕他嫌弃。
护工是不可能了,江月雯突然就无比想念她托运在飞机上的小绿绿。
如果小绿绿在,也能顶得上护工。
机场那边没人联系她取托运物品,江月雯打电话去查询,这才知道托运行李的航班在半途中出现故障返航,降落时货仓位置着火,托运的行李基本都被焚烧一烬。
小绿绿虽然成精了,但究其根本,不过是根怕火的木头,它在家里可以满屋生长,但生火做饭的厨房却从不进去。可见就算成精了,火依旧是它的天敌。
偏它遇到了大火,被困在飞机货仓里不能遁地无法离开……
再三确认自己托运的箱子被烧得连灰烬也不剩,江月雯挂了电话,奄奄一息地趴在那不动了。
藤姬戳戳她的胳膊,又戳戳她肩膀。
江月雯耷拉的脑袋蓦地抬起,“我得回家一趟。”
她得去看看房子里的小绿绿们还在不。
藤姬按着她的后脖颈,把她按回枕头上搁好。
江月雯挣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不能拦我。”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
“麻烦开一下门,检查你家燃气。”
江月雯望向藤姬,小声道:“你先从猫眼里看看是不是检查燃气的。”
江月雯在这房子里虽然躺了好几日了,但她的活动场所只有卧室的床,连床也没下过。藤姬不能说话,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此刻住在哪里,是个什么状况。
但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警惕。
她那爷爷心狠手辣,可从来不把江家女儿当江家人,更何况是她这种白眼狼。一次杀不死她,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别去。”江月雯在藤姬起身时又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宽厚,掌心和指腹都有粗粝的纹络,看手掌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像是做惯了粗活。
她对上他不解的目光,解释,“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的?你一直没告诉我,但你应该看到我的惨状了,我正在被人追杀,这些人杀不死我绝不甘心,门外有可能就是杀手,你别去开门了,最好能找个地方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