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杀的吗?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些人是不是死于她手。
江月雯以为这地方自己此生都不会再来第二次,没想到轻而易举就又来了。
故地重游,和最初夜晚爬山的新鲜劲头完全不一样。
她慢腾腾地走着后山这条路,依稀还能想起在哪里和那些歹徒搏斗过,也想起来,就是在这条小道上遇到的藤姬。
她以为对方也是和她一样来爬山的路人甲,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这山里面的树妖。
真是稀奇。
藤姬他,会谈恋爱吗?
他对她那么好是因为喜欢她吗?
人树能在一起吗?
她一下子想到小时候看过的动物世界,如果她和藤姬在一起,就是动植物世界。
两世界能融合不?
脑子里想法乱糟糟的,江月雯觉着自己不该想这么多,家里老爷子还在找人追杀她呢,她最先做的是想办法自救,而不是恋爱脑。
但脑子里的思绪胡乱发散,完全不是她手动可控的。
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中,她终于走到山顶的盘龙寺。
盘龙寺的翻新还没结束,门口依旧立着“游客止步”的告示牌。
江月雯正纠结自己要不要上前敲门,大门吱呀呀地打了开。
这次走出来的是一个满面白须的老和尚。
老和尚矮小却很胖,面相瞧着极为和蔼。
他笑眯眯和江月雯打招呼,“女施主,相见既是有缘,要进来尝尝我们寺中的素斋吗?”
江月雯问他,“你是盘龙寺的管事?”
老和尚点点头,“贫僧法号了凡。”
“哦哦哦,您好,素斋要钱吗?我没钱。”
了凡和尚含笑摇头,他很是慈祥,领着江月雯进了寺庙后,亲自为江月雯端来一盘素斋。
江月雯没看到别的和尚,她想打听上次歹徒事件的下文,偏偏没遇到熟和尚。
她倒也不急,跟老和尚闲话家常,“盘龙寺什么时候能翻新完毕?”
老和尚似乎也不太确定,他摇摇望向门槛外正殿中央的神像,“快了吧。”
江月雯:“工期太长了。”
“还好。”老和尚笑呵呵道,“若结果是好的,再漫长也能等。”
江月雯见他总是瞟向正殿,好奇问:“寺庙里怎么没有关于盘龙寺供奉的神像介绍?它能护佑人哪方面?”
正常寺庙里,供奉的每尊神佛都有相关介绍,包括这些神佛擅长哪方面的保佑。
老和尚笑了笑,他满是皱纹的手缓缓抚着长长的白胡子,“女施主何不亲自问祂。”
江月雯:“你要我为它上柱香吗?”
吃人嘴短,江月雯不信神佛,但也愿意上这么一炷香。
“好的,等我吃完就为它上柱香。”
了凡和尚笑呵呵的望着她,像是丝毫没听出她话语中的敷衍和不诚心,他继续说,“神佛喜院子外后山上的那些花朵,女施主可否为祂献一朵花。”
这有什么难的,江月雯虽然觉着神佛若真有意识,肯定不愿意花的生命被打着它的旗帜收割。
但与她来说,神佛和花一样都是同一种没有生命的存在。
盘龙寺的素斋很不错,为了这一盘素斋,江月雯在后山采了一朵紫色小花朵放置在大殿里神佛石像桌案前,又恭恭敬敬点了一柱香。
本是为了应付了凡和尚,但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时,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些无穷无尽的沙沙声。
微微仰起头,她盯着面目丑陋的神佛石像,眼中逐渐认真。
“如果您真的存在,能否保佑我和藤姬可以结为夫妻。”
她顿了顿,无声又喃喃,“如果不能,那就退一步,护佑他平安喜乐。”
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后,江月雯把香插进香炉中。
香炉里的香灰不多,想必因为寺庙翻新,已经很久没有香客前来供奉。
江月雯默默在心头又补充,“如果您能佑护他平安喜乐一生顺遂,有生之年我一定天天为您供奉香火。”
她微微仰起头望着这尊面目狰狞的神佛石像,神情逐渐虔诚。
那些不信神佛的人,或许是因为没有在乎的人和事。
穿堂的阳光落了她半身,光影将整个大殿一分为二,半明半暗,半暖半凉。
她并没有发现,在她脚下,地面有无数的藤蔓根茎在她的四周缓缓蠕动,也没发现指上的藤蔓戒指化为虚无,又在光影中缓缓出现。
藤姬在没有汲取人类血肉,获取人类记忆时就知道“夫妻”两字代表的含义。
那个坐在他阴荫下看书的书生曾畅想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随。”
夫妻是人类相互缔结的最郑重的契约,“生同衾死同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儿育女相携一生”,都说的是夫妻。
有了人类那些记忆,他对这两个字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她竟然想要和他结为夫妻,和他一起蕴养孩子?
这怎么行?
他只想在巢穴建好后,为她举行盛大的吞噬仪式,他只想把她融进自己身体里,没想过要和她做人类那种牵手过一生的日子。
更何况,他寿命悠长,不可能有白发的时候,至于孩子……他不用妻子这种东西,也能自己开花结果。
藤姬远远地,看到小姑娘慢腾腾地从寺庙里走出来,挪步子一样慢腾腾地朝他靠近。
藤蔓们早就无法忍耐,从地底狂窜到她的脚底,故意拌作泥土,被她一脚一脚的踩着,沙沙沙的叶子声是这些藤蔓们疯狂尖叫的声音。
“好舒服好舒服,小姑娘的脚丫子软软的香喷喷的,踩在我身上了耶。”
“什么时候能把小姑娘吞噬,我已经等不及了呜呜呜……”
“她闻着这么甜,吃起来一定更甜。”
“要吃掉要吃掉,我要快点吃掉小宝贝。”
“才不是小宝贝,是小可爱。”
“是小甜甜。”
“小美人。”
“小点心啦笨蛋。”
“可她想当我的脑婆呀,她是我的小脑婆。”
“小脑婆小脑婆小脑婆!”
“我要和小脑婆贴贴亲亲,我要吃掉小脑婆。”
也有藤蔓茫然问:“到底是小脑婆还是小老虎?”
“肯定是小脑婆啊,她长得那么好看,小老虎连她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好有道理哦。
沙沙沙的叶子声音越来越响了,热热闹闹的像是有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风在吹着这些树叶。
江月雯远远地听到了这些树叶沙沙沙的声音。
一直在张望路边那些野花的她抬起头,笑眯眯地望向视线里的大树。
整个山林里怕是都找不出藤姬这样一棵枝叶繁茂树干粗壮的大树。
江月雯实在好奇,藤姬到底活了多少年?
他以前有过妻子吗?有过伴侣吗?
他对自己的另一半是什么要求?
会不会想要同是树的存在谈恋爱?
她朝眼前半山腰的大树使劲挥舞自己的手,大声喊,“藤姬,我听到你在喊我啦,你是不是很想我呀。”
她不用这么大声,藤姬也能把她的话听得清楚,偏偏她声音超级大,回音响彻在整个连绵起伏的山脉中。
那个糟老头子肯定也听到了,呵,岁数那么大还不耳聋!
藤姬很想去糟老头子跟前辩驳,他根本没想她。
他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怎么可能会想她。
这几日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阴云密布,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江月雯赶在落雨之前跑到树冠下,任由藤蔓们卷着她,把她卷进山洞中。
她上午从山洞里走出去的,自然清楚这个所谓的巨大山洞其实是藤姬的树肚子。
雨声话哗哗,伴随着沙沙沙的树叶声,江月雯好奇地问,“藤姬,我在你肚子里睡觉,你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觉着自己肚子里像生虫了想打虫啊。”
她的小脑袋里总有无数个小问题,“藤姬,你眼里我是小虫子吗?你是怎么看待人?人类在你眼里是不是和带毒的蛇差不多?”
毕竟他“吞噬”了人后就会中毒。
“藤姬,你今天怎么不用人形出现?你在哪里?这是你吗?还是这,或是这?”
她的手指抚过洞里的那些藤蔓枝叶,时不时还会在热情藤蔓缠绕中凑上去亲亲,“藤姬,是你吗?”
洞里沙沙沙的声音喧嚣吵闹,他听见藤蔓们又在吱吱喳喳的吵嚷,想要把小脑婆快点的吞吃,想要和小脑婆马上合二为一。
那些树叶和他的眼睛一样,他从地面八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很开心的在和藤蔓们亲亲贴贴。
她一直在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她喜欢他。
那她是不是也会喜欢被他吞吃?
会喜欢吧?
可她为什么又想和他做夫妻,想和他生儿育女呢?
他困惑又不解。
在她又要低头去和一根藤蔓亲亲的时候,他化为人形出现在她身边。
“藤姬。”江月雯一脸惊喜,放开手里的藤蔓,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里啦,我醒来没见到你,回来也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能维持人形了。”
她捏捏他的胳膊,又戳戳他胸口,蓦地,发现他胸口位置有点古怪,像是空了一块。
只是随意一戳的她,脸色顿时变了。
藤姬捏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戳。
江月雯挣开他的手,顺势搂上他脖子,“藤姬,你喜欢我吗?”
就在刚刚,她跪在庙里的泥疙瘩神像前,向来不信鬼神的她,在那一刻竟然虔诚地许愿。
她向来是个有想法就有行动力的人,所以在确认自己很喜欢藤姬后,她望着他的目光热烈赤诚,完全不遮掩自己的一腔心思。
他张了张口,无法发出声音。
江月雯也不会等他回应,她亲他的下巴,又去亲他唇瓣,“你喜欢和我这样亲亲吗?不喜欢就把我推开,喜欢就不要拒绝。”
他自然是不会把她推开,在深山中度过的时间太过漫长。漫漫长河中,只遇到了她一个浑身散发着甜滋滋的人,他的浑身都在叫嚣把她吃掉,喜欢到生出欲念想要把她吃掉,又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他垂下眼皮,脑海里全是她软软的贴在他唇上的唇瓣。
好软啊。
她每每碰触他的藤蔓根茎,树叶枝干,他都能感受到她的绵软柔弱,可那样的触感和人类身体体会到的柔软又不一样。
江月雯却没继续,她趁着藤姬这一瞬间的呆愣,双手齐上扯开他的上衣。
刚刚被她摸过的胸膛处,有一颗子弹镶嵌在里面,四周没有鲜血,也没有红肿,只有微微凸出的金属子弹尾和他的胸口皮肤看起来格格不入。
江月雯愣住。
她以为他刀枪不入,但子弹明显可以进入他的身体。
“这样是不是很难受?”她的手指小心翼翼碰触子弹四周的皮肤,“你得去医院把子弹取出来。”
就算没有鲜血流出来,身体肯定也会受创,他需要及时处理伤口。
藤姬抓住她的手指,要把衣服拉住,他对上小姑娘急切忧心的目光,摇头。
江月雯生怕他不理解人类身体的脆弱,忙忙拉住他的手急急道,“这是人身体,很容易受伤,我们必须得去医院。”
藤姬见她说着说着,眼角有泪意滚出来,眼眶也红红的,本来就软软弱弱的小姑娘,此刻更是脆弱的像是的随时会碎裂。
他好奇的伸出手指沾了她眼角的泪珠放在口中。
他知道人类的眼泪是咸的。她那么甜,眼泪说不准是甜的。
入口的味道不仅咸,而且涩,又咸又涩,一点也不好吃。
他微微蹙眉,不想她再流这么难吃的眼泪。
一根藤蔓从侧面钻出来刺进他的胸口位置,利落地取出那颗子弹。
血从子弹窟窿里流出来,另一根藤蔓迅速扑来,将一团绿色碎末砸在血窟窿的位置。
子弹取出去了了,血也被止住了。
他以为小姑娘应该不会再流眼泪。没想到对方眼泪吧嗒吧嗒像是雨点般砸落的又大又多。
怎么回事?
“对不起。”江月雯搂住他的腰身,盯着他胸口被绿色碎末堵住的伤口,“这是药吗?需要绑纱带吗?你是不是很疼,我去医院买点药和纱布回来。”
她转身要走,藤姬拉住她的手。
他把她拽进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
人类的记忆告诉他,想要留下女人,就得亲她,亲的越久,就越有机会留下……
最开始,他学着她的方式,在她唇齿间纠缠,但渐渐沉沦于这样的甜腻,极力地汲取那些糖浆般的蜜汁。
藤蔓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它们疯狂扭动,不仅撕掉了江月雯的衣服,连藤姬的衣服也都撕扯干净。
那些落地的衣服被它们卷吧卷吧带进地底。
靡靡气息在洞穴里越来越粘稠,两人急促喘息的声音充斥在越来越狭小的洞穴中。
是了,洞穴越来越小,像在缩小,缩到后来只剩下那一张由藤蔓编织的大床。
江月雯脸颊绯红一片,她眼眸湿润地望着藤姬,“你……”
你现在这样能行吗?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作为一棵树懂男女这种行为吗?
但藤姬没有等她问出口,他低下头叼了一颗熟透的红果。
江月雯的理智瞬间爆炸,变成无数绯色烟花绽放在眼前。
最开始其实是男女最常见的几种运动方式,但后来那些藤蔓们凑上来,它们绑了江月雯的手脚,它们像在沙漠中走了很久的旅人,饥渴无比地吞食她身上那些津液。
画风逐渐超出了江月雯的认知。
哪怕她自诩开放胆大,也被这种阵仗折腾的哭了。
藤蔓们嫩嫩的绿芽尖蹭她的眼角,把她一颗颗滚落的眼泪卷走吞吃,它们兴奋的无以复加,汹涌而上,像潮水浪花,把江月雯席卷。
整个洞中,全是小姑娘呜咽的哭声和叶子沙沙沙的声音。
时间飞快地在流逝,那根插在香炉中的香烧的只剩下小小一截,买香的时候,对方说这香烧个七天七夜绝对没问题,可才几天啊,香就燃到了尽头。了凡和尚在心底长叹一口气,遇到这种货不对板的事件,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会因此咒骂无良商家,用平常心态给个差评罢了。
了凡和尚跪在团蒲上,闭眼敲着目鱼,一边低诵经文,一边思索差评时要不要拍照上传。
一个小和尚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扶着门框道,“方丈,有很多人坐缆车上山,瞧着气势汹汹的不像好人,怎么办,我们要报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