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新娘——艳日伞【完结】
时间:2024-09-20 23:14:21

  槐管家说得含含糊糊,江月雯弯弯绕绕的问了半天,总算得到了点关于这位少爷的讯息。
  藤氏庄园里的这位少爷父母早死,自小孤苦伶仃长大,一个人孤孤单单比较内向且宅,又因为身体一直不太好,没交过几个年岁相当的朋友,很期待江月雯这个未婚妻能和他一起生活。
  少爷这次生病状态更差,虽然槐管家话言话语略有遮掩,但江月雯根据他的语气和反应猜测,这位少爷怕是随时要挂的那种,想和她举办婚礼,有几分冲喜的意味。
  槐管家自小照顾少爷,这庄园里里外外也都是他打理。虽然是庄园管家,但也相当于庄园里的半个主人,怪不得能一力做主。
  江月雯和他实话实说,“但我现在真没心情结婚。槐爷爷,很抱歉我没法履行婚约。”
  虽然她挺同情这位体弱多病又自卑敏感孤独可怜的小少爷,如果是以前,或者她会毫不犹豫答应,但如今的她,只想好好把孩子生出来,再带着孩子去盘龙寺寻找关于藤姬的蛛丝马迹。
  藤姬是树,只要他还有一点根存在,就能活着吧? !
  树的生命力旺盛,她不信藤姬这么容易就死了。
  不过挺奇妙,原来这位藤氏庄园里的小少爷也姓藤。
  但这位少爷是人,藤姬是树妖。
  槐管家叹了口气,无奈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一脸不解地又扭头,问江月雯,“可您已经怀了少爷的孩子,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和少爷结婚呢?你们人类不都是在怀孕后会立刻选择奉子成婚吗?”
  江月雯:……? ? ?
  江月雯:! ! !
  等等,什么叫我们人类,以及你们家少爷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东西?我肚子里揣的是你们少爷的崽? ?
  江月雯本以为和宋家的婚约已经是阴差阳错啼笑皆非,万万没想到真正和她定下婚约的是藤姬。
  相对于她的瞳孔地震,老神在在的槐管家显然不能理解她的这种反应,毕竟人是少爷带回来的,也是少爷看中的呀,这就是人类眼中的两情相悦,如果普普通通一外人,他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收留并指派给少爷。
  这大概就是一个思想总是慢一拍的槐老爷爷以为对方什么都知道,但对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美丽误会。
  江月雯不想细细追究这个美丽误会是怎么产生的,她当下最关切一件事,“藤姬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
  槐管家慢腾腾道:“少爷他……”
  江月雯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以前觉着槐管家说话慢腾腾的老成持重很有长辈的稳重通达感,但现在她真是恨不得帮对方把话说出来。
  怎么能说话这么慢,说完一句话再大喘气儿也成的啊。
  “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吧。”
  江月雯立刻下床,几步走到槐管家的前方,踏出门槛问:“是左边还是右边?”
  不是她心急,实在是槐管家说了这半天了,也不见他的脚挪动一下,真是让人捉急。
  槐管家站着没动弹,他歪头望着江月雯,在江月雯着急的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他慢腾腾地说,“少爷现在不想让您看到他。”
  江月雯:“他不想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看他是我的事情。”
  槐管家想了想,竟然觉着江月雯说的很有道理,他慢腾腾道,“但是……”
  “没有但是,我不要听你的理由,我只要结果,现在马上立刻,我要看到藤姬。”
  槐管家被江月雯坚定的语气震住了,呆滞地望着江月雯。
  江月雯:……她要收回那些对槐管家的赞美之词,和这位老爷爷待在一起,她觉着先死的必定是自己,而不是对方。
  完完全全就是被憋死的啊。
  江月雯决定不等他了,她自己随意选了个方向快步朝前,口中继续大声问,“朝哪个方向走,你说,我去。”
  就算走错了,她也能立刻掉头,绝对会比在原地等待浪费时间要好得多。
  “可少爷他,他……”
  槐管家磕磕绊绊的话令江月雯的心瞬间提起在半空。
  她立刻掉头走到槐管家面前,“藤姬怎么了,他怎么了?”
  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你!
  她因为太紧张,声线是抖的,整颗心惴惴不安,甚至不敢再催促槐管家说下去,只屏气等待对方的回复。
  槐管家伸手指了指屋子床头的那根平平无奇的树干子,“少爷他一直就在那。”
  江月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度觉着槐管家在逗她玩儿。
  那根平平无奇的树干在她醒来的第一天就杵在床头位置,有碗口粗细,比床高出一尺多,从上到下光秃秃的,侧面虽然是树皮,但树皮不皱,很薄也很平滑,没有纹络,顶部像被齐齐切断,上面是一圈圈密密麻麻轮纹。
  你说它像台灯杆吧,它顶上没灯,
  让它当个小桌几吧,它的“桌面”实在太小。
  不过能放得下粥碗,也能放得下水杯,把毛巾或是头发抓夹搁上面也挺好。
  当然,它最大的用处是起身的时候可以托着。
  江月雯一度怀疑以前住这房间里的是一位老者,所以才会在床头安装这么一根柱子,就为了半夜起来时好扶。
  这次轮到江月雯呆滞,她不可置信指着这根看起来一无是处却又被她开发了“多用途”的柱子,“槐爷爷,那根柱子是藤姬?”
  槐管家点头,“少爷他不想这副样子吓到您。”
  他声音慢腾腾的,叹息的声音特别长,江月雯没等他感慨完毕,继续发出灵魂拷问,“那天他把我送在这里,身体就溃散成了灰烬,怎么会又变成根木头?”
  这要是截小树根她觉着自己一定会信,但入眼是根看起来没有任何活气的木头。
  这根木头和旁边的桌子椅子没什么区别,就是房子里的一个“家具”,怎么看都不像能活过来。
  她怀疑槐管家指错了。
  槐管家在她质疑的目光中坚定点头,“对,少爷属于人的身体溃散了,暂时无法再变成人形,怕吓到您,所以不愿意被您知道。”
  江月雯:……
  她突然想起最近晚上总是睡得不安分,总有无数枝丫藤蔓在她身上游蹿,但每次惊醒,漆黑的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藤姬才会出现这种令人羞耻的梦,但如果这根木桩子是藤姬,她每天晚上的“梦”是不是梦有待考证。
  江月雯站在门槛外,愣愣盯着床头的木桩子。
  确认了这是的藤姬,确认了他还好好的,江月雯的心头这一刻不仅有失而复得的欢喜,且还五味杂陈的,难以言说。
  槐管家作为一棵千年单身树,无法理解江月雯此刻的心境,他声音慢悠悠地问,“您怎么不过去和少爷打招呼?”
  江月雯:……“他,他现在有意识吗?”
  槐管家,“有……”
  顿了顿,他又说:“有那么点儿。”
  他说话总是要在关键时刻来个大停顿。
  一句话等得江月雯差点闭气。
  江月雯连忙问:“有那么点是什么意思?”
  是气若游丝的意识,还是随时能散的意识?江月雯的心再次提起。跨过门槛,近乡心切般地,慢腾腾朝藤姬的木桩子走去。
  她一直以为,若在某天真找到藤姬,一定会扑进对方怀里大哭一场,或者如电视里演的抱住对方,用小拳拳捶对方胸口。
  但她没想到两个人的会面来的这样快。甚至可以说,对方一直在,从未离开过。
  更没想到,见到了藤姬,她酝酿的想要抱住对方大哭一场的冲动已经烟消云散。
  没法抱,完全没法抱,这要抱住了,显得自己和跟泰迪没什么区别。
  直到江月雯走近了藤姬,槐管家才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说,“只有点树的意识,没人的意识。”
  “树的意识?”江月雯觉着自己有点明白槐管家的意思,“他是把我忘掉了对吗?他现在就是一棵单纯的没有属于人类情感的树,忘掉了我,也忘掉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忘掉也没关系,只要藤姬还活着就好,只要他活着,怎么都可以。
  槐管家对此也不是很确定,“这我没经历过不知道,得等少爷会说话了才清楚他有没有忘掉您。”
  江月雯的手轻轻抚在木桩子的顶部平滑处。
  她经常把水杯、粥碗放置在这里,半夜起身时,也会扶着这当个扶手,从没想过这竟然是藤姬的脑袋。
  藤姬好惨!
  “藤姬什么时候才能说话?”手掌抚在木桩子顶部,或许是心理作用,触感微凉仿似润玉,是和藤姬身体一样的凉意。江月雯的眼眶莫名有些热,声音也变得轻软温柔。
  槐管家微微侧目,搞不明白江月雯前些天总会把少爷当临时桌子用,此刻怎么就当个易碎瓷器在那摸来摸去,看着就肉麻麻的像是有虫子在身上爬。
  他伸手摸了摸胳膊,确认身上没虫子后,这才晃悠悠地答,“正常情况下少爷会在一段时间后才能说话,但您和少爷举行婚礼后,把血滴少爷身上,少爷就能很快开口说话。”
  槐管家喜欢把什么事情都慢腾腾说清楚,在日落黄昏时分,江月雯总算明白她和藤姬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桩姻缘。
  藤姬化人不顺利,身体状况一直很差,隔三差五就会来个原地消散,再重新化人费时费力费工夫。
  后来藤姬觉着自己找个人类新娘或许能控制这种状况不再出现。
  在和江月雯定亲之前,藤姬已经再次消散,没能化出人形,是槐管家根据藤姬消前留下的生辰八字和江家定下的亲事。
  江月雯倒不关注这桩婚姻的来龙去脉,她更在意此刻的藤姬身体状况:“现在滴血不行?藤姬的本体被炸毁,这次能顺利化成人形吗?”
  她问的委婉,其实她最担心的是这根木桩子怎么看都不像会发芽生根,藤姬真的能再次长出来吗?毕竟他的本体树都被炸的灰飞烟灭了。
  这次消散和他从前消散又不一样。
  “本体?”槐管家愣愣的望着的江月雯,一脸疑惑地问,“少爷有本体?”
  他眼底的茫然清晰可见,丝毫不是开玩笑,江月雯也懵了。
  反问:“盘龙寺后山的那棵超级粗的大树不是藤姬的本体吗?”
  槐管家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即呆滞脑袋,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不是吧?少爷要有本地,那肯定是比山还庞大,不会只是山上的一棵树。”
  他指了指自己,“连我的本体都能把一座山笼罩,我的岁数还这么小,少爷要比我岁数大多了,他的本体可不止一座山。”
  江月雯:? ?
  她等着槐管家,后知后觉恍悟过来,“槐爷爷您意思是,您比藤姬岁数小?”
  槐管家慢腾腾地点头,“是啊。”
  江月雯:“可您喊他少爷。”
  她一直喊槐管家爷爷,又马上要和藤姬结婚,这辈分怎么算!
  槐管家,“对啊。”
  大约因为不是人,他丝毫没有get到江月雯的纠结点。
  江月雯,“藤姬怎么称呼您?”
  槐管家笑呵呵道,“少爷喜欢喊我小槐。”
  江月雯瞧着头发花白一脸褶子的槐管家,实在没法把对方和小联系起来。
  “槐爷爷您既然比藤姬岁数小,为什么人形看起来这么老态?”
  “这样人类都能喊我爷爷。”槐管家骄傲道,“在幼儿园工作时,小朋友们一声声地喊爷爷,多好听。”
  江月雯:……
  算了,她还是不纠结辈分问题了。
  “为什么一定要在举办了结婚仪式后滴血才管用?藤姬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法和我一起举办成婚仪式啊。”
  槐管家慢悠悠地摇头,“少爷只有这种情况才更适合举办婚礼。”
  结婚那日虽然宾客云集,欢声笑语不断,但这些客人们全程没能看到新娘新郎出场,就是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丰盛无比地午宴。
  槐管家准备的婚礼仪式非常繁复。
  江月雯从早上天不亮开始,就在不停地按照槐管家的吩咐,净身净手,对着空气拜,对着木桩子拜,又照着槐管家的手抄的宣誓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读。
  不是她要读的那么慢,而是这些字晦涩难认,虽然槐管家贴心地把拼音备注在了字的上边,可她还是要认很久才能读出来。
  读这个宣誓词让她有种自己是个文盲的挫败感。
  偏偏每次她卡壳的时候,一旁的槐管家就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她,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读。
  这一页纸看似轻飘飘,但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生晦字,江月雯觉着槐爷爷一定有特殊收集生晦字喜好,把所有生晦字都集齐在了一张纸上。
  她读这一页纸就花了一上午时间。
  真读的口干舌燥,但诡异的是,江月雯在最后一个字读完后,明显感觉到四周像有无形的水波荡漾。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又一圈圈地拥抱她。
  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她又说不上来。
  宣誓词读完,江月雯短暂地休息并吃喝补充了体力后,又跟着槐爷爷绕着院子闭上眼一步一跪拜。
  平坦的连一根草都没有的院子,在她闭上眼往前走时,脚下像是出现了一级级的台阶,每次都在艰难往上跨。
  很累,每次跪拜时更累。
  她下意识要睁眼去瞧,耳边有轻柔的声音对她说,“别睁眼,马上就好。”
  是藤姬的声音。
  低哑的声音温和沉稳,像是暖流在她心间流淌,满身疲惫的江月雯因为藤姬的声音,整个人满血复活。
  她立刻打起精神,张口欲说话,唇上被一根手指按上,“乖,别说话。”
  江月雯感受着唇瓣上微凉的触感,她乖乖地抿唇没说话。手被纹络感强烈的宽厚手掌抓住。
  江月雯咚咚咚狂跳的心逐渐安稳了下来。
  她一步一台阶,一步一磕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的槐管家声音颤颤地说,“礼成。”
  江月雯于是睁开眼,发现满院花团锦簇,芳香扑鼻,明明闭眼前院子里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现在却有百花盛开,每一朵花盛开的极为绚烂,五颜六色的花朵在阳光下晃悠悠地面向她。
  江月雯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即扭头,去寻找藤姬。
  “藤姬呢?他怎么样了?”睁眼前藤姬拉着她的手,她能感受到对方一直在她身侧站着。但现在睁开眼,只有满院望不到尽头的花卉,没有大树或是小树,身边也空荡荡的,握着她的大手已经消失。
  槐管家在她身后站着,闻言忙说:“少爷生孩子去了。”
  江月雯:? ?
  她震惊扭头,“什么?”
  她一度觉着自己耳朵听错了槐管家的话,嗯,绝对是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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