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特欣然接受：“请说。”
绕着头发，多萝西装作苦恼地说：“嗯——该从哪里说起呢？”
“对了，哈罗德、贝蒂，可以请你们带着肯尼斯去外面的花园里挑一束花吗？”多萝西似乎想起什么，“学院杯最后要给获胜的孩子送上花冠，我对花不怎么了解，就麻烦你们了。”
三人互相看看，知道这是在变相打发他们走，于是干脆离开了。
“现在就只剩我们了。”多萝西挪到艾丝特身边坐下，“让我想想，要不先从艾丝特熟知的地方说起吧！”
“这是艾丝特对我的'约束'。”
“不，你明明一上来就在说些难懂的东西了好吗？”艾丝特叹气，“'约束'这种东西我可不会啊……”
“约束”，不同于世俗意义上的理解。这是一种魔法概念。
举例来说，犯过重大错误的精灵会被驱逐出精灵之森，那时就会定下“约束”——永远不准踏进精灵之森。而这个“约束”就会在精灵的潜意识里进行暗示：远离精灵之森……远离精灵之森……
艾丝特所言也绝非虚假，她确实不会什么“约束”。那是精灵长老才会的东西，她只是个普通小精灵，没资格去学。
没在意艾丝特的话，多萝西自来熟地贴上艾丝特：“之前艾丝特告诉我，要好好保守秘密，也要好好忍住不能随便来找你，我都有乖乖做到哦！”
蹭蹭艾丝特的脸，多萝西有些幸福地说：“想要艾丝特的夸夸！”
艾丝特：……不是，这人谁？圣女？真的假的？
六年前的艾丝特对圣女做了什么啊喂！
第33章
“那么，为什么我会和你定下'约束'呢？”艾丝特避开多萝西期待夸奖的眼神，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
“诶，艾丝特好冷淡。以前都会贴过来摸摸我的脑袋然后夸我的。”多萝西有点遗憾地说。
“嗯，这应该算第二个问题了吧？我明天再告诉你答案！”抱着艾丝特的胳膊不撒手。多萝西一只手圈住艾丝特的胳膊，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整个人就如同大型挂件一般挂在艾丝特身上。
艾丝特：……
她只能在心里催促另外三个人快点回来。
被她念叨的三个人正在花园里。
“嗯——虽然让我们出来采花，但我对花也不怎么了解呢。”贝蒂坐在轮椅上用手撑着下巴看向正蹲在一旁采花的两人，“总之只要采一些好看的花编成花冠就行了吧？”
采下一朵盛开的粉红花朵，哈罗德把花放进一旁的篮子里。
他旁边的肯尼斯正晃着尾巴慢悠悠地采下一朵黄色的小花，塞到他胸前的衬衣口袋里。
“送给艾丝特？”除此之外，哈罗德也想不到第二个能让肯尼斯送花的人选了。
又摘下一朵白色的花，肯尼斯同样放进衬衣口袋里。
“嗯。”他的衬衣口袋已经花团锦簇被塞得鼓鼓囊囊了。
“啊，戴安大人，您怎么来了？”贝蒂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肯尼斯回头望去，一眼就看见那个身着黑色衣袍的孩子。
他看上去只有6、7岁的年纪，发色、肤色、瞳色也皆是雪白。唯有嘴唇是淡淡的粉色能够证明他是个有温度的活人。
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肯尼斯就转头看向哈罗德。哈罗德没和他对视，但是轻轻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
这个孩子就是圣女多萝西失踪后带回来的。
“戴安大人，您此时应该在书房学习魔法。为何会来这里？”哈罗德先是俯身敬礼随后便询问那孩子出现在此的原因，“圣女大人今天另有安排，无法陪同您的学习。”
“……”戴安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为他身旁飞舞的蝴蝶提供一个休憩的地点。
蝴蝶在他的指尖停留，偶尔扇动翅膀活动。
“多萝西大人现在在哪里？”开口，声音稚嫩但语调平平，如同一个木偶在说话般。
“圣女大人正在会客厅同客人会面。”哈罗德指了指二楼会客厅的位置示意。
人偶般的孩子点点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他是要去会客厅？”肯尼斯看着那孩子离开的背影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哈罗德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大概是。那孩子的想法我们都猜不透。”
“可能是要去找圣女大人吧。”贝蒂开口，“往常这个时间都是圣女大人陪他上课的。今天因为要见艾丝特所以没陪在他旁边。”
肯尼斯则是在沉默一会后发问：“你们不觉得那孩子的声音很像一个人吗？”
*
会客厅的门被敲响。
“咚、咚、咚”有节奏的三声响。
多萝西听到这个声音后腰板瞬间挺直，没在黏黏糊糊地贴在艾丝特身上了。
“请进。”她立马改变了态度，仿佛又变成艾丝特刚推开门时见到的那个圣洁的圣女。
门被推开，艾丝特转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袍的孩子站在门口。
“多萝西大人，老师已经到书房了。”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艾丝特原本抚弄头发的手一颤。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我知道了，那我先行离开一下。”多萝西点点头，在黑袍少年转身离开后无奈地朝艾丝特笑笑。
留下“晚上再聊”的口型，多萝西走出会客厅关上了门。
合上门的那刻，艾丝特才仿佛想起呼吸这件事。
她的右手按住自己正在狂跳的心脏，深深地呼气。
那个孩子……艾丝特的脑海里闪过乱七八糟的想法。
“艾丝特，我们回来了。”贝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艾丝特开门迎进来他们三人，随后设下隔音阵。
“你也发现了。”肯尼斯看着艾丝特的表情肯定地说，“那个孩子的声音和你的很像。”
“不。”艾丝特摇摇头，“不是很像。那就是我的声音，我小时候的声音。”
哈罗德和贝蒂对视一眼。
“这有什么问题吗？”哈罗德不解，“声音相像很正常。”
“不是相像。”艾丝特再次强调，“那就是我的声音。”
“哈？”哈罗德发出一声疑问。
摸着下巴，贝蒂缓缓开口：“意思是，戴安大人的声音和艾丝特的一模一样？”
艾丝特点头。
这就有些，惊悚了。
众所周知，大陆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不会出现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声音也是如此。
人发声是依靠声带振动，同样也会有口腔、鼻腔的共同作用。戴安是人类，怎么会和艾丝特一只精灵的声音一样？
“是什么魔法吗？”肯尼斯提出猜想，“或许是用了什么魔法所以……？”
“没有这种魔法。”艾丝特肯定地说，“关于五感的魔法研究甚少。”
五感即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这是生物感知世界的方式，所以很少有人会冒着丢失感官的风险去实验魔法的可行性。
摸摸胳膊，贝蒂感慨：“我都冒冷汗了，这也太诡异了。”
“也有可能是艾丝特的判断出错了。”哈罗德安慰，“毕竟只是刚见面，也有可能判断错误。”
“确实。”艾丝特不否认这种可能，“我也不可能一直是对的。可能是魔力紊乱干扰判断了。”
不知为何，艾丝特的魔力紊乱一直没有结束。
听到这话，贝蒂的眉毛扬起：“所以，你又在魔力紊乱的情况下使用魔法了。”
很显然，贝蒂指的是刚刚艾丝特设下的隔音阵。
有些心虚地收起隔音阵，艾丝特装作风景很好的样子望向窗外。
*
晚饭自然是圣殿准备的。
艾丝特被邀请到餐厅一起用餐。
正好想借机会观察那个叫做“戴安”的孩子。艾丝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肯尼斯坐在艾丝特旁边的椅子上，尾巴有些不安地缠在了艾丝特的手腕上。
“别担心。”艾丝特笑着对他说。
不管是判断失误还是真的声音一致，戴安现在也只是个6 、 7岁的小朋友。不会产生什么威胁，大概。
“这次邀请艾丝特过来其实还想请你帮个忙。”多萝西坐在主位上开口，她的左边坐着艾丝特，右边坐着戴安。
对面的戴安脑袋立刻抬了起来认真地看向多萝西。
“学院杯的比赛虽说是在塔内进行，但塔内毕竟魔物危险。考虑到艾丝特对塔非常熟悉，所以想聘请艾丝特作为生存指导老师旁观比赛。”
也就是说要照顾比赛中的学生安危，是个麻烦的差事。
“抱歉，我毕竟只有一个人，很难考虑周全。”
再怎么说，那么些学生只让我一个人管也有些夸张了。
“不用担心，学生是分组进行比赛的。艾丝特只要负责其中一组就好。”
“抱歉，毕竟皇家魔法学院的学生都是未来的希望。这件事十分重大，未经理事会的审查直接任命……”
不背锅，婉拒。
“真是遗憾。”虽然嘴上说着遗憾，多萝西嘴角却上扬。
没再多说什么，几人开始用餐。
“说得也是，毕竟艾丝特还要参加毕业生代表的竞赛嘛。”优雅吃完一块牛排后，多萝西拿起手帕擦擦嘴角。
艾丝特：？
“咳咳、咳……毕业生代表竞赛？”艾丝特刚喝下的一口果汁差点洒出来。
捏着手帕捂着嘴遮掩上扬得过分的嘴角，多萝西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是啊。学院杯比赛开始前有一场毕业生代表的竞赛。嗯——可能过两天就会有邀请发给艾丝特了吧？不知道你打算代表哪个学院参赛呢？”
通常毕业生代表竞赛都会在学院杯开始前进行。一般就是普通的表演赛，几个毕业生一对一打个几场作为比赛开始的热场。
正如之前所说，皇家魔法学院现在有四个分院，麦吉克、麦迪森、奥克米以及艾米多安，分别代表着魔法、制药、炼金以及魔物研究四类学科。
艾丝特不属于任何一个学院。她入校时被特批可以在三个学院里（当时艾米多安也就是魔物研究的学院还未成立）自由选择感兴趣的课程。当然，必修课她也必须参加考试（可以不上课）才能毕业。这也是她书房抽屉里摆着的三本颜色不同的毕业证书的由来。
前些年的学院杯并没有人邀请艾丝特，可能也是考虑到她讨伐魔王失败后的名声不太好的原因。不过今年，没有人比艾丝特更了解塔，谁能邀请她基本就注定了毕业生代表竞赛的胜利——优胜的学院在接下来的比赛会有优势。
其实艾丝特没把多萝西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表演赛，就是普通的打架。和是否熟悉塔没有任何关联。
她很自信地认为没有学院会对她提出邀请。
不过在回到家，看见信箱里整整齐齐的四封信件，上面各自盖着学院的漆印时，艾丝特还是觉得之前的自己太天真了。
抛去其他不谈，作为曾经的皇家魔法学院的三院首席，艾丝特的实力还是一骑绝尘的。
第34章
把信封都推到对面，艾丝特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她对面的银发精灵挑眉：“没想到啊，今年倒是都给你发了邀请。前几年可一点动静都没有。”
各个学院的邀请向来是捏在院长手里的，以前那群老家伙都忌惮着艾丝特不太好的名声，怕给学院带来影响。今年倒像是不在意这个问题一样。
“应该有多萝西的功劳吧。”艾丝特想到圣女当时偷笑的表情感到无奈。
“圣女？”西拉把玩着印有“麦吉克”学院印章的信封，“也对。毕竟是能让圣女刚回来就任命的人，那些老家伙们也会考虑到圣女的意思。”
皇家魔法学院和圣殿的关系三言两语道不清楚，总之是要给圣女面子的。
既然圣女发话重新调用艾丝特，那么学院杯的毕业生代表竞赛邀请艾丝特几乎是必然的了。不仅因为她被圣女认可，还有她本身就强悍的实力。
“所以你打算代表哪个学院出战？”西拉几乎可以肯定艾丝特会全部拒绝。
“麦吉克吧。”艾丝特伸手拿过西拉正在把玩的信封，手指摩挲着漆印上的星星符号。
“……”猝不及防的打脸，西拉拿起剩下三封信当作扇子给自己扇风。
“我还以为你会全部拒绝。”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艾丝特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些废话，“不过多萝西和我说完之后我就改变了想法。”
*
“昨天问的问题可以给你答案了哦！”多萝西有些兴奋地把艾丝特扑倒在沙发上，蹭着艾丝特的脸露出幸福的笑容。
她的身材本就比艾丝特要高上一些，整个人把艾丝特盖在身下。就像一只大型狗狗压在主人身上玩耍一样。
“其实'约束'不是用来限制我的，而是艾丝特用来限制现在的你的！回答完毕，请给我奖励！”
双眼无神地躺在沙发上等待多萝西闹够，艾丝特感觉她仿佛得到了答案，又似乎没有。
限制现在的我，为什么？艾丝特的头脑开始运转。
首先考虑以前的我和现在的区别，要限制现在的我一定是因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以前的艾丝特，情绪比现在更充沛，魔力要弱上一点。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限制是因为现在不再丰富的情绪还是更强大的魔力？
不，魔力的区别不大。只不过一个是装满的水杯和溢出的水杯的区别罢了。那么就是因为情绪了。
那么，艾丝特现在淡漠的性格会影响什么？
说实话，艾丝特认为以前和现在的自己除了情绪表达不太丰富外，其他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大差不差。似乎没有什么会让以前的艾丝特戒备的，甚至可以说要防范的。
艾丝特认为以前的自己是在防范现在的她。可是为什么呢？艾丝特想不到理由。
“感谢奖励～”多萝西满足地站起身，她像是吸猫吸够了一样伸了个懒腰。
“啊，已经到戴安上课的时间了。那我先走一步了。”多萝西挥挥手同艾丝特道别。
昨天多萝西在晚饭后偷偷和艾丝特说过戴安那孩子太过粘人的问题。她原本想着缺席陪同一节课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现在看来影响挺大。戴安甚至会跑出来找她回去。
对了，戴安。艾丝特想到那孩子。
之后同戴安的相处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在饭桌上也有好好回应多萝西的闲聊。同哈罗德和贝蒂的关系算不上好但也不差。对肯尼斯也很亲近。昨天晚饭后肯尼斯带着他到花园玩了。
但是，违和感。总觉得哪里有违和感。
从躺姿变成坐姿，艾丝特靠在沙发背上思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