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条风听到她的提醒过后,当时只是目光看到身后即将对自己发出攻击的异生兽,感觉死亡的威胁将要把自己吞没的时候,却被她陡然推开,所以下意识间闭上了双眼。
再度睁开眼望过去的时候,苏凌和那两只异生兽已然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自己跌坐在冷彻的地面上,也不知道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为什么力气这么大…
“怎么回事,苏凌呢?!”
第33章 誓言
黑暗从未离去,它总是以另一种方式潜伏在内心深处,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即将喷涌而发。
当黑暗暂时褪去,苏凌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然不在那片诡异的密林里,而在一条宽阔而眼熟的公路上,前方停着一辆红色的大巴车。
视线放在那辆熟悉的车辆上,苏凌脸色霍然变幻,浓叠的眼睫下方,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这是她悲剧的命运的开端之一。
说实话,这件事这应该算不上悲剧的开端,回想过来,她一生都是悲剧吧。
深秋近冬的新宿市总是多雨,一场雨酝酿了整夜,终于在这天清晨毫无征兆地降了下来,她盯着雨幕穿透湿冷的气雾,看到视野中仿佛被烫上一层溶胶的大巴车,似乎感觉自己的视野也因此被烫得模糊。
艰涩的四肢僵硬而冰冷,让她脚下的步伐近乎滞泄。
湿冷的空气携带着无以名状的寒意席卷上苏凌神经枝杈,一种秋雨与冷风交织的悲凉砸在心头,像是十除以三得出来的结果一样,无穷无尽。
她想把这份异样的情绪囚禁,把它深深藏在无人可及的海底,殊不知却让自己卷进了更深的漩涡,在迷障里越陷越深。
苏凌撑扶着漆面剥落的栏杆走上了大巴,神经末梢突突地躁跳着,全身冰凉,心脏不断往下坠。
车内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只剩下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蒙上了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熟悉的场景带来惊恐的感觉,也随着痛苦可怕的记忆时隔多日再次浮现上了脑海,一下子攫取了她的呼吸。
苏凌无声地抿卷下唇,好像在刹那间失去了维持平衡的能力,一种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踢到一个空落落的易拉罐,低头看去却被旁边掉落的证件吸引力注意力。
她缓缓低身捡起这个蒙尘发黄的证件,就看到少女青涩白皙却故作一本正经的照片,再翻仔细翻开观察,却发现后面是与铃木奈绪已经发黄的合照——这是她的东西。
仿佛被一泓湿火烫过脊背,手指难以察觉地轻颤着,苏凌的神色迅速黯淡下来。
心像是掉落在过去时光里的深渊里,无底地坠落,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地方,连呼吸也在一瞬间滞泄。
浓稠的血色无端地在这狭窄而压抑的空间荡漾开来,一直满是血液的手突然抓住苏凌纤细的手腕,让她豁然一惊。
她极力遏制住脑海中濒临晕厥的失衡感,向抓住她的那人望去,熟悉而又陌生的轮廓映入眼帘,记忆中那个面目模糊的影子开始凸显轮廓,她抑制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早川先生…”
早川治抓住苏凌的手枯瘦如柴,却沾染着怎么也抹不开的血色,明明手上的力气不大,却给了她灌铅般的沉重感。
他混浊的眼里仿佛在闪烁着痛楚的泪光,如老旧风箱一样破陋的胸腔,只能费力地撕扯着微弱的呼吸,难以喊出哪怕一个字。
“…救…救我…”几个字犹如被夹杂在破风箱的哀鸣里抖落而出,带着令人难以抑制的颤意。
他的眼底像是有着浓稠到化不开的雾霭,无助地望着身穿夜袭队服的少女,沙哑的喉咙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凌本以为过去痛苦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散去,但是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成为一把凌锐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将她内心最难以面对,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撕裂开来——早川先生,是为了救自己而死。
记忆中早已死去的早川抓住自己的手,伤痕累累的疼痛近乎融入他的骨骼缝隙之间,却依然执着着抓住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甚至尖锐的指尖在她冰冷的手上硬生生地划出刺目的血痕。
“小凌…救救我…”他干哑的喉咙发出最后嘶吼,似乎是在做最后挣扎,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哪怕当时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可是内心深处依然也想要努力地活下去啊。
少女并未如意料中惊慌失措地将他的手直接推开,手上意外地传来湿润温热的触感,一声接着一声水滴而下的声音,在这逐渐被黑暗吞没的空间里回响着。
强烈的情感折磨着苏凌,心仿佛被囚禁在无尽悲凉的深潭里,一寸寸冻结成半块未化的冰,最后融化成温热咸湿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
“对不起…”
苏凌无力跪坐在地面上,从前压抑的画面在脑海里一段段闪过,经历的所有疲乏倦怠、疼痛苦楚,所有彷徨失落、悲伤愤懑,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缘由,最后化为这么一句轻不可闻的道歉。
无助与绝望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
似乎意识到自己早已死去,早川抓着苏凌的手力道一顿,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自己的手,即将临近隆冬的沉重将他早已变成腐骨的尸体掩埋,浓稠的血色逐渐将他吞没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声带带着哀怨的叹息离去,像是怨恨与宣泄着邪恶的怒火在燃烧,黑色的色彩吞没了这个世界,想要将她沉沦着卷缩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死亡与孤独会陪她走到永远。
苏凌的瞳孔逐渐散涣失焦,眼前的世界开始蒙上一层不断膨胀的虚雾,最后越发浓厚,被笼罩在无边的黑暗里,不见声息。
古怪迥异的声响在黑暗彻底将她包围后响起,似乎是有人在黑暗深沉嘲笑她,也有可能是异生兽猎食前兴奋的嘶吼声。
四肢突然间被粗砺的触手席卷缠绕,修长的脖颈也被缠绕着用力,顷刻间让她失去了呼吸和发声的能力。
她无力反抗,或许将在这个只有黑暗的世界里沉寂,往后再也难以窥见光明。
“奈克瑟斯…”音量轻得仿佛快要断裂在空中。
苏凌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睑,似乎瞥见这无边的黑暗里似乎被谁突然纵横撕裂,即使没有干烈的柴火,却依然在这冰冷的黑暗里燃亮最炽热的光芒。
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最容易乱想,渴望得到拯救的光芒。
她陡然间感觉身上沉重的力量一松,似乎是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离开了身体,紧接着整个人陷入一个温暖而又炙热的怀抱,她缓缓抬起头用失神的目光望去。
那双眼睛缓慢定焦,视野里的奥特战士逐渐清晰,可是眼睛比平时都要黯沉,像是完全死了,所有的光都不在里面。
“别害怕,我来了。”他浑身充斥着透亮柔和的光芒,像极了繁盛的烈阳,却又温柔地不像话。
他轻轻地擦去她脸庞未干的泪光,在这腐朽沉寂的黑暗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在无边的黑暗里,宛若神明的战士将心爱的少女揽入怀中,像是宣誓般再一次将自己的承诺说出口。
——直至死亡将你我分开。
第34章 谈论
在最温柔的光里,窥见最真挚的神明。
被黑暗中潜藏附身的异生兽所吞没的理智逐渐回笼,明亮的色泽光线逐渐撕裂这个虚妄扭曲的环境。
苏凌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黑暗被朦胧泛起光亮驱散,视野边缘横了道天际线,有初升的薄日朦胧地投入一些光,细凉的风混合着四溢弥漫的光雾迎面而来,却被身前的奥特曼战士承住大半。
这一路跌跌撞撞而颠沛流离地走来,她一直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存放;免她惊,免她怕,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奈克瑟斯…”
她将目光放在数次将自己拯救的奥特战士身上,有些迷茫的看向他深邃的轮廓,总是觉得似曾相识。
在奈克瑟斯的视角里,少女迷茫的眼神与多年前记忆中的的女孩重叠,像是天边的寒星,融在烈酒的碎冰里,只要望上一眼就吸引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难以理解这种感觉,甚至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感到陌生而难言。
可是,他知道无论怎么样,只要望上去一眼,万般柔情就会涌上心头——她是那么好,像是被时时等待,像山上的夜月和假日的吻。
——很奇怪的感觉。
苏凌的记忆回想起来推开西条风后,两只佩德隆迫不及待地两面夹击她,正欲拔出剑鞘之时却一个黑影吞没。
那是以前出现过专门制造幻境,吞噬人类身上负面情绪而生存的异生兽,后面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到现在了。
“抱歉,又麻烦你了。”
苏凌讪讪收回放在奈克瑟斯身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脱离他的怀抱,很快发现自己又再次回到那片密林里,不过可能因为时间太早,所以四周静极了,显得空气更凉。
不过那两只异生兽已经看到突发情况,背后的人估计也没想到这种事,所以只能将异生兽收回,继续在黑暗里潜伏着,等待着下一个时机,再次出手。
“没事。”奈克瑟斯看着空落落的双手,哪怕冷冽的风呼啸而来,也似乎感觉不到了。
紧接着,在周遭渐次膨散的莹莹幻光中隐去身形,只剩下独自站在原地,紧握着进化信赖者的苏凌。
她轻轻咬了一口下唇,出神地站了一会,直到有些急促的心跳声逐渐回归平静,直到手腕上的贝雷格传来队长和仓英辅的声音时,才回归神绪。
“苏凌、苏凌!收到请回答!”
“收到,我现在在密林中央。”
“请稍候与我们集合。”另一端和仓英辅听到苏凌久违的声音,无奈得长叹一口气。
能在那么危险的时刻,第一想法是将自己队友推开攻击范围的人,不会有多坏,大概是他们太喜欢用有色眼镜看人了吧。
不过旁边的西条风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稍稍温和的眉眼,也代表她暂时放下心来。
很快,苏凌朝着他们赶来。
足底腐壤泥泞湿滑,其上铺垫着陈年枯败的杂枝碎叶,她从风尘萧瑟中走来,身上一些红肿的痕迹代表她确确实实遭受到了异生兽的袭击。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苏凌看上去神情有些僵硬,似乎是一件难以启齿的记忆。
…
“突然离去的异生兽…和富有深意的幻境,那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个人到底是谁?扎基么。
回到TLT基地后,苏凌无可避免地被高层传唤过去,她走在深幽的长廊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边想边走着。
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扭头回去看的时候,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人。
——是孤门一辉。
“小凌!”孤门朝她喊着,看起来很是急切的模样,“TLT邀请你加入夜袭队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人类可以完全控制的奥特战士。
甚至没有底线地利用姬矢先生和怜的身体去做实验,试图破解光的秘密,他们认为那样就可以消灭异生兽,阻止人类的末日降临。”
奥特战士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他可以一次次在绝境中站起,一次次将很不可能打败的敌人消灭。
这样的力量太过于令人觊觎,甚至让这些人为了强行获得这样的力量,越陷越深,越来越混浊。
所以,他们不惜代价,不计后果,不惧一切,甚至捕获前两任适能者来做实验,哪怕可能会引起他们死亡的后果,也毫不在乎。
毕竟,他们只是光的容器。
“所以,对你而言,最好离开TLT基地,不要继续呆在夜袭队了!”
与孤门激动的情绪截然相反,苏凌有些不耐地微微蹙眉,旋即又不自然地放松,极淡的、朦胧的目光难以捕捉,望向仅有几步之遥的孤门。
她披靡着微弱的灯光,精致的五官像是被笼罩上一层朦胧地雾纱,冷冽的光芒在她的眼底被风吹动晃动了一下,在犹如深潭的眼底激荡起一层层暗沉的波澜。
这种一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的样子,嘴边挂着的忠告,一言一句无一不透露出“为你好”和很了解的语气,莫名地让她有些反感。
走廊沉寂,只有苏凌的气息透过绵密的空气一声一声,敲叩进心里。
“谢谢你的忠告,但是我来到TLT基地自然是有我的目的,我不是前两任适能者,请不要将我与他们混为一谈。”她有些不耐地回答着。
“可是什么目的,能让你不顾一切,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呢?如果TLT的深藏的东西的话,管理员是绝不轻易透露给你的。”
“所以,我才会同意留在这里。还有,请你要不要一份为我好的模样,不要装作…很了解的样子,我先走了。”不再将多余的眼神留给孤门,一言一句之间透露出一股烦躁的意味,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看着苏凌被影逐渐被吞没,逐渐成为尽头浓缩的黑点,孤门紧捏着拳头,一颗担忧的心无处安放。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万丈尘寰,江海不渡,覆水难收。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怕有心人听见你们的谈话吗?”熟悉的声音从孤门身后传来,让站在原地失神的孤门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
待看清那人的模样的时候,他稍稍放松下来:“预知者?”
吉良择优朝他微微一笑,微微侧回头,灯光打晕了鼻梁直挺的轮廓,平添几分柔和。
“孤门,如果你这些话让别人听见了,后果很严重啊。”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一些无奈地说着。
听见他的话,孤门稍愣,随即警惕而悄无声息地环顾四周,表情略微紧迫。
“抱歉,我只是太关心她了。”
“我能理解,但是说实话,向孤门你这么单纯善良的人,不适合待在这个基地。”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孤门说出这种话了,而这次却多了一种别的意味。
“可是小凌也不合适啊,这里对于她来说太危险了。”孤门反驳着优说的话,旋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向他道歉:“抱歉,我失态了。”
优笑了笑,并不在意孤门的失态,略微加重了语气,将目光放在另一个方向上,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
“她很合适待在这里,比你合适。”
与怪物战斗的人,最后到底会不会变成怪物呢…
…
苏凌推门而入,就看见松永与一个不认识的高官坐在对面,而她该坐的位置旁边已经坐着夜袭队的队长——和仓英辅。
这个房间还是如印象中一如既往的昏暗,只有中间那张坐着人的长桌上方,有一盏明昧不定的白炽灯亮着。
自她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放在她的身上,让她蓦然有些慌,不过却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下,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