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问：“今天什么日子啊，居然那么多人在线，还给我这个网骗打钱。”
嘿，阴阳怪气的。哪有这么对待金主的网红啊！
换做其他网红早就被观众骂死了，而在夭捺直播间里，嘿，大家就吃这一套。
【咱们之间的关系只有金钱关系吗，这么生疏吗？】
【什么网骗，分明是网警！】
【夭捺你太小看自己了，算是全网独一份的案发现场顶流了，四次开直播都在案发现场。】
把夭捺哄得眉开眼笑。
她发现当这个网红，还真不赖啊。
网友们七嘴八舌，特别是发现夭捺居然还在新闻图背景里的闻家，瞬间求知欲爆棚。
“原来你们是好奇胎儿拒绝出生的细节啊。”夭捺看在那么多钱打赏的份上，给大伙做了解答。
特别是三人拒绝出生于是抱作一团、结伴赴死的模样，描绘得身临其境，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不是夭捺粉丝受众的“一次孕妇”们，也被吸引进来，在底下纷纷留言，询问胎儿的问题，把夭捺无语得汗颜。
不是，她一个前男友众多的野花大闺女，真成宝妈账号了吗？
忽然，夭捺注意到一个网友，她应该也是第一次来她直播间的网友，id头上还顶着0级标志，但是她打赏得特别大方，几乎每隔几秒钟就会打赏一次，开播三四分钟下来就四五万了。
于是她单独将这个网友拎出来，提问：“id我真的好想死，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直播间有1:1对话的设定，主播选择粉丝后，可以与对方对话，而网友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id想死的用户弹出来，没有头像，只亮起了喇叭。
“你好，我实在不知道该求助谁，所以只能来你直播间里。”喇叭对面是一个哭腔很重的女声，应该已经嚎啕大哭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嗓子都哑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一批第一次怀孕的孕妇被误打误撞，送到二进制计数器产检房里了。”
夭捺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刚刚粉丝弹幕里提及过。
“知道，怎么了？”
“我就是那个，唯一被孩子拒绝出生的母亲。”
喇叭对面的声音话音刚落，弹幕陡然暴增，没想到这个被孩子拒绝出生的母亲居然出现了，还在直播间里与主播一对一对话！
对面似乎并不在意弹幕里说什么，她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孩子拒绝了。
“自从得知结果后，我坐在医院里大哭了很久，医生递了一份流产同意书给我，我也没有签。我实在想不通孩子为什么会拒绝我！”
“你可能不知道，他已经九个月了，下个月的3号就是预产期，我是来医院做最后的检查的。”
紧接着这位可怜的母亲声音逐渐低落，哭声再度响起来。
夭捺大概能理解她的崩溃，想必她在出发前往医院的时候，还满心期待孩子出生，结果却收到一份流产同意书。甚至还不是因为生老病死等意外，而是孩子亲手抹杀掉她的这份希望。
“其实孩子愿不愿意出生，主要取决于两个方面。”
这也是夭捺根据五婶的事件，观察到的线索：“第一个方面，是环境，这不难理解。”
“想必在线所有人都想过：如果我出生在有钱人家就好了，如果我的父母更有钱就好了。”
“环境决定了每个人在世间生活的难易程度，乘坐豪华汽车去上大学，和每天在厂区扛废铁，这两种生活有着质一样的不同。”
夭捺话音刚落，便遭到可怜母亲的反对：“可是我的家庭条件还不错！我有很多存款。”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对方又打来了五千块钱的打赏，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她还表示：“其实我是难受孕的体质，为了生下这个小宝贝，我做了长达十三年的试管婴儿，才终于在44岁这年怀上自己的孩子。”
期待了十三年的孩子，难怪她听说孩子拒绝出生的时候反应那么激烈。
而且赛博的试管婴儿价格昂贵，他们这种私有企业不可能砸自己的招牌，不仅要定制婴儿，还要为新生胚胎定制一个新的子宫和卵巢，确保生下百分百优秀的孩子。
能做十三年的试管，由此看来，她的生活条件确实不错，也能负担得起孩子的生活成本。
“那就是第二个方面了，那就是人，”
夭捺直视着空空如也的聊天室，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女人对视。
“人？”
“父母的遗传信息，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是帅哥还是美女，身体健康程度如何，智商属于优等生还是差生，父母的价值观…等等，都会影响孩子的决定。”
也就是说，可能会有孩子因为自己是单眼皮，而选择不出生？
这也太儿戏吧！把期待孩子出生的妈妈当成什么了？
夭捺当然也看到网友的激烈抗议，但她选择了无视，因为事实确实如此，但也有回旋的余地：“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人为什么会喜欢爬山，明明山路崎岖爬起来又热又累，但他们还是会愿意为了山顶的美景，选择离开舒适的家，踏上这条艰难的路。”
虽然是单眼皮，智商不高，但是父母感情恩爱，家庭幸福，为了能在爱里长大于是出生了。
虽然是离异家庭，但是智商很高未来有机会考上名牌学府，出人头地，所以出生了。
胎儿又不是傻的，他们能用二进制机器，就证明他们的大脑，被蝴蝶点亮了独立思考能力。
他们也是会选择利弊的。不然也不会只有一个孕妇被拒绝了出生。
夭捺忽然话锋一转，说：“如果你实在不确定答案，反正你还在医院里面，就再用一次二进制，一个个问题地问过去，通过感受孩子的动作来获得他的想法。”
对面久久没有说话，应该是暂时离开了直播间，去询问肚子里的孩子了。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语气低迷。
“是价值观。”
价值观？
这可比网友们先前猜测的“因为丑”，“因为笨！”小众太多了。
夭捺又追问：“是什么价值观呢？”
女人忽然崩不住情绪，呜呜呜哭了起来，她哭了好久网友也没有催促她，反而不断发信息，让她振作起来。
过了好久，女人才恢复理智，勉强冷静下来地说：“我大概知道了，他为什么不愿意出生了。事实上，我做试管婴儿是为了挽回常年分居在外，已经和小三建立新家庭的丈夫。”
“我因为不能生育，夫妻感情破灭，所以我想如果我有一个孩子，状况会不会好很多？”
网友弹幕飘过。
【所以孩子是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所以不愿意出生？】
“不是。”女人哭腔更重了，所有的字都黏在了一起：“我最后也问了他，你对我是否有怨恨，他说没有。他只是…他只是….”
“孩子心疼你。”
夭捺替这位母亲作了回答。
胎儿因为心疼母亲，知道自己出生后，母亲就绑死在这一个渣男身上，于是选择了不出生。
啊。
夭捺不由得感叹，蝴蝶这一扇可真绝妙啊。
第50章
原来孩子也会因为父亲的因素,选择是否要出生！
文妈妈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夭捺说的话，不自觉将目光放在屋外还在打电话的丈夫身上。
凭心而论，文爸爸是一个好生意人,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譬如文清秋与夭捺的抱错事故,他就全程隐形,似乎无论是谁当他的女儿，他都无所谓。
一想到这点，文妈妈不由埋冤起丈夫来。为什么要这么冷漠,不是他怀孕就可以袖手旁观吗？
全世界的孕妇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她们因为孩子,开始审视起丈夫,却发现对方居然哪哪都不合格,纷纷在夭捺直播间控诉。
【我老公喜欢出去赌,有一次趁我睡着了,拿我的电子账户给他自己转账，还偷偷删掉记录，10分钟输光一个月的工资。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才忍下来的,下个月就轮到我产检了，孩子会不会拒绝出生？】
【这种老公还留着？一个赌鬼穷三代,我是孩子本孩宁愿自己流掉了。】
【上面这位孕妇，劝你先把老公处理干净再产检，现在全世界的孕妇都要用到二进制产检，机器太少孕妇太多，干脆精简流程，一人一次,也就是说所有宝宝只有一次选择出生的机会。】
如果宝宝选择自杀，那10分钟就会安排流产手术,压根不会给你做第二次产检的机会。
因为多次盘问同样的问题，也会干扰孩子的自由意志，不停追问他十个相同的问题最终得到想要的结果，这样跟犯人审讯没什么区别了，只是手段更平和罢了。
而且一个人、十个人不满意就算了，万一几千个孕妇都要求多次产检呢？多浪费医用资源。
所以政府刚下的规定，所有孕妇只能做一次产检，同意便出生，不同意便死亡。
这无疑给了孕妇们沉重打击，一时间大家人心惶惶，闷闷不乐，却还为了孩子强打起精神来。
“往好处想，如果未来孩子大喊：“谁求着你把我生下来？我真希望我的父母是别人”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拿出产检报告，据理力争回复：“是你自己选择的！”
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后悔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大概就是蝴蝶想要看到的画面。
夭捺的玩笑话缓和了孕妇们的情绪。
她们还想说点什么，忽然，一个讯号连接到直播间，直接将夭捺的直播挂断了。
大伙愣了一下，定眼一看，直播间屏幕上只有几个大字：【该直播间已被网管封禁】
…等等，赛博居然还有网管这种东西？！
而且它不去管黑超梦，成人超梦那些限制级直播间，跑来封禁夭捺这个小小网骗？
就因为她谈到全球怀孕的事情吗？！
一时间，有直播间被封的事情传遍全网，连带着夭捺的账号和她被封的直播内容一并传开。封她直播间的人可能是希望舆论息事宁人，反而阴差阳错，触底反弹，越演越烈。
大家都在为夭捺鸣不平，而当事人见状，也只是向后一躺。开摆了。
诶嘿，又下班了。
每天赚赚打赏钱，开开播，这日子过得比之前处理污染物的时候好多了。
然而夭捺的清闲时光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封她直播间的罪魁祸首，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冉柏没有带任何手下，进门直直走到夭捺面前，说：“编制已经申请下来了，该上班了。”
夭捺：？？？
什么，上什么班？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二进制产检了吗，按照这个方法继续往下做就是了。”
冉柏严肃摇头，“事情比你想象还要严重。”
他带着夭捺来到太平洲最大的垃圾场里，时间不好，巨大的人造太阳停留在垃圾场的正上方，将成山的金属垃圾照得白花花一片。
夭捺往前走了一步，啪唧，脚感出人意料的软。
她缓缓低头，竟然发现自己踩在了一个婴儿身上！
不，准确来说他要比婴儿大很多，更像是已经出生四个月、五个月的幼儿。
夭捺连忙收起迈出去的脚，又顺着这个婴儿往上看去，天啊，满垃圾场全都是未成型的孩子，还有被薄膜包裹的成人，暴晒发白的尸体几乎到了无处下脚的地步。
几乎是看到这漫山遍野的骨骸，夭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有讨厌父母的孩子，也有讨厌孩子的父母。这些是二次孕妇的堕胎。”
五婶的事件不是个例。
大家都知道杀人犯法，但流产不犯法，担心等不到流产手术就分娩，干脆找黑诊所直接流掉。
于是便发展成现在，漫山遍野的“尸体”。
如果这只是二次孕妇的后续，尚且还能控制，毕竟二次孕妇的人数也就那么多。
最大的问题是，连一次孕妇的孩子也拥有自由意志了。
这场名为“全球怀孕”的蝴蝶效应，似乎比夭捺想象中范围更广。
“胚胎会说话后，夫妻离婚率直线上升，孕妇因为被孩子拒绝出生后想不开自杀的案件激增。”冉柏递过来一份文件，短短三天内死亡人数超过一百二十八人，已经是所有污染事件之首了。
“政府那边一致认为，还是得尽快找到变化的源头，及时掐断。”
非得找到源头吗？
即使夭捺私心觉得，蝴蝶做了一件好事，但考虑到赛博人承受力不强，还是给面子地想了想。
她低头看向漫山遍野的尸骸，忽然灵光一闪，张口就是妈：“止役人呢，他在哪里？”
冉柏：…
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询问另一个男人的下落。
这倒跟情爱无关，而是他作为裁决司的长官，怎么看都会比网络安全部那个小喽啰趁手吧？
虽然这么说，有点把自己幻化成一个工具了。
冉柏皮笑肉不笑：“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你不行…”夭捺连连摆手：“这事得让止役来，只有他才可以做到。”
冉柏没办法，只能呼叫爱丽丝，让它将止役喊到现场来。
五分钟后，止役赶到。
不知道是不是冉柏的错觉，他总觉得止役大步走进来的时候，冷峻的脸上满是得意。
——不过是更趁手的工具人罢了，在骄傲个什么啊？
“止役，帮我找找这些人的信息，特别是在网上的发言。”
“好。”
止役立刻动用权限，开始搜查。
冉柏反问：“为什么只找网上的发言？”
“这些受害者的身份察觉年纪差距都太大了，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夭捺点了点冉柏太阳穴上的芯片，那是赛博人手一个的全息发生器。
赛博高度信息发达，凡是出生满一个月的孩子都可以植入发生器，方便母亲给他们做胎教，长大后的网络普及率更不用说了。所以他们能有的共同点也只有网络。
蝴蝶的触角只有两根，按理说，它最多只能接触到两个人的大脑，这次却能改变那么多人，肯定是靠了什么媒介才找上他们的。
两根触角，两个大脑….闻娜和文清秋。
不怪夭捺会做出这样的联想，而是关于孩子出生的事件，最近最火的话题就是文家真假千金。
或许在文清秋假惺惺地喊出：“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出生！”的时候，闻娜也在心底默默想：“妈妈不喜欢我，爸爸不在乎我，我才是不应该出生的那个。”
所以才有了后续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