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观景台没有监控，没办法直接看到张仪佳的遇害画面，尸检芯片也用了，但只能看到她被罩上麻袋推下楼的过程。”
夭捺听着警察的复述，陷入神情严肃的思考。
止役凑过来，问：“所以是大海作案吗？”
按理说麻袋坠楼的死法，与投票原因上的狗仗人势相互对应，但夭捺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大概是因为这个案发现场大海元素实在是太少了，无论是商场还是麻袋，都与海没什么关系，现场也闻不到大海独特的腥臭味。
夭捺将心中顾虑告诉止役，止役却表示：“会不会是市政中心商场的香氛机太给力了，把大海作案的味道给清理干净了？”
是这样吗？
夭捺依旧没能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一盏硕大强烈的霓虹灯打到夭捺等人的身上，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灯放映出来的东西正在脚下蠕动，如不同颜色的卵在脚底下孵化。
这是什么东西？
夭捺迅速爬到高处，低头向下看，却惊愕发现全息投影出来的会蠕动的东西是“人头”？！
这盏全息投影的霓虹灯将原本结实的大理石地板，变成了玻璃一般透明的存在，底下是全息模拟的正在挤地铁、过马路和排队逛景点的人潮。
无数个攒动的人头，随着人潮汹涌不断向前蠕动，乍一眼看去就像一颗颗正在孵化的卵。
她又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麻袋上。刚刚还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麻袋，转眼被人潮拱到头上，如同被翻涌的浪花一层又一层地带到海面上。
“哪来的投影？”
夭捺询问不远处的商场管理人员。
管理人员抬头看了一眼广播室的方向，说：“大概是广播室随便找的全息投影吧，长官，如果你觉得瘆得慌的话，我让他们换一个投影？”
说着说着，他已经双击太阳穴上的通讯芯片，将命令传送回广播室。
几秒钟的功夫，投影到广场上的影像又换了一个。这次是虚拟的花海。
色彩鲜艳的花瓣正随着一股看不见的微风，不断朝同一个地方点头哈腰。渗血的人肉麻袋藏在漂亮的花丛里，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凸显出几分妖冶的怪异。
这大概就是与海有关的东西了。夭捺无话可说。
在现场查过一圈，一无所获后，两人来到张仪佳最后出现过的地方，也就是顶层咖啡店。那儿是市政中心最热门的景点，再加上双休日，带着孩子全家出行的人不在少数。
咖啡厅里人满为患。
难怪没有一个人看到张仪佳，也不知道她进来后，又是如何被套上麻袋推下去。
夭捺按照张仪佳的自拍，找到她坐过的位置坐下，她的双手在座椅地下反复摸着什么，眼睛也不断在附近扫视，似乎想从张仪佳坐过的位置上发现一些端倪。
按理说一个女孩能在这里自拍，证明她在这个座位上有一段时间了，必定会留下痕迹。
可是没有。
高级咖啡厅是一座一消，客人刚走服务员就清场了，所以夭捺一无所获。
两人坐下来不久，就有漂亮的女服务员走上前倒水，训练有素。
止役环顾一圈后，说：“按理说，海那么嚣张，在这里的顾客都应该看见它才是，怎么会一个目击者都没有呢？”
止役猜想的是，当时张仪佳坐在角落里，海也正好出现在角落，一冒头就被带走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张仪佳刚当上第一名就死了，死得那么快，又为什么没有目击者。
夭捺却摇了摇头，持反对意见：“我觉得不是，杀死张仪佳的东西不一定是沙子游戏。”
“怎么说？”止役不解：“投票原因和张仪佳死因对应上了，全息投影出来的人潮和花海，还有沙子游戏亲口承认的张仪佳死亡，这三者之间难道没有关系？”
“有关系，但有一个最奇怪的地方。”夭捺和大海接触的次数还是太短了，不太了解它，但她非常肯定的是：“尸体身上没有海的味道。如果是海里的鬼东西将张仪佳从楼顶推下去，那么麻袋上应该有海水干涸后的咸味，十一次死亡的我有，伏礼也有，张仪佳没有。”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对张仪佳下手，还栽赃给沙子游戏？”
止役震惊了，这得是多大胆的人，才敢诬陷污染物啊！
“有这个可能，而且想要完成嫌疑转移的计划，对方应该很了解【海】这个污染物。”至少应该比夭捺要更了解大海，这就不排除，对方和她一样都是军团出身的可能了。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接下来才是让夭捺真正起了疑心的地方。
她重新打开沙子游戏，大海再度出现在房间里，要知道这里可是无比接近宇宙的云层，大海却照样能攀爬上来，将阴翳压抑的气氛带到了几千万米的高空。
夭捺没有在广播和全息天气变化上浪费时间，而是一门心思给自己投票。
——夭捺。漂亮。
——夭捺。聪明。
——夭捺。没有原因就是想选。
夭捺给自己填了好几个令人无语的投票原因，在短短十秒里给自己投了三十张死亡票。
她从沙子游戏里退出来再打开排行，果不其然，她的总票数上多了三十票。
这下终于验证了。
夭捺面色凝重，说：“这个傻缺游戏是无限投票的，也就是说，如果真心讨厌一个人，一个人也能给对方投出上千张死亡票。”
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一瞬间，沙子游戏脱离了原本的喜恶度调查本身，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杀人游戏。
第78章
女咖啡店员走过来续茶的功夫,夭捺已经从游戏退出来，转而打开学校论坛。
发现这个秘密的人不只有她一个人。
——张仪佳出事得太突然，结束又太迅速，于是她的遇害新闻一出来,直接引爆了学校论坛的讨论。
果然是沙子游戏作案吧？
可为什么偏偏是张仪佳呢,就因为她是第一名吗？
于是新的疑惑油然而生了。要知道,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没注意过张仪佳这个小狗腿，她一直都在第七或者第八名的位置,离去死还远得很呢。
于是大家点击头像已经灰暗的张仪佳,查看她的投票原因,最后惊奇发现：决定张仪佳生死的四百五十票是近十分钟内投出来的。
能考上赛博科技大学的学生都是聪明人,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沙子游戏可以重复投票, 第二个,有人想要张仪佳死。
虽然不知道，这四百五十票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四百五十人，可不可置否的是——这些人用四百五十次点击将张仪佳送上死路。
这不是四百五十张票数,而是四百五十次杀意。他们每一次点击都代表着杀人的决心，和对霸凌者的愤怒。
介于张仪佳前些日子狗仗人势，时常对同学大呼小叫的行为，虽然有个别人觉得这事很可怕，但更多的人只觉得像喝了一瓶碳酸汽水一样的爽快。
【就算一个人投了四百五十票又如何，如果张仪佳没那么嚣张,会有人投她吗？】
【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实在是太痛快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处罚为非作歹的霸凌者,又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一举两得！】
【什么沙子游戏，这就是正义的游戏！】
…
“正义游戏个屁。”
夭捺直接在咖啡馆里说了一句脏话。
在她看来，张仪佳无非就是嚣张、没礼貌了些，远远够不上需要用死来惩罚她的程度。
这些人要如何确定投票者是正义善良的，又如何确定被投票者是邪恶，需要制裁的呢？
夭捺看完学校论坛的讨论后，已经感觉状况很不对了，果然，等她再打开游戏排名后，发现排名正在焦灼的、飞快的变动，有好几次甚至将票数基数极大的夭捺挤到了第五名开外。
几乎每次刷新，都能看到前十名的票数成百增长，至少有几百人在游戏里重复投票。
夭捺将全息发生器上的内容共享给止役后，有些头疼地用手摁自己的太阳穴假寐休息。
她真的好久都没看过这么大批量的傻子，难怪游戏会叫这个名字。
止役眉头紧蹙：“看来下一个死者就会在这些人里诞生。”
“我就不明白了。”夭捺指着游戏里的名字，又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我的票数还在涨，是谁那么恨我！”
夭捺自认自己待人处事都是平等无视，讨厌她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怎么还有人投她？
止役闻言看向夭捺，刚准备开口安慰，就听到她说：“难道是在进行精神治疗的文清秋，她都疯了还知道给我投票？”
那模样像极一会儿经过精神病院顺便去射杀对方一样，比沙子游戏前十名加起来还坏。
止役刚张开的嘴巴，默默地又闭上了。
他的安慰纯属多余。
就在这时，嘟嘟的通讯器提示音响起，有短信进来了。夭捺打开一看，发现是未知号码。
估计是怕夭捺当作垃圾短信直接忽略，信息一开头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好，我是王勇，在沙子游戏的第五，第四，或许当你看到短信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第三位了。我打算聚集其他几位前排的沙子，大家呆在一起更方便对抗敌人，你要来吗？
信息下面还附上了聚集地址，上了用户锁，只有短信用户本人才能看到。
被杀者互助会…？
夭捺有些兴趣地挑了挑眉，很明显，先前位列第二如今排名第五的她也有幸受到了邀请。
夭捺看了看位置，离这里有点距离，几乎是城市对角线，估计是张勇故意挑选的位置。
他不知道大海的存在，也不知道污染物可以无视距离和位置，以为杀人者是一个顶级杀手，所以故意选在离张仪佳死亡地点最远的地方。
“走吧，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夭捺打算将止役带去，站起来后却上下打量对方的衣服，问：“你有没有看起来更厉害的制服？”
止役：？
…
三十分钟后。
夭捺和止役抵达信息要求的见面地址，
那儿已经有两个人在等了。
介于夭捺提前看过沙子游戏的投票页面，很轻易就凭借上面的头像，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小麦色略壮的男生便是这次聚会的召集者王勇，隔壁白皮橘色头发的女孩是爱莉丝汀。
他们一个是体育部的部长，一个是比较有名的校园mean girl，朋友很多、人气很高。
夭捺走过来的时候，这两人只看了她一眼，便注意到她身后的止役。
王勇皱了皱眉，有些不爽地反问：“你怎么带了个外人来？”
“他是警察。”
夭捺一拍止役，止役就认命把上衣脱了，露出闪着精密黑光的身体。
止役的名字分明是停止战争，可是他本人全身都是武器义体植入，从脖子一路到腹肌，几乎都是不同型号的手枪、冲锋枪完美嵌合，整个人就是一台行走的人形兵器。
爱莉丝汀见状眼前一亮，大喊：“我同意他留下！这样我们存活的几率更高了。”
“好吧。”王勇依旧不爽夭捺随意带人的行为，但看在止役非常有用的份上，忍气吞声：“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代替沙子游戏处刑，但我们躲起来，又有武器傍身，确实很安全。”
王勇至今还觉得，杀死沙子游戏是一个人，这也是他为什么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的原因，毕竟人多胜算大，一对一打不过，多对一难道还打不过吗？
介于人还没到齐，很多对话不方便展开，所以介绍完止役的作用后几人又陷入心情沉重的凝重中。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迎来第四位待选沙子。
是一位有些胖胖的，腼腆的女生，脸上有斑点。
大概是众人的目光太直白，让女生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释说：“我们全家都是自然主义。”
原来如此。难怪在出生可以做基因选择，长大后可以整容重新排列五官的全员美人时代，这个女生长得如此的朴素，没有经过修饰的身材和斑点成了大家讨厌她的地方。
这个女孩子叫做林木森，名字也非常的原生态。
王勇看到她到了后，说：“这下人到齐了。”
“不是有五个人吗？”爱莉丝汀不解道。
提及这个话题后，王勇瞬间脸色不好起来，说：“有一个人怀疑我是沙子游戏幕后黑手，想把他骗出去杀掉，所以死活不肯来。”
爱莉丝汀大惊失色：“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她完全忽略了王勇可能是幕后杀手的可能，收到短信后马不停蹄就出门了，反正也无聊。介于她上了沙子游戏前几名。她的小姐妹们都在避着她走，爱莉丝汀在家都快闷死了。
王勇白了爱莉丝汀一眼，非常直白地回复：“胸大无脑，跟猪一样蠢。”
“你怎么说话啊！”爱莉丝汀想呛回去，转头却看到王勇硕大的肱二头肌，立刻闭嘴了。
她转身看向林木森，说：“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我只给你投了一票啊，怎么就上榜了。”
林木森哪见过爱莉丝汀这种人，投了死亡票还沾沾自喜自己只投了一票，脸色瞬间苍白：“大概是因为看我的身材和斑点不顺眼的人太多了吧…”
爱莉丝汀闻言，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林木森一眼，说：“确实，你也挺烦人的。我今天幸运色是红色，不幸运色是蓝色，你居然还穿着蓝色在我面前乱晃。”
林木森默默将自己蓝色外套脱下来，只穿着白色内衬，爱莉丝汀才终于消停下来。
几人的对话落在夭捺眼中，立刻对这几个人有初步的印象——控制狂，自恋狂和包子。
由此看来，她们被投票的原因，应该与她们的性格有极大的关系。
她们聚集在一起后，王勇又带着大家往其他地方走，因为他觉得这个位置已经暴露了，如果杀手是顶级黑客的话，随时可以找到这个地方，于是他并没有将真正的藏身地发出来。
他带着大家东拐西绕，最后来到一间不需要登记的宾馆，他已经开好一室一厅的房间了。
“进来吧。”
王勇推开门，确认大家都进去且门外没有其他人后，才谨慎地锁上房门。
大家都站着，只有爱莉丝汀毫不客气地霸占客厅唯一的双人沙发，躺得没有一点儿美感。
她吐槽道：“我就纳闷了，投我死亡票的人，是嫉妒我朋友多人气高吧？”
随后她怀疑的目光看向林木森。问：“你没有投我吧？”
“没有没有！”林木森立刻否认，表情慌张，生怕爱莉丝汀误会自己有投过她死亡票。
可是她慌张的表情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