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捺回复道：“不是投影，我们来到真实的大海了。”
这是她觉得唯一合理的解释了：“游戏背景原本就设定在海边，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游戏里的海和真实大海挂靠在一起，每一个点击游戏的人都来到了这里。”
“它在真实世界吗？”冉柏双手已经在屏幕上点击了，一副要立刻找到同款大海的样子。
夭捺却摇了摇头。
她指着全息投影里的天空，说：“没有月亮。”
按理说海潮是月亮引潮力造成的，但在这个世界里，月亮已经消失了。因为月球的出走，才会引起大海纷乱运作的反应，这也是夭捺笃定这里不是真实世界的主要原因。
至于月亮为什么会出走，夭捺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但因为与沙子游戏无关所以她没开口。
夭捺话音刚落，旁边的专家直接摆烂了，仰天长叹：“怎么又是这种怪东西！”
上一个黑虫，平行时空，脑虫，还有杀人直播间还堆在研究院分析室里，迟迟没有进度，无论他们是把虫子烧了解剖了，最后得出的东西除了蛋白质就是蛋白质，除此之外一无没有，这压根就不是一个科学能解释的东西！
又或者说以赛博当下的科技水平，不足以让他们发现其中端倪，反而是赛博引以为傲的娱乐设施被污染物利用，当成媒介迅速传播开来了。
专家这边是没有什么发现，反倒是警察部这边，有一个不错的计划。
他们说：“好在沙子游戏不像全球怀孕那样大范围，对象只涉及赛博科技大学的学生，我们可以把这些学生保护起来，随机应变。”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计划，毕竟大海出现的时候全员都能看到，能展开反击。
圆桌上众人点头，夭捺却持有相反的意见：“我不认为将大家集合起来是一个好计划，那些学生拥有投票的权力，随时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他们呆在一块只会激化矛盾。”
“夭捺小姐，你要对警方有信心。”警察毫不客气反驳夭捺道：“他们只是一帮年轻学生，在军队的镇压下，只会乖巧地好好待在教室里，不敢生出杀人的心思。”
“…”夭捺挑了挑眉，笑着回复：“说的倒是轻巧，先前学校打击校园暴力那么多年，也没见学生们乖乖学习啊，反而让沙子游戏流行了十多届那么长的时间。”
“老师和警察怎么比…”已经成年的警察不以为然。
说到底，大人们都不认为学生会做出多恶劣的事情。
他们觉得孩子们既然已经知道沙子游戏有问题了，应该立刻拒绝它才对。警方将学生们集合在一起，进行军事化管理，反而更能教育大家投票的严重性。
发言者越说越上头，夭捺看出对方迫不及待邀功的心思，识趣地闭嘴了。
反正无论是集中还是不集中，注定会有人是第一名，与其大家分散开来让她一顿好找，倒不如集合在一起随机应变。
警方代表却以为自己说服了夭捺，搁那沾沾自喜，邀功一般的狗眼神看向冉柏。
冉柏也在沉思片刻后迅速做下决定。
“我们必须马上给皇室和财团一个交代，目前看来，将学生集中一起管理是最好的办法，今天下午开始即可实施吧。”
“是！”
会议室的交锋就此告一段落。
等夭捺从市政大楼离开，回到学校的时候，警方已经行动迅速地将学校大门围起来了。
他们将学生们分成十八人一组搭配一个警员，不太像军事化管理，更像是监狱管理了。
分配给夭捺这一组的教官好巧不巧就是止役，与她同组里的人有宋临，谢汝和闻娜。
这大概是冉柏单独开出来的特权，他把夭捺的朋友和政治地位较高的学生分到了一起，组内全员受到夭捺的保护，存活率比较高。
这十八人单独占用一间教室，里头有各家财团的大小姐，公子哥，还有政府高层二代们，总之都不是好惹的对象。
所以他们一进教室，就默契地分头坐在不同的地方，彼此之间懒得说一句话。
宋临看到夭捺，立刻上前比划道：你终于来了，就在刚刚，教室里发生了一些争吵…
宋临话还没说完，坐在他不远处的女生立刻臭着脸，脾气很差的说：“动作那么大干嘛，吵到我的眼睛了，你再打扰我休息我投你信不信！”
哈？
这是拿死亡投票威胁宋临不要比手语吗？未免也太霸道了！
而且手语又不是广播体操，动作能有多大，居然能吵到她的眼睛。夭捺失笑看了过去，自从女孩发脾气后，宋临立刻闭嘴不再说话了，只用眨眼睛的动作表示他的想法。
很明显，宋临要说的争吵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有人在拿自己的投票权耀武扬威。
而且越是平时作风高调。所处阶级高所以看不起底层的人，越会如此。
非常巧合的是，夭捺所在的小组就是一个小型社会，第一阶层绝对是市政中心和皇室，第二阶层是财团的少爷小姐们，第三阶层是品学兼优的聪明学生，第四阶层就是体育生了，其他的普通学生不在她的组里。
夭捺环顾教室一圈后，立刻就知道冉柏给自己找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她顿时有些头疼了。
然而，夭捺打量众人的眼神在人数较少的房间里略为明显，引起了一个官二代的注意。他当着众人的面忽然站起身。朝夭捺方向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手指关节敲了敲她的桌子。
“给我看看你的全息发生器，我要看你投了谁。”
“凭什么？”
夭捺的身体向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你刚刚打量我们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我怀疑你给我们投了票。我不接受自己和一个想杀死同学的人呆在一起，请把你的投票页面展示出来。”
居然一个眼神就怀疑对方给自己投票了，这疑心病也太重了吧！
不，准确来说自从知道沙子游戏是真的能杀人后，全校学生都不约而同拉满了警戒心，无论看陌生人还是看朋友，都觉得好像在看杀人凶手。
只不过，大家都不敢直接质疑对方，更多的是看在眼里，心里又悄悄怀疑着。
夭捺当然不会乖乖听话把投票页面亮出来了，她如果有那么听话当初就不会身穿了。
她笑着反问：“如果我不让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方男生二话不说，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沙子游戏，给夭捺投了一票死亡票。
第82章
止役返回教室的时候,正好看男生给夭捺投票的这一幕。
他一把夺过对方的全息发生器，在手里捏得稀巴烂，大喊道：“你疯了，你这是在杀人！”
“她也可以杀了我,长官。我这算是自卫。”男生耸了耸肩膀,表情一副稀松平常,
“你吵死了！我要给你投票了！”
这时，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女生忽然直起身体，眉头紧蹙给男生投了一张死亡票。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面对警察毫无畏惧的男生,竟突然换了一张嘴脸,他的脸色青紫交错,最后张了张嘴巴,什么话都没说就坐回原位了。
警察的威严竟然还没有一个同学,一个投票游戏的地位高！这让止役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很正常。”夭捺的声音传进止役的大脑。
他惊了惊，大概对于赛博时代的人来说，无论经过多少次都无法习惯这种电波交流的模式。
夭捺没有理会止役的惊愕,继续说：“孩子们比起遥不可及的威严，会更害怕身边的威胁,如果把沙子游戏当成校园霸凌的实物，那一切能理解了。”
孩子们将被欺负的事情告诉学校，警方，对方并不能时时刻刻保护自己，但霸凌就在身边，可能在正义得到伸张之前,人就已经死了，所以大部分人会选择向邪恶屈服。
就像现在,警察最多警告学生两句，掌握死亡的投票权依旧在对方手里，虎视眈眈。
夭捺说完自己的看法后，看向教室中央。
自从那男生擅自投了死亡票后，班级里的氛围莫名诡异，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打量对方。
而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食堂——
到了晚上，所有学生都聚集在学校食堂里，往日吵吵闹闹的食堂竟然一个多余的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小幅度转动，隐晦的视线打量着身边和对面。
真的好像监狱放饭。
哪怕是嚣张的官二代，财团少爷千金们，也难得安静得独自待着，毕竟他们惹不起那么多人，假如全校师生同时给自己投票，那就玩完了！
很快，食物被分发到每个人手里，安静的咀嚼声应声响起。
有一个女生大概是动作太大了，拿牛奶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隔壁的女生。换做平时。可能这就是几句玩笑就能过去的小事，女生却好像做错了什么事那样，脸色忽地煞白。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用胳膊肘撞你的，实在是对不起啊。”
被撞的女生涨红了脸，飞快看向四周人的反应，生怕自己落下一个不大方斤斤计较的印象。
“没关系是我的错，我应该离远一些，这样你也有多余的空间可以拿东西了。”
“是我的错…”
“我也有错…”
两人好像日本人那样你来我往，就差对拜了。
这两个女生的互动正好发生在夭捺眼皮子底下，被她看完了全程——真有意思啊。
每个人都好像在当一百分的模范人，做着不会出错的事情，好维持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好印象。
夭捺对此感到忧心，先前提议将学生们集合起来的警官，看到这一幕后却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就说吧，学生们知道沙子游戏有多坏后，会主动去拒绝它，怎么会发现夭捺说的坏事呢？那人还用睥睨的眼神看向夭捺，一副要将夭捺比下去的样子。
真让人无语。
夭捺掏了掏耳朵，就算听到他的内心独白也不以为谈。
——等着吧，糟糕的戏份还没真正上演呢。
食堂里的人那么多，有像这两个女生一样和谐相处的人，也会有把投票权当令箭的人。
饭吃到一半，有男生吃饭吧唧嘴的声音太大了，另一个男生蹙眉警告他：“能不能小声点，我耳朵里都是吧唧声音，听到都没胃口了。”
“不好意思啊，我已经习惯了，那我吃快点。”
于是吧唧嘴的男生把牛奶倒进饭里，就像喝粥那样，咕噜噜全喝完了。
按理说这是非常友善的处理方式了，他都速战速决吃完饭了，还想让人做到什么程度？
可不知道是牛奶拌饭状似呕吐物，还是那男生天生不拘小节的行事风格惹到另一个男生了，他突然默不作声地拿出自己的全息发生器，手指戳了两下后又塞回太阳穴里。
因为每个人的全息发生器都有屏幕加密功能，所以大家都看不到男生在做什么。恐慌在弥漫。
这是在干什么？
难不成就因为吧唧嘴，就给人投死亡票了吧？
吧唧嘴男生不可置信的打开自己的投票页面，果不其然，他新增了一票，理由是：吧唧嘴。
“你特么的找打吗？”
他猛地站起来，抬手就给了对方一拳。
这是可以理解的反应，无论是谁，看到自己因为吧唧嘴被推着去死，也会像他一样愤怒的。
两个男生扭打在一起不分你我，他们的动作撞翻隔壁桌的饭菜，食物洒了另外几个人一身，发出接连不断的惊叫声，最后是吧唧嘴的男生占据优势，他骑在对方身上疯狂殴打对方的脸，直到警察赶到将两人强制分开，这场战斗才终于消停下来。
被拉开后，这两人也终于冷静了一些。
他们一个被警察拽着，一个躺在地上，却同时朝四周围观的人们看去。
大家的眼神都好空洞，好黑暗啊。
昔日的同学就好像审判者一样，围在这两个男生的周边一圈，阴沉沉的眼神凝视着他们。
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就叫做来自死亡的凝视，是连呼吸都不敢的严肃氛围。现场就像被摁下暂停键的视频，除了播放器的电流声，什么都没有。
直到那个被食物洒了一身的女生阴沉着脸，摁出自己的全息发生器，给他们投了票。
她的动作如同点击播放键，现场又动起来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凡是被他们打架殃及到的人都给他们投了死亡票。
看到这里，夭捺才终于明白学生们的心理——学校该死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他们正在做的，就是选出下一个坏人。
哪怕对方或许只是比普通人坏一点而已。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罢了。
可浪潮会不断席卷学校这一片海滩，他们能做的只有选出最不合群的沙子，减少良心的谴责。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警官，此刻擦了擦额间冷汗，一边让手下带走闹事者，一边让大家别投票。事到如今，他终于意识到：集合不是一个好计划。
这比将凶手和目击证人放在同一个房间里更糟糕。
就吃饭的功夫，两个男生就被投到最前排，他们没办法确定自己当下的排名，只能警惕四周——在集合之前警方就已经告诉所有人，全面人丧命都与大海有关。
如果出现了海，就证明他们的性命有危险，需要寻求警方的帮助。
所以还没被带出餐厅，两个男生就神经兮兮低头寻找，试图找到海的踪影。
就在这时，给吧唧嘴男生投死亡票的人忽然摔了一跤。
不，与其说是摔了一跤，倒不如说是人突然矮了一截，坚硬的地板变得像沙滩一样疏松柔软，他也因此失去支点掉进坑里，下意识发出惊呼：“大海来了！”
“啊！”
“在哪里？”
“妈妈救我！”
这一声“大海来了！”如炸弹丢进人群里，瞬间炸醒了所有人的求生欲。
那么多学生争先恐后地往食堂外面跑，然后又拥堵在狭小的餐厅玻璃门前，大声尖叫推搡。
警方立刻进入人群维持秩序，可因为害怕而乱套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们比起服从更想活下去，于是更加用力往外推搡拥挤，想要第一个离开餐厅。
“不要拥挤！”
有警官向上开了一枪，好家伙，无济于事。人群中还有人怪叫：“我的脚被泡进海里了！”
真的有大海？人太多了挡得严严实实，别说那些警察了，就连夭捺也看不清是什么情况。
她直接扫掉桌子上的饭菜，站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群的状态——我去这哪里是大海啊，她们脚上感觉湿湿的东西是血啊！
人群在拥挤中推翻了底盘不稳的瘦弱学生，然后数以百计的鞋子从跌倒的人身上踏了过去，将那些无辜摔倒的学生踩得五官都在流血，嘴巴也在哇哇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