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苏棠音推了进去,是为了什么?”
“研究,那只实验体只对她感兴趣。”
“苏小姐被实验体重伤,你有料想到这种局面吗?”
“实验体潜逃,是我们的错,我没有想害她,防护服完全可以保护她,只是那只实验体突然发狂。”
陈博士说到这里停顿了下,镜片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小声问:“棠音现在怎么样?”
对面审讯室的警务人员面无表情回:“声波刺激到大脑,检查暂时没有大问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她的丈夫在照顾她。”
视频放到这里。
苏棠音已经没有办法说话,没有语言可以表达她心里的震撼。
景柏垂头叹了口气,柔声说:“宝宝,昨天我刚把你从医院接了回来,身体检查没事,但你最近需要休息,实验室也给你放了假当作补偿。”
苏棠音抖着手去够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景柏一直为它充着电,她打开就收到了满屏的消息。
很多都是同事,大部分都是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她没有回短信,而是找到林云姣的聊天界面。
林姐:“棠棠,你还好吗?我去医院看了你,你可吓死我了。”
苏棠音磕磕巴巴打了行字:“林姐,我在医院躺了几天?”
现在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林云姣回的很快:“十天左右,我们都去看你了。”
苏棠音:“我真的在医院?”
林云姣:“……不然呢,不过你是因为什么受的伤啊,我们赶去医院的时候,你的丈夫也在,还有一群领导,我根本不敢说话,也没人跟我们讲原因。”
苏棠音没有回。
实验体的事情是基地的机密,景柏作为苏棠音的家属,她重伤后基地是有义务要告知家属原因的,景柏应当也签了保密协议。
但林云姣他们没有权限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也只知道她重伤了,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那只实验体的存在。
怎么会是这样呢?
“宝宝,头还是很疼吗,是不是身体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们去医院吧。”
耳畔的声音柔的不像话,景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越过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床,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抱住了发颤的人,亲了亲她的头顶,“宝宝,你怎么了?”
苏棠音觉得自己浑身都冷,像极了被那些触手缠满全身的样子,那些冰冷的东西在身上爬行,像蛇一样冷冷的,带给她无尽的战栗和恐慌。
可丈夫的怀抱是温暖的,不是她被那只怪物露在怀里的触感。
她双眼发直,目光无意识落在手机屏幕上。
两段监控,同事们的短信,林云姣的话,每一个都在告诉她,她说的那些都不对。
她没有被那只怪物带去深渊,也没有被他缠着在深渊纠缠了几天。
她只是被那只实验体发动的声波攻击到了,因此受伤被送往了医院,她的丈夫照顾了她很多天,她的同事们都来医院看过她。
苏棠音的眼睛茫然无措看向床头柜上。
那里放了一大袋的药,袋子上的包装俨然是市中心医院。
“我……”苏棠音说不出话,艰难蹦出来一个字。
景柏坐在沙发上,将人抱在了膝盖上坐着,单手揽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捏着她的后颈为她放松,
这是景柏经常做的动作,苏棠音神经紧绷的时候,他就会这么为妻子解乏。
苏棠音捂住了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景柏亲了亲她的脸,小声哄着她:“宝宝,做噩梦了吗?你梦到什么了?”
苏棠音讷讷回:“你是怪物,你把我带去了一个漆黑的地方,我好害怕。”
景柏沉默了一瞬。
许久后,一声叹息在苏棠音耳边弥散,包含了无尽的心疼。
捂脸的双手被扒开,侧脸被转了过来面对他。
景柏的眼睛是很浅淡的琉璃色,睫毛很长,微垂着看人时候很温柔,眸光永远是平和且带着爱意的,苏棠音最喜欢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盛满了爱意的眼,只看得见她。
可梦中的那个怪物并不是这样,他的眼睛很蓝,像极了带着流彩的玻璃珠子,其实很漂亮,但眼眸中的情绪太过吓人。
是一种猎手盯上猎物的时候,露出的凶残又嗜血的神情。
占有欲、破坏欲、爱欲混合在一起,她根本分不清哪一种更多。
她的丈夫,会是这么一个怪物吗?
“阿景……”
“宝宝,我在。”
苏棠音想起了景柏求婚的那日。
他也是用这么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说:“我会永远忠诚于你,毕生守护你,生死不弃,爱你如初,所以,嫁给我好吗?”
他明明就是她的阿景。
苏棠音忽然落了泪,泪水滴落在景柏的手上,又顺着淌下了他的手腕,滚烫的触感让他轻颤。
“阿景,我……”
她的话没说完。
景柏心疼地亲去她的泪水,手掌在她的脊背上轻拍:“宝宝,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不要怕好吗?”
她埋首在他的脖颈间,抱紧了他的脖子。
景柏一直在哄着她。
***
苏棠音睡着的很快,她本来就疲累不堪,这么一顿折腾自然是累了。
景柏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偌大的客厅坐着个人,双腿不正经地翘着,懒洋洋靠着身后的靠枕,听到动静抬眼看了过来。
“深渊的神竟然也来了这里。”闻煦默不作声看了眼景柏身后的房门,怪物的听力很好,他可以听清楚刚才屋里发生的动静,想到景柏那副虚伪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只是没想到,神也会怕自己的妻子发现你的身份?”
“需要你管吗?”
景柏垂手看着他,触手缓缓爬出,翘首立在他的身后,触尖化为尖锥对着闻煦,俨然一副他再多嘴就宰了他的架势。
闻煦“啧”了一声,暗道这只怪物脾气果真如传言那样非常暴躁。
这么一个暴脾气的人,竟然会耐着性子哄自己的爱人。
闻煦道:“你不得感谢我吗,我帮了你呢,要不是我捏造了那些监控,帮你料后,你可就露馅了呢。”
景柏嗤笑一声:“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
他瞥了眼闻煦,微笑启唇:“血脉低贱的藤怪?”
闻煦的脸色冷了一瞬。
景柏依旧笑盈盈看着他,深渊的神没什么怕的,武力值最强的怪物有能力挑衅一个也很强大的怪物,血脉最为纯正的他有资格说这些话。
闻煦也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与这位的实力存在沟壑,想到还有事情要请他帮忙,只能压下那点子怒意。
“我也有事情需要你帮忙。”不等景柏拒绝,闻煦自顾自说:“另一个世界的门什么时候打开?”
景柏:“怎么,想带我的病人去那里?”
闻煦挑眉:“难道你不想带你的妻子去?”
景柏还是挂着那副虚伪的笑。
闻煦:“这位大人,你也别装了,当年两个世界的通道莫名被打开,很多怪物通过那条通道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总要落叶归根嘛,你在这里没待腻吗?”
他站起身,身量不相上下的两人对视。
“你难道,不想回去深渊。”闻煦瞥了眼景柏身后的门,“带着你的小妻子回去,在那里,她只能依靠你。”
一个人类来到满是怪物的地方,只能依靠属于自己的怪物。
终其一生,从身到心,都会被怪物牢牢抓在手里。
景柏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忽然低头闷笑出声。
身后的触手极其兴奋,跟着他一起颤抖。
许久之后,他终于喟叹出声。
“当然想了。”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蓝色。
“我的妻子,我当然要带她回去我的地方。”
“深渊,那里是我的世界,也是她的归宿。”
第15章 五年前
闻煦看着景柏这副样子,莫名有些同情苏棠音。
被这么一个怪物盯上,终其一生也逃不开。
还好她喜欢上了景柏,否则……
想到这里,闻煦自嘲笑了下。
他有什么资格说景柏,他和景柏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闻煦又坐了回去,吊儿郎当瞧着二郎腿。
“我帮了你,你也应该告诉我,另一个世界的门什么时候打开,会在哪里打开?”
景柏收起了身后的触手,坐在了闻煦对面,莹蓝的眼睛与闻煦深绿的眼对望。
“很快了,一月后。”景柏说,“舟青山。”
从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
闻煦点点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也不准备久留,他的女朋友还在家里等他。
刚走出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回身问还坐在沙发上的人:“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的天赋能力是催眠,明明可以消除她的记忆,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地装模做样?”
景柏没应声。
闻煦说:“我们都是怪物,我知道你,怪物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的,你一定想要她知道你的身份,可现在不是时候坦白的时候,你想办法掩藏,不如直接消除她的记忆。”
“那你呢?”景柏问:“你是怎么对我的病人的?”
闻煦颇有默契的笑了:“就像你想的那样。”
怪物压抑不住自己的本性和欲望,闻煦也迫切地用他的藤蔓去触碰许婉枝,所以他没有隐瞒,许婉枝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手段也确实强硬。
闻煦不介意许婉枝恨他,事实上,她也确实恨他,可恐惧也好,厌恶也罢,从一开始被怪物爱上,她就已经逃不掉了。
但与闻煦不一样,景柏现在不打算告诉苏棠音,还不是时机,如果可以,他要苏棠音的爱,而不是恨。
但若是事情走到无计可施的地步,他一样会做出怪物的选择。
掠夺才是怪物的本能。
想到哪里,景柏的唇角牵起浅淡的弧度,眉目也因此柔和了些。
闻煦没得到回应有些不耐,挑眉问:“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呢,你为什么不对她动用催眠消除记忆?”
在闻煦询问的目光下,景柏摇了摇头:“我消除不了她的记忆。”
闻煦闻言有些诧异:“为何?你可是最强大的怪物。”
景柏忽然间笑了,身体隐隐颤抖,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发颤。
他仿佛真的笑的不行,脖颈微扬,喉结滚动。
“所以说啊。”
“我们天生一对。”
如果这个世界有人能杀了景柏,那只能是苏棠音。
她免疫于他的怪物天赋,她能打开两个世界的门。
景柏回到屋中,床上的人安然睡着。
其实只不过几分钟没见,他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要见她,跟她待在一起。
景柏坐在床边,视线黏在苏棠音身上。
触手代替手指在她的脸颊滑动,屋内的黑雾弥散,俨然已经成了怪物的老巢。
——宝宝,宝宝!
——我的宝宝,好香好香,好软好软!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景柏俯身亲上她的唇,沿着唇线游走,冰凉的粘液像是动物的标记,将她浑身都染上他的味道。
“宝宝……”
***
苏棠音又看到了那些画面,曾经在景柏的车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她透过一望无际的黑暗,看到了一双眼睛。
明显是两个世界,那双眼睛在对面的时空,蓝色的眼睛幽深地望着她。
起初是冷漠的,然后是好奇,接着眯了眯眼,好像在笑,浓重又强烈的占有欲让她发抖。
但这次看到的画面,比之前还要多。
那次在景柏的车上,看到的只有区区十几秒,而这次,她整整看了一分钟。
一双苍白的手扒着裂缝。
那双手其实很好看,根骨分明,修长有力。
但又很吓人。
肤色苍白到好像没见过太阳一般,手背上青筋毕露,但与寻常人的不太一样,苏棠音可以看到它的血管中流动的血,是蓝色,发着幽幽暗光。
她和祂的距离太近,近到可以看清祂的手背上,那些裂开的口子。
很细很小,不仔细看只会以为那是血管,实际上从裂痕中探出的,是苏棠音极为熟悉的东西。
细小的触手。
它们缠上苏棠音的小腿,贪婪地舔舐掉小腿上的血液,顺着向上攀爬,直到卷上她的腰身。
苏棠音抬眸就看见了那只怪物。
黑雾笼罩了祂的身形,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蓝色的眼睛非常耀眼。
苏棠音想要尖叫,冰冷的手却在此时触碰上她的下颌,抬高她的脸颊,俯身凑近她。
祂身上的气息很冷,冷到她瑟瑟发抖。
“宝……宝……”
她听到很低的声音,似乎刚学会说话,语言也不利落。
苏棠音在此刻惊醒。
现在应该是晚上,窗帘紧闭,屋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床头柜上放了安眠的香薰,整间屋子温暖香氛。
景柏不在屋里,苏棠音隐约听见客厅的动静。
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景柏应该在做饭。
苏棠音摸了摸额头,有些烫,出了一身的汗,她好像是发烧了。
头重脚轻,只觉得头一阵阵闷疼。
苏棠音靠坐在床头,对面挂着的就是他们的婚纱照,景柏和她笑得都很开心,所有人都羡慕她有个英俊温柔、事业有成的丈夫。
其实扪心来说,景柏对她真的好的不像话,从认识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景柏从来没跟她生过气,即使苏棠音对他撒脾气,景柏也是柔的不像话,放低身段去哄她。
两人同居后,苏棠音的日常起居都是他亲手照料,洗衣、做饭、做家务,景柏的工作很忙,但对她总有时间。
明明苏棠音不该怀疑他的。
她闭了闭眼,无力捏了捏眉心,脸上烫的不行,浑身都疲乏无力。
这段时间来经历的事情已经让她非常疲惫。
其实真的相信景柏说的话吗?
她是不太信的。
尽管监控,身边的朋友,一切好像都站在景柏这边。
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苏棠音,不对的。
她做的梦,她看到的那些东西,实验体的话,一切都在作证那些不是幻觉。